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波！海波！”蓝采哭醒过来，四处看，根本没有海波的影子。

蓝采跳起来，把房子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寻找着海波的痕迹。可海波所有的东西都没了，他的衣服、他的鞋子、他的照片、他的书、他的洗漱用品，都没了，都被蓝采扔到门外了。

她疯了似的打开门去找，放在门外的垃圾袋都被物管清理了。她失神地回到屋里，张望着空荡荡冷冰冰的房间，心里的忧伤一下子蔓延开来。

海波走了，春天走了，爱情走了，青春也走了！一切的拥有，都失去了。

蓝采开始捂着脸抽泣，后来就放声大哭。

哭得累了，她打开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海波已经和晓慧睡下了，可半夜一点多钟的时候，手机不停响，他头晕脑涨地醒过来，一看号码是蓝采的，忙接听。

“喂，蓝采。”

“海波，我找不到你了，我把你弄丢了……”

“你怎么了？没事吧？要不要我去看你？”

“我好难受，就像要死了！”

“蓝采，你别着急，我去找你，你在哪儿？”

知道蓝采正住在他们以前的婚房里，海波扔掉手机，紧张地穿上衣服。晓慧在旁边看着，脸色苍白。

“晓慧，蓝采好像是病了，我去看看她。”海波低头亲了亲晓慧的额头。

晓慧低着头说：“哥……”

“没事，晓慧，哥很快就回来。”

晓慧好像预感到了什么，眼眶有些湿，她一直担心，总有一天蓝采会回头找海波，今天晚上，这个担心终于实实在在地发生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忧虑，只是不停地说：“哥……你去吧，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回来。”

海波点了点头，亲昵地拍了拍晓慧的后脑勺。

到了蓝采那儿，海波发现事情没他想象的那么坏，蓝采好好地坐在床沿上，两眼红肿。看到海波进来了，她的眼泪又吧嗒吧嗒往下掉。

海波赶紧在饮水机上打了一点热水，把毛巾弄湿，让蓝采躺下，把湿毛巾搭在她眼睛上。

“蓝采，遇到啥事了？怎么哭得这么厉害，看你眼睛肿的。”海波语气里带着心疼和责备，让蓝采听了更加心酸。

蓝采撅着嘴，像个委屈的孩子：“我就是想你。”

海波不说话，沉沉地叹了口气。

“你能抱抱我吗？”蓝采问。

海波犹豫着，试探着，握住蓝采的手。

“海波！”蓝采坐起来，一下子把海波抱在怀里，使劲捶打着海波的后背，“为什么离开你，我会那么难受？为什么两个人分开会那么难？”

“妮子……我也难受！”

海波抱住蓝采，两个人在床上纠缠着，激情的火焰迅速燃烧，把他们仅存的理智烧成灰烬。等一切结束，海波冷静下来，看着赤身裸体躺在身边的蓝采，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想到晓慧，他开始内疚。

“海波，过去我做得不对，不该那么伤你的。”蓝采缓过劲儿来，抱着海波，“将来，咱们俩还能在一起吗？”

海波身子抖了抖，点起一支烟，想了很久，说：“也许吧。”

蓝采听出海波语气里的勉强，强笑了两下：“傻瓜，我吓你的，知道你快要和晓慧结婚了。”

“妮子，我以前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对，可以说咱们离婚，我得负一多半的责任。”海波没理会蓝采，自说自话，“特别是我妈，你也知道，她是个农村老太太，没文化，有时候不太明事理。所以，妮子，即使咱们到了一块，也很难在一起生活下去。婚姻，总要有一方为另一方妥协的。我可以作出妥协，可我妈对咱们的婚姻很难理解。对不起，因为我妈，我很多时候，都伤了你的心。”

听海波这么这么坦诚，蓝采突然想把她和付城的事情，那个在她心底藏了很久的秘密说出来。

“海波，我不怪你妈。很多事情，只能怪我自己太任性。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可又没勇气。”

“怎么了，妮子？”

“还记得那次你到上海出差吗？”

“记得。”

“那次你不在北京，我和付城发生了关系。”

“啊？”海波身子猛一哆嗦，像是胸口被人打了一拳，痛得发闷。

“海波，你别生气。”蓝采抱紧海波，把腿缠在他腿上，“我给你说这事，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想把这个秘密一直藏在心里，那样让人好难受。有了这事，即使将来咱们还能在一起，两个人之间也不可能没任何隔阂。现在真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珍惜。”

海波把手里的烟掐死，想了想，说：“没事，妮子，我不怪你，都过去的事了。我只是觉得有些心疼，不想离开你。其实，我也有些心里话想跟你说。”

海波顿了顿，说起了他一直埋在心底的话：“我当初之所以想和你结婚，最重要的就是你是一个北京人。或许这种想法在你看来有些可笑。妮子，你不了解我这些年来的痛苦，我是一个农村娃，从大学里，我就处处被人看不起，吃得差、穿得差，别人请客我都不敢去，怕回请别人。正因为如此，我基本上没处下什么朋友。我太想改变自己的身份了，所以我曾经发誓要找个城里姑娘结婚，让我不再像漂在北京的浮萍，扎不下根。正因为自卑，我的自尊心才会那么强烈，并且很护短。可现在想想，即使留在了北京又如何？即使找了一个城里老婆又如何？不属于我的，我终究还是得不到。”

“海波。”第一次听海波说心里话，蓝采从没想过他心里藏了那么多的事。她抚摸着海波的脸颊，喃喃说：“你这傻子，有什么话不能跟自己老婆说，干吗都闷在肚子里？”

那一夜，两个人抱在一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说起往事，说起曾经的温暖，那些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海波好几次都有和蓝采复合的冲动。可一想到正在家里等着他的晓慧，他都忍住了。

蓝采又问海波晓慧对他好不好，海波点了点头。说起他和晓慧的过去。那青涩的岁月，晓慧怕海波营养不良，每隔两三天就走三十里山路给海波送去一饭盒炒肉丝。海波考上大学的时候，四处借钱交学费，晓慧的爸爸给海波垫付了学杂费。上高中时，有一次海波和几个县城的公子哥打架，被人群殴，晓慧疯了一样提着板凳砸那些公子哥。在他们学校后面的小河边，晓慧和海波度过的那一个个难忘的夜晚，即使海波把她抛弃了，她还在家等着他。

天快亮的时候，蓝采突然问：“海波，我真的不想让你走，你能留下来吗？”

海波好久没回答她，她又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哄都哄不好。

“妮子，别哭。我……我愿意留下来。”海波说。

“可是，可是晓慧那边怎么办？她对你那么好！”蓝采还在哭，由于眼睛红肿，她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只是想哭。

海波闭上眼，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脸痛苦的表情：“晓慧那边，我会跟她说清楚的，本来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我就已经对不起她了。”

听海波这么肯定的回答，蓝采把胳膊搭在海波肚皮上，在不安和满足中睡着了。海波很累，脑子累得发麻，想了一会儿，抽了一支烟，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海波醒来时，已经十点多了，阳光穿透鹅黄色的窗帘，隐隐地笼罩在他身上。他从床上坐起来，摇了摇脑袋，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梦。

我就这样答应蓝采了？生活还能回到过去吗？该怎么跟晓慧解释？海波在心里问自己。

可转头一看，蓝采已经不在身边了，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纸，那是蓝采留给他的信：

海波，请原谅我昨天晚上的失态，或许那才是真实的我。这些天来，我一直生活在痛苦中，这种痛苦，源于我对你和咱们那段婚姻的留恋。

我真的还想和你一起，我甚至想，如果当初我没那么逼你就好了，现在咱们还在一起，开开心心地生活。但，咱们终究是不能回到过去的。这个世界没有重来的机会。世间事情，错过了时空就全部错过了。千辛万苦再回头寻找，即使找到，那也失去了它最初的意义。

这期间，咱们都发生了太多事情。我对你的不忠，你和晓慧的感情，还有你妈妈对我的敌视，所有这些，都成为咱们无法逾越的鸿沟。

所以，我只能走开。就像我爸所说的，婚姻中，最重要的不是感觉，而是责任。以前我不信他的话，可现在，我开始相信。

我一直在留恋着过去，一直在留恋着青春，可从来没想过自己已经长大了，不能再拿以前的态度面对生活，或许，将来我们都会成熟，都会坦然地面对青春的流逝。我不会再那么虚荣和任性，你也不会那么自尊和敏感。

昨天晚上听你说了晓慧的事情，真的让我很感动，她可以为了你做那么多事情。这么好的女孩儿，请你好好珍惜，不要辜负她。不用担心我，也不要来找我，我回爸妈家了。

祝福你们！

海波读着信，心里一个劲儿翻腾，说不出什么味道，就像他面前的生活，酸甜苦辣。把信装好，在房间里四处转了转，没看到蓝采的影子。海波明白，他和蓝采真的不可能了。

把房间整理好，把蓝采的脏衣服收起来，洗好，晾干，把地板拖干净，把垃圾清理好。转身锁上门，下楼。

院子里阳光明媚，很多晨练的老头老太太在小公园里舞刀弄剑，脸上洋溢着幸福。海波出了小区门，迎着太阳的方向走着。

或许这样走下去，会离幸福越来越近，海波想。走过了一个陌生的街道，走过熙熙攘攘的车流，走过一座座光鲜的楼房。海波像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直到他迷了路，失去了方向，才精疲力竭地打了一辆车，回家。

疲惫地上楼，越走心越沉。他怕自己一夜未归会惹晓慧伤心，又不知该怎么开口跟晓慧解释。

走到门口，海波抬头看，门开着，晓慧正穿着一身素淡的衣服，手里提着一双拖鞋，倚在门框上，甜甜地冲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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