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钟，付天涯准时到来，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疲惫，春天上前帮他脱掉外套，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又踮起脚来亲了亲付天涯的脸颊。付天涯一屁股陷在沙发里，从水果拼盘里挑出一颗葡萄吃着。

“宝贝，为什么我一到了这心里就感觉特别踏实呢？话说得一点不错啊，一个好女人，就是男人的避风港。”付天涯叹了口气，拉春天在他身边坐下。

“我们不光是男人的避风港，还是男人的打靶场呢！”春天戏谑地回了一句，这话有点黄，可付天涯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笑起来。

“怎么了天涯？遇到不顺心的事了？”春天心里有些慌乱，有些事情策划得很好，可事到临头，她总觉得失去了说出口的勇气。看付天涯现在对她那么依赖和信任，她真有点不忍心把孩子的事说出来。

“也没什么事，不就是现在银根政策紧缩，房地产市场有些运转不动嘛。那些买房的都是买涨不买跌，正憋着劲儿抄底呢。这不，闹得公司里资金有些周转不灵，恐怕这一年形势都不容乐观。没事，我正让企划部和市场部想办法。”付天涯把手放在春天大腿上，“怎么，不是说好了今晚上有节目的吗？”

“你看你，那么心急干吗？先吃了饭再说。”春天拉付天涯起来，到餐桌前吃饭。

春天打开红酒，哄着付天涯多喝了两杯。酒足饭饱后，付天涯交代春天赶紧准备一下节目，自己换了浴袍端了杯白开水到浴室洗澡去了。最近一段时间付天涯洗澡的时候有些反常，每次都是端一杯水进去，说是洗澡的时候容易口渴，得随时喝水，春天也没往心里去。

浴室里哗啦哗啦响起水声的时候，春天才想起浴室的那瓶男士沐浴液用光了，忙把今天新买的给付天涯送过去。

拉开浴室门，春天正看到付天涯那委靡不振的脸，还有堆满了赘肉的身体。

付天涯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拿着一粒蓝色的小药丸，像是一个正在思考生命问题的哲人，神情颓废而充满了神秘感。听到春天进来了，他手微微一抖，表情有些尴尬。

“天涯，这是我新买的沐浴液。别着急，慢慢洗。”春天没有问付天涯在吃什么药，因为她已经看到桌台上放着一张包装纸，上面写着“壮阳”俩字。

春天心里有些恶心，不愿看付天涯的身体，把呆呆的付天涯留在浴室里，出来，转身轻轻地拉上门。

在春天心目中，付天涯一直都是一个强大的男人，这不光是指他在床上，也包括生活上，不管面临什么难题，他都能谈笑自如地解决掉。就像那次对待那个***她的餐饮连锁店老板，付天涯只是轻描淡写地给一个朋友打了个电话，等那流氓被带到法庭的时候，路都走不稳了，听说那个老板在外面开车发生擦挂与人争执，被人一脚踢在裤裆里，昏迷了二十多个小时才被抢救过来。估计那流氓就算不坐牢，后半生也废了。

最近这段时间，在床上的时候，付天涯总是在春天之后到达高潮，每次俩人亲热完，春天都被付天涯抽干所有力气，有时候一晚上都来好几次，闹得春天第二天上班都精神不振。春天一直挺疑惑的，付天涯这个身体机能已经衰退的老男人，哪来的那把子力气？

今天晚上她全明白了，付天涯为了维持他强大的男人形象，早就开始吃壮阳药了。这让付天涯一直精心维持的强人形象在春天心目中轰然倒塌，她一想起刚才在浴室里看到的付天涯那苍白而肥胖的身体，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谁也熬不过岁月，这个男人老了！

春天心里明白，今天是她和付天涯摊牌的日子，她很清楚那个最终的结果，如果她以肚子里的孩子为筹码要挟付天涯，让付天涯一次性付给她一大笔钱，那她在付天涯心目中的形象也就完了。

她将和其他二奶没什么两样，不再是那个在付天涯看来对他付出了真心，没有物质欲求的“知己”。

知己？笑话，这世道，大部分人连自己都看不清，凭什么能看清别人？

过了很久，付天涯才身披浴袍从浴室出来，春天已经换上了一身女兵服装，躺在卧室的床上等他，他脸上没有春天想象的那种被人戳穿秘密的尴尬，而是有些严肃，像是在完成宗教祭祀般迅速脱掉浴袍，趴在春天身上。

期间俩人都一言不发，只有剧烈的喘息和春天偶尔的呻吟，气氛很沉闷，等付天涯结束时，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春天，我老了，我知道自己满足不了你，可又不愿看你不开心，就开始吃伟哥。”

春天心里一酸，她第一次见付天涯流泪，那么强大的一个男人，当他被岁月剥夺了男人的最后一点尊严的时候，竟脆弱得像个孩子。

“别这样，天涯。我觉得这没什么，吃药很伤害身体的，下次还是别吃了。”春天抚摸着付天涯的头，她第一次感觉到他的头发有些干枯和稀疏，中间的地方，她甚至能摸到他的头皮。

付天涯没有说话，只是轻微叹了口气。

“天涯，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春天心里怦怦乱跳，换了个看不到付天涯表情的姿势，躺着。

“什么事？”

“天涯，我怀了你的孩子，已经快三个月了。”春天拿手摸了摸自己肚皮，“我不知道该不该把孩子打掉，想听听你的意见。”

“嗯？！”付天涯皱起眉，“我说最近怎么看你小腹有些隆起，还以为是你身体发胖，起小肚子了呢。这事还用商量吗？那孩子必须打掉！”

最后一句话，付天涯又恢复了做男人的信心，口气不容置疑。以前春天非常迷恋付天涯这种自信的语气，可现在，她心里感到有点冷，下意识地向床边缩了缩身子，保持与付天涯的距离。

“为什么一定要打掉？这也是我的孩子，我也有一半的决定权。”春天冷笑了一声，“我不想打。”

“你！春天，你以前不这样的。”

“是啊，我以前不这样的，以前都是你说什么我听什么，就像一只宠物，可现在我有了孩子，这是我的孩子。”春天小腹内又开始疼，她把手紧紧地捂在肚皮上，像是在安慰里面的孩子。

“宝贝，听话。”付天涯口气有些软，“别耍小孩子脾气，你也知道，咱俩的关系不适合生养一个孩子。”

春天沉默，眼睛里开始有水珠闪烁。

“你说怎么办吧，只要你同意把孩子打掉，提任何条件我都答应。”

春天还是沉默。

“你说话呀，你什么也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付天涯有些急，他知道一个孩子的出生会给他和他的家庭，还有他的宝贝儿子付城带来什么。他生活在富人圈里，周围那么多朋友都在外包养二奶，他见过太多这种例子，最终因为二奶生孩子的问题不知把多少人搞得身心疲惫。孩子决不能生下来，这是他的底线。

“春天。”付天涯伸手揽春天的脖子，却被春天挣开了，“春天，求求你，开个价吧，我把你那一半的决定权买过来，怎么样？”

……

“三百万。”春天心里一疼，眼角的泪珠就迸出来。

付天涯一怔，没想到春天这个从不在他面前提“钱”字的女人真的会开出一个天价。他回过神来，想明白事情的枝枝节节，立马起身，走到客厅从衣兜里找出支票簿，颤抖着手签了一张三百万的支票，塞到春天手里。春天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深深的失望。他带着怒气穿好衣服，临走前冷笑着说：“夏春天，我还真是看走了眼。这三百万支票给你了，你知道该怎么做，我给你半个月时间，如果半个月后孩子没有打掉，你明白会发生什么，我不希望看到那不愉快的一幕。我答应给你三百万，并不是因为你值这些钱，你知道别人是怎么对付那些怀孕的二奶的吗？最多三万块钱就给打发了。我给你这些钱，是因为在这以前，我对你确实是真心的。如果不是你在拿孩子要挟我，放在平时，只要你开口，别说三百万，就是三千万，我都能给你。可你从来不开口问我要钱，要钱的时候却是在要挟我。”

听付天涯砰地一甩门，远去了，春天心里一抖，就失声哭了起来。手里那张三百万的支票像是一张薄薄的烙铁，直把春天那颗心烙得生疼。

第二天春天没来上班，蓝采知道昨天是春天跟付天涯谈判的日子，怕她会出什么事，赶紧给她打了个电话。

“春天姐，今天怎么没来上班？要不要我给你请个假？”

“没事的蓝采，不用请假了，昨天……我已经跟付天涯谈好了。”春天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虚弱。

“多少钱？”蓝采压低声音问。

“三百万。”

蓝采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三百万啊，她拼死拼活地工作一辈子也未必能赚得到三百万。这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可以为了三百万去抢劫盗窃、去杀人放火、去贪污受贿，哪怕最终会落得个被枪毙的下场。可春天只是付出了两年多的时间就把这笔钱挣到手了，并且她付出得非常少，少到可以忽略不计。蓝采在心里默默计算，有这三百万，加上这两年来付天涯送给春天的房子、车子和一大堆正宗法国香水、意大利服装、钻石项链、白金戒指，春天从付天涯那里得到的财富绝对不止五百万！

蓝采被这个数据震惊了！再反过来看看自己，她和海波两人一年的收入合起来也不过十二万，他们要挣够春天手里的那五百多万，需要用四十多年的时间。人生有几个四十年？一般也就是两个，其中前后各二十年基本上就是在虚度光阴，只有中间那四十年可以工作赚钱。他们俩一辈子所有的收入还不如春天两年挣得多！这是个多么可笑的对比。蓝采突然觉得这是件荒谬的事情，如果付出与获得永远不成正比，这个世界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真没想到，付天涯竟那么大方。”经过刚才的比较，蓝采语气里不无嫉妒，“我可真傻，都这会儿了，还想着帮你请假。有了三百万，谁还在乎工不工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