作者:乔叶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0:45
|本章字节:368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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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已经是老夫老妻了,自己才披上嫁衣,还要颠儿颠儿地为人家相亲,想想,子秋就不由得笑自己荒唐。
后来子秋见到了他们的女儿,长得却是出奇的漂亮,眉宇间也很灵气和乖巧,子秋的心才稍微安慰了一些,仿佛自己沉默的情感湮没得有了些价值似的。
那天下午,她去大院里找谢英,忽然看到荆漫正迎面走来,觉得有些意外,脚步便迟疑起来。她紧张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越走越近时,她终于仰起头,说道:荆局长好。
荆漫止步,笑道:好久不见。
你来办事儿么?子秋觉得自己的舌头分外笨拙,送出去的全是废话。
有点儿事儿。荆漫说。
没坐车吗?子秋冒失而又稚气地问,你不是有专车吗?
隔两堵墙我还得坐车?还没启动开呢就到了!荆漫开心极了:依你说,我在三间屋子里遛一圈都得坐车呢。
子秋瞟了一眼荆漫令人炫目的笑容,微垂下头,他一定以为我是弱智。子秋默默地想。
这一段工作怎么样?荆漫又问。
一般般。子秋忽然又大胆起来:回头我去给你当兵,行吗?
你?荆漫说:不行。
为什么?
你这么漂亮,会影响大家工作的。到时候我政绩上不去,把饭碗砸了怎么办?
这是最寻常的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玩笑。亲切的婉拒中含着客气的赞美。子秋微笑着,没有再说话。她不过是用怦怦跳着的心来了个小小的试探,而荆漫的幽默回绝中却饱含了他自己最恰当的机智。这就是荆漫啊。
他们之间,还有一次微淡的相见。起因是缘于交通局和另外几个单位要联合搞一个知识竞赛活动,其中就有荆漫的局。打印好通知,这几个单位需要联合盖章,本来不需要子秋亲自跑,可为了见荆漫,子秋就揽下了这桩事。来到荆漫的办公室,荆漫忙招呼子秋喝茶,然后吩咐下属拿走通知去盖章。中间他出去了一会儿。子秋喝着茶,有些无所事事,便在荆漫的办公室里随意踱步——能够名正言顺地呆在荆漫的屋里,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惬意。
走到了办公桌前时,子秋一眼就看见了那封信。他居然摆在办公桌上!是根本不在意还是想经常看看?这两种选择的答案截然不同,天壤之别。子秋不敢寻思。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
荆漫不在。
她把手伸向信。然后马上又缩了回去。她听见了荆漫回来的脚步声。
坐啊子秋。荆漫走到桌前,似乎漫不经心地把信放进了抽屉里。
你……朋友常给你写信吗?子秋问。
哪里。现在的朋友谁还写信。除了个把特别浪漫的。所以,收到信就像捡了个宝贝。
子秋转过身,默默地笑了。他敷衍的语句中流露的珍爱让子秋觉得无比甜蜜。走出门来,子秋只觉得满眼都是青山绿水,姹紫嫣红,连收废品的老人都沧桑得美不胜收。她觉得自己这封信写得真好。对她来说,这封信是她偶尔的疯狂,对荆漫来说,他大约这封信看作是偶得的浪漫。对这封情书来说,这大概就是它最好的归宿了吧。
那时候,子秋和荆漫之间,仅止于这样的细节。最普通的邂逅,寒暄,连一个握手的动作都没有。事情过去之后,子秋一遍遍地回想着荆漫的姿态。他的背是直挺挺的,走起路来也是快刀利水。他的笑容也是直的,很简单,不长不短,不硬不软。一切都是平常极了的样子。可子秋看着,不知怎的就那么顺眼。有时候,子秋也奇怪自己为什么居然可以对一个男人这样。想来想去,实在是没有什么很强大的理由啊——可是,难道做什么事情都需要强大的理由吗?自己想做,自己喜欢做,神不知鬼不觉的,又没有犯法,这难道不是最强大的理由吗?
凭良心说,谢英对子秋是很好的。能怎样好就怎样好。用他自己开玩笑的话说:“我是把你当领导一样伺候的,只是比伺候领导还有感情。”子秋的生日他有玫瑰,他的生日子秋忘了,他依然有玫瑰。情人节,妇女节,五一节,青年节,儿童节,建军节,只要是节,统统有玫瑰。频繁得让子秋都不好意思了,说:不如买菜。他说:菜是菜,玫瑰是玫瑰。小老婆的情调还是要宠的。——他常叫子秋“小老婆”,子秋比他小一岁。子秋小感冒,他和衣而卧,端茶送水。子秋发高烧,他冷敷热拭,通宵不眠。像娇惯孩子一样。当然,也不尽是如此温柔。床笫缠绵时,他生龙活虎,毫不吝惜,子秋求饶也不遗余力——知道这是另一种疼爱。
不想荆漫的时候,子秋心里也是有他的。只是一想到荆漫,谢英不知不觉就在子秋的心里变小了。这真是不一样。子秋有时候也不免惊异自己的厚此薄彼。不过,再一想,万事万物都不可能一样,一片叶子,一朵花,同根生,同枝长,却是一脉翠绿,一抹金黄。何况两个人呢?也就不穷研末究了。没有答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