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司马翎
|类型:武侠·玄幻
|更新时间:2019-10-06 21:55
|本章字节:37530字
玄智眼中闪出惊异的光芒,道:“你如何得知他是魔刀门中之人?”
沈宇道:“这事也值得奇怪么?”
玄智道:“当然啦,照理说他纵是曾经抖露过刀法,但以天下之大,人才之众,也恐怕只有敝派之人,方始认得出他的来历。”沈宇大讶忖道:“这话倒是不错,我以前也认不出他的刀法。”要知这沈宇身兼两家之长,尤其是少林高僧紫木大师,曾经将天下各门派的绝技特点,告诉过他。
紫木大师亦曾提到魔刀的特点,可是厉斜的刀招手法,却完全不同,是以他起初完全看不出来。
现下这玄智老道人这么一说,显然其中大有道理,而不是像他自己猜想,认为是紫木大师弄错了。
他道:“宇文澄的魔刀,曾经纵横天下,宇内无敌,见过他绝艺之人,如今还有不少人活在世上,何以见得只有贵派之人,才认得出?”
玄智道:“这是因为字文登早年的刀法,只有敝派之人晓得,到了晚年,他的刀法已经达到登峰造极,出神入化之境,本来繁复奥妙的招式,只须简简单单的一刀,就能发挥全招的威力。”
他停顿一下,又道:“因此之故,天下之人,都不晓得字文登简单朴拙的一刀,其实含蕴着千变万化的威力,在外表上,无人能看得出这一刀进化过程的痕迹。因此,若有人看见他早年的奇幻刀法,反而不知道那才是真真正正的魔刀。”
沈宇拱手道:“多蒙道长踢教,茅塞顿开,在下这厢有理。”
玄智道:“沈施主好说了,贫道只不过是听过先师兄等议论,故此得悉。贫道本身,却丝毫不懂武功。”
沈宇道:“只不知令师兄的法号如何称呼?”
玄智道:“先师兄姓徐名通,号神机子。”
沈宇肃然起敬道:“原来是徐老前辈,据在下所知,徐老前辈虽然不曾亲自入世行侠仗义。但他多少年来,一直运用他的绝世智慧,是以德望尊隆,举世仰敬,却想不到已经仙逝了。”
玄智欣然含笑道:“想不到他在暗中所耗费的心血气力,世上还是有人知道的。”
他接着以关心的语气,问道:“沈施主乔装改扮之后,暗中监视着厉斜的行动,是不是与他有什么过节?”
沈宇道:“是的,他想杀死我,但没有得手,所以我不得不加以化妆,避过他的眼睛。”
玄智又关心地道:“他何故要加害于你?”
沈宇道:“说出来实在没有什么道理,只因为我恰巧碰上他大肆凶威,杀了不少人,我目击之后,被他发现。他看我修习过武功,便迫我动手。他的魔刀果然厉害不过,杀得我几乎无力招架。幸而天命不绝,由于地形之利,使我逃出了刀圈。他不明白个中奥妙,认定我真有脱身之力,是以苦苦相迫不已。”
玄智道:“这样说来,你是被他追到此地来的?”
沈宇道:“也可以这么说,虽然在这几个月当中,我匿藏一处地方,足不出户。可是一到成都,他们也就赶到了。可见得他们曾经搜过许多地方,最后判断出我可能露面于成都。”
玄智道:“你打算如何对付他?”
沈宇道:“他仗持武功,横行欺人。在下除非是甘心认输。如若不然,就须得在武功上着手,设法寻出他魔刀的破绽,出手击败他。”玄智道:“这样说来,沈施主定然也曾修习上乘武功,具有与厉斜一拼的实力了?”
沈宇道:“不敢相瞒道长,如果在下能够全无顾忌的施展全力的话,厉斜虽然刀法高绝当代,但也无法在三两百把之内,把我打败。但话说回来,以在下目前的武学造诣,却是永无赢得厉斜之望。”
玄智道:“根据先师兄的理论,出手交锋之时,决定胜负的往往不是武功,而是机智图谋,如果他说得不错,你未必就不能赢他。”沈宇道:“道长说得甚是,若论机诈诡变,在下自问尚称聪明,决计不肯认输。”
他回头一望,但见那名替他掩护身份的老妇人与他的侄子,早已收拾好一切,站在一旁等候。
沈宇向立智老道人淡淡一笑道:“例如这刻厉斜和艾琳二人,正在现外未走,以他想来,此举必定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因为以他们武功及身份,早先大可以直接盘查于我,无所顾忌。但既然没有这么做,则我定必以为他们扬长远去。决想不到他们还在门外等候。”
玄智眼中射出飞扬的神采,连连点头,道:“推测得好,你打算如何对付他们?”
沈宇道:“我偏偏要从大门出去,使他们死心塌地的走开。”
他微笑一下,笑容中充满了信心,又道:“事实上我看准他的为人,乃是言不轻发,发必有重之人。换言之,他无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一定要有十分把握,在没有充分证据之前,他决不轻举妄动。正因如此,他刚才方会放过了我,却改在观外窥伺。一旦看破我的真面目,或者发现了明显的破绽,这才发动攻势。”
玄智衷心赞佩,道:“你说得不错,他一定是作此打算。”
沈宇起身,道:“在下告辞啦!”
玄智道:“再等一下行不行?”
沈宇讶道:“道长有何吩咐?”
去智道:“贫道愿意告诉你一个杀死厉斜之法。”
这个建议实在十分惊人,是以沈宇为之一愣。
玄智拂髯道:“当然,这是先师兄迫下的锦囊妙计,你意下如何?”
沈宁迅快的寻思一下,才道:“在下不妨恭聆妙计,可是实行与否,却不一定。”
玄智现出迷惑之色,问道:“为什么?”
沈宇道:“厉斜虽然修习的是魔刀一脉,刀法凶毒无匹,出手必定伤人。但在下却不认为他是个天生凶毒残暴之人,他甚至须得制造理由,才能支持他的杀人行为。因此,在下可不能轻易杀死他。”
玄智苍老清厥的面上,泛起了喜悦和敬重的神色,诚恳地道:“你竟是这样的一个人,实在太好了。贫道只不过如此相试,瞧瞧你的为人如何而已。如今已知你品性,那么贫道倒是真心奉劝一句,厉斜此次自有遇合,你最好不要再跟随他了。”
沈宇想了一下,道:“道长赐示的玄机,在下实是不甚明白。”
玄智道人徐徐道:“天机不可泄漏,贫道已经饶舌了。你如若依从贫道之言,定然福在其中。”
沈宇抱拳道:“多蒙道长指点,在下自当铭记心中,这就告辞啦!”
玄智也迅速的离开,他旋即置身在一道边门后面,从狭小的门缝中,向外窥视。
他所在的角度甚佳,能够将道观大门外的情形,全收入眼中。
但见沈宇和另一个年轻人,搀扶着那名老妇人,走出观门。
他们行动很缓慢,这是因为那名老妇移动之时,现出相当痛苦的神色。而沈宇肩上的木盒,也令他行动不大方便。
玄智心下恍然大悟,立即转眼向别的方向望去。
但见在左方两文外的路边,树丛后面有人影掩映。细看时可以辨得出是一男一女。
起初他看不见这对男女的面目,但旋即因他们走出大路上而看得清楚,正是厉斜与厉艾二人。
玄智心中微凛,大是为沈宇担心,因为艾琳二人,很可能迎上去找他麻烦。
沈宇大概也发觉厉斜和艾琳二人走出大路之举,是以抬头瞧看。
厉斜目光如电,锐利地遥遥瞪了他一眼。
玄智见他向沈宇瞪眼,心头又是一震,付道:“看来大事不好啦!”
这一刹那间,他几乎为沈宇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艾琳袅袅举步,径向返城的方向行去。
厉斜寻思了一下,这才缓缓转回身子。
玄智一点儿也不因他转身欲去的动作而感到轻松,反而更为紧张。
原来玄智阅历甚为丰富,深知大凡智力过人之士,每每喜欢做出惊人之举。
因此莫看那厉斜已经转身欲回,其实这才是最可怕的顷刻,是祸是福,谁也不敢妄下结论。
玄智眼睛睁得老大,屏息喘气的等候这个结局。不论是悲是喜,只希望赶快得知,免得一颗心悬在半空。
这刹那间的焦急忧虑,终于随着时光消逝。但见厉斜在原地上停顿了一下,接着便因见艾琳已走出三四文之远,也就拔足赶去了。
他当时是不是打算转回身子,去找沈宇的麻烦,这一点已成为永久不能揭晓的秘密了。
玄智松一口气,念声无量寿佛转身飘然回到观内。
沈宇也消失了紧张,微微一笑,心中对这个装出螨珊痛苦的老妪,颇为感激。
要知他已计算过时间,知道自己在观中与玄智老道人,谈得太久了,是以如果所料不差,那艾厉二人尚在外面窥词的话,则他们定认为大有跷溪,甚至会认为他已从后门逃遁。
厉艾二人也许不追赶他,但最低限度,他们已知道,这可疑的长工,是沈宇假扮的。
因此,他请老妪装作不良于行,满面痛苦的神情。使厉艾二人一看,敢情耽搁之故,是因为老岖跌伤了。既有理由,则他们当然不会拦截查看。
假如厉斜改变主意,认为沈字可能猜到他们尚在外面窥伺的话,则老妪跌伤的理由,当然不足采信。但厉斜可不相信对方猜得出他仍在外面窥伺的这一招,因此,对他来说当然认为对方不会制造理由。总而言之,厉艾二人已经走了。沈宇一方面暗感得意,但另方面,却大为怅然,生像失落了什么似的。
沈宇不久之后,就在一间破旧的屋子内,见到了马仲昌和于得时两人。
他将大概情形向两人说了一遍,最后道:“据我最后向那老道主询问,得知厉艾二人,是向他打听一处地方的走法,那老道士不肯说出地点,我也没有法子。”
于得时道:“那个老杂毛果然是个不爱说话的家伙,你就算迫他,他不说就是不说。”
马仲昌问道:“小沈你此行到底可有收获没有?”
沈宇道:“当然有啦!以我想来,厉艾二人,不是马上离开成都,就是逗留一段时间。”
马仲昌道:“这却是什么缘故?”
沈宇道:“假如他们马上出发,那就是已从老道士口中,得悉走法,是以立刻前往。如果不走,便有两种解释了。”
于得时道:“怎么又有两种解释之多?”
沈宇道:“第一个解释,便是他们不识得走法,所以不能马上出发,必须再寻人问路。”
马仲昌道:“有道理,第二个解释呢?”
沈宇道:“第二个解释他们已知走法,但先想抓到我,才动身出发。因此,不论哪一个解释,显然都不是一天半天就会离开成都。”马仲昌道:“我们自然希望他们留在成都,才有下手的机会。”
沈宇笑一笑,道:“这一点两位放心,他们自动留下的话,那就不必说了。如果离开成都,我有法子使他们改变主意。”
马仲昌道:“这倒要请教请教,你用什么法子,留住他们?”
沈宇缓慢而有力地道:“刚才我们分析过,如果他们一径离去,显然他们已查明方向路途,同时亦不打算为抓我之故而耽误。可是假如我略现形迹,使点儿手法激怒厉斜,他一定会改变心意,决定先打发了我,才前往那一处地方。”
马仲景接口问道:“你不怕被他们擒下么?”
沈宇道。“此举虽然很危险,但为了那白骨家中的金窟,也只好冒险一试了。”
于得时道:“这话甚是,天下间没有全不冒险,就可以发大财的呢!”
马仲昌沉吟一下,才道:“小沈现在的神情口气,与初见面时全然不同,实在奇怪。”
沈宇尚未开口、于得时又问道:“他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马仲昌道:“我们初见面时,小沈虽然对发财之事,与现下一般热心,可是谈到厉斜他们之时,神情和口气,都很软弱,显然是极不想招惹他们。”
于得时道:“现在呢?”
马仲昌以锐利世故的目光,凝视着沈宇,道:“现在他不时流露出雄心勃勃,毫无畏惧的心情。当然,他是无意中偶尔流露的,如不仔细观察,不易发现。”
于得时回想了一下,也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他似是已恢复了信心,不像起初见面时,那般的不大起劲的样子。”
他们在观察与感觉中,已发现了沈宇由消极的态度,转变为积极,甚至有一种迫人的雄心豪气。
此一观察十分正确,沈宇最初恢复斗志,是在受胡玉真相劝之后。正因他决定听从胡玉真的建议,尽力设法化解这段血海仇恨,才会找上马于这两个黑道中偷窃门的高手,助他行事。
只是由于他外表消极的日子过得太久了,是以起初之时,还时时带着这种味道。
直到他刚才与厉艾二人,斗过智谋和胆力之后,他的雄心豪气,已经完全恢复了。尤其是与玄智老道人谈了那一阵,亦得到了不少鼓励和启示。
他高涨的斗志,配上过人的才智,马上就让那长于观测的马仲昌发现。分析起来,却是很自然的一回事。
马仲昌道:“我指出这一点,只想证明我的一个假定是对的。”
于得时忍不住问道:“你有什么假定?”
马仲昌道:“我初见小沈时,就感到他不似是线上的朋友。他没有这种味道,反而具有特异超俗的气质,定然是身怀绝技之人。”
于得时道:“如果他身怀绝技,岂不更妙?”
马仲昌道:“那得看他天性是属邪恶?仰或正派而定了。如果他属于邪恶一类,哼,哼,老子我告诉你,我们都将被他利用之后,还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
沈宇道:“那么我是属于哪一类呢?”
马仲昌道:“以我看来你是属于正派的一类,因此,我真奇怪你如何懂得我们这条线上的规矩和切口?”
沈宇道:“那还不简单么,我找道上之人请教请教,总可以冒充一下呀!”
马仲昌摇头道:“若然你是外行之人,是向线上前辈临时请教的话,在最初碰面之时,你就瞒不过我们了,何况我们线上的南北二老的秘密传说,也就是那白骨冢一事,你便不可能得知。”
沈宇沉默了一下,才道:“倘若你们能信得过我,那就依计进行如何?”
于得时道:“你不想我们多问么?”
沈宇诚恳地道:“是的,如果你们对我的事,全然不知,你们就没有什么危险,亦不会卷入是非圈子之中。”
马仲昌道:“这话倒是可信。”
他向于得时看了一眼,又道:“老于,我们去商量一下。”
两人一同走出房外,沈宇只好耐心地等候他们的决定。
过了一阵,马于两人回到房中。
马仲昌道:“我们已经商量过啦!”
沈宇道:“怎么样?”
马仲景道:可以合作,但有些条件要你答应。”
沈宇道:“什么条件?”
马仲昌道:“你须得全力协助我们,不可过河拆桥。”
沈宇道:“使得。”
马仲昌道:“我们得手后,找到藏金窟时,你须得如数分给我们,不许独吞。”
沈宇道:“使得。”
马仲昌道:“你不许趁机杀死任何人,亦不得对女孩子乱来。”
沈宇道:“我绝对遵守,还有什么条件没有片马仲昌转向于得时道:“你还有得补充么?”
于得时适:“没有啦!”
沈宇道:“那就一言为定,马上进行。”
于得时道:“我去调查一下他们的行踪。”
他走出之后,沈宇马上改为盘膝打坐的姿势,运功行气,调息呼吸。
马仲昌也练过武功,是以晓得他正在温习功课,所以也不打扰他,一径到院子中坐下来等。
不过他脑子并没有停止工作,却更为忙碌地作全盘的检讨和考虑。
对于合作之事,他想到最后,仍然认为没错,接着忖道:“小沈马上就调息运功,莫非是他认为可能很快就有动手的机会?”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沈宇突然大叫一声,身子蹦起数尺高,然后砰的一声,摔在尘埃中。
马仲昌大吃一惊,赶紧将他抱到床上。
但见他各方面都很正常,四肢百体,没有僵硬现象,面色亦不变异,只是睁开的双眼中,流露痛苦的神色。
马仲昌尽其所能推揉血脉。
过了片刻,沈宇自己坐起身,道:“我没事……”
马仲昌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字叹口气道:“看来我这一辈子,也休想赢得厉斜的七杀魔刀了。”
马仲昌细味一下他话中之意,才道:“你何须着急,如果我们得手,你将他的武功秘籍,取过来熟记心中,一定有法子可以取胜。”沈宇摇摇头,道:“没有这么简单。”
他下地溜了一圈,在椅子上落座,又道:“我如果是以诡诈手段,将他击败的话,这等胜利,有何味道?”
马仲昌道:“有时候为了成功,也只好不择手段了。”
沈宇道:“唉,我不是全然没有机会击败他,而是困难太多了,必须要通过很多关,才能得窥最上乘武功的堂奥。”
马仲昌担心地道:“你回到种灰心颓丧的老样子啦!”
沈宇听了这话,心头一震,道:“啊,难道我已经成为如此易变之人么?我往日的毅力决心,如何都已消失了?”
他这么一想,登时对自己大感不满。要知他的天性,加上师父的训诲,无不都是勉励他勤奋向上,做一个永不气馁屈服之人。因此,他这种人最是鄙视那些反复多变,做事没有恒心魄力之人。
沈宇突然发现自己已有了这等倾向,可就不由得鄙视起自己来,立时痛下决心,定要改变这等态度。
他仰天一笑,豪气潮涌道:“马兄指责的是,大丈夫若要成千秋不朽的功业,岂能不奋发推飞,力克艰难?”
马仲昌欣然道:“这就是了。”
此时,有人来传报消息。
马仲昌与来人说了几句,便回屋告诉沈字道:“老于已指使四五个最能干的角色,暗暗监视厉艾二人。但根据他收集的消息研判,厉艾二人,有离开成都的迹相。所以他派人传话,要你准备一下。”
沈宇道:“厉斜他们现下在什么地方?”
马仲昌道:“他们正在买一些出门远行的用物,其中还包括一些干粮,我这就前去调查,相信可以从他所购置的物事上,猜测出他要到什么地方去。”
沈宇道:“你去调查时,千万不可与他们碰面。”
马仲昌笑道:“我懂得这等关键的重要性,你放心等候我们的消息。”
他出得此屋,很快就穿过几条街,最后在一家热闹的茶馆中,见到了于得时。
现下虽是傍晚时分,但流连在茶肆中的人,好像都不知日之既晚。
于得时劈头告诉马仲昌道:“他们已经整理好行装,现下在吃晚饭。”
马仲昌道:“看来他们一定不在成都逗留了?”
于得时道:“我也这么想。”
马仲景道:“听说他们买了一些应用物事,能不能从这些物事上,推测他们的去向?”
于得时道:“这倒是不容易,他们添置了一些衣服鞋袜,一点儿干粮,还有几件本地的小玩意,大概是回去送给亲友的。”
马仲昌道:“若是如此,只好从别的方向下手了,他们用过饭之后,若是雇车,必定在刘瘤子的车行,我们派一个人,替他们赶车,这样就方便得多了。”
于得时道:“行,就这么办。”
他们将各事安排妥当之后,马仲昌可没有忘记命人送食物给沈宇。至于他们自己,亦已整装待发。
原来他们已计议定当,倘若厉斜与艾琳,乃是循大道南下,则一直到长江边为止,都是马于二人的地盘,便不妨在路上找机会下手。如果他们不是南行,这时才须要沈宇出马,将他们诱回成都。
于得时与马仲昌在茶肆中吃担担面时,于得时就遭:“老马,你现在似是比开始时起劲得多了,只不知是何缘故?”
马仲昌另外叫了坛子肉,肥肠和风鸡,一面放怀大嚼,一面道:“这是因为我已测透沈宇的为人,知道他不但不会骗我们,甚至将来找到黄金突窟之后,连自己的一份,也不会要。”
于得时愣了一下,道:“若是如此反而不妙。”
马仲昌道:“为何不妙了?”
于得时道:“自古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若不为财,何故迢迢千里来到成都,他如是声明不要他的一份,就更不可靠了。”马仲昌摇头道:”若是以常理来论,你说得不错。可是沈宇并非普通人,自然也不是我们线上之人。”
于得时迷惑地道:“他是什么人呢?”
马仲昌道:“他是武林人物,游侠天下。在他心中,万两黄金,不当是一回事。但如果他能击败厉斜,称雄天下,便死也瞑目了。”于得时道:“你这话可是真的?”
马仲昌道:“当然是真的,我们兄弟相交了二十多年,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于得时道:“不是不信,而是觉得太过奇怪而已。”
马仲昌道:“假如你亲眼看见他豪气干云的样子,你就不必任何解释,便能深信不疑。”
于得时遭:“我还是头一个听到你如此夸赞一个人,我信就是了。”
马仲昌道:“你放心,都听我的,要知比手这种人,不但守信重诺,而且他如著成功,成为天下武林的大人物,我们与他有了交情,不但面上光荣。同时也有了大靠山,不怕任何人欺侮了。”
街上天色已经昏暗,华灯如繁星般,在这座富庶繁荣的古城内处处闪耀。
街上有一对青年男女,很惹行人注目。这是因为他们都着白色或银色的外衣,男的虽是作书生装束,却佩着刀,一手提着行囊。女的烟娜轻俏而行,风姿绝佳,叫人不得不多望一眼。
他们走到一家车行门前,停下脚步。
行栈内有四五个汉子,都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们。
其中一个迎上来,含笑哈腰打招呼,道:“两位贵客敢是要雇车子?”
白衣佩刀书生,正是厉斜,他发出令人胆慑的目光,盯住这个掌柜身份之人,冷冷道:
“不错。”
掌柜生像是被一阵寒冷的刀气,拂过面门,不由自主地缩一下脖子。
他逃避地转眼向那白衣美女望去,冷不防又碰到一对冰冷锐利的目光,骇得他身子一震,几乎失声惊叫。
这个掌柜的已不知见过多少人,老的少的,美的丑的,但从来没见过具有这等骇人的目光的人。
他呐呐道:“贵客打算往哪儿去呀?”
厉斜道:“你别问,派一辆好车给我们,走到哪里,就算到哪里。”
掌柜苦笑道:“贵客不先说到哪儿去的话,这价钱怎生商量呢?”
厉斜掏出一小块金子,丢在他手中,道:“价钱不必谈,但你吩咐赶车的,最好听话一点儿。”
掌柜的一瞧这块金子,尽可把车子直放数百里外的长江边了,于是连连应是,一面回头吩咐一名车把式,叫他速速挑选牲口,备好马车。
就这样,厉斜和艾琳,同来一车,在夜色中离开了成都。
马车驶出南郊,车把式不禁疑神疑鬼地直向后面瞧看。
原来他驱车之时,老是听到后面隐隐有蹄声传来。可是回头张望,却没有看见什么。
他耳中偶尔也听到车厢内这对俊美年轻的男女,传出来笑语之声,尤其是那个美女银铃似的笑声,使得卑微如车夫的他,也不禁有点儿心头发痒。
马车在茫茫黑夜中,走了好久,经过一处村庄。
有些屋子门外,挑着灯笼。车把式可就暗暗留意,等到大概可以看清楚数丈距离之时,他迅速回头,向马车后面望去。
但见车后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骑马赶上来。可是这一路上时时传入耳中的蹄声,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马车继续向前驶行,由于是晚上,视线不明,所以行得甚慢。
走了一程,车把式不但听到车后时时传来的蹄声,同时还听到前面来路,传来一阵急骤的蹄声。
他皱起眉头,嘟哝道:“在这半夜三更时分,还跑得这么快,敢情是疯子。”
转眼间两骑迎面而来,在车子外厢的风灯照射之下,车把式与来骑打个照面,互相望了一眼,随即交错而过,情况甚是正常。
车把式也不在意,仍然驱车前行。
但车中的两人,却谈论起来。
厉斜道:“这两骑深夜飞驰,一定有什么急事。以我看来,他们皆是武林中人,只不知是什么家派的?”
艾琳道:“你猜得出来才怪呢!据我所知,四川除了峨嵋青城和擅用毒药暗器的唐家等,乃是天下知名的家派之外,比较不甚著名的,还有七八个家派之多。另外在本地开坛立派的,全省少说也有百数十派,武风之盛,再没有什么地方可以相比的了。因此,如果你在四川看见武林人物,就想辨认他们的家派的话,实在是难之又难的事。”
厉斜道:“你说得甚是,不过这两名骑上,目光强烈,凶悍之气迫人可见得他们的武功得有真传,是以不但眼力甚强,无碍夜间视物,同时这一股气势,亦是从武功中锻练出来。
根据此理,可以断定他们的出身,决非一般泛泛的家派。”
艾琳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他们的鞍边都有一根五尺左右的短钢枪,份量甚沉,这等兵刃,可以列入奇门兵器谱中。只不知什么家派,居然训练出这等剽悍的人物广厉斜道:“要不要回去瞧瞧?”
艾琳道:“算了吧,有什么看头呢!”
厉斜沉吟道;“假如他们在这根短钢枪上,有着惊人的造诣,则传授他们之人,可想而知,我倒是很愿意去会一会这个人。”
艾琳道:“你的刀法天下第一,已无疑问,何须还求证不已。”
厉斜道:“我目下的刀法,如是碰上真正的一流高手,仍是凶多吉少。”
艾琳道:“不见得吧?”
厉斜道:“真的,就拿沈宇来说,他身兼家传绝学,以及一个佛门高手的两家之长,尚未达到巅峰境界,就能冲出我的刀圈。换句话说,我已杀不死他。由此推测,我一但碰上各大家派的顶尖高手,自是非败不可了。”
艾琳道:“你口气之中,似是不把沈宇放在眼里,认为不能杀死他,乃是十分奇怪之事,如果你这样想,你就错了。”
厉斜心中大感兴趣,付道:“她一直都闪避开沈字的话题,现在居然给我忠告,要我不要轻视沈宇,显然已经在偏袒我了。”
他口中说道:“我什么地方错了?”
艾琳道:“沈宇小的时候,曾被当时好多名家高手,誉为根骨最佳的人,他们都一致推许他将来尽得家学后,必定是武林中百年罕有的人物。因此,他目下已兼两家之长,而你能击败他,实在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厉斜正要说话,突然又闭起嘴巴,侧耳而听。
过了一会,艾琳轻轻道:“这一阵蹄声,想是那两骑去而复转?”
厉斜肯定地道:“不错,他们所骑的马匹中,有一匹是上佳骏马,我已听出这一匹名驹的蹄声了。”
当厉艾二人谈论了一阵后,车把式也听到急驰赶来的蹄声了。
他直觉地感到有点儿邪门,不由自主地连抖缰绳,催马疾行。
马车速度一增加,顿时剧烈地颠簸起来。
车把式正驱车疾驶,忽见拖车的两匹牲口旁边,突然多出了一匹出来。
他吃了一惊,定睛看时,在黑暗之中,果然看见当真有一匹黑马,傍着拖车的两马驰去。
由于此驹全身乌黑,是以若然不是相隔得近,又是居高临下的话,决计不易看得出来。
他这时方始恍然大悟,敢清早先一直听到蹄声,而又不见有马匹踪影,敢情就是这匹黑马作怪。
不过后面急骤的蹄声,越来越接近了。车把式无暇理会那匹黑马,而回头向后面张望。
此时马车与后面的两骑,相距只有三丈。
车把式正张望时,突然一件物事从耳边嗤地掠过,劲急之极,那股锐风,刮得他面皮又热又疼。
他骇然缩头曲背,急急勒住马车。
马车尚未停定,那两骑已抄上来,迫贴车边。
其中一名骑士粗暴地骂道:“你这龟儿子的,想跑到啥子地方去?”
另一个夹马欺近,就在马背长身扬臂,打了车把式一个耳光,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一巴掌劲道奇大,那个粗皮厚肉的车把式也险险一头栽跌地上,同时疼得哇地大叫。
厉斜从车厢内探头出来,淡淡道:“喂喂,你们拦住马车,还动手打人,这算是什么规矩?”
一名骑士狠狠地道:“格老子你少管闲事。”
厉斜道:“我不是管闲事,只是问一问罢了。”
那骑士道:“问一问也不行。”
早先出手打人的骑士,已抓住车把式胸口,摇撼一下,厉声道:“那匹黑马呢?”
车把式忙道:“在……在那边……”
他们转眼望去,果然看见在拖车双马的另一侧,站着一匹乌亮神骏的黑马,便都现出喜色。
其中一个道:“好极了,等会儿朱龙就有敌手,可以饼一拼脚程了。”
另一个道:“这匹黑马看来神采骏逸,恐怕比朱龙还强一头。”
他的同伴道:“这话靠不住,朱龙是川康地面的万马之王,这匹马虽是不凡,但比起朱龙,还是比不得的。”
艾琳忍不住斥道:“胡说八道。”
那两个剽悍骑士,都惊讶而顾。
艾琳跳出马车外,现出全身。晚风将她的秀发和衣换,都吹拂得飘扬起来,亭亭玉立,风姿甚美。
两名骑上都仔细地向她注视,他们虽然看得目不转睛,但奇的是并没有予人邪亵非礼的印象。
原来他们表现出的态度,倒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仅仅是发掘和领略其中的美,而没有非份的占有的欲望。
因此,连厉斜也不见怪他们,他也走出马车,道:“那匹马驹,是这位姑娘的坐骑,物各有主,你们谈之无用。”
两名骑士的目光转到厉斜面上,其中之一道:“我是李奇,他是张一风,你贵姓?这位姑娘是谁?”
厉斜报了姓名,又遭:“这位艾姑娘,是我的朋友。”
李奇道:“我等急于赶路,没有时间多说了,这匹黑马,我们打算买下,你们开个价钱吧!”
艾琳正要给他们一顿斥责,但厉斜已抢先一步,说道:“两位老兄是高明得很,在黑夜之中,只匆匆看了一眼,就晓得这匹黑马不是见物,兄弟真是佩服之至。”
李奇和张一风听他的话说得奉承,大为受用。
张一风道:“我们堡里有数百匹良马,所以人人都精通相马之道,这一点本领,算得什么。”
李奇道:“厉兄,你快地开个价钱。”
厉斜道:“好,好,两位认为值多少,就算多少。”
艾琳当即晓得厉斜另有用意,也许开个玩笑,寻寻开心。
当下道:“这匹马你们最好别要。”
她语出惊人,李张二人同时讶然地望着她,在风灯昏谈的光线之下,他们毫不费力就把她瞧得十分清楚。
李奇很感兴趣地问道:“艾姑娘为何这般相劝、’艾琳道:“因为这匹牲口,很难侍候,我们都不大敢骑它。”
张一风长笑一声,道:“原来如此,但艾姑娘放心好了,我们都是专门对付坏脾气牲口的人。”
李奇道:“厉兄为人很干脆,既然价钱由我们开,那总不能少了你们就是。”
他举步向黑马走去,一面道:“我们现在就换上此马,也好赶路。”
厉斜道:“那么你们究竟出多少钱呢?”
张一风道:“我们自有道理。”
李奇过去拉住嚼环,黑马静静的站着,显得又骄傲又冷静,简直不像是牲畜,而似是有智慧灵性的人类。
这个剽悍的骑上失声嗟叹,道:“啊,啊,好马,好马,一定是宛西名种。”
他声音之中,充满了惊赞爱慕之情,简直愿意五体投地向此驹膜拜。这等心情,正如良工发现了美玉一般,已经大大超越过贪求占有的欲念,而变成一种感人的虔诚崇敬了。
他接着扳鞍上马,矫健地跨上马背,动作之利落美观,使人一望而知是个骑术高手。
艾琳见他踞鞍挺坐的姿势,好像已与那骏驹合为一体,简直无懈可击,心中大受感动,临时改变了主意,没有发出号令,命爱马作弄他。
她反而低低嘘了一声,这是叫爱马服从的命令。
李奇微微伏身,双腿一夹,两手微微一推,这匹黑马登时如箭离弦,以快得出奇的速度急冲而去。
蹄声在黑夜中霎时去得老远,张一风大笑道:“啊,真是好马,真是好马。”
厉斜惊奇地用手肘转碰艾琳一下,低声道:“你怎么让那厮安然离去?”
艾琳道:“他是个第一流的骑士。”
厉斜道:“原来如此,这叫做货卖识家,对不对?”
他们都轻声笑起来,艾琳随即告诉他道:“别担心,他只不过试试脚力而已,兜个圈子就回来啦。”
厉斜道:“我没有买过马匹,可不知有这等规矩。”
艾琳道:“瞧,这个姓张的可不是还在这儿等他么?”
厉斜道:“我对他这个人没多大兴趣,倒是他这匹红鬃骏马,很合我意。”
艾琳道:“那是上佳名驹,脚程不在我的乌烟豹之下。”
厉斜提高声音道:“张允,你的坐骑叫做朱龙是不是?”
张一风道:“不错。”
厉斜道:“只不知它值多少钱?”
张一风追:“那我也不知道,这是我家堡主的爱马,大概万两黄金也不肯卖的。”
厉斜道:“贵堡养了很多匹好马,是也不是?”
张一风傲然道:“不错,若论数目之多,本堡不算第一,但说到品质,本堡大概是天下无双的了。我们那里有三百多匹,品种甚多,匹匹皆是上佳好马。”
厉斜道:“朱龙算是最好的一匹马?”
张一风道:“不错,前两个月特挑选出十匹最好的快马,一斗之下,还是朱龙最快,又能耐远。”
厉斜道:“若是如此,我倒是想与张兄商量一下。”
张一风道:“商量什么?”
厉斜道:“把朱龙让给我行不行?”
张一风愣了一下,突然暴出一阵狂笑。但见他在鞍上笑得前仰后合,好您听见世上最滑稽的笑话一般。
厉斜等他笑完,才道:“张允笑什么呀?”
张一风道:“你以前可曾听过敝堡?”
厉斜道:“没有,贵堡是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我根本不知。”
张一风道:“我和李奇是从连威堡来的,这个地名,你未到过,也该听过吧?”
厉斜恍然道:“原来是鼎鼎大名的连威堡,听说是四川省最有势力的贼窝,老百姓不必说了,纵然是公门之人,亦可以到堡中游逛,每逢市集,总有上千论万的人赶集,热闹盛况,几乎可以比得上成都的花会。”
张一风含怒道:“好小子,你口中不干不净的,敢是找苦头吃?”
艾琳接口道:“唉,厉斜兄,你怎可以说连威堡是贼窝呢?”
厉斜道:“那是事实啊,据我所知,堡主是坐地分脏的大贼头,像他张一风和李奇这种人,大概是头目之流。”
张一风大怒骂道:“老子宰了你这个杂种的。”
他伸手绰住鞍边钢枪,忽的一响,那匹神骏坐骑已像掣电般掠过了厉斜,在这交错的刹那间,张一风抡抢横扫,风声劲烈震耳。
张一风估计这一记,定可将对方扫翻,至少也得折断三四根肋骨。
谁知钢枪到处,却格个空。在感觉上似乎是因为坐骑冲刺之时,距离拉得太远了一点儿,所以没毅着。
他无须运用缰辔指挥,只用双腿示意,胯下的朱龙倏然一个大旋转,呼一声又冲回来。
转动之灵活,冲刺速度之快,比之练就轻功之人,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一风这回横枪扫中了对方,砰的一响,厉斜己摔在七八尺外。
张一风大笑道:“姓厉的龟儿子,你这是自招奇祸,这回连那匹黑马也收不到钱啦!”
艾琳尖叫一声,道:“喂,那匹黑马是我的,与他无干。”
张一风反而一愣,道:“你与他分得这么清楚吗?你居然不去瞧瞧他是死是活?”
艾琳道:“我只要知道,你们出多少钱买我的马?”
张一风摇摇头,道:“跟你一道走的人,倒是倒了他妈的大霉啦!
我们向例碰上好马,就要买下来,只给三五两银子意思意思。”
艾琳尖叫道:“不行,不行。”
张一风道:“得啦得啦,我们可不跟你这娘们吵架,就给你整整十两吧疗艾琳又尖叫道:“不行。”
张一风道:“你别不知趣,小心连一枚铜钱也拿不到。”
他见她又尖叫,连忙又值:u好,好,给你二十两。”
艾琳道:“不行,我找你们堡主去。”
张一风呵呵笑道:“好,我带你去,你上来吧!”
那张一风话声未歇,胯下的朱龙已得到暗示,倏然来到艾琳身边。
这个剽悍的骑士曲腰伸手,道:“上来吧,我带你去见堡主。”
艾琳把双手藏在背后,道:“不,我不跟你坐在一起。”
张一风道:“本来你自家乘车前去也行,但我劝你还是跟我回去的好。”
艾琳讶道:“为什么?”
张一风邪笑道:“你一个人上路,又是黑夜,小心那赶车的吃了你。”
艾琳道:“胡说。”
张一风道:“我老实告诉你,我家堡主刚刚娶了新夫人,最近诀计不会向女人动脑筋。
你若是跟我,包你有穿有戴,还有大把银子花用”
他巨大的手拿一下子勾住艾琳的纤腰,口中发出得意的笑声,便要把她抱上马背。
谁知劲道乍使,竟然没曾抱起这个美女。
张一风猛一使劲,叭哒一声响处,敢请他自个儿一跤栽跌在地上。
艾琳格格娇笑,道:“你怎地没有坐稳?摔伤了哪儿没有?”
张一风坐起身,一看艾琳伸手来拉他,气得一挥手,把她挡开,怒声道:“臭***,滚远一点儿。”
他毫不留情地辱骂,一面挺腰起身,谁知双脚竟然失去知觉,-片麻木,根本站不起来。
张一风心中一惊,脸上沁出冷汗,付道:“我这一交竟摔断了腿不成?”
才转念间,一阵蹄声响处,霎时来到切近。
来人正是骑了乌烟豹去试脚程的李奇,他转目一瞧,但见历斜躺在七八尺外,张一风也坐在地上。
他连忙掣起钢枪,问道:“怎么回事?”
张一风道:“我自家摔下来,好像伤了腿啦!”
李奇道:“那个姓厉的又怎样了?”
张一风道:“他被我扫了一枪,大概活不成啦!”
李奇嘟哝道:“这倒好了,你若是伤筋动骨,如何赶路办事?”
他刷地跃下来,伸手拉住张一风道:“站起来看看。”
张一风道:“不行,两只脚都麻木啦!”
李奇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艾琳挪动一下,使自己站在李奇与那匹朱龙之间,口中轻轻吹哨。乌烟豹闻声,迅即驰开数丈。
李奇迷惑地向驰开的乌烟豹望去,忽见七八尺外的厉斜,站了起来,还挥手扑拍身上的灰尘。
他迅即放开张一风,横枪待敌,口中道:“老张,那厮没事呀?”
张一风惊噫一声,尚未开口,厉斜已摇摇摆摆的走过来,说道“凭你们两个小毛贼,也能摆平我么?”
李奇怒道:“你小子才是小毛贼。”
厉斜道:“这样说来,你是连威堡中有点儿地位的人了,是也不是?”
李奇道:“你小心了,老子要动手啦!”
厉斜道:“行,本人正要瞧瞧你这杆钢枪上,练得有什么出奇招数?”
李奇更不打话,沉身坐马,双手持枪,齐胸平刺出去,但刺出之势相当缓慢,他也显出吃力的样子。
在他枪尖之前,还有一段三四尺的空间,才是厉斜的身体,因此事实上并没有任何物事阻挡他的钢枪。但他却显得很使劲用力的样子,好像正在使力运枪刺穿一道无形墙壁一般。
厉斜的面色马上变得十分凝重,右手一抬,已多了一把精光闪闪的短刀,顺势在枪尖前划个小圈子。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顺畅之极,比起李奇那种沉重吃力的样子,恰恰形成极为强烈的对照。
短刀刚刚划了一个圈子,但见李奇身子向前急倾了一下,好像前面的无形墙壁突然撤去,以致力气完全落空,所以向前倾滑了一下。虽然李奇不至于当真扑跌但他已经骇然汗下不明白对方怎能化却他这一枪的威力。
厉斜道:“好枪法,这是正宗的毒龙枪,是也不是?”
李奇目光惊异,道:“老兄敢情是身怀绝技之人,眼力之高明,也真少有。我也曾会过不少名家,但还没有一个人能道破我的枪法来历的。”
厉斜道:“那么我果然猜中了,是也不是?”
李奇道:“不错。”
厉斜问道:“张一风也修习过毒龙枪么?”
李奇道:“我等均随堡主习武,学的完全一样。”
厉斜面有喜色,道:“很好,你即速带我们去会见贵堡主,便饶你一死。”
李奇仰天厉声大笑,道:“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厉斜冷冷道:“张一风的下场,你看见了没有?”
张一风直到这时,才接口高声道:“我是自家跌伤的,别听他胡诌。”
李奇应道:“我知道啦!”
厉斜道:“这话当真可笑得很,以他一个练过武功之人,焉能跌成这等模样?”
李奇一想甚是有理,道:“是呀,老张你想想看,究竟如何中了他们的道儿?”
厉斜道:“本来我不要多费唇舌,但实在又气不过他的愚蠢,我告诉你,凭我的本事,他岂能击倒我?这样吧,李奇则才你已曾向我出手,现在不妨走马换将,你拿枪攻击艾姑娘一招,假如她无法招架,我和她一齐向你们磕头陪罪就是。”
李奇忖道:“本堡的毒龙枪法,向例一招就可判出高下,假如此女接得住我一枪,我和张一风加起来,也不是他们的敌手了。”
他当然愿意一试,以便窥测对方苗头。
艾琳谈谈道:“称出手吧!”
说话之时,玉手中的金丝鞭轻轻摇拂,竟不作势待改。
李奇一个翻身,挺格直指艾琳。但见他坐马推枪,用刀刺出。
这一回仍然向刚才一般,显得十分吃力,好像枪尖前面的空气,乃是一道无形墙壁,须得极费力才可刺透。
艾琳玉腕一振,鞭鞘划过空气,发出一阵轻啸之声。只见鞭鞘在敌枪枪尖四周,飞舞了好几下,接着似是寻到空隙,刷地钻入,一下子缠卷在枪杆上。
她的金丝鞭一搭在钢枪上,李奇全身的劲道马上泄去,不禁心头一震,连忙掣枪跃退两步。
艾琳收回金丝鞭,没有追迫。
厉斜冷冷道:“你现在明白了没有?她所站的位置,用意是阻你奔向牲口,借那千里驹的脚力逃走。”
张一风大声道:“依们怎么暗算我的?”
厉斜道:“本人与艾姑娘,分别点了你一条腿的穴道,可笑你全不知晓,还在那儿大言不惭。”
李奇道:“我与张一风奉令赶往某地办事,实在不暇抽身带领两位前往本堡。”
厉斜道:“你若是违背堡主之令,或者当不至于送死。但如是违我之令,今晚休想活着离开此处,你自家斟酌斟酌。”
李奇悍然道:“你们若是要我们服从命令,那就得先打败我手中钢枪。”
厉斜皱起眉头道:“位好生不知进退。”
李奇摇晃一下手中钢枪,道:“我已说过,你先胜了我的钢枪,再说别的。”
厉斜道:“好,既然你是个睁眼瞎子,我本人便请艾姑娘好好教训你一顿。”
李奇嘲声道;“你为何不亲自出手?莫非你须得简靠艾姑娘才行?”
厉斜道:“你一定要本人出手么?”
李奇道:“不错,咱们算是泡上啦!”
厉斜道:“那么你等一等。”
他收起短刀,走向马车,从车厢里取出惯用的长刀。
两人迅即各占方位,互相瞪视。
厉斜道:“本人刀一出鞘,例是见血方回,你迫我出手,简直是自家寻死路。”
李奇道:“我们难死谁生,现在还不知道,你少吹几句行不行?”
厉斜面上泛起森冷杀气,铸一声掣出宝刀。在黑夜中但见光华打闪,不问可知此刀定必锋快绝伦。
他刀一出鞘,跟着人随刀走,化为一溜精虹,光芒强烈夺目,直向李奇卷去。
李奇依然使出吃力刺激的那一招,平淡无奇地指人攻击。
厉斜冲到切近,果然受阻,为之一挫。
但他没有一点儿吃惊的神色,猛一挥刀,划出一片纵横交错的刀光。
李奇只觉枪上劲道突然泄去,赶紧把枪往后退,以便腾出空间,作卷土从来之计。
可是厉斜的大片刀光,在他后退的一刹那间,化为一线,侵人枪圈之内。
这一片刀光乍闪即隐,李奇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三四步,随即抛枪跌倒,再也不会动弹了。
厉斜垂刀向张一风走去,冷冷道:“你看清楚了没有?要不要解开穴道,决一死战?”
张一风瞠目结舌,讶异不已。歇了一下,才道:“不用啦,我不是你的敌手。”
厉斜收刀人鞘,道:“这厮如果向艾姑娘讨教,便不至于送了性命。现在你赶快带路到连威堡去,把你们堡主陈伯威找出来见我。”张一风沉吟一下,才道:“敝堡虽是座落群山之中,但四方八面皆有通路,方圆数百里的居民,无不去过。便是这名赶车的,亦可以送两位前往。在下须去办一件事,好在朱龙脚程甚快,大概可以赶得及回堡,为两位面报求见。”
厉斜斥道:“胡说,第一点,我们不会让你再使用这匹朱龙,本人已经收作坐骑,绝不出借。第二点,你找到陈伯威,叫他赶快出来迎接,谁去求见他?”
张一风决然道:“在下如果不能先去办事,便不能为两位带路。”
厉斜淡淡道:“随便作,大概你愿意到阴间陪陪姓李那厮。”
艾琳突然道:“那个什么连威堡,我们不去也罢。”
厉斜讶道:“为什么?”
艾琳道:“你想想看,虽说毒龙格是字内绝艺之一,但观其仆可知其主,大概陈柏威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这正是千请不如一激,张一风听了这话,登时改变主意,道:“好,在下带你们去。”
厉斜迅即将朱龙拉到稍远的树林内,缚在树上,然后将张一风搬上马车,命车夫驱车向连威堡驰去。
马车在黑暗中,行驶得相当迅速,因此,车厢之人,稍稍感到颠簸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