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司马翎
|类型:武侠·玄幻
|更新时间:2019-10-06 21:54
|本章字节:38050字
许士元看看一切都准备妥当,便走开了,不知去向。邓三姑发出号令。那四名大汉一齐用力,绞动轱辘。
但见丈许长两尺余宽的一道泥土,缓缀升起,就像一堵土墙般,屋后升出地面达十余尺高,这才散倒。
那四名大汉迅即撤去最底下的木板,便见到埋在地下的马车,虽然只能见到一边,可是车厢的门户,却在这一边。
邓三姑一挥手,一名女子跃落那道宽仅两尺许的坑中,先揭开门上的一块方形板盖,大约只有三寸见方,把眼睛凑上去,向车内查看。
她瞧了好一阵,拾头道:“里面太黑了,但属下似是看到有人倒躺在靠门边的地板上。”
邓三姑听了,也跃下去,亲自观察。
车厢内果然黑暗非常,仅有的光线只是这个小洞透人去,可是由于她瞧看之时,自行堵塞了,所以根本没有光线可言。
邓三姑看了一阵,抬头道:“你的确看见有人在内么?”
那女子道:“实在大黑暗了,瞩下似是阴见那么一点儿形状,好像见那厮躺着。”
她不敢肯定的口吻,使邓三姑也不敢完全采信,沉吟了一下,才道:“大先生设计的这辆马车,虽然奇妙坚固,可是却忘记了查看时所需的光线。如果陈小瑶你也不敢肯定,天下更没有别的人查看得出。”
陈小瑶道:“如果在旁边弄一个小洞,只要有那么一点儿光线,属下就够用了。”
邓三姑道:“这一点我何尝不知。但这辆马车,是为了囚禁字内第一高手朱一涛而设计,你可以想得到何等坚固,如何能弄一个孔洞。”
陈小瑶道:“属下实在不敢肯定,还望三姑原谅。”
邓三姑寻思一下,才道:“好,我冒险打开车门,你叫大家准备。”
陈小瑶应声跃上去,大声吩咐众人注意戒备。
邓三姑迅速地打开创头和托起横闩。但托起了横闩之后,动作突然中止。
车厢内没有一点声响,邓三姑等了一下,这才继续动手。敢情车门上的槽闩,尚有两根之多。假如朱一涛已在等候机会冲出,一听第一次横闩托起,便用力推门的话,不但推不开车门还将败露了行藏。
邓三姑见车内没有动静,稍为安心,当下把车内拉开。但见这一道车门之内,还有铁枝的栏栅。
要知这一道车门,并非朱一涛登车的那一扇,所以阻隔重重。
邓三姑目光到处,在铁栏内两道锐利的目光,有如闪电一般,使她骇得赶紧用力关门。
然而现在已来不及了,车内的朱一涛双掌齐发,震耳巨响过处,连铁栏带车门,一齐震开。
邓三姑被车门反震回来时,撞碰了一下,登时惨叫一声,身子仆倒。
朱一涛在邓三姑惨叫声中,已如疾凤般跃出地面,放眼一望,十余敌人包围四下,男女都有。
他仰天长笑一声,道:“许士元何在,为何不敢露面?”
那十余人好像都吓呆了,既不答活,也没有一个人敢先行出手攻击。
朱一涛举步行去,身上涌出威猛凌厉的气势,迎面挡路的几个,都骇然闪退,让出道路。
朱一涛又长笑一声,放开脚步,绍尘而去,霎时已超过了围墙,失去影踪。
他深知那许大元才智过人,又极狡猾,目下纵然搜索全庄,也不易找到他的影子。是以索性不加理会,一径离开。
走到大路上,心中也禁不住叫声好险,这一次死里逃生,可实在不容易,甚至可以说是全靠运气好而已。他虽不知邓三姑与许士元商议的详情,但有一点可能肯定的,那就是许士元如果坚待等上十几天再加以查看,则他非以龟息之法保持性命不可。一旦施展此法,性命固然可以保住了,可是人家开门查看对,势难及时回醒,也就失去了逃走的机会了。
关于这一点,他自是想象得到,所以暗叫侥幸。
他才走了里许,忽然间又泛起了被人监视着的那种奇异感觉。
在田野中虽有庄稼人在做活,但朱一涛一望而知这些人都没有可疑。正因如此,他才觉得实在不可思议,谁能这样地监视着他呢?除非身怀邪术,能够隐形。可是他却不相信世上真有隐形人。
朱一涛停步四下观察,甚至连天空也不放过,可是除了近处有些雀鸟惭叫飞跃,远天有鹰旱盘旋之外,连值得怀疑的信鸽也没有。
他深深皱起眉头,想了一下,迅即下了决心,忖道:“我如果无法破除这个被监视的感觉,同时又不能查出监视者的话,根本就没有资格与智慧国师争逐雄长。唉,可笑以前还一直以为这种感觉,乃是幻府一娇乔双玉在附近之故。”
朱一涛下了这个定要查出监视者的决心后,立即举步行去,但所取的方向却与刚才相反。
他原本要返回京城,但现在却向他昨天来的路走去,一面走一面筹思妙计。
大约走了三十余里,已是中午时分,忽见前面不远处有座村庄。这个地方他当然认得,因为他曾经在那家面店过了一夜。
在他走过的三十余里的一段路中,那种被监视的感觉,时有时无,并非一直被人盯着。
朱一涛何等机警精明,每当被监视的感觉消失时,便不须掩饰他尽力查看,并且四周的地形景物等都小心地一路记住,等到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忽然出现时,在他心中,立时可以分析猜测出那个监视之人,应该躲在什么地方。
然而此法并没有收效,因为当他向可疑地点查看时,总是一无所获。
朱一涛当然极不服气,这等情形简直变成魔术,而不是人所能够办到的了。
不一会儿他又踏入那家面店中,只见那掌柜的正在忙碌。这是因为时当中午,正是打尖时候,同时店外又停着一辆大车和几匹牲口,一望而知都是贩运货物的客商。
这无店里多了一个大男孩帮忙,所以直到朱一涛的面条送上来,那掌柜才发现朱一涛在座。
他堆起满面欢容,过来招呼。
朱一涛笑道:“玉掌柜还认得我么?”
王掌柜道:“怎么不认得呢?大爷你敢是改变了主意,愿意赚那笔银子么?”
朱一涛道:“等会儿再说吧,今天怎么生意好起来啦?”
王掌柜道:“每个月总有几天好生意的,这是因为在北方距这儿四十里的长营镇赶集,这儿恰是中站。从京师那边来的商贩,中午在此打尖,傍晚赶到长营镇交货,或者等到明儿早上的市集做一笔生意。”
朱一涛知道长营镇一定是前几天与俞百乾决斗之地,当下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王掌柜见他瞅住那十几个商贩,便又道:“但明天却不是赶集的日期,小的也不明白何以忽然热闹起来?”
朱一涛悄悄道:“他们是卖什么的?”
王掌柜迟疑了一下,才道:“都是贩卖药材的。”
朱一涛发现对方迟疑的态度,但迅即因别一个念头掠过,使他不暇多想。
原来朱一涛突然记起了夏少游和艾华、元丽二女,当时夏少游曾经提到解救穴道之举,须得有大批药材,并且恐怕镇上搜购不到这么多的话。
因此他几乎马上可以肯定这批商贩运去的药材,必是供应夏少游搜购的。但亦因此智慧门可以毫不费力就追查出艾华、元丽的下落了。
他一面寻思,一面吃面,很快就吃完了,掏钱付帐。
王掌柜收钱时又问道:“大爷不赚那笔银子么?”
朱一涛反问道:“我为何定要赚这笔银子呢?”
王掌柜先是一怔,然后道:“大爷很快转来;想是没遇着贵友。”
朱一涛笑一笑道:”你倒是机灵得很,只不知我这件事洽妥之后,你能赚多少?”
王掌柜忙道:“小的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帮忙朋友。”
朱一涛道:“假如我答应了,在什么地方报到?”
王掌柜泛起喜色,道:“在李家庄,如果大爷现在动身,时间刚好,因为:;位长官上午已带了一大批人马在李家庄歇脚,听说办完事之后,是今儿下午,就回京师。”
朱一涛心中一动,暗念这倒是凑巧得很,我或者可以利用这一大批人马隐藏起行踪,瞧瞧那监视的人,还能不能盯住我。
此念一生,当即说道:“银子呢?”
王掌柜欣然道:“大爷当真愿意做这笔交易么?”
朱一涛道:“废话,我不愿意做的话,凭什么拿银子?”。
王掌柜道:“行,大爷拿一半,等你到了京师,人营编队以后,再付另一半。您老贵姓名呀?”
朱一涛捏造了一个名字,他现在不怕智慧门之人盘问这名掌柜。因为这是犯法勾当,王掌柜自己也牵涉在内,怎敢泄露口风。
他拿了银子,同时间明自己此去将冒充什么l便由那个大男孩带领着,直奔李家庄走去。
在路上他仍然有被监视之感,人得李家庄,发现这是个相当大的村庄。那个男孩带他走到一座洞堂门口。门外有不少官家用马匹,还有两名军士把守着桐门。
他们在门外已可以看见词内有三四十名壮健年轻的平民,另外还有军士。那男孩说道:
“大爷你自己进去吧!”
朱一涛瞧他一眼,心想这个乡下孩子似是相当冷静呢!
直到朱一涛走人洞内,回头一望,还看见那侈、男孩站在原地,想必是王掌柜要他亲眼见到朱一涛人祠报到,方许走开。
他向一名伏案编写簿册的人报到,此人虽然穿着公服,却显然只是军营中的文吏。他翻查另一本簿册,找到朱一涛假冒的名字,便打着官腔喝道:“好家伙,你现在才来,回头有你的乐子。”
朱一涛忙道:“官长原谅则个,小的赶着把家厘的事情安顿好,却不料耽误了许多时间。”
那文吏哼了一声,给他编了号,便着他去见一个军目,编人队伍中。
朱一涛和旁边的人谈了几句话,便知道这一队查征空额兵员的官兵,已经走了不少路,在京各乡钥查征了数十名,现下正要返京,故此这几十个平民,并不是同一地方的人。
朱一涛忽然觉得十分好笑,因为以他堂堂的字内高手,居然变成一名兵丁,连一个小小的伍长,也可以叱责辱骂他,虽然这些人都禁木起他一个指头。
大约过了个把时辰,这一大队人马,连军士在内,大约有七十余人,开始出发了。除了一部分军士是骑马的之外,其他的人连平民在内,都挤上那几辆大车。这一次朱一涛上车时,可就先查看过车子,发现并非特制的车身,这才放心挤上去。
队伍开到了不久,朱一涛一来在车内,二来挤在人堆中心想一来这是官兵队伍,旗帜飘扬,一望而知,是以智慧门的监视者一定想不到他会混杂在其中。况且他挤在人堆中,就算遥遥查看,亦不会有所得。
他集中注意力在监视着这件事上,所以对身外之事,例如颠簸得很不舒服,以及阵阵刺鼻的恶臭,他都不子注意。
走了相当久,被监视的感觉始终没有出现。
朱一涛甚感欣然,心情一宽,突然感到那阵刺鼻恶臭,实在令人难熬。
他查看一下,但见后车的十几个人,呆板的面上,都微微露出难受的样子,但却没有一个掩鼻子。
朱一涛觉得奇怪,一面举手掩鼻,一面问道:“为什么这么臭?”
他连问两声,周围的人好像都哑了一般,没有一个人出声回答。
除此之外,他发现在对面的一个粗壮大汉,正以凶悍的眼光,瞪视着自己。
朱一涛茸刻明白这股恶臭一定是这名大汉身上发出的,但由于他的凶悍,故此别人都不敢说,甚至连鼻子也不敢掩,不问可知在路上一定发生过事故,有人受过教训,所以没有人敢惹他。
车内登时变得气氛紧张,那个凶悍的大汉,呼吸沉重地响着。朱一涛也瞪着他,看他想怎样对付自己。
这种弩张剑拔的紧张情势,持续了一杯热茶之久,在这段时间内,那凶悍大汉和朱一涛互相对瞪,双方都是气势迫人,就像两头赋性凶残的豹子一般,谁也不让步,大有非见个真章不可之势。
朱一涛自然不怕,他甚至收敛大部分的气势。如若不然,单单是互相对瞪之举,就足以慑伏对方了。
当然他不施展出他的威猛气势,别有用心。原来他警觉性极高,前天的上当,至今仍难忘记、所以眼下不由得把这件冲突,附会到前天的圈套,因此他故意让对方有发作的机会。
过了紧张的一盏热茶时间,那凶悍大汉哼一声,把面孔转开。
朱一涛见他不敢发作,反而疑心稍减,因为这样的结局,方始合理之故。要知朱一涛也长得雄伟,相貌亦十分凶悍,是以对方如果不是执行命令的话,自须掂量过朱一涛的份量,方敢发作。
他耸耸肩,也移开目光,车厢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下来。
但唯一使朱一涛不舒服的,便是阵阵的臭味,依然不断送人他鼻子中,使人感到讨厌。
大队车马又行了数里,前面扬起的尘沙,弥漫在后面的车厢中。幸而朱一涛平生浪迹江湖,这等道路上的风尘跋涉之昔,早已习惯,所以一点儿也不以为意,悠然自得地望着车外面的碧落长空。
车厢内有些人交谈起来,朱一涛无意中听到一些断续的话句,都不外是悲叹此去当了兵勇,家中生汁不易维持等等。
朱一涛虽是无李无挂,可是也不禁替这些壮丁们难过起来。
突然间其中有一个吹起节拍轻松的口哨,在这种充满了额沛昔味的环境中,这个吹哨之人,不禁令人生出反感。
朱一涛和其他的人一般。转眼望去,发现正在吹哨的是个青年,虽然穿着很粗朴但却有一股流里流气的味道。
这种青年一望而知是每个乡村市镇中都不难见到的那些不务正业的人。他们往往是出身于堪以温饱之家,自小父母纵汤,养成了喜欢游手好闲的习惯。这种青年最被勤俭的庄稼人鄙视。
这时先是有两个发出冷哼之声,接着有一个粗暴凶恶的声音喝道:“狗人的,闭上你的鸟嘴。”
那青年愕然回顾,面上泛起惊惧之色,赶快闭嘴,于是哨声跟着消失。
朱一涛不必转眼,已知道喝止青年吹哨之人,正是体有恶臭的凶悍大汉。他不转眼之故,却是因为仔细观察那个青年之故。
他想知道的是这个青年除了惊惧的反应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憎绪。
那个青年没让朱一涛失望,因为他除了起初惊惧之外,旋即在眼中闪射出极为愤怒的光芒。
朱一涛等了一下,见他不敢发作,当下说道:“喂,这位兄弟,刚才你吹了哨子,是也不是?”
众人一听这话,马上意味到将有事故发生。因为这个青年是被凶悍大汉喝止的,而朱一涛与那大汉,曾经有过冲突,只不过当时没有闹起来而已。现在朱一涛说出这等话,显然存心向那大汉寻事。
那青年点点头,并且马上问道:“大哥你要我再吹么?”
朱一涛摇摇头道:“这倒不是,老实说,我也很讨厌你的行为。”
此语一出,众人已都泄了劲儿,心想敢情朱一涛并不是借故向那凶悍大汉寻事的。
青年怔了一下,才道:“好吧我不吹就是。”
他眼中又再度闪出愤怒的光芒,朱一涛看得一清二楚,而且敢以任何东西打赌那种眼光必定是愤怒,自己决计不会看错。
他微微一笑道:“你听着,我虽然讨厌你吹哨,但我却帮忙你做一件事。”
那凶悍大汉一听,立刻站起身,不过在车厢里,他无法站直,只好半弯着壮健庞大的身躯。
朱一涛看都不看他一眼,径自接下去道:“小兄弟,如果你有话抗辩,认为我们大家都憎厌你吹哨是不对的事,那么你把理由说出来。”
车厢内没有哼声,敢情朱一涛这几句活。不但出乎大家意料之外而且使人感到须得很费脑筋去想,才能勉强了解他的意思。
要知朱一涛的话表面上并不难了解,亦没有歪曲违失的地方。换言之。他的话完全合乎逻辑,所以不会令人听不值。
然而他的话一是在有敌对环境下提出的,众人恻不透他的话是针对那凶悍大汉而发?抑是和他站在一边的。
其次,众人的意识中总是认为:憎厌就是憎厌,何须给对方抗辩?
三是就算给那青年抗辩了,又有什么用处?
由于这番话所涵蕴的实质和后果,叫人迷惑不解。所以众人非常费力地才了解这朱一涛的意思。当然,这也是由于逻辑并不限于表面,必须实质上也顾到,才可以判断是非真伪。
所以全车的人,很费力地才了解朱一涛的话,其故在此。
那青年惊讶地愣住了,面上还流露出用心寻思的表情。
这时朱一涛的目光老早在那凶悍大汉面上,扫掠一下。这个动作快得连那凶悍大汉都没有觉察。
过了一阵,那青年总算弄明白表面的意思道:“你当真要我说么?”
朱一涛道:“你即管说,如果有人对付你,由我负责。”
那青年欣然道:“好,我说。我不明白你们为何讨厌我吹哨子,”似我想来,你们这些人就像我们村子和镇上那些家伙上样,不论我做什么事,都看不顺眼。””
朱一涛接口道:“假使我们都是衰弱的老头子,无力对付你的话,你还继续吹下去么?”
“当然啦,我一定吹得更响,别人讨厌也好,不讨厌也好,都去他妈的。”
由于他假设众人都是衰弱的老头子,才敢如此。所以不但众人没有怎样,连那凶悍大汉亦不做声。
朱一涛点点头道:“我很明白你的心情,只不知你有没有想到过,为何在村子里也好,在镇上也好,甚至在这儿,人人都讨厌你?”
那青年的神情激动起来,高声道:“你们懂个屁,我才不在乎人家讨厌我,哈,我就是故意的不听你们的规矩。”
朱一涛耸耸肩道:“你既然不怕人家讨厌,当然不用去管做人的道理,你可曾下田里做过活?”
那青年道:“我才不做这些没有出息的事。”
朱一涛马上盯着问道:“你想读书,博取功名出身,对不对?”
那青年摇摇头道:“我读不出来,也不喜欢塾里的老夫子。”
朱一涛提高声音,严厉地道:“好,你说说看,你究竟想做什么?”
那青年冲口道:“我什么都不想做。”
这话一出,大概自己也觉得没道理,便匆忙补充道:“我……我不知道朱一涛装出诧愕之状,向那凶焊大汉望去,问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大汉道:“这小子压根儿设想过这些问题。”
朱一涛点头道:“这活甚是,这小子太混蛋。”
那青年感到情势不好,不禁惊惧起来。
朱一涛又道:“大家请看看这小子。”
人人都向那青年望去,朱一涛的目光亦如闪电般掠过全车人的面上,此举不过是眨眼工夫,他的目光也回到那个青年的面上。
那青年惊道:“我……我怎么啦?”
朱一涛道:“我来告诉你,你没有做错。”
那青年惊疑交集,直翻白眼,等到朱一涛再强调了一次之后。才开始有点儿相信他不是作弄自己。
车中其他的人,比那青年更困惑,同时对朱一涛也失去支持之心了。
朱一涛说:“你听着,别的人也要注意,我说这孩子没有错,那是因为做成他今日的行为和想法该由别人负责。”
有一个人到底忍不住了,问道:“老兄你这活怎说,那孩子不长进,别人怎能负责?”
朱一涛道:“他生出来,跟你我本无分别,并不是天生就是懒胚子,更不是天生的坏骨头,但他为什么会这样呢?各位想想看,以孟子之贤,盂母还要三迁,免得孟夫子给人家带坏了,可见得自古至今都是一样,一个孩子如果不好好教养,岂能期望他一定长进学好呢!”
他这番道理,显浅不过,人人都能明白。
但又有人不服,道:“很多人也没有受过好的教育,但并不变坏呀!”
朱一涛又道:“不错,但你们要知道,每个人的环境不一样,同时也有智愚之分,所以在所有没受到教育的孩子中,有些不会变坏,这并不奇怪。而且绝大多数过了那种年纪之后,差不多都能变好,请想想看这是什么原故?”
没有一个人回答这话,车厢内静默了一会儿,朱一涛才继续说道:“这是因为像这种年纪,一身精力用之不尽,偏又没有地方可用,没有人管教监督,使他们把精力用在读书、做工,或是到田地里做活,这时他们岂能不闹点儿乱子。”
众人大概都承认他说得有理,故此无人反驳。
朱一涛徐徐道:“其实光是读书做活,还是不能使年轻人的精力完全发泄。应当给他们做些大人之事,或者给他们冒险的机会。不然的话,就算把所有的孩子管教得很好,但却是暮气沉沉的一群。”
他马上发觉自己发挥的议论,已打不起众人的兴趣,当即把话题转回来,高声道:“我说这孩子没有错,哪一个不服的话。讲理也行,讲拳头也扦”
他未后的一句话,又使得车厢内的空气紧张起来。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向那凶悍大汉望去。
那大汉含怒瞪视着这些目光,把每个人的目光逐一迫回去,最后才转到朱一涛面上,不过怒色已敛,还咧嘴笑一下道:“老兄的话,大概总不会错的了。”
朱一涛狞笑一声道:“这才像话。”
现在大家看起来,这个脸上有道疤痕的大汉,比那个身上发出奇臭的家伙更凶悍些,甚至可以瞧出那个臭气袁人的家伙,有些惧怕朱一涛。众人虽然不明白其理何在,也没有人费心研究。
朱一涛闭目养神,虽然身边仍然有说话声卜以及大车颠簸的种种声响,可是他却一点儿也不受到扰乱,收慑心神,注意着两件事。
第一件是车中某两个人的动静,那凶悍大汉是其一,另一个则是他几次观察发现的,这个人外表很普通平凡,然而他却有一种呆木冷漠的神情。虽然朱一涛曾经施展巧妙的惊人言论,刺激起大家的情绪,可是他却发觉这个面目平凡的人,仍然冷漠如故。
第二件事是那种被监视的感觉,自从上车之后,这种感觉没有出现过。直到现在为止,仍然没有出现。
他暗自忖道:“假如这辆大车之内,有智慧门之人混迹其中,当然他们不必另行设法监视于我了。”
这一点就证明了车厢内要有智慧门之人,朱一涛马上就联想到这个身有恶臭的大汉,接着分析下去。
这人如是智慧门下之人,十分合理。可是他为何特地要引起我的注意?艰道又想重施故技,与我打上一架,以便官兵们捆缚我们受审?
他几乎马上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他朱一涛不是傻瓜,而更重要的是对方以智自矜,怎会使这等拙劣的手段?
当下从另一个角度寻思:“这车厢内对方不仅一个人,还有那个神态冷漠的灰衣汉子。
如果我没有看错,则对方分明利用身上有臭气之人,引开我的注意力,却由灰衣汉子伺机下手。”
这个想法非常合理,因此他继续推测:“他们打算用什么方法,如要生擒活捉于我,我看不外是两种手段,一是趁我不妨之时,突施暗袭,将我制住。一是用下毒的手法,使我失去了行动之能。”
他把这两个方法再一研究,便认为后者可能性大得多。
要知朱一涛目下号称武林第一高手,智慧门纵有一些奇技异能之士,但这是只有一次机会之事,如果偷袭无功,朱一涛可就不知会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所以偷袭制住他之举,很少有采用的可能。
至于下毒之法,那是最佳的手段。朱一涛冒充毒郎君冯不良之事,大概智慧门还不知道,不然的话,他们亦决计不肯使毒的。
朱一涛稍稍觉得安心,因为他对使毒这一门学问,造诣极深,可以说根本不怕对方下毒,他向来自信心极强,现在已得到这种结论,他便放宽了心,等候对方下手。
天色渐渐暗下来,不过距京城已经不远,如果紧紧赶上一程的话,定可在城门关闭前抵达。
朱一涛不知道这队人马何以仍不加快,想来必是因为这队官兵属于禁卫军,所以纵是闭了城口,自然没有进不了城之理。
到了天黑之时,大队人马在路边停止下来,那儿有些店铺,已点上灯火,还有。一面酒帘在夜风中飘拂。
一个军士通知众人下车,原来是在此地吃晚饭。这等情形一点儿也不足为奇,因为这一顿饭可使带队的官长报销时又多了一个项目。
朱一涛最后才下车,忽然有人轻轻拍他一下,转眼看时,原来是早先吹哨的那个年轻人。
他眉头一皱,正要说话。但见那年轻人用食指竖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做声,然后才压低声音道:“朱大侠,在下是智慧门中之人。”
朱一涛几乎愣住了,也轻轻说道:“你为何自泄秘密?”
年轻人道:“在下鹿敬天,但这名字可不是我自己起的。”
朱一涛忽然觉得轻松起来,笑一笑道:”当然啦,你自来不敬无地君亲师,我明白。”
鹿敬天道:“但在下自小最崇敬英雄人物,不管好人坏人,我一样崇敬。”
这时他们站在人堆后面,敢情那间饭馆不大,几十个人挤不进,所以有一部分不在门口。
朱一涛道:“这一点我完全相信,但你现在自行暴露身分,而后与我说个不停,难道不怕别人瞧见?”
鹿敬天道:”在下不但不必顾忌,因为根本在下是奉命设法与朱大伙接近的,当然并不曾准许在下暴露身份。”
朱一涛道:“原来如此,那么你何以胆敢违令呢?”
鹿敬天道:“这是因为在下太过崇敬您之故。”
朱一涛淡淡一笑道:“这话怎说?”
鹿敬天道:“朱大侠可能感到难以置信,但在下的的确确是出于崇敬。是以做出违令的行为。”
他摊开一只手掌,似是托着一件物事,又道:“朱大侠请看,这就是证据了。”
朱一涛运足目力望去,才看清楚他掌心中有一根鱼骨般细小的白色尖刺,隐隐有磷光闪动。
他看了以后,心头一震,因为他在冯不良那儿,已听说过这件物事。他却故意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鹿敬天道:“此是当世无双的毒物,称为白骨刺,据说是数百年前中毒而死之人,全身皆已腐朽,只剩下这么一根骨刺,因为含蕴至剧之毒,永不朽灭。”
朱一涛道:“既然此物如此之毒,你岂敢放在掌中?”
鹿敬天道:“朱大侠问得好,这是因为在下掌心及五指,都粘贴着一种透明薄膜,在下也不知那是什么物事,却能隔绝剧毒,是以没事。”
朱一涛道:“智慧国师命你用此物行刺我么?”
鹿敬天道,“不是,国师爷是本门祖师,在下叩见的机会不多,在下是大先生的门下。”
朱一涛道:“哦,是许士元么?此人才智果真不弱。”
鹿敬天道:“大先生在本门中,已是祖师爷以下的第一人了。”
朱一涛道:“好极了,我如果收拾了他,便可以和智慧国师正面交锋啦!”
鹿敬天缩缩脖子道,“朱大侠何必招惹我们祖师爷呢?他老人家神通广大,有无所不知之能,朱大侠只怕也不是敌手。”
朱一涛淡淡道:“你敢情是替他做说客的?”
鹿敬天忙道:“不,不,在下还没有这等资格,只是朱大侠不但是当世的英雄,而且是唯一能了解在下的人,所以在下甘冒杀身之险,向朱大侠揭穿白骨刺的秘密。”
朱一涛道:“这倒是很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我虽然猜出那发臭的汉子,乃是你们当中吸引我注意力之人,可是一时瞧不出你便是另一个。”
鹿敬天道:“朱大侠真了不起,竟猜中了胡老骚的作用。”
朱一涛晓得他说的胡老骚,定是指那身有臭气的大汉,所以不必追问道:”那么你奉命如何行刺我?”
鹿敬天道:“这很简单,如果老骚揍我,在下躲闪之时,必有机会向朱大侠下手。但若是胡老骚看情况不能下手,就让在下设法接近你,一同进食,回到车上又坐在一起,想来也一定有机会下手。”
朱一涛点点头道:“这倒是很高明的方法,我可没想到许士元竟要取我性命。”
鹿敬天道:“据大先生说,以朱大侠的功力,定可暂时压抑毒力,不让发作,不过这时已没有反抗之力就是了。”
朱一涛道:“这话亦有理,现在你已泄露了秘密,有何打算?”
鹿敬天道:“在下一时冲动说出秘密,可没有考虑及结果。假如朱大侠有意相救的话,在下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
朱一涛道:“什么办法?”
鹿敬天道:“您把在下打伤,最好使在下昏迷不醒,装出好像您及时发觉在下行刺而施以反击。这一来,在下虽然失败,却可免去杀身之祸。”
朱一涛道:“此事于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有何不可?”
鹿敬天大喜道:“那么就这样办,在下到时先把白骨刺丢在您脚上,您击昏我之后,最好还查看此刺一下,等胡老骚回去后报告上去,在下就没有一点问题了。”
朱一涛颔首道:“行,就这么办。”
鹿敬天嚎懦一下,才又道:“可是有一句请朱大侠万勿见怪,那就是下回咱们相遇,在下仍视朱大仪为本门第一号大敌。”
朱一涛道:“这样就对了,我也得告诉你,下次咱们斗上的活,你务须提防我的攻击才好。”
他们终于挤入店内,和另外四人合成一桌,伙计开上数式小菜,另外有馒头、面条等等。
朱一涛和鹿敬天边谈边吃,自然这时谈的都是乡间之事,由于朱一涛袒护过鹿敬天,所以他们的谈笑,倒像是理所当然之事了。
用毕晚膳,众人又回到车上,继续出发。这时鹿敬天便和朱一涛坐在一起,大概走了两三里路,鹿敬天忽然哎的叫一声。
黑暗摇簸的车厢中,有人点了火折查看。
本来在拥挤的车中不易查出发生何事。可是在朱一涛四下之人,都趁火折之火,向他瞧看,并且都极力缩开,以致朱一涛和鹿敬天二人,四周都腾出地方。
众人但见鹿敬天是跪着的姿势,一只手的手腕,被朱一涛握住。但见鹿敬天热汗直冒,满面皆是痛苦之色。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注视下,朱一涛宛如不觉,甚至连瞧也不瞧众人一眼,冷冷道:
“鹿敬天,你这等阴谋诡计,岂能瞒得过我?”
鹿敬天直到对方的话说完,方始哼了一声,能够开口说话。他震恐地道:“朱大侠饶命……”
朱一涛又冷冷道:“你以为早先那番鬼话,就可以哄得我相信么?你的道行还差得远呢!”
这时另外又有人点燃火折,车厢更明亮了,照出地板上有一根白色细刺。
鹿敬天眼中射出惊怖之光,望着朱一涛。
朱一涛又道:“你虽是丢下了一根白骨刺,但掌心还有一根,我可有猜错么?”
鹿敬天虽然没有回答,可是朱一涛已抖动一下他的手。但见他手掌一摊,一根白色的细刺,掉在地上。
朱一涛用另一只手掴了他一记耳光,只见鹿敬天不但半边面马上红肿,而且口鼻都流出鲜血。
朱一涛眼中射出残忍冷酷的光芒,狞笑道:“你的道行还差得太远。”
鹿敬天似是受到莫大的刺激,突然说道:“朱大侠你如何瞧出破绽?在下自问没有露出一点儿马脚呀!”
朱一涛道:“好,我告诉你,让你死得瞑目。头一桩这白骨刺之毒,无药可解。我就算能压制毒力暂不发作,但你们擒下我之后,亦无解药。可见得许士元乃是存心取我性命。对不对?”
鹿敬天困惑地道:“对是对了,可是这一点跟在下露出马脚之事,可说是风牛马不相及。”
朱一涛道:“你这样想就错了,试问既然许士元有意取我性命,当然希望定能成功,那么他派出之人,不用说也是他信得过的一流好手,然而你一下子就把底都给露了出来,简直像是个天生的叛徒一般。许士元身为智慧门第二把交椅的人物,眼力岂有如此不济之理。”
这话听得鹿敬天目瞪口呆,可是四周之人,都反倒越听越迷糊,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如果不是见到鹿敬天痛得一头大汗的样子,他们一定不再瞧看他们了。
朱一涛又道:“除了上述的理由之外,还有一点,与你所饰的性格不合,那就是你最后向我说,咱们日后碰上,仍将以全力对付我。这等公私分明,情义两全之言,如果是对那些侠义之人说,正对他们胃口,当然更相信你了。可惜你对付的是我,这种话出自你这种性格之人口中,极不合情理,而凡是不近人情的,必是心存诡诈的好恶之士。此所以我压根儿不相信你。”
他侃侃道来,条理分明,立论精辟。鹿敬天不能不服气了,登时垂头丧气道:“怪不得大先生决定要杀死你。”
突然右边车身砰的一声大响,有人破壁而出。众人向那边惊顾时。朱一涛却同时感到在另一边的人丛中,有人向他扑来。
在如此狭小拥挤的车厢内,朱一涛纵有天大本领,也无法闪避,只有出手挡击之一途。
但朱一涛狡逾老狐,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间,已经感到有异。因为按理而言,这个扑来之人,当然也知道对方必出手封挡,而且他自身亦因车厢狭挤之故,无法冈开敌人的反击。
故此这个人急扑之举,也是十分不合情理。
当然在如此匆促的当时,朱一涛不能如上述般详细分析。他只是感到不合情理而已,当即疾缩身躯,同时把鹿敬无一拖,使他覆盖在自己身上。
那个扑来之人,一下子抱住了鹿敬天,鹿敬天查时发出了一声惨叫。
马车已停下来,车厢中的人全都傻了一般。
朱一涛推开上面缠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体,起来了瞧,但见鹿敬天已经满面青紫,气绝身亡。抱住他的正是那个冷漠的灰衣汉子,他也索然不动,四脚紧紧缠抱着鹿敬天的尸体。
此人一望而知,也已经死亡,朱一涛虽是经过无数风浪凶险,但这时也感到毛骨谏然。
因为他现下已知道这名灰衣汉子,只是一件杀人工具,并不算是真真正正的活人。而看这等情形,这个灰衣汉子只有这么一下子,便与敌人同归于尽。
他不必查看,已知道破壁而出之人,定是那个臭气迫人的胡老骚。
这时那些军士们已呛喝连声的持着火炬过来查看。朱一涛与众人一齐下车,趁验看尸体一片嘈闹时,举步行开,隐人黑暗之中。
他回到京城内,已是三更时分。但见他脚下毫不犹疑,直奔从前所居的客栈。
到了客栈附近,他的动作开始变得十分小心一面吝戒四周的动静,一面查看店内情况。
他把客栈四下都查看过,这才跃过院墙,飘落跨院中。
所有的房间都熄了灯,亦没有声息。
朱一涛身子凝立院中,却伸指遥遥一点,在对面丈许远的合阶上,微微发出声息。
他接着凝神耸耳,静静聆听。
四下根本毫无声息,然而朱一涛耳中,却好像处身于一个非常嗜杂的世界中,在别的房间,有些鼾声,就像雷呜般响亮,而寒风吹过屋瓦窗户的响声,也极为吵耳。
原来他已施展耳功,以他目下的造诣,已有憎听九幽之能,故此些许的鼾声,扩大好像雷声,低微的呼吸,也像扯风箱般响亮。
在他原先居住的房间内,竟然共有三个人的呼吸传了出来。
朱一涛微微露齿一笑,又似是惊讶,又似是宽慰。
他迅快想道:“我离京时,曾暗暗派人通知戒刀头陀,叫他暂时躲开,留下阮玉娇就行了。现在此屋居然有三人之多了,哼!”
朱一涛念头刚刚转过,忽听房内传出一个女子惊叫的声音道:“朱一涛,别进来……”
她的声音马上就中断,似是被人捂住了嘴巴。
朱一涛冷冷一笑,两道浓眉射出腾腾杀气,举步行去。
他已听出那女子口音,正是幻府的阮玉娇,假如其中没有其他阴谋,就这现象推测,无疑这阮玉娇已经在另外两个人控制下,是以只能出其不意地发出短促的警告,就被敌人阻止了。
当然房中之人一定已经听见了台阶上的微响,那是他以指力遥点房门外的地面而发出的。阮玉娇就算受人控制,耳目不灵。可是她只要看见那两人突然警戒的动作,便可猜出是朱一涛回来了。
朱一涛才跨出两步,距廊上的房门尚远,忽然廊间走道以及台阶,都冒出一股股的蓝焰和灰色的烟气。
这百数十股蓝火灰烟,同时发出,故此在那一块地面,以及上面的空间,霎时都布满了烟雾。
朱一涛像闪电般退了八九尺,凝目查看,心念疾转,忖道:“假如我已站在房门内的话,定然万万躲不过这些蓝火灰烟,只不知这等埋伏威力如何?”
这一道埋伏的威力,朱一涛决什不肯轻易试一试。因为既然对方乃是准备对付他的,当然认为足以收拾他。
他等了一阵,只见蓝火熄灭,灰烟也很快就消散了。当下仍不做声,静静地注视着房门。
又过了片刻,那道房门打开,一个人探头出来。院中虽然黑暗,可是朱一涛的身形,依然可以看得清楚。从房门内探头出来的人,向他看了一阵,便缩回去。
接着房内闪现火光,竟是有人点上灯。然后从门内射出一道黄光,笔直照在朱一涛身上。
朱一涛冷冷道:“都给我滚出来。”
房内之人借那灯光看出朱一涛全身上下,没有火烤烟甭痕迹。同时听他语声暗蕴内力,分明全然无事。
他们惊嚏一声,两个人一齐出来,手中都持着兵刃。朱一涛目光闪处,冷哼一声道:
“原来是百邪派的木客谢人愁、和秘寨的三当家牟通两位,幸会;幸会!”
只见那高高瘦瘦的木客谢人愁,手中提着一口明晃眼长刀。秘寨三当家牟通拿的是一条暗黑色软鞭,此是他的成名兵器黑棘鞭,鞭身有无数尖剜,宛如剂棘,并且刺尖都有剧毒,乃是极厉害的外门兵刃之一。
木客谢人愁耸耸肩道:“朱兄好本事,兄弟早就知道这等小埋伏,无法伤得了大驾。”
他的声音柔和悦耳,好像跟老友说话一般。
牟通按口道,“谢兄说得对,这等小玩意儿,焉能阻挡得住朱兄。”
朱一涛冷笑一声道:“好说,好说,这道埋伏别人可能不放在眼中,但兄弟却不敢小觑。”
谢人愁道,”朱兄失踪了几天,只不知上哪儿去了?”
朱一涛不答反问:“两位把阮三小姐怎样了?”
牟通道,“朱兄放心,她现下好得很,只是暂时不能开口说话而已。”
朱一涛道:“谅你们也不敢对她怎样。”
牟通道:“那也不一定,只要朱兄吩咐一声,在下立即遵命对付她,你要不要试试看?”
朱一涛淡淡道:“本人的心意,决不让你们试探得出。”
牟通马上针锋相对地道:“这话何足为奇?如果朱兄竟让我们试探出心意,便不可能称霸武林十余年之久了。”
木客谢人愁接口道:“兄弟和牟兄今晚诚然得罪了朱兄,可是如果朱兄肖放过这一趟,我等愿意把阮三小姐奉还。”
朱一涛保持着淡然的态度道:“阮玉娇的安危生死,自待幻府一娇乔双玉去伤脑筋。至于我对两位的行动,那是另一回事,可扯不上阮玉娇。”
他一边回答,一边迅快寻思道:“这两个小子虽然都是四大邪派中的高手,但碰上我朱一涛,岂能如此镇定?可见得必是有人撑腰。”
据他所知,四大邪派的真正首脑俞百乾已经断掌肠去了,可知背后撑腰的人物,决不是俞百乾。
朱一涛念头一转,顺理成章的想到智慧门,料想这个猜测十不离九,甚至很可能智慧国师已经亲自出马。
他微微一笑,心中已有了计较,当下又说道:…假如两位没有别的事情见告,兄弟便打算不再说话啦!”
谢人愁和牟通部微微动容,显然心头泛起了惧意,虽然如此,但他们不但不退,反而并肩跨下台阶,来到院中。
朱一涛身形稳立如山,动也不动。只听谢人愁道:“朱兄打算赐教几手呢?抑是突然远飘千里?”
说话之时,两人的兵器俱提起来,摆出门户。
朱一涛身边没有兵器,这大概也是使谢,牟二人比较大胆之故。
双方静寂无声地对峙了一阵,朱一涛全身涌出阵阵森寒杀气。那谢,牟二人登时晓得他要动手,当下便警惕戒备。只有一点他们不大明白的,那就是朱一涛手无寸铁,自是不宜动手搏斗,那么他何以还坚持要动手呢?
只听朱一涛大喝一声,涌身疾扑,迅猛如风雷扫击。
谢,牟二人也是当代的邪派高手,此时齐齐出手封挡,各施绝艺,但见平地涌起,刀光鞭影,迎击朱一涛。
朱一涛右手直伸,宛如长剑,挑扫刺戳。双方一个照面间,已换了六七招,只听挣骼之声不绝于耳。敢情朱一涛的手,就像精钢长剑一般,挑扫敌人兵刃时,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谢、牟二人这才明白朱一涛何时手无寸铁,尚敢溺战之故。原来他练就这等惊世骇俗的奇功,竟能以手代剑,硬拼快刀毒鞭而夷然无损。
说得迟,那时快,三个人分作两边,激烈迅快地又拼了七八招。朱一涛手剑上内力源源发出,沉重如山,把谢、牟二人迫得连连后退。
忽见谢人愁突然攻出一刀,邪恶奇诡之极,挑划朱一涛肋下要害。
这一招厉害的攻击,迫得朱一涛不暇兼顾,急急运剑封架。
牟通低喝一声,人随鞭走,刷地跃上墙头。
此人居然趁木客谢人愁迫住朱一涛之际,抛弃了同伴,自行逃走,只气得木客谢人愁破口大骂了一声。
朱一涛不管牟通逃走,剑势一紧。但见他手臂在眨眼间连划六六个圈圈。绞住敌人长刀,突然一甩,谢人愁手中的锋快长刀,脱手飞上半空。
木客谢人愁心头大震,又惊又急,连忙旋身疾跃。
朱一涛大喝…声,剑势迅吐,指尖距谢人愁尚有一尺,谢人愁已惨哼一民腰身一软,身形坠地。
他坠地之时,已站立不住,一跤跌倒;发出叭啮一下响亮的声音。
朱一涛冷冷俯视着地上之人,只见谢人愁仰卧地上,胸口急剧起伏喘息,口己流出鲜血。“一望而知,他受伤极重。
他睁大双眼,似是感到难以置信地望着朱一涛。因为他鼠窜而逃之时,己测度过距离,人为朱一涛不可能刺得中他。但事实上他已被刺中,是以虽然伤重垂死之际,仍然想起了这个大大的疑问。
朱一祷冷笑一声道:“你好像很不服气,大有死不瞑目之意呢?”
谢人愁勉强挣出几句话道:“不错,你用什么手法,竟能杀伤我?”
朱一涛这才明白他先转眼四望,但那牟通的影子早已消失,目下亦无异状,这才说道:“我告诉你,这就是剑术中的一种上乘手法,叫做……”
他还未说出名堂,但见谢人愁已吐出最后一口气,头颅歪向一边,已经气绝毙命,不觉话声中断。
房中那道黄色的灯光,照在院中,使四下显得相当明亮。
朱一涛轻轻皱一下眉头,不再理会谢人愁的尸体,举步向房间行去。
人得房中,但见一个女子坐在一张靠背椅上,双手倒缚在椅背后,嘴上还绑着一块布。
朱一涛先查看一下,见房中的确已没有别的人,这才举步行到桌边,取出火折打着,点燃灯火。
房内顿时明亮起来,他转身走到那个女子面前,但见她云发蓬松,衣裳破裂,肌肤白皙异常。虽然口部被缚,只看得见眼睛鼻子等半个面庞,可是已经漂亮得足够男人动心了。
他一眼就认出这个美女正是阮玉娇,并且对于她这刻的形状,觉得很有趣,她的上衣从当中裂开,连亵衣也撕彼了,是以裸露出胸前双峰,茁挺在衣服外面。此外,她的裙子也撕破了一部分,是以一只浑圆白皙的大腿,露在外面。
朱一涛忖道:“她不但现出这般魅惑人的色相,同时又是双手被绑,嘴巴被堵。这等情形,我敢担保任何男人踏人此屋,都为之色授魂予,并且忍不住要趁她全然无力反抗时,对她施以轻薄的。”
他念头一转,自间一下自己,却也有这等趁火打劫之心。不过他并不以为这个念头是不对的,因为这是人之常情,乃是正常的男人必然有的反应。
阮玉娇那对鸟亮的眼睛,在他面上转动,好像要看穿他的心思似的。
朱一涛好整以暇地笑一笑道:“唉,我的阮三小姐看来吃了一点儿苦头啦。”
阮玉娇鼻中咐晤做声,身子扭动,作出挣扎之状,可是这么一来,双峰摇颤,叫人看了更是魂销。
朱一涛道:“你别动好不好?”
朱一涛把她嘴巴上的布条解开,掏出塞在她口中的一条丝中,一面说道:“你还怕我不放你么?”
阮玉娇喘一口气,道:“你已杀死木客谢人愁了?”
朱一涛点点头道:“是的,牟通逃掉啦!”
阮玉娇透一口大气道:“还好,我尚有报仇的机会。”
朱一涛道:“是他这样子糟蹋你的么?”
阮玉娇点点头道:“只有他一个人毛手毛脚,谢人愁倒是没有怎样。”
她说到这里,双眉不禁微微皱起,因为朱一涛这刻还没有替她解缚的迹象,当下转眼望去,只见这个剽悍的男人,目光凝定,分明正在深思。
只过片刻,朱一涛便从沉思中回醒,微微蹲低身子,伸手替她捏断了手上的绳索。阮玉娇登时恢复了自由。
阮玉娇双手向前合抱,搂着他的颈子,柔声道:“谢谢你。”
朱一涛笑一下道:“你不打算换件衣裳么?”
阮玉娇道:“忙什么?你又不是没有碰过我。”
朱一涛心中一惊,忖道:“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戒刀头陀竟冲不彼色关,与她作过燕好之欢?”
要知其后数日都是戒刀头陀代替他陪伴阮玉娇。其实朱一涛已变成了大毒门的毒郎君冯不良。而由于有戒刀头陀此一化身,使敌方高明如俞百乾,亦无法测破玄妙,以致被朱一涛混人秘密会议内,最后终于将纵横啤阴了数十年的俞百乾斩断一掌,负伤遁走。并且还揭穿了四佛中卧云禅师的假面目。
朱一涛离京之时,业已暗暗通知戒刀头陀离开。因为他深知阮玉娇不比等闲,戒刀头陀与她在一块儿无疑是抱着一团烈火,动辄有焚身之险。
他目前已不怕露出破绽,只担心狡黠如狐的阮玉娇不肯说出实话而已。
他把她整个人抱起来。目光不时从她的玉靥上,转到她挺实在衣外的双峰,微微一笑,道:“你别胡说,污了我的英名,我几时碰过你?”
阮玉娇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朱一涛?”
朱一涛道:“怎么啦?我是真是假,难道于你有碍不成?”
阮玉娇眼珠了转,断然道:“你是真的,不是冒牌货。如果换了别人,岂能独战牟通和谢人愁,还把老谢杀死呢?”
朱一涛不置可否地笑一下道:“他碰过你没有?”
当然在这儿所说的碰,并非一般泛泛的接触,而是指颠驾倒凤之事而言,这一点阮玉娇亦不会会错意。
她摇摇头道:“没有,你到哪儿找了这个木头人来呢?”
朱一涛道:“他若是一点儿都不解风情,我向你道歉便是。”
阮玉娇道:“可是他在别的方面,可以说竟然不比你差。我意思是说他的胆气、才智、应变等……”
朱一涛道:“当然啦,天下之间能扮作我替身之人,能够有几个。既然我看得中自然是出类拨萃的人物。”
他将她放下来,竟没有碰她一下,方才那般色迷迷的态度也消失了。
阮玉娇皱皱眉头,心神不定地道:“究竟你是真的朱一涛抑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