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开祯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0:50
|本章字节:12122字
你不帮我,我能轻松吗?方静文声音几乎在抖了,她明亮的眸子也在刹那间黯淡无光。李爱工要是再无动于衷,怕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
好吧,他终于说,我让企划部拿个方案,在最快的时间里给你解决两百万,说好了,这不是给他们补窟窿,是我们企业回报社会。
真的?方静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她一激动,猛地扑进李爱工怀里,近乎呢喃道,爱工,你真好。李爱工的身上像过电一般,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袭击了他,他伸出胳膊,紧紧地搂住这个朝思暮想的女人。
一切都有可能在一瞬间发生,但偏巧这时候,一道亮光从他们身后闪过,很刺眼,很寒目,两个人本能地分开,紧跟着他们便明白,是有人在暗中偷拍!
李爱工一个箭步奔出去,门外静悄悄的,连个人影也寻不见。
算了,他要是偷拍,迟早都能拍到的。方静文坐在沙发上,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奇怪,她的心情竟出奇的好。
这天夜里,方静文正在宾馆看材料,有人敲门,进来的是山区的一个乡长,他拐弯抹角说了半天,最后从怀里掏出个信封说,方书记,我的事就拜托你了。方静文惊讶地盯住他,说你想干啥?那人讪讪地笑笑,快快地退出了门。等方静文明白过来,那人已走远了。
一连几天,这样的事都在发生。叶开也打电话,说方静文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你还想不想让我们父女过安稳的日子?原来送钱送礼的送上了家门,方静文一想,坏了,人们真把她当成了贪官。
怎么办呢?方静文很想问问林一飞,可这两天林一飞也神神秘秘的,像在有意躲她。方静文真是苦闷极了。这时候她不由得想起了李爱工,她想李爱工一定有办法。这么想着,她已拨通了李爱工的电话。是你吗?她问。电话那边传来李爱工愉快的笑声,好像还有个很好听的女声。方静文看看表,已是晚上十点,他会跟谁在一起呢?李爱工说,是书记呀,这么晚了打电话,有急事?方静文一听就知他在装腔,一定是那边不方便,要不,李爱工的柔情蜜语早来了。
方静文收了线,心突然暗下来,他跟谁在一起呢?
第二天上午,李爱工主动打来电话,问方静文有没有时间,他想跟她见个面。方静文本想拒绝,可忍不住又说,还是我到你办公室谈吧。半小时后方静文敲开了李爱工的门,她原想李爱工一定会焦急地等着她,或者坐在沙发上给她削苹果,进去后却见李爱工在开会,几个副总都在。方静文一时转不过弯,走又不好走,尴尬地站在门口,不知该怎么做。
李爱工草草结束会议,说不好意思,有一点急事,所以碰了个头。方静文说,是吗?她的目光刻意盯在李爱工脸上,盯了半天,才缓缓移开。李爱工开了一罐饮料,说本想请你吃饭的,你来了正好,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坐?方静文说不必,饭我还吃得起。李爱工笑笑,说大小姐又在发哪门子脾气,看来这顿饭我还非请不可,喝杯冰镇饮料,降降火。方静文真是哭笑不得,本来准备好一肚子火冲他发的,见了他,又忽然发不出来。在这个男人面前,她老是找不到自己。李爱工见她不语,故意说,你那张政治脸能不能放松些,再绷我都要战栗了。方静文忽然一笑,说你还在乎我这张老脸呀?
这么一说,两个人之间就明显有了种暧昧的意味。李爱工趁势坐在她身边,柔声问,想我了吗?方静文说,想,想你个石头!李爱工一笑,我倒是想你的,可想不到呀。两人逗了阵嘴,气氛自然多了。方静文把遇到的事说了一遍,李爱工听完哈哈大笑,说这么点事呀,我看你还是别当书记了。你不适合,真不适合。方静文娇嗔道,你还笑,人家都急死了。李爱工起身说,办法有两个,一个嘛,照单全收,该提的提,该换的换,山区的调川区,川区的挪县上,那么多位子,还怕摆不下几个送礼的?方静文说,我没见过钱呀?李爱工说,你要真廉洁,就开个大会,把礼物全摆主席台上,谁的谁来领,不领的充公,这样一做保证你是廉政英雄。
方静文问能行得通吗?
正说着,门开了,进来一位20多岁的靓女。她可真靓呀,别说在小县城,就是放到市里也能一下把人的眼睛点亮。她一进来,就如同走进无人之地,居然跟方静文连声招呼也不打,就径直走近李爱工,问,中午去哪儿吃饭?这声音一下激起方静文的回忆,原来是跟她在一起啊!
女人不比男人,男人的优越感在于权势,在于地位,女人却只在乎年轻,在乎美貌。方静文一看到这个青春四射的女人,立马就觉得自己短了,觉得没信心了。靓女却不管这些,她旁若无人地凑近李爱工的脸,说,中午我穿哪套裙子?昨天那套我姐说有点老气,要不你现在陪我去买。李爱工往后趔了趔,说我这有客人,你先出去好吗?
不嘛。靓女撒了一个非常优美的娇,几乎将整个身子贴到李爱工身上。
方静文坐不住了。她还能继续坐下去吗?她起身告辞,李爱工尴尬地挽留了几声,还是将她送出了门。
方静文觉得自己真是贱,贱完了!贱死了!她砰地关上车门,冲司机狠狠道,开车!
李爱工一回屋,就拉下脸说,你也太过分了。靓女说,你不会是看上这位徐娘了吧?李爱工喝住她,说你马上走,走得越远越好,以后再也不许踏进这门!
方静文的心情坏透了,她走到哪儿,火发到哪儿。县委大院的人不知是谁给“老板娘”吃了炸药,吓得全都不敢抬头。方静文最后不由自主地走进县委办,见林一飞的位子空着,火更大了,质问道,林主任呢?秘书小钟忙说,他父亲病了,在医院里。方静文居然说,父亲病了就不用上班吗?说完她立马觉得不对劲,又发火道,你们就不知道去帮个忙,他一个人能顾过来吗?秘书小钟点头说是。方静文这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坐了几分钟,才想起该去医院看看林一飞的父亲。
夜里,方静文不敢回宾馆,她怕送礼的等在门口。她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下一步的工作上。中间有人给她打手机,她一看不是李爱工,就按了。秘书小钟进来问,方书记,你还用车吗?方静文说不用,让司机回去吧。小钟轻轻退出来,跟司机说,你还是再等等吧,她这两天不正常,等会儿找不到你,又该我挨骂了。司机说,她不会提前进入更年期了吧,那我们可就惨了。
很晚的时候,林一飞敲门进来了,他手里居然拿着一袋从小摊上买的烧烤,热乎乎的,透出一股子香。方静文一闻到这味,就顾不上什么面子了,拿了便吃,吃到一半时她忽然想,他怎么知道我爱吃烧烤?自从到了苍浪,她再也没有痛痛快快吃过这玩意了。
味道还行吧?林一飞问。方静文忽然朗声笑了笑,行呀一飞,亏你想得出。林一飞这才舒展了眉头,说,我也是灵机一动,还怕你不爱吃哩。方静文说,在市里的时候,我常带女儿去吃,我女儿那才叫吃得香呢。林一飞说,其实你完全可以到小摊上去吃,说不定还能掌握点民情。
一说到民情,方静文的心又沉了,她问,你最近听到些什么?林一飞说还能有什么,这小地方,人不多,嘴杂,说什么的都有。方静文心一紧,跟着便问,是不是都跟我有关?
林一飞点了点头,他没有马上安慰她,他说,方书记,我觉得班子应该动了,再不动,形势恐怕会发展得更糟。
方静文沉默了。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在就调,不是更加授人以柄吗?林一飞说,现在到处都是这样,一任领导一套班子,你想打破常规,别人就觉得不正常。
方静文问,你今天就是来跟我说这个?林一飞犹豫了一下,说也不是,我觉得最近县里有些不正常,这样下去对全盘工作都不利。方静文叹了口气,我何尝不这么想呢?一飞,有什么话你只管讲出来,我很想听听你的意见。林一飞说,我觉得你应该提防着点赵副书记,他最近好像活动得很凶。
他?方静文一下坠入乌云中,她没想到林一飞会跟她提这样的建议。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最近确实很不正常。
林一飞接着说,我觉得你不该过分轻信你的任何一个竞争者,现在的苍浪表面上你是一把手,但实质上却是三足鼎立,你应该尽快结束这种局面。
方静文困惑了。她感到林一飞击中了她的要害,其实她何尝不怀疑赵子满呢?但现在,她能有足够的力量把他们都击倒吗?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办法,再说她也不想在林一飞面前表现得太弱智。她转过话题,把送礼的事说了出来,还把李爱工出的廉政点子也讲了。没想到林一飞坚决反对,说,你把干部的面子剥尽了,谁还敢亲近你,你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方静文其实也担心这个,县里的工作不就是靠下面的人去做吗,下面的人不抬你的轿,你这个书记再能干又能咋的?这么一想,她又恨起李爱工来,他怎能出这样的点子!
林一飞想了想说,这样吧,明天我让小陈把东西和礼金全登记下来,以后找个机会退给人家就是,反正县上就这么个实情,你收了也不对,不收更不对,这事就交给我处理,你看咋样?
方静文说,一飞,我真得谢谢你,现在我才知道,县上跟机关完全是两码事,看来我还得从头学起。
解决了这个难题,方静文情绪好多了。她打电话给徐副书记,简单汇报了一下工作,最后她语气很暖地问,市委对我有看法吗?徐副书记婉转地说,你也下去一年了,不能老当实习生,应该尽快进入角色,实打实地把苍浪的工作局面打开。方静文说,我知道。徐副书记说,你也别有太多的顾虑,老高还是很欣赏你的,尽管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在支持你,你就放手干吧。
方静文一下觉得天空又明亮了。
思来想去,方静文还是不想这么快地调整班子。正好小三峡的项目通过了省上的论证,方静文带上林一飞,进小三峡落实项目去了。
一连几天,方静文都被乡间的新鲜事激动着,心情也随着这大好的景色无比晴朗。开发小三峡的工作有条不紊,各方面的积极性都很高,这让方静文更加高兴。
这天,民政局的周天翔突然来了,他神神秘秘地说,方书记,出事了。方静文一惊,问出了啥事。周天翔看看周围,说这事只能跟你一人汇报。方静文瞥了林一飞一眼,坐到周天翔的车里去了。
周天翔说的果然是件大事。
县委副书记赵子满跟李悦兰搞到一起了!这事太令人震惊。怎么可能呢,怎么会呢?方静文一连问了几遍,她简真不敢信自己的耳朵。
可这是真的。周天翔说,事情就发生在前天夜里,他们在乡下检查工作,夜里住在农民家,天亮时分,赵子满的房东家一片嚷嚷,周天翔赶过去,见院里燃着一堆火,房东跳着脚骂娘。周天翔一问,房东说县上的干部在他家搞女人,他家房子是新盖的,让脏事冲了,得讲究,得攘眼。周天翔还以为是赵子满搞了房东的女人,忙压低声说,不要嚷,不要嚷,有话好好说。房东的婆娘从厨房跳出来,拿了把菜刀,扯着嗓子喊,就嚷哩,就吵哩,搞女人搞到老娘的新房炕上了。
周天翔才知是赵子满跟李悦兰睡到了一起,幸好,房东家还不知赵子满是书记。他们把赵子满跟李悦兰锁在屋里,门上拴根红布条,非要讲究攘眼一番。周天翔是老民政,知道这儿的民俗,这里的农民对男女之事看得很重。尤其不容许陌生人在自家行那事,一行便把自家冲了,非要挂红放炮,冲散邪气。周天翔怕天一亮嚷得满村知道,忙掏出身上所有的钱,说你就给我个面子,我把人领走,你们杀只羯羊,好好攘眼攘眼。房东得了钱,又骂了许多气话,才把人放出来。
这事现在多少人知道?方静文赶紧问。
不多,李悦兰跟我回来了,赵书记还在下面。
他还有脸待?方静文气愤地说。
下面的问题太大,方书记,扶贫款让他们挪尽了。周天翔这才把检查到的情况汇报了一遍,方静文听完,脸都青了。
马上回去,召开常委会!
不能急呀,方书记,这里面的事儿复杂得很,有很多款是丁县长亲批的,有些呢,是县长办公会集体议定的。
可这样做是严重违规,再说我是一把手,这么大的事他们为什么不向我汇报?
方书记,苍浪的情况就这样,以前欧阳书记在时也是如此,欧阳书记不让丁县长管人,丁县长就不让她管钱,方书记,你可……
别说了,马上回去,我要开会。
常委会开得很窝囊,九个常委,没一个站在方静文这边说话。这个说苍浪就这么个现实,不动用扶贫款,教师工资怎么发?不让乡上买车,乡长、书记拿什么工作?那个说钱是一级一级跑来的,跑来又不让花,以后谁还跑?方静文说,扶贫款的使用是有政策规定的,必须专款专用。常委们说,钱都用在了刀刃上,又没装进谁的口袋,你要是能把苍浪的财政状况扭转过来,谁还动用它?方静文强调说,省委李书记一来就提出诚信立省,我们挪用扶贫款,这个责任我担不起。有个常委居然说,担不起你可以回市上,让能担得起的人来!
这不是公然挑衅吗?
整个过程中,县长丁力始终一言不发,他抽着烟,冷冷地看着方静文。方静文有几次求救似的把目光投向赵子满,希望他站出来支持自己,可赵子满垂着头,最后才说,这事还是向市委高书记汇报后再定调子吧。
方静文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她隐隐感到,整个苍浪的班子在跟她作对,或者说整个苍浪都没把她当书记看。这样下去,她会越来越被动的。这天下午她没有吃饭,林一飞劝她,工作再难,饭还是要吃的。方静文略带愠怒地说,吃什么,一帮饭桶!林一飞沉默了一会儿,说,方书记,以后讲话你要注意点,有些话从你嘴里讲出来,别人可要抓话柄的。
抓啊,我怕什么,大不了不干!
林一飞走后,方静文越沮丧得没办法,越身不由己地拿起电话,拨通了李爱工的电话。李爱工说,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方静文迟疑了一会儿,说你过来陪陪我好吗?
关于副书记赵子满和李悦兰的丑闻,很快传响在苍浪县,几乎同时传出的,是方静文和李爱工的不正当关系。
传闻说得有眉有眼,说方静文跟李爱工在电话里如何如何亲热,有时连下属也不避讳,还说他们除了在宾馆过夜,有时还猖狂到在书记办公室***。
方静文一下被动了。她原本想找赵子满谈谈,让他注意点影响,顺便商量一下怎么向高书记汇报。这下好了,她简直成了比赵子满还丑陋的人。
徐副书记叫她,一见面就问,你是怎么回事?方静文忍不住就哭了,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哗哗地流下来。徐副书记并没像她预想的那样安慰她,他厉声制止住她的哭泣,说一个县委书记,动不动拿眼泪说话,你还有自己的形象吗?
我怎么没有?方静文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她一五一十地把情况作了汇报,然后问,我这样做有错吗?
徐副书记沉思片刻,说当然没有错,但你想过没有,大家为什么孤立你?有句话我本不当讲,但现在我必须得提醒你,什么时候都要以大局为重,不要只顾自己的乌纱帽。
方静文怔住了,一向信任她、关心她的徐副书记,怎么也说了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