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再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1:13
|本章字节:9426字
杨筱光看看自己和潘以伦在南京路逛街时拍的合影—自己打扮得再漂亮,也抵不上娱乐圈美女美艳的一个零头。
她发短信给潘以伦:“不可以和别的女人拍婚纱照。”
可是又想,现在不允许他和其他女人拍婚纱照,以后是不是也要不允许他和其他女人在戏里接吻?想想真累。
杨筱光看看论坛,翻翻报纸,打个哈欠,发条消息给方竹:“人生真是烦恼多。”
方竹的短信来了,她说:“且当潇洒走一回。”
还真押韵,方竹是个体贴的好友。她又加复了一条消息:“原则上我不能赞同你的选择,情感上我可以理解你的选择。阿光,你要想好了。我明天就和爸爸一起去外地,有什么事情你得随时和我联系。”
她想好了吗?她应该是想好了,但气被什么阻着,丝丝缕缕的透不出来。好像她并不擅长的八百米之后,气在肝胆郁结,不知名的部位没有着落。
是夜,杨筱光趴在床上,用致使呼吸不畅的姿势,对着笔记本电脑,艰涩地把那本《稻草人》又看了一遍。女主角最终没有辜负一直等她的男主角。
辜负,在等待面前是多么可怕的一个词?
女孩儿最后还是爱上了男孩儿,这才是好结局。
完成了发布会的杨筱光,参与了“孔雀”广告片的剪辑工作,就是将视频广告重新剪辑,以便可在电视台播放。
电视台那头建议选择播“知青版”,说这样效果会比较好,这简直是相当于一个暗示了。
老陈大喜:“看来小潘争气。”
但是导演精益求精,认为尚有一些情节不妥当。原来的剧情是男青年背着背包下乡,城里的恋人送别的时候在他的背包里塞了一瓶“孔雀”润肤乳,他在乡间劳作时又有村女将润肤乳递给他。在他回城的时刻,村女在村口送别,青年回头将润肤乳还给了村女。
导演认为这一剧情若在网络传播,能受年轻一族的青睐,但若是在电视台播,有暗指男主角脚踏两条船之嫌,不会受广大大龄观众欢迎。故而他做了些修改。
老陈笑:“看来大家还是接受从一而终的感情。其实那个年代有不少孽债。”
但是有人却说:“青春啊,不就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大家都笑起来。
杨筱光问导演:“什么时候补拍镜头?”
导演说:“本周吧,镜头不多,很快就能搞定啦!”
杨筱光心头是喜悦的,这么多天了,终于能见到潘以伦了。
补拍的镜头仍是原先拍过饮料广告的摄影棚,田野场景会在后期合成,但是需搭一个茅草屋。杨筱光提前赶至现场安排工作,忙前忙后的。
潘以伦是准时抵达的,几乎可以算是被人前呼后拥着进来,身边有经纪人、有企宣,还有保安和工作人员。
他在人群里,向杨筱光遥遥一望,杨筱光朝他做了一个v手势。两人相视而笑,只是杨筱光的笑不大自然。
她同他的恋爱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竟然得这样隐蔽。
可真是好多天没看到他了,今天乍见,发觉他又有些不一样了。他的头发挑染过了,在额头上多了一条阴影,可是星味日盛,他还戴了粗框眼镜。
一个人,一下子多了好几道屏障。她在屏障以外,重重叠叠,都快无法看清他了。
潘以伦在简单的排演之后,趁着众人不注意,就想找机会靠近杨筱光。他刚才就一直注意着杨筱光,她从指挥工做到搬运工,背景板上的射灯到了,工人来不及搬运,她就在帮忙。
这个人,总是过分热心。
潘以伦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经纪人、企宣等正在和导演寒暄。这是一个空当机会。
他悄悄向她走过去,但这时有个带着安全帽的工人模样的人走到了他跟前,把头抬了起来,对着他低声唤了一声:“伦子。”
唤完就转了一个方向走出去了。
杨筱光一转身,就看见潘以伦要撇下他的同伴和团队过来。她就安心地等着,他与她之间,一直是她在原地,他主动走过来。
但他在快接近她时,转了一个身,往背景板后头的盲区走去。
杨筱光好奇,那个方向的尽头有个楼梯可以直接下楼到摄影棚的后弄堂,厕所也并不在那个方位,且还堆放着大堆建材和装饰品,刚才送来的射灯也丢在那儿。
她不是存心要跟过去的,她只是奇怪而已。
在那片杂乱的区域里,外头的幕布一拉,连灯光都透不进来,黑黢黢一片。
杨筱光看不清楚任何人和物,她只听到有人在说话。
“伦子,上回跟你说的事你当心着点儿,好好想想对策,别功亏一篑在这里。”
“你怎么了?”
“嘿,我想去安徽旅游几天。”
“我身上只带了七百的现金,还有一张银行卡,有两千块钱。”潘以伦的声音顿了顿,又响起来,“但你得告诉我你又干了什么?”
“我给记者当线人找了俩丫头做采访,被夜店老娘儿们发现了,那女记者的报道发了出来,扫黄大队顺藤摸瓜摸到了他们,抓了他们几个人。好死不死老娘儿们派我去毁了那记者,我临了没对那记者下狠手。但是他奶奶的我难得干了件善事,最后倒被老娘儿们发现是我做的线人,老娘儿们放话出来要道上的弟兄废了我。”
“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样总有一天会落马。”
“我晓得的,那老娘儿们现在日子也不好过,扫黄大队盯着她呢!兄弟我正好趁这个机会避避风头。还是你够哥们儿,那群王八羔子都他妈的不是东西!都不肯借钱给我。”
“翟鸣,你好自为之,这么下去对你不好。”
“我明白,你也好自为之。”
杨筱光听得惊骇,什么都还来不及分辨,就有人从黑暗里出来。微弱的光照过来,杨筱光将来人面对面地看了个清楚。
她被人用力推倒在地上,推倒她的人瞬间就从另一边的角门又蹿了出去。杨筱光撮着手爬了起来,她本能地就往那个方向追,但是手被人拉住了。
潘以伦叫住她:“阿光。”
杨筱光狠狠瞪他:“那人就是划伤竹子的嫌疑人。”
潘以伦没有放手。
“你想保护你兄弟?”
“你追过去会伤了你自己。”
杨筱光立刻就拿手机出来:“那我报警。”
潘以伦没有做声,但杨筱光想,如果当下就报警的话,该怎么同警察说?随便怎么说都会把潘以伦牵涉进来。这让她犹豫不决。
他沉默地看着他。
“你—”杨筱光气结跺脚,“你不想我报警?”
潘以伦不语。
杨筱光跺脚:“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在少教所的时候,他帮我照顾过我妈—”
有人来叫潘以伦继续工作,杨筱光便没有机会再和潘以伦讲话了。
她心绪不宁地站在一旁,无法让自己平静。
镜头下的潘以伦,镇定自若,扮演坐在田埂边拆开城里的恋人邮来信件的青年。他在信封里发现了一包软包的润肤乳,于是温柔地笑起来。
他怎么可以这么若无其事?
杨筱光撑着额,在乱麻之中挣扎。
老陈以为她不舒服,问:“怎么了?”
她瓮声瓮气地答:“头疼。”
老陈就说:“哟,下班时间到了,准你先走。”
这次杨筱光没有客气和推辞,她真的拿了包先走了。她不可以再看到他的脸,他只会让她更混乱。
她先去了上回和方竹录口供的派出所,在门外徘徊了两圈,终究是没有勇气在此刻走进去。她又折了一个方向,去了潘母所在的医院。
她挺恨此刻的犹豫的,犹豫在于她压根儿就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可为什么正太面对所有事情都能比她镇定、比她更清楚地做出选择?
她蓦地突生一个念头,想发消息对潘以伦说:“如果不报警,我们就此结束。”
这句话终究说不出来,她不舍得。
舍得,是有舍才会有得,她的价值观和人生观,在舍得之间磨砺。为什么伤害方竹的人偏偏会和潘以伦认识?为什么潘以伦偏偏在那一刻袒护了那个人?
她进了医院,医院门口车水马龙依然,这座城市的生活节奏一如既往,好像一切都未变。
潘母见了杨筱光很高兴,一个劲儿问她,自己在电视上的表现好不好。杨筱光点头说很好,很多人都被感动了。
但潘母近乎哀伤地讲了一句:“他爸爸未必高兴。”
她问杨筱光:“你会不会觉得阿姨急功近利?”
杨筱光忙说“没有”。
“他爸是有骨气的,他希望以伦也是如此,只是—不能事事都固执。”
杨筱光坐在潘母对面,说:“阿姨,你是对潘以伦好。”
潘母微笑,突然说:“你也对以伦很好。”
杨筱光惊愕,脸上熊熊烧起来。
潘母慈爱地说:“一般同事哪里有这样好?而且你还是别的公司的。”她拍着她的手,“真是个好姑娘。”
杨筱光不晓得该怎么答,然后听到潘母继续说:“我们以伦,真配不上你。”
气氛涩滞了,杨筱光用愕然又尴尬的表情望着潘母。
“他年纪比你小,学历也没你高,身上负累又重。你这样的年纪,这一两年是要成家的。我们以伦做了这么复杂的工作,将来怎么样都不好说。让女孩子不安定,这样是不好的。”
杨筱光垂下了头,句句温柔,句句刺耳,句句闹心。
“你爸爸妈妈也不会愿意有以伦这样的女婿,没有好工作,没有房子,没有学历,年纪还比你小。现在房价这样贵,对不对?他还要在那种圈子里混。”
杨筱光的眼里浮起薄雾。
“阿姨,您说得也许对,但是—”
但是什么?她都没有想好该但是什么。
潘母想好了,又说:“以伦是挺招人的男孩子,长得又好。他还小,经常冲动,不会为女孩子着想。如果我们家什么都好,以伦找了你这样的姑娘做女朋友,我高兴都来不及。但我的孩子负担不了什么,我得为你负责。做人,不能不负责任。”
护工进来了,潘母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杨筱光看着护工为潘母擦身、翻身、换衣,倒了尿盆,再换新的。
潘母由着被人照顾,还在对杨筱光说:“他爸爸要是还在就好了。”她还是温柔地望着杨筱光,面容沉静如海。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让杨筱光猝不及防,却也处处都照拂着她。
杨筱光只想今天天光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楚。她还是想扳回什么,她对潘母说:“阿姨,您不相信我,也不相信潘以伦,是不是?”
潘母只是对她说:“杨小姐,你的爸爸妈妈是很疼爱你的,你这么好,生活单纯,工作稳定,为人又和善,你不能让他们失望。他们是看不起以伦的,生活毕竟很现实。”
是的,潘以伦是这么努力争取要站起来的人。她突然就很想念他,可是下午之后,他既没有来电话,也没有来短信。
老李来陪护了,看见了她,笑着打了一个招呼,正好让她寻到借口离开。
潘母笑着对她摇手:“杨小姐,再会。”
杨筱光想,潘母也许是不想与她再会的,任何一个母亲都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肩膀上负担上太多重量,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受人轻视。
她是能够体谅和理解的。
杨筱光走出了医院。外边的太阳已经下山,这座城市就变成了黑幕下的盲城,她越发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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