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淡月新凉
|类型:古代·奇缘
|更新时间:2019-10-06 21:15
|本章字节:9926字
她几乎快要醉倒在其间,每日与他赏花饮酒,若然饮多了,随意一躺,都是在极好的花铺上入眠。
往往沉醉不知归路。
酒醉人,花香醉人,或者说,与他一起的岁月醉人。
夕颜躺在一大片芍药之上,双颊酡红,朦朦胧胧看着眼前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伸出手去勾住了他的脖子,低喃道:“皇甫清宇,这里真好。”
他轻轻抚了抚她柔软的发顶:“你喜欢便好。”末了,又笑着问她:“这样多的名花,那种最合你的心意?”
闻言,夕颜竟蓦地笑了出来,沉吟片刻后道:“从前旁人问我最爱何花,我只道是牡丹。可如今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我最爱那来自西域大漠的玉芙蓉。”
最爱牡丹,是因为它国色天香,繁华盛开,不苍凉,不寂寞;但实际上爱的却是玉芙蓉,只因它与自己一样,生在最恶劣的环境之中,需得要靠满身的刺来护住自己。
夕颜蓦地大笑起来,靠近他怀中:“此秘密,独你我二人知晓。”
皇甫清宇嘴角缓缓勾起一丝笑意,略带怜惜之情,待要开口说话之时,却见她缓缓阖上了双眼,竟是睡了过去,一抹无奈旋即挑上嘴角,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往东厢走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丝响动,皇甫清宇眉心微微一挑,已经极快的将夕颜身子放下,揽在怀中,回身看向来人。
“呵,豫亲王终究还是来了。”他脸上并无讶异,似乎早已料到,面前的南宫御必定会出现在这里。
南宫御亦是淡漠的表情,却唯有在看向他怀中的夕颜之时,才微微流露出些许不同的情绪,紧拧了眉头,眉宇间皆是心疼的神色。
“向来不露真容的豫亲王,此次竟只身犯险前来,若然就只是为了瞧一瞧我妻子,那么,我代颜颜谢过豫亲王了。”皇甫清宇嘴角勾起一丝淡薄的笑意,“不过这‘豫亲王’三字倒甚是拗口,若然可以,能像当初那般唤你作南宫,该也是不错的。”
南宫御亦同样冷笑起来:“七爷,当日让颜颜成为了你的人,是我情迫无奈之举,但是,请你莫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若然有朝一日,她知晓了,只怕到时她不会再属于你吧?”
“我的身份?”皇甫清宇笑道,“我的身份明确得很,的确不似豫亲王这般复杂。不过好在如今,豫亲王终究也只剩了一重身份,倒好辨认了。”
“七爷,你的确有滔天的谋略,你也清楚地知道现如今时机尚且不成熟,我暂且不会将那些事情告诉颜颜,也不会与你争夺她,可是有朝一日,当颜颜看清你之后,你我之间谁胜谁败还是未知之数。至于当初将她推到你怀中的决定,我也不会后悔,只要她还是她,我便一样的中意。”
皇甫清宇冷笑看着他离去,淡淡道:“若然如今你还妄想再次从我得到什么,那么便真是异想天开了。”
晨光熹微的时辰,夕颜从酣睡中醒过来,一睁开眼,看到的便是皇甫清宇平静的睡颜。
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这样近距离的看他,心头却还是如同小鹿乱撞,克制不住的怦然心动之感。夕颜缓缓抬起手来,隔空描摹着他的眉眼,鼻梁,嘴唇,下颚…
嘴角缓缓勾起一丝笑意,却带了一丝无奈的酸楚。
时至今日,她仍旧是无法猜透他。
尽管她如今表现出来的种种,是对他全盘的信任,完全对他敞开内心,依赖他,缠着他,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给的所有宠爱,将自己变得怯懦,变得痴傻,却皆是因为对他的不确定。
也许在面对他的某些事上她的确糊涂,可是却并不至于蠢钝若要她相信他当真只是别无所求的对自己好,她做不到。
只是明明知道他的爱不纯粹,却还是禁不住泥足深陷。
眸中蓦然染了湿意,夕颜缓缓坐起身来,本想尽量绕开他,却还是惊动了他。
即便是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他的眸子也依旧是清明透亮的,仿佛永远不会有迷离与朦胧。他亦坐起身来,揽过她的腰:“这么早起来作甚?昨日饮了酒,可觉得头痛?”
夕颜笑着摇头摇头:“你这山庄里的酒也极好,宿醉竟然也没有知觉。我只是想出去走走。”
皇甫清宇便唤了人进来服侍梳洗。在夕颜的发髻梳到一半,他刚刚换好服侍之际,外面却突然传来了山庄总管的声音:“七爷,九爷派人送了急件过来。”
得了皇甫清宇允许,立刻便有人将折子送了进来,他却只是示意将折子放到桌上,自己却依旧气定神闲的盥洗。
夕颜心头却生出了好奇,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那封折子冲他扬了扬:“可是急件呢,你不赶紧拆开来看看?”
皇甫清宇却只是淡淡笑了一声:“无甚重要。”
“你看也不看就知道?”夕颜美眸之中荡漾着狡黠,“我为你拆开可好?”
皇甫清宇示意她随意,夕颜便一点点拆开了密封的折子,然而看了两行之后,便忍不住微微变了脸色。
“脸皱成这般模样,看来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竟淡淡一笑,将手中的锦帕递给侍女,便走到桌边准备用早膳。
夕颜偏头看了他一眼:“那你猜是什么消息。”
皇甫清宇亲手为她拨了一碗糯米粥,沉吟片刻之后,方才笑道:“想必是老五被封了太子?”
夕颜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将手中的密折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确认之前并未有人拆封过,方才诧异道:“你该不会一早就知晓了吧?”
他伸手拉过她,让她坐在自己怀中:“颜颜,我整日与你呆在一处,如何能知晓远在千里之外的事情?”
夕颜的神思却并未停留在这上面,总觉得有什么事不对,片刻之后方才恍然大悟:“皇甫清宇,你早就知道你父皇意欲在这段时间立储君?”
他微微一挑眉,不置可否。
“那你为何”夕颜看着他,剩下的话尽数封在下唇紧咬的口中。
本想问他为何明知自己是极有希望成为储君,却还是不及时回到京城去争取机会。可是那一刻,夕颜脑中却有着清晰的答案他会告诉她,是为了陪着她。
他竟然为了她,放弃了储君之位?夕颜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
事实上,他装作身有残障这样多年,虽然表面上远离朝政,却又在暗地里与老九和老十一保持了密切的来往,如今连老十二也加入其中。他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那高高在上的君主之位吗?为何如今,在他经历了如同凤凰般的涅槃之后,在他在朝中开始崭露头角之后,在他终于得到了世人肯定的时候,他却甘愿为她,放弃了二十余年来最好的一个机会?
夕颜有些怔忡的看着他,心头竟不可遏制的开始盘算,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可是,放弃储君之位,这样震惊人心的事实背后,还能有什么阴谋?夕颜再一次猜不透,想不通,神思一片混乱。
“想什么呢?”他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折子,打开淡淡扫了一眼便丢开了,“不是说想出去走走?先把粥喝了再去。”
夕颜食不知味,心神不宁的用完那早膳,终于抬头来看他:“回京城去吧。”
“花都这样大,我们还未尝游尽,回去作甚?”他佯装讶异,抬起头来扫了她一眼。
夕颜避开他的目光:“不知道。总觉得你该是时候回去了。”
“颜颜,你自始至终都说的是我,那在回京这件事情中,你将自己置于何地?”他看着她,微笑道。
夕颜心头禁不住微微一跳,与他凝眸相视许久,才终于软下身子靠近他怀中:“我如今什么都没有,自是要跟在你身边的,可是我这张脸…你的腿疾被神医治好,总不能我的脸也那样凑巧被神医医好了吧?若继续用面纱,也太苦闷了些。”
“有什么关系?”他索性丢开了手中的勺子,转而抚上她滑腻的脸颊,一副要将她当做膳食的架势,轻吻着她的耳廓,“七皇妃花夕颜,大病一年有余,或生,或死,都依你说了算。”
用另一个身份重新生活在这世上。
夕颜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会这样有趣,尽管还是有一些人知道她是她,可是,在更多的人面前,她会以全新的面目出现。
他在人前唤她作微之,淡雅到极致的名字,可是夕颜却莫名的喜欢起来。
也或许,根本与那名字无关。
在姓氏上面,两个人却出现了分歧。因为夕颜从前姓“花”,是随了母姓,他试探着要她随父姓凌,但只是微微一提及,夕颜已经冷下脸来,整整半日不曾与他说一句话,然而到了晚间,看他脸上淡漠的神情,又忍不住想要与他说话。
到最后,她索性说自己姓皇甫,他整整一个下午的面无表情才终于起了变化,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将她揽进怀中:“罢了,姓什么有何要紧?到时候对父皇随意一说便是了。”
夕颜莫名的觉得有些委屈,张口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他修长的眉微微一挑,不须多费什么力气,便轻而易举将她压在了身下,狠狠亲上去。
花了整整一个月他们才回到京城,而比他们先到的,却是那早已满京城风传的消息丰神俊朗,仿若谪仙的七爷,竟从外地带回一个天姿国色的女子,据说,美得媚惑众生,倾倒城池。
于是,在他们回到京城那日,进城的道路两旁,几乎挤满了围观的人群,都想要一睹马车内二人绝世的风采。
周围沸反盈天,夕颜躲在马车里却只觉得气闷,而皇甫清宇却只是淡然的坐着,静静看着手中的折子,仿佛马车外的那些嘈杂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好在皇子府门口都被守卫们清了道,并没有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
舟车劳顿,一进府,他便带着夕颜到自己所居的园子。夕颜也知道现在以自己的身份去从前住的园子多有不便,因此便随了他。在园中歇了一个下午,他亦一直陪着她。
晚间的时候,宫中却突然传来消息,召他入宫。
夕颜在他离府之后方才起身,在园中胡乱走着。府中的侍女们皆不清楚她的来路,也不知道她的性子,因此都只是远远跟着这位天仙似的姑娘,不敢靠得太近。
夕颜缓缓踱着步,看着这个曾经熟悉的园子,心头千般思量万般感慨,却无从诉说。不觉走到自己从前住的园子前,微一愣神,便欲进去瞧瞧。
然而,她刚刚想要走进园子,原本一直离得远远的几个婢女,却陡然间都变了脸色,匆忙迎上来拦住她:“姑娘请留步。”
夕颜疑惑的回过头来,却见几个婢女额上都是汗涔涔的模样,犹豫再三方才开口:“姑娘,这园子不得擅入,姑娘还是往别处瞧去吧。”
闻言,夕颜心中倒是生了趣味,挑眉笑道:“哦?这是为何?”
那些侍女皆说不出话来,只因这一年多以来,这园子的主人是皇子府中的禁忌,而这园子,也因着它的主人而变成了禁地。只是如今,面前这位据说是七爷的新宠,要如何在她面前提及那位至今下落不明的皇子妃?
夕颜得不到答案,却只是不肯走,直到总管崔善延也匆忙赶来,委言劝道:“微之姑娘,天已经这样晚了,姑娘舟车劳顿,又何苦在这里吹冷风,回头受了凉,七爷可不得心疼吗?”
“心疼?”夕颜古怪的冷笑了一声,眸子斜睨了一眼那幽静的园子,“我看七爷会更心疼这个园子的主人吧?崔总管,您说呢?”
“姑娘此言差矣。七爷是重情之人,但亦是明理之人。七爷疼惜的人,必定是值得疼惜,就恰如微之姑娘这般,只要值得,便没有什么所谓了。”
崔善延一番话说得天衣无缝,然而却处处透着圆滑,夕颜只觉得无趣,先前那点顽劣的心思也收了回来,微微哼了一声,从他身边走过。
脚步不觉往西院而去,却见崔善延眉心倏地一动,上前来,不动声色的将夕颜挡住,躬身道:“时辰已晚,霜寒露重,姑娘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他分明有心阻拦,夕颜心头忍不住微微一动,这才记起,那西院是住了人的,也就是她当初从那百艳居中带回来服侍皇甫清宇的独舞!
胸口蓦地一窒,夕颜却愈发不肯罢休,笑道:“我就是想去西院走走,却也不行么?”语罢,她再不顾崔善延的阻拦,径直往西院而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样晚的时辰,西院之中竟然还亮着灯火。夕颜缓缓来到厅前,却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男声从里面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