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女法官回来上班的时候，一开门，看到空调机的下面还坐着一个人，吓得嗓子都变了音，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女法官一开口声音就走调，像是在盘山公路上的汽车，东拐西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基本上有她在，原告也给吓跑了。

但是李小鲁他不害怕，因为这是他吓出来的，他知道女法官是人而不是鬼。等女法官冷静下来以后，李小鲁还是没有开口，因为他不知道她是否需要他开口，如果不需要，那么他冒失地先开口就会讨人嫌，也就做不了绅士，留不下好印象，从而无法实现他曲线救美的探密计划了。不过女法官很快就不再正眼看李小鲁了，她回到办公桌上呷了一小口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红茶之后，便又埋头忙了起来，看那认真样子，似乎别人都是在玩只有她才是在工作，把她一头黑发忙成白发三千丈也忙不完。

由于坐得太久，再坐下去，李小鲁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了，弄不好再坐出个痔疮来那就更麻烦，所以他像梦游似的站了起来。我要干点什么呢，总不能闲着吧，实习生怎么能不经允许就随便闲着呢，不行，绝对不行，说什么我也要找点事来做，就是没事找事惹是生非我也要做。这么想着，他已经随手摸来一把拖把，没完没了地拖起来，拖得地板是油光可鉴。对着地板他抹了一下刚才由于拖地动作幅度太大而打乱的头发之后，他就不再将自己的双手贡献给拖把和法院的卫生事业了，他怕再拖下去，那地板准会在顷刻间像断层的火山一样爆裂开来。于是他只好没事找事出去洗拖把去了，顺便换一下蓄积在体内压抑良久的空气。

回来的时候，好奇心使然他望了一眼隔壁房间，看见骆子正在电脑前手忙脚乱地击打着键盘，再一看，李小鲁不得不确认他已经和那里的法官打成一片，打起游戏来了，不得不伤心地默认自己终究还是上了贼船，跟错人了，或者说他开始后悔自己那迈向前方的一小步了。早知道这样，真该让你的头发掉光，李小鲁怨天尤人地诅咒着那位领导，还是乖乖地回到了空调机旁，等候吩咐。

李小鲁在法院里做了一天的无用功，回到雨花二号以后连饭都顾不上吃，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而正是这样李小鲁又不自觉地给了赵彬彬一次喘息、缓解症状的机会，她柔嫩的胳膊上现在是针眼密布，容不下半点地方给她享受欢乐和刺激的了。可尽管如此，奔波在日常生活中的李小鲁依旧没有细心地注意以上变化，即使爱抚也是为了爱抚，而爱抚并没有始终停留在某一个细节上，他因此也就一次又一次地失去了制止她的机会，倒头一睡就跳进梦乡里构思他那永远也只是构思的去了。因为他总爱把现实当成来过，而现实却又是无止境的，所以他的将注定是写不完而只是意淫一下而已，更何况他一次笔都未动过。

李小鲁这么喜欢倒头就睡，并不是说赵彬彬已经对他失去了吸引力，相反，日子却一步一步地加剧了他对她的爱恋，有时半夜里醒来，发现赵彬彬没在怀里，他都会六神无主像孩子一样无助地哭起来，当看见赵彬彬披头散发地从盥洗室步履蹒跚地走出来的时候，才又重新安下心来，闭上了眼睛。他怕失去她，因为除了她，他现在是一无所有，忙活了四分之一的人生，到现在他的毕业证还是个问题哩。

他现在之所以硬是装成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跑到法院去，也正是因为他太在乎她了，他想早一点摸透她的心，把她彻底从心灵的创伤中拉出来。

不幸的是赵彬彬并不是一个满足于日常生活的女孩，她一分钟也离不开激情，离不开笑口常开，离不开兴致勃勃，不甘于平凡，她骨子里流淌的每一滴血都注定是新鲜的。她沁出来的香味儿可以驱赶所有的烦恼，她明亮的大眼睛可以过滤掉尘世所有的污垢，她是三月里的春雷，她是四月里的桃花，欢舞是她的朋友，惊喜是她的姐妹。而没有了这些，没有了欢舞和惊喜，没有了心潮起伏和激情澎湃，她就是五月里的韭菜，腊月的萝卜，无异于死掉。所以当她看到李小鲁似乎在一天一天地熄灭爱情的火焰时，又想起了过去，想起初恋时的每一个热血高涨的晚上，从而变得恍惚不安，分不清哪里是现在，哪里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