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建明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0:49
|本章字节:3578字
老孙到底有多少钱?我没有问他,这是个很不礼貌的问题。但我知道,义乌市区内目前唯一的一个稠州公园是他孙荣福个人捐建的。这事发生在10年前,当时义乌的市场还处在一般水平,义乌人还仅在脱贫过程和刚向小康迈进时,孙荣福一下投资几百万元,用了两年心血,将义乌历史上唯一的一个公园建了起来。1988年,开张一年的公园就有了几十万元的收入,不用说,从投资回报的角度看,好多人都说老孙这家伙又瞅得比别人准,是着实的“冷门生意”。但就在这时,人们正准备看着孙荣福在第二年抱“金娃娃”时,他老孙竟上书给市府,说要无偿将公园献给市里。当时,几十万义乌人全都被震住了:他孙荣福简直太了不起了!
孙荣福确实了不起,这并不在于他有钱,而重要的他是个会经营且骨头很硬的汉子。在常人眼里,老孙是个不苟言笑的人,然而只有走进他的心灵,你才会明白这位硬汉的脸上为什么很少有笑脸。也许在今天那些众多的义乌“富翁”身上每个人都有一部不平凡的传奇故事,可似乎谁也难比孙荣福,因为他曾经饱受的辛酸与折磨已经浸入他的骨气之中。我了解孙荣福的一些情况最先还是从老书记谢高华那儿得到的。“老孙在‘文革’期间曾担任过大队党支部副书记,后来就是因为带领农民外出打工,结果被定为‘黑包工头’而开除了党籍。”谢高华说,“我于1982年到任不久,有一天孙荣福给我写了个条子,提出要承包凤凰山——那是个集体所有的果木场,连年亏损。凤凰山名字好听,其实只是个荒山头而已,共有120亩地。孙荣福提出承包的条件有三:一是承包期为5年;二是每年上缴大队两万元;三是原果木场的10个人的工资由他负责。此事在当时尚没有先例,问题就在于他是个被开除党籍的人。可我觉得老孙自己拍胸脯承包一个连年亏损的集体企业,并能给10个人开工资,这事利国利民,给一个‘犯错误’的人也算是个出路吧。我就在他的条子上批了‘同意’两字,又写道:‘5年承包期太短,可以承包30年。’这件事我是顶着风险办的,后来果真传来很多风言风语。”
孙荣福家共5口人,除孙与老伴俩人外,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现在大儿子结婚了,但作为家庭公司的“义乌永强养殖有限公司”,只有本家5个人的股份。孙荣福一家过得非常和睦,老孙现在是这个亿万家产的公司董事长;大儿子是总经理;老二是女儿,当会计;老三小儿子跑外勤;孙夫人是出纳。很有趣,5个人看起来职务有别,但较起真来谁都不比谁权力小,不信你老孙头不是董事长吗?你不职务最大吗?可你决策要有错,在家做饭炒菜的孙夫人就有治你的办法——她不给你支付一分钱,看你董事长到哪儿牛去!
“我们家实行民主议政,集体决策,分工明确,各负其责。”老孙对家族企业的“内幕”进行了首次公开透露。他说:“前年我就想投资养殖娃娃鱼,但方案拿到股东会议上就没有通过,只有我1票是赞成的,他们4票反对。我没辙,大家认为养殖娃娃鱼投资大,风险更大,特别是中国市场到底能不能使娃娃鱼成为气候,这还有待考察。我虽然个人认为中国的娃娃鱼市场必定前景可观,但既然股东会议不同意,我只能服从。又过了两年后的今年,当我再一次把开发养殖娃娃鱼的事提出来后,经过一段时间大家各方调查论证,最后全体举手,于是我们才决定拿出1300万元的投资来……”
孙荣福的家庭公司,让我看到了中国现代私营经济趋向成熟的喜人景象。
像孙荣福那样成功的家庭与私营企业在义乌不是少数。从孙荣福那居高临下的凤凰山下来,我看到了义乌市的另一个令人拍手叫绝的地方,那就是义乌农民们自己建设起来的一个个现代化的大型农庄。
义乌地处浙江中部,是个平原与丘陵兼有的地区,还有一部分山区,它具有中国农业县市十分典型的自然条件。在看到已经具备都市风采的义乌城区和如大陈镇、廿三里那样初具现代化规模的乡镇,我曾设想了一种对未来中国农村发展的担忧:以后农村都成了城市,那么那些自然条件差的山区或丘陵地区的农民怎样实现现代化呢?或者说,义乌市这样一个城市建设随着市场的超乎想象的发育,会不会本地自身之间出现严重的贫富差异?假若我们即将到来的21世纪里,许多过去是种地的农民,后来因为办企业或经商而走进了城市,或者有的完全是因为我们的城镇发展而一夜之间由农民变成了市民。那时土地谁来种?种田的人能不能生存?怎样使我们的土地上依然有生生不息的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