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剑佩声随玉墀步(1)

作者:沧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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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古代·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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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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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5440字

马啼声急。一队骑者行进在入东都洛阳的大道之上,当前并辔的是广平王李g和一名胡装娇艳女子——他的同母妹妹德宁郡主。德宁郡主焦急之情溢于言表,不时驱马扬鞭,李g神色自若,只在不经意间,双目透出犀利之光,在夜色下熠熠闪烁。


入皇城,过应天门,进宫城,弃马疾步,后跟的一大堆随从气喘吁吁,及到了东宫太子寝殿前,才各自停下脚步,两名侍女抢上前来要替德宁郡主解那枣红的披风,德宁郡主不耐烦的一掌推开,蹬着精制的小皮靴,咚咚咚的踏进殿去,李g自已解下披风,扔给身后侍从,也跟着进去。


太子玙正与太子妃张氏在灯下对弈,他身材瘦弱,面容憔悴,自从登上太子之位来,掣肘纷呈,明争暗斗无处不在,几乎已不堪疲累。张妃中等身材,系出名门,祖母窦氏是玄宗母亲昭成皇太后之妹,本是太子良娣,自韦妃被废后才立为太子妃,一双大而有神的丹凤眼和那高高的鼻梁相配,在端庄中透着风流,在凝视中更觉深邃。


小黄门通报的声音未落,德宁郡主已经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径直一把掀翻了棋盘,黑黑白白的玉制棋子叮叮当当撒落满地,几名掌灯的小太监慌得趴在地上找个不休。


“r儿,你放肆!”太子对最宠爱小女儿的这番行为不由得发火。r,是德宁郡主的小字。上下打量她一通,更加生气,“你看看你,穿的什么衣裳,这胡服民间女子穿着也就罢了,你堂堂郡主,居然敢穿进宫来,不怕圣上知道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将我许配给郑巽?!”李r根本不理不顾,直冲着太子的面嚷了起来。


太子虽已料到有此问,但瞬间神情也黯然下来,张妃忙上前扶他坐下,连连使眼色想让李r不要说下去。李r却将手中的马鞭往地上一掷,呜呜哭将起来:“父王您也太狠心了,那郑巽又丑又笨,我不嫁,我死也不嫁!”


“你老大不小,说话就十六了,该懂点事情了吧……”太子再说话时,口气已经和缓许多。


“不是你父王狠心,实在是,”张妃接着说道:“实在是李林甫专为此事求了你父王多次,郑巽是李林甫的表弟,你父王也是没法子。”


“李林甫怎么了,就算他是右相,可父王是当朝太子呀,我也是堂堂郡主,用得着这么看人眼色吗?用得着这么委屈吗?”德宁郡主伤心的说道。


太子一时还真没话可说,告诉自己这名娇纵惯了的女儿,自己一直被李林甫处处威胁,自身难保?怪只怪自身软弱,怪只怪这个女儿成天东游西逛招惹是非,竟然被郑巽瞧中。抬头看见广平王李g也跟了进来,问道:“g,你来干什么?也来为你妹妹求情吗?”


李g躬下身子,淡淡答道:“儿也觉郑巽其人,委实配不上r儿。”


太子仰望大殿顶部,黄澄澄光泽晦明的黄铜瓦片,当了八年的太子,很累很累。长舒一口气道:“圣旨已下,明早便会颁布,我已无力回天。”


“不!”李r长叫一声,哭着说道:“父王您可以据理力争的,就象王兄娶沈妃一样,您不是在圣上面前拒绝纳韩国夫人的女儿为正妃吗?”


太子勃然变色,沉声问道:“谁告诉你的?谁说是我在圣上面前相拒的?”


“长安城有一半的人——!李r“都知道”三个字尚未吐出,已听太子喝道:“休得胡说,圣上英明通达,哪里是我可以左右主意的!再不准说这些话!张妃,领r儿到你的侧殿歇息去!”


李r恨恨的一跺脚,悲切的喊了声“父王,我恨死你了”,便调头向殿外跑去,张妃急忙叫人:“李辅国,快带几个人跟住郡主,千万别让她乱闯走失!”李g也要跟着去,却听太子唤道:“g,你留下来!”又对张妃说:“你去歇息吧,我们父子还有些要说。”


屏退左右,大殿内只余下这对父子二人。


太子凝视李g说道:“你是在回长安路上折回的?”


李g答“是”,伫立当场,再没一句多话可说。


太子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儿子,愈来愈越有帝王处事端凝沉着的大器,然而这几年却愈来愈与自己疏离,说道:“你知道还在怪我,怪我为当初忍心离弃你韦母妃。”韦妃虽不是李g生母,但一手将他抚育长大,胜似亲生。


“儿不敢,儿知道,父王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太子咀嚼着这句话,有些苦涩,又说:“你的王妃病得不轻,知道吗?”


李g的眉毛闪了闪,但太子没看见,听他答道:“是,儿正准备赶回府。”


“那就早些动身吧,我不留你了。”


清颐阁内兰气氤氲,李g有些诧异,照说沈珍珠已病了十来天,该是满阁药味才对。素瓷、红蕊等见王爷回来,都纷纷跪下见礼。


这才发现发出兰香的是放置在几案上的一只青色的釜,釜下支着一只小火炉,釜内水沸声如松风,问道:“怎么病了不煎药,反而煎起茶来?”


素瓷答道:“回殿下,王妃自半月前偶感风寒,请了无数大夫延治,反倒病势日沉;王妃才命奴婢们停了药,专煎点茶喝,这两日却还较以往强些。”说完凝神听釜内水声,又回道:“殿下恕罪,水已煎好,奴婢得煎茶了!”李g点头道:“你们都起来!”


素瓷起身从橱柜中取出一只竹漆小匣,打开量取半匙茶末投入沸水中心,以竹箸慢慢搅动,只见那水如潺溪而茶末在水中如绿云,又如湘蛾头上轻盈欲堕的发髻,悠香彻骨,胸中烦襟顿开,李g不禁微微一笑,开口赞道:“真是好茶!”素瓷笑着答道:“殿下,这是自然,但若没有王妃的煎茶之法,也不过是糟蹋了这茶中极品剑南蒙顶石花茶。”


“原来这煎茶之法,是王妃教你们的?”李g问,隔着织得密密细细的珠帘,依然隐约可见内室大红的帐幔,里面的人儿仿佛在微弱的咳嗽,转瞬又没了声息。


“奴婢不过是学得一点皮毛而已,不及王妃十分之一。”素瓷边说边拿出两个釉色似玉而又微泛淡青色的茶盏,这是越窑的名品“如玉”,从吴兴带来的,只有四只,银娥失踪之事那天沈珍珠已摔碎一个,素瓷后来痛惜了老半天。将釜从火上取下,把茶汤和汤花分在盏中,嫩绿的茶汤在下,回潭曲渚青萍般的汤花在上,呈上一盏递与李g:“请殿下尝尝。”李g却只是微点下头:“先搁着吧。”说着,走进内室去。


沈珍珠仍在昏睡之中。银娥之事后一日,兄长沈介福探望她,顺便带来些公孙二娘托人捎的雨后新茶,兄妹两人不免漏夜秉烛谈心,离别时又送至府门,这样就着了凉。她素来身子强健,没有放在心上,更没有延医问药,想着过几天自然会好。哪知这一病竟然愈来愈重,到了四五日后,已不能下地行走,刘润把宫中、长安城数得着的大夫已经请了个遍,该用的药都用了,并无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