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亭会第三章 恍惚的暗霞

作者:温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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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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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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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712字


敖近铁说完那句话之后、不管殷乘风是不是已经准备下来,他已似一头怒龙般撞碎亭


顶,冲了上去。


敖近铁刚破亭顶而出,就见眼前剑光一闪。


敖近铁十二岁就在衙里当小役,二十八年来跟三山五岳五湖四海的人马,十八般武艺左


道旁门的兵器交过手,但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快的剑光。


要不是剑光中带有暇疵,敖近铁必躲不过这一剑。


这一剑本身的速度,犹如燃石敲着的火光一般,自然而生自然而灭同时也自自然然地达


成了它的任务:点亮、或者杀人;有瑕疵可寻的是使剑的人。


殷乘风身负极重的内伤。


他猝遇狙击,及时出剑,但亭顶为敖近铁所裂,他立足不住,剑刺出时,人已往卞沉


去,剑锋也偏了一偏。


同时间,敖近铁的脸也及时侧了一侧。


剑锋在敖近铁左颊上划一道血痕。


殷乘风往下坠落,却向外掠去。


亭顶飞石籁籁而下,司徒不的乌鸡抓化为赤练围绕一般的掌光与蛇信疾吐的急啸,追袭


殷乘风。


殷乘风像一张青色的叶子般飘飞出去——他是“三绝一声雷”伍刚中嫡传弟子,轻功仅


次于剑之速度,乌鸡抓撕碎了他肩上膊上几片青衫,但殷乘风的剑已似毒牙一般回噬过来。


司徒不人在半空,全身每一寸肌筋都在追击状态中,除了发出一声长曝,已来不及封架


这一剑——反而像弹丸般直撞向剑尖”


如果没有敖近铁的一凿拳,敲在剑身上的话,司徒不真的便变成串在剑身上的肉丸。敖


近铁及时击中剑身,剑锋一沉,只在司徒不腹间划了一道长长的血口!


这时三个人一齐落地,落在亭外,殷乘风背后是无声的飞瀑,司徒不背后是古今栏,敖


近铁背后是石亭。


三人交手各一招,三人都负了新创。


三人对峙,但局势非常明显:以殷乘风本身的武功,以一敌二;决不致落败,但是他而


今身负重伤,要力敌二人,则必死允疑。


敖近铁、司徒不、叶朱颜三人的配合,十分周密,当敖近铁冲上亭顶攻袭殷乘风之时,


司徒不已在亭外等着截杀殷乘风。


而当司徒不截击殷乘风之际,叶朱颜的“椎心刺”已向追命出了手!


追命挥刀“当”地架住一刺,双足全力一。收,籁籁之声夹着一阵摇颤,古今栏中十三


座亭子一齐俱为之灰石纷纷坠落如雨。


原来他一面和敖近铁等对话,一面已暗运功力,将裂石开山的腿功潜入亭柱,立意要扯


断钢链。


只是这钢链虽只各尺余长,但为“九宫雷府”的解铜所制,饶是追命的腿功再高,也扯


之不断,觯铜钢链缠在石柱上,而石柱又是十三亭五十二柱相连,除非追命能一口气拔五十


二根石柱,否则,为尺余铜链所限,一只脚等于给废了。


敖近铁等人深悉追命的功力,要是暗算他全身要人,只要他一双腿仍在,那倒霉的必定


是暗算者,所以司徒不和奚丸娘一上来就锁了追命两条腿。


元无物要一击博杀追命,反而先遭了殃,便是一例。这时,追命一扯不断,气往上窒,


涨红了脸,像一个不会喝酒的少年一下子灌了一坛子女儿红。


追命这一扯,却惊动了在亭外的敖近铁。


一扯之力,十三石亭,俱为震动……敖近铁大呼道:“不能给他再扯!”在叶朱颜奋力


向追命出手的同时,他喊道:“杀了崔略商!”并向殷乘风发动了全力的攻击。


“崔略商”就是追命的原名,只是他的腿功与追捕名闻江湖,武林中都叫惯了他的外号


“追命”而多忘却其原名,正如冷血原名“冷凌弃”,铁手原名“铁游夏”一般教人遗忘


(详见“四大名捕”故事之《碎梦刀》?”,敖近铁因在公门做事,所以反而常唤追命原来


姓名。


其实早不待敖近铁吩咐,知机的叶朱颜早已发动全力,要在追命发出第二次力扯前杀掉


他。


但叶朱颜并没有立时攻击。


他全身缩成一团,椎心刺递在前面,像一头独角兽,扬起他的利角,要刺入追命的身体


里去。


由于劲力遍布全身,他身上发出一种犹似瀑布拍打背项的啪啪声响,相形之下,栏外飞


瀑,愈发无声。


追命凝视叶朱颜,扬起了刀。


他不能闪,不能躲。


也无法退,无法避。


在亭里渐暗的暮色中,他面对的,决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阴险的兽。


而他,是一个失掉武器失去自由的人,如何应付这猛兽的攻击?


就在这时,在怒拳与爪影中,青衣一晃如燕子剪翅,横翔过飞瀑,躲过敖近铁与司徒不


的猛袭。


殷乘风的剑,溅起了飞瀑的幻彩,在夕照中幻起一道精虹,飞射司徒不!


水光漾着剑光,司徒不的乌鸡抓破空飞出,爪柄拉着一道长链,爪钩已抓中剑芒。敖近


铁的双掌也倏地欺近,身在半空负重伤的殷乘风,无论如何也抵受不了这下两大高手的合


击。


忽听一人喝道:“莫要怕,我来也!”


“砰砰”二声,敖近铁的双掌被人接下,两人俱是一晃,殷乘风趁此提气,掠回岸边,


只见来人蓝袍在暮色中鼓劲欲飞,正是伏犀镇主蓝元山。


蓝元山喝道:“你们干什么?”


追命在亭内大叫一声:“他们已杀掉黄老堡主,要尽毁四大家取而代之!”


蓝元山怒叱:“卑鄙!”


殷乘风如梦初醒,犹在阎王殿前打了一个转回来:“你怎么又回来了?”


蓝元山蓝袍伫立在瀑前:“我适才不顾而去,走到半途,担心银仙,便折回来了。”


殷乘风道:“我们四大家,实在不该互动干戈,要不然,黄堡主也不致为人所趁了。”


蓝元山叹道:“要是周城主也在这里就好了。”


殷乘风道:“是,想当年,多少次敌众我寡的征战,我们四人联手御敌,锐不可


当……”


蓝元山靠近殷乘风一站,静静地道:“现在还有咱们俩。”


他说完这句话,幽静的无声瀑,忽然喧哗奔腾起来:原来上游的山上,因天寒而渐结冰


块,随着炎阳黯淡而结厚,被流水送落瀑布,与绝壁岩石敲响了金兵之声。


雨雾飞溅,尽湿衣襟,一蓝一青两条人影,仁立崖前。


司徒不惶然望向敖近铁,丑脸布满了闪动的汗光。


敖近铁冷冷地道:“两只断翅的鹰,有啥可怕?一齐做了,省事省力!”


就在这时,猝然传来叶朱颜的一声怪嗥。



追命为求让蓝元山最快明白局势,一语道破,但就在他防御力稍微松弛之际,叶朱颜的


椎心刺发出列帛破空之声,当胸刺到!


追命挥刀去挡,刀被震飞。


接着下来,叶朱颜的刺像雷殛电掣一般飞刺追命。


追命空手对拆,已伤三处,左右腾让,又伤二处,叶朱频像一头疯狂的兽,疯狂地在作


疯狂的攻击。


就在他攻击到疯狂的沸点之际,追命猛一张口,一道酒箭,全打在毫无防备的叶朱颜脸


上!


叶朱颜在刹时间犹如被沸水淋在脸上一般,他毕竟是武林高手,一面痛极狂吼,一面将


椎心刺舞间个风雨不透,护着自己,翻身退后!


——怎会这样的呢……?!


——追命只有机会在他们未发动前喝过一口酒,已经喷出来射伤了元无物,再也没机会


喝酒了,是以自己才全无防备……


——追命还一直说话,怎会还能喷出酒箭……


叶朱颜痛得睁不开眼,旋舞着打横跌撞流翻出去,这回他像一头被沸水泡炙了的狂兽,


负伤的兽!


他受此挫,是因为不了解追命的功力,早已练成一口酒分两次喷出,而且能将酒压在喉


下以舌音震动说话的武功。


叶朱颜伤脸掩目退去,追命再发力一扯。


“格嘞嘞……”十三座亭,全为之撼动。



敖近铁灰色的面貌,这时才告变了颜色。


——叶朱颜大无用了……。


——决不能让追命双腿恢复!


敖近铁狂喝一声,“铜锤手”夹着“混天功”,乍攻回蓝元山、殷乘风。


蓝元山的“远扬神功”袍袖反卷,反挫“混大功”。他的“远扬神功”本就是敖近铁


“混天功”之上,但因受重创,功力未复,至多只跟敖近铁拼个半斤八两。


但殷乘风立时出剑。


殷乘风剑快,蓝元山内力浑厚,在敖近铁而言,“铜锤手”和“混天功”是敌不住快剑


奇功之夹击的。


只是司徒不的乌鸡抓及时封住殷乘风的快剑。


敖近铁一个翻身,急掠古今栏。


敖近铁一走,在蓝元山和殷乘风心中都暗叫了一声:可惜!


两人不约而同的感到:要是“大猛龙”黄天星在,那把金刀定能将敖近铁截下来,要是


“闪电剑”周白宇也在,必教敖近铁躺下来。


敖近铁飞窜而去,他的目的是要在追命扯脱解铜链之前,将他格杀。


但司徒不可不是这样想。


他以为敖近铁不顾他而去。


因为这种想法,所以他立时慌了,乱了。


所以他死了。


蓝元山雄厚的掌力,把心慌意乱的司徒不,逼得退撞在栏杆。司徒不身子一拗,头触地


面,意图一弹而起,惕然惊省时剑气己映面,发眉俱碧,要避已迟。


剑似冰断一般切入喉头。


司徒不重新落下,脚靠栏杆,腰拗直角后脑触地,血液自喉管倒流到发须,再淌落地


面,不知要流到什么时候,才能抵达崖下的潭水,冲淡了血腥,变成了清流。



敖近铁掠近石亭之时,追命已发出了他全力以赴的第三次力扯!


“轰隆隆……”十三座石亭,一齐拔起,巍然坍倒!


敖近铁这时正掠入亭,追命却似电射一般闪了出来,宛似寒蝉落地。敖近铁猛见已失去


追命踪影,踢飞石块、碎片已隆隆落下,他怪叫一声,情急之下,只有双掌呼呼乱舞,护着


自己!


但是无情的石块巨木,不住的往他身上头上砸下去,他击飞几块木石,身上也着了几


击,正欲退出险地,忽然,电掣风飘,眉心一凉,胸膛也给人轻飘飘的印了一掌。


在那刹间的感觉,比起石块打在他身上的感觉,可以说是舒服得多了。


只是他觉得全身已乏力,那些木头石子打在他身上,变成是瀑布水在冲刷一般柔软也遥


远。


他呻吟一声,返身抱住了一根摇摇欲坠的红色石柱。


他的血就洒在红柱上,夕阳的暗霞把血色和红柱,全都吸成赭色。


渐回复视力的叶朱颜摇了摇头,眼中的神色比夕阳更绝望。


蓝袍人长衣福履,青衣人笔立若松,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看坍塌的古今栏,斜阳映照。


叶朱颜默默地走向栏杆,回首挂了上个半无奈、半不忿的笑容,纵身一跃,直落深潭。


潭水深碧。


湍瀑不息。



“经过了这一战,”追命叹息地道:“不管是谁,都莫启战端了。”


蓝元山垂下了头。


夕阳已快西沉了,剩下一点黄色,映在蓝衣上,像晚霞一般静止。


鸟飞山外山。


——彩云已黯淡。


想起伍彩云,殷乘风心里一阵绞痛。


“究竟谁杀了彩云?”


追命看着夕阳如画,飞瀑如织,脸上浮起一片不祥之色。


“不管是谁,我们都来不及了。”“无论是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杀人者终被人杀


之。”


“我们先回去撼天堡吧。”追命哀伤的看着黄天星白发苍苍的尸首,“周城主、蓝夫人


迄今还未出来,只怕是……出事了……”


他不幸言中。


残霞位血,此时芥兰菜畦之畔,蓝元山脚下的两具尸体,血已流干,仿佛有俏皮的神魔


将他们的血,涂在西天哀艳的画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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