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第五章 性别暗盒(9)

作者:海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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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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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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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4508字


那么,现在意味着什么呢?现在意味着她跟公务员在一起。自从她被服装公司录用以后,她又被送进职业学校的档案培训班学习了三个多月。最为她高兴的当然是公务员,他盯着白露心满意足地伸了一个懒腰,现在,白露的***已经高高地挺立起来,美容院神奇的针水解决了***下陷的问题。公务员夜里总是会在裸身之后盯着她的***说道:你仿佛变成了少女……她端详着自己的丰乳,她有一种担心:用不了多长时间,她的***将会再次下陷。


三个多月的档案培训班结束之后,她来到了服装公司的档案室,她没有想到办公室紧挨着姚雪梅的办公室。她开始上班的第一天,姚雪梅来了。姚雪梅用半个小时的时间对她说了两件事情:第一,她要即刻穿上公司的统一服装上班,这会充分地显示出公司的整体风格,蓝色情调;第二,必须即刻把头发染成黑色,因为在公司里面,不允许个人风格的越轨,因为公司意味着一条漫长的隧道,个体必须纳入公司的规则之中,简言之,公司的远大前程需要将每一个员工纳入这种规则中去。


在简短的半小时里,姚雪梅说话时竟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个人主义情感,仿佛她就是用她的特殊身份与一个刚刚被录用的档案员讲话,她庄重的语调、清晰的思维、咄咄逼人的形象,即刻之间让白露感到了一种压力。


姚雪梅走了。白露开始换上那套具有蓝色情调的工作服。中午上班时,她又到了美发所,当美发小姐问她为什么又要改变头发的颜色时,她困惑地笑笑,没有回答。实际上,她的答案在她已经高高隆起的胸部回荡不息。两个小时以后,她的发色又恢复了原形。实际上,她更喜欢的是她的原形,然而,有更多的时候,她又不得不改变那公务员都不能容忍的所谓原形。


晚上,她下班以后,公务员惊讶地问她头发为什么变成了黑色,她轻描淡写地回答了他。公务员说:现在满街都在流行棕褐色,无论是年轻的女孩子也好,还是像你这样的中年妇女也好,都纷纷染发,你为什么又要回到你从前的形象中去呢?白露质问道:难道我从前的形象不好吗?难道你忘记了,如果不是按照我的安排去改变形象,你会被公司录用吗?然而,我现在已经被录用了,所以,我不再需要染发了……难道我的存在对你来说不重要吗?我喜欢你染发的形象,而不是你现在的模样……争执之后的夜晚显得很平静,白露有一种固执的想法:她不会再去染发了,无论公务员是喜欢黑发还是棕褐色,她都不会去染发了。


她平静地躺在他身边,呼吸着公务员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她平静地接受着这种味道,并从内心感谢这个男人在这样的一个时刻把她留在身边。在她看来,她在既没有脸面去见姚雪梅,也没有脸面去见姚苹果的时候,公务员把她从旅馆里拉出来,纯属一种偶然。


在一种缺乏脸面的情况下,她却见到了姚雪梅,这个世界上她最害怕见到的女人。她既是前夫带来的女儿,也是她的某一种情感,然而,为什么偏偏会相遇呢?至于姚苹果,直到如今,她依然不敢去见她,因为她有一种预感,在她与刘亚波私奔而去的日子里,姚苹果已经在慢慢地忘记她。尽管如此,在另一个偶然的日子里,在一个黄昏,下着细雨的黄昏,当她和公务员散步时,她看见了姚苹果。


黄昏中离她越来越近的这个年轻女子裹在一件长至膝头的外套里面,这个年轻的女人走路很缓慢,几乎是一种漫不经心的走,也可以说仿佛被风儿推动着往前走,又像是在飘。刘亚波有一个雕塑,题为《飘》,那是一种飘忽不定的裸体女人的形象。然而,当这个女子越来越近地靠近她时,白露却佯装与公务员看旁边的报刊亭。那时候,公务员确实走近了报刊亭想买一份晚报,白露恰巧靠近报刊亭,就这样,她与那个飘动的青年女子擦肩而过了。而这青年女子全身裹在黑色的宽大外套里的身体在她看来是那样地令人迷惑,而且身子的挪动是那样的缓慢,这个女人就是姚苹果。即使她作为母亲在梦里和现实中如此地思念女儿姚苹果,然而在此刻,她没有脸面去面对姚苹果。


白露盯着姚苹果的背影,然而,看见的不过是一件黑色的外套而已。除此之外,那个青年女子已经用最缓慢的速度朝前而去,融进越来越深的暮色之中去了。后来,她盯着镜子中的脸,她不停地追问自己:脸面到底是什么?


慢慢地她发现了,那些无所不在的历史正像层层的波浪般在脸上由堆积到涌动,由此,给脸面增加了越来越深的负担。她明白了,负担越重就意味着羞耻越重,她之所以不能前去与女儿姚苹果面对面地相遇,就是因为羞耻心已经写在脸上。


整个夜晚她不眠地翻着身,以致公务员不高兴地问她为什么总是翻身。整个夜晚她总是想像着女儿姚苹果身上那件黑乎乎的外套,天气并不寒冷,女儿为什么穿着宽大的外套,缓慢地、独自一人走在暮色之中呢?


她曾经试图再次与姚苹果相遇,她又来到了那条街道,在同样的黄昏中守候着,希望能与姚苹果相遇。然而几个晚上过去了,一个多月又过去了,她再也没有见到姚苹果的身影。


她悄然在一个晚上回到了原来的家。一推开门,她就发现,家里堆满了灰尘,窗帘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她明白了,自从她离家出走的那一刻开始,这里就失去了家的味道,风儿吹拂不到屋角,荡漾不到那些隐晦的角落。她明白了,自从她私奔出去以后,姚雪梅和姚苹果就把门锁了起来,也许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家已经尘封起来了,如今,它仍然将继续尘封下去。白露掩上了门,她将回到公务员身边去吗?在那样的一个时刻,惟有如此,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她又回到了公务员身边,枕着公务员的怀抱入睡,这可以减轻她的孤独和疲惫,当然,也可以隐藏她的脸面和羞耻心。这是无奈的选择,她又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