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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埃再次落定的时候，古剑斜插进了坚硬的墓底，即使有水体的缓冲，坠下时剑刃依然轻而易举的剖开了铸铜的剑架和厚重剑台，沉重的铜块撞击在地面，发出沉闷的轰响。杨云心中格登一声，蓦地想起了四个字：削铁如泥。

等等，操作员疑惑看着屏幕，铜台是中空的，里面好像还有东西……

冷冽青光闪烁，那是一面五山纹青铜古镜，背面铺满暗金羽状地纹，仿佛在水下绽放开来，然后凝止了千年的青铜莲花。

你们看，一个队员忽然指向屏幕上摇摇晃晃的图像，那是什么？

陆雪在忽明忽暗的乱流中握住古剑的剑柄，勉强保持着平衡，脱落的高压氙灯漂浮在剑台上，倾斜聚射向古镜，反折的青色光柱穿透水下地宫宏大的空间，映照在了墓壁上：

巨大的淡青光轮中，镜背的五山羽纹宛如千百层清明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来，之下隐约显出了缥缈云霭和灵秀的山峦，其中一道光华拔起升入云霄，山中隐现两行字迹清秀的阴影鸟篆。

这是东周的透光鉴！这个发现足以改写青铜器铸造术的历史，杨云眯起了眼睛，这座剑冢中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苍苍，白露为霜，是《蒹瑕》，有人努力辨认着镜面上反射出来的纂体文字，后面还有……赤瑾……羽什么……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陆雪眼里两轮清光摇曳着，喃喃默念，仿佛遥遥和着不可想象的久远岁月之前，一个清倔淡然的声音：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赤瑾山，羽生子。

她认出了那个名字，忘记了不断自墓顶坠落的砂石碎岩，身旁连绵不断的轰响渐渐远去，心中无比的宁静，仿佛就像在这水下剑冢度过了几千年波澜不惊的寂寞岁月。她睁大了眼睛，伸出手要去取下那面青光漫射的青铜镜。

第二道震波袭近！

观测员惊恐的看着屏幕上岩层不可思议地扭曲变形，这个墓就要彻底塌了！再不出来得被埋在里面……

陆雪！杨云双拳捏紧，别任性，立即回撤！

等一等！她的手已经触到了冰凉的青铜镜身

镜身蓦然四分五裂，一如两千多年前，碎裂在龙渊锋锐的剑锋之下。青铜残片在水中飘散开来，宏大的光轮和其中的影像轻轻摇晃一下，顿时化作无数明灭闪耀的碎片，如同在墓壁上纷纷摇曳着飘坠的光羽。

震波袭到！

紧急撤回！杨云气急败坏吼道，你们给我收缆绳！

地层猛烈断裂的巨响像是千万战车自岩壁中轰轰滚过，四壁轰然倾塌，扭曲的岩壁侵入地宫，在水中掀起剧烈的暗涌。墓底的残剑纷纷飞卷起来，寒光穿空激射。墓顶骤然崩裂，巨大的岩柱纷纷塌落。

绷紧的缆绳飞速回收，倒拽着陆雪和龙渊古剑迅捷无伦自墓道倒退。身畔轰响不断，险象环生，她怅然望向远去的墓壁，那些光芒闪烁的诗句随着碎裂的铜镜渐渐散落开来，终于被扬起的尘雾遮住，再也不见。

眼前忽然一亮，离开墓口的瞬间，墓中岩石撞击发出雷霆般的轰响，尘雾自墓口四下飞溅而出。传说中的剑冢和三万古剑终于被永远埋进了墓底。

很多年过去了之后，你才会知道，有一句我没能对你说出的话。

缓缓旋转的古剑三维投影悬停在众人眼前，剑刃和剑脊各处被相继放大，在全息图上展示出金相显微观察的分析结果。

……表面的初步观察，可隐约见到高镍层分布在铁之中。剑内的花纹可能是反复折叠锻打的结果。这里的刃口可以还可以见到熟练冷淬后特有的针状马氏组织……陆雪的声音淡然冷定，……要得到置信度更高的数据，可以申请进一步做破坏性的断层金相分析。不过完全可肯定这柄剑上隐藏着超越时代的钢剑技术。

清朗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

高镍钢说明这是一柄陨铁锻剑，可能是用目前还未知的，针对陨铁的渗碳锻钢法，理论上应当出现在生铁冶炼之后，所以还不清楚这种技术产生的意义，可能是表示一种对特殊材料的尊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