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傀儡受驱拟人形

作者:司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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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武侠·玄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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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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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51870字


杜余二人一边走,一边注意四周,看看能不能发现云散花。


余小双问道:“你怎么躲过她的毒针呢?”


杜希言道:“我将身转去,其实是诱她出手之计。如果她没有动手,我就暂时饶她一命,若然她出手了,我就决不客气。所以我才一转身迈步,便横跃数尺,同时转身查看她的动静。果然遗过她的暗算。”


余小双道:“真是可怕得很,但你终于投杀死她啊!”


杜希言道:“是的,我也许大不够狠辣了。”


余小双道:“称为人太好了。”


杜希言苦笑一下,道:“好人短命,坏人千年。可见得好人做不得……”


他耸耸肩,又道:“我这话可不是当真的,那里有千年不死的坏人呢?”


余小双道:“我猜这是一些怨天公不平的抱怨话而已,其实好人有好报,作恶多端的人,一定不得好死。”


杜希言同意道:“是的,我也这么想。”


余小双道:“你觉得她怪可怜是不是?”


杜希言道:“起初她向许公强尸体下跪之时,我的确很可怜她,是以已放弃了杀她之念。但第一次她虽然表现出十分依赖许公强,情景固然感人,但她的内心如此恶毒,谁知道她是不是又利用许公强来救命呢?”


余小双道:“那么你为何放过她?”


杜希言道:“我虽然想到,不管她是真是假,但许公强之死,对她无疑是个至为沉重的打击,所以让她活下来,实在是一种惩罚,这样也好,免得你为难,对不对?”


余小双笑一下,道:“是的。”


他们一直走到大路上,还找不到云散花踪影。


杜希言寻思了一下,道:“她一定是走了。”


剁、双道:“不会的,既然她和李玉尘原本是冒险去找你,如今脱险,难道反而跑掉?


一定是错过了。”


杜希言心道:“你那里烧得?我既然与你在一起,她当然非走不可。”


当然这只是主观想法之一,事实上还有许多其他的道理,例如她已碰上强敌,已遭劫持等等。


因此,杜希言也不敢肯定这个想法,当下道:“我们回头找一找也好。”


余小双道:“我跟着你,徒然使你施展不开,倒不如我留在这儿等你的好。”


杜希言摇头道:“你敢是神智不清?在这条路上,多少人想劫走你?我怎么说也不能把你单独留下。”


余小双道:“照你这样说,我一个人就不能出门啦!”


杜希言道:“此一时也,被一时也。以前你没有介入江湖是非之中,对别人的利用价值不同,但现在咱们在一起,年训、凌九重和扈大娘等人都晓得,这些人各有势力,没有一个不想把你抢到手中的。”


余小双道:“那么我赶快回府,行不行?”


杜希言道:“那是后话,目下离你彩霞府数千里之遥,你绝不能独自上路,何况现在便领回去找云散花。”


余小双道:“我可不是不想跟你在一起,只是不愿拖累作,使你烦心而已。”


他们又转身养人树林,接着便涉行过那一片低湿的地区,搜索范围,几乎已达白骨教的洞穴前面了。


他们虽然没有迫得太近,却看得见刚才许公强所躺之处,现下已无人影,大概扈大娘已把尸体移走了。


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回到大路上,已是中午时分。杜希言带着她,往庐州那边走,因为他的一个书撞吟烟,现下还在庐州等候。此外,到了那边,也可以与李天祥方面的人联络上。


两人沿着大路行去,才走了里许,忽见路上有一大群人挤在那儿,似是围观什么物事,以致往来车马都给堵塞住了。


余小双首先停步,他们一直行来,都是靠着路旁,尽量不惹起别人注意。因为像她这么美丽的女孩子,最惹眼不过,如果大摇大摆的走,任何想追踪她的人,都不难从过往路人口中探询出消息。


杜希言问道:“怎么啦?”


余小双道:“前面不晓得是什么事?”


杜希言忖道:“她经过这一番风波之后,胆子已经小了,甚是怕事。以她如此柔弱性格之人,实是不足为奇。”


他心中涌起无限怜惜,道:“‘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紧,不过……”


他一瞧她面色微变,显然心中畏惧,所以连忙改口道:“不过咱们最好别多生枝节,对不对。”


余小双很快接口,大为同意道:“是呀!你说得对!”


杜希言道:“咱们慢慢溜过去瞧瞧,如果与咱们无关,就绕过这些人群,尽快往庐州去。那边我可以与李天样真人的人联络上,或者还可以与令师通消息。”


余小双点点头,与他一道往前移动。


走到人堆近处,两人耳中都听到人们的议论。


他们不必再往前走,已烧得是怎么回事。


余小双泛出惊色,悄悄向杜希言道:“大哥,他们都说是一个巨人,躺在路中心,这个人会不会是……”


杜希言点点头道:“不错,定是张大鹏了。”


余小双道:“他干吗躺在路中心?”


杜希言道:“那要过去瞧瞧才知道了。”


余小双道:“有人说他已死,有人说他还活着,唉!真不晓得是怎样回事?大哥,我们赶快去看看他吧!”


杜希言微微一笑,安慰她道:“不要着急,他没事。”


余小双讶道:“如何得知?”


杜希言道:“既然有人说他活,有人说他死,可见得他外表似是已死,但又像活着,所以旁人都弄不清楚……”


他机警地向四下扫视,一面接下去道:“这等现象不奇,因为张大鹏被人点了穴道之故。”


余小双恍然大悟,马上着急担心地道:“若是如此,我们更须快点去救他。”


杜希言道:“我有一个奇怪的想法。”


余小双道:“什么想法?”


杜希言道:“这个点住张大鹏穴道之人,分明识得,才故意让他躺江*、路中心,吃足日晒尘扑的苦头。”


余小双讶道:“为什么呢?”


杜希言道:“我这么一想,登时有两个人浮现在我心上,一个是云散花,一个凌九重,都是大大涉嫌的人。”


余小双道:“云姊姊不会这样做的。”


杜希言道:“你说的是,看来只有凌九重。”


其实他心中并不承认余小双的看法,因为他深知云散花对自己的感情,因此才把彼此之间的关系,弄得很复杂。


杜希言晓得云散花乃是饶有智慧,计谋甚多之人,同时为人既不邪恶,亦不古怪。只是目下一旦掺入男女之间的“感情”内,情况就变得复杂了。她一方面既爱杜希言,但一方面又因为自己是“破颔”之身,不堪匹配,也即是不能与余小双在情场上争胜。因此,她之所以忽然消失无踪,以及还会做出一些什么事,那是既在情理之中,而又使人觉得不合理的。


余小双不知云散花与杜希言的真正关系,也不知她早已不是无瑕白壁,自然决料不到她会有“自卑”的心理了。


她推推杜希言,道:“大哥,你先把张大鹏救了,才讨论行不行?”


杜希言道:“你站在树后别动,我去瞧瞧。”


杜希言迅即挤入人群中,到了核心,但见一个比常人巨大不少的粗壮汉子,横躺路上,双目紧闭。


乍看之下,这个巨人似乎已经死了,但细加端详,便又看得见他胸口微微起伏,显然还是活的。


围观的都是出门人,对于这等“人命”案,谁也不敢招惹,免得被官府传讯,惹来一身的麻烦。


因此他们都不敢过去验看这个巨大汉子的生死,但又个个好事,都挤在那儿看,后来车马行人越挤越多,当中的人反而走不掉了。


杜希言的身手不同凡俗,是以才得以轻轻易易地挤入核心。一看之下,证实这个巨人,正是张大鹏。


他不须用手摸触,已瞧出张大鹏是什么穴道被制,心想:我只须过去给他两巴掌,就能解开他的穴道。


但他并不付诸行动,目光锐利地在人群中搜索不已。只是令他大感失望的是,人丛中没有可疑之人。


他一方面在研究如何处理张大鹏这件事,另一方面又很记挂着余小双。虽然她身有武功,可是以她如此柔顺的为人,她那点武功,好像已没有用处。使人觉得任何人都能欺负她似的。


杜希言寻思一下,便转身挤出人群,迅即回到路边树后,但见余小双好好站着,并无意外之事发生。


杜希言不禁轻吐一口气,这时方始晓得她已经是一个多么沉重的担子了。


余小双见了他,连忙问道:“是不是张大鹏?”


杜希言道:“是的。”


余小双道:“他现下怎样了?”


杜希言道:“没事,只不过穴道受制而已。”


余小双道:“你能给解开么?”


杜希言点点头,道:“能,但是我没动手。”


他停歇一下,又道:“我认出这点穴手法,是西京凌家的独门手法。”


余小双讶道:“哦!是凌九重么?”


杜希言道:“不错,他自然料不到我认持出他的独门手法,否则的话,他必定不会使用的,你可知他为什么这样做?”


余小双道:“我不知道。”


杜希言道:“他想知道我们的行踪,但又很忌惮我,怕我杀死他,所以想了这么一个办法,真是巧妙得很。”


余小双道:“假如我们出手救了张大鹏,他就可以晓得了,对不对?”


杜希言道:“正是如此,他利用张大鹏与常人有殊的体型,使得这件事惊动了所有过路之人。这样,他虽然距这儿很远,也能够从别人口中,探听出张大鹏的结局。这样,他本人却可不在附近,免得有被我碰上之险。”


余小双想了一下,道:“但你不能不管啊!”


杜希言道:“假如我不是识得出凌九重的独门功夫,当然非管不可。哈!哈!他决想不到批漏出在这一点上。”


余小双道:“大哥敢是打算不予置理么?”


杜希言道:“假如我不出手,张大鹏亦不会有事,十二个时辰之后,穴道自解,还是一个生龙活虎的好汉。”


余小双释然道:“这就好了。”


杜希言道:“凌九重听不到有人解救或是把张大鹏带走的消息,一定以为咱们没经过这条路。”


余小双道:“这就最好不过,但眼睁睁住得张大鹏躺在路上,受一日一夜之苦,想起来心中实在不好过呢!”


往希言道:“我正在找一条两全其美之计……啊!有了,咱们还是去把张大问叙醒免得他白白受苦,好不好?”


余小双讶道:“好,当然好啦!但你不是说……”


杜希言道:“你听我说,假如我们出现的消息,传到凌九重耳中,他便晓得应该往那里走,才可以避免碰上咱们。我现在想个法子,可以把他钓回来……”


余小双一怔,道:“把他钓回来?”


杜希言道:“是的。”


余小双道:“你原先放了他,现在又要把他钓回来?”


杜希言道:“刚才的情势,与现在不同。我相信不但可以把凌九重钓到,还将有别的收获,你等着瞧吧广


他仍然没有行动,余小双晓得他正在思索,为了不打断他的思路,所以闭起小嘴,默默不语。


过了一阵,杜希言才道:“算计时日,李真人派出的援兵,应该已经赶到这一带了,只不知派什么人来?”


他乃是自言自语式的道白,所以余小双插不上口。


杜希言沉吟一下,又遭:“云散花既不见踪影,又多了一个劲敌年训,这种可怕的局面,非迅即打破不可,但这样做法,会不会太鲁莽呢?”


余小双忍不住问道:“它生一个做法呀?”


杜希言答非所问,道:“我认为云散花的失踪,必与年训有关。”


余小双大奇,可就忘了刚才的问题,关心地道:“怎么会呢?”


杜希言道:“年训先在外面搜索,那是因为云散花依计行事,故意留下一些痕迹线索把他诱出,其后咱们碰上年训,他没有提到云散花之事,可见云散花已籍‘忍术’脱身了,假如年训搜索的范围很宽阔,则她势必被他赶到很远的地方,所以来不及赶回与咱们会合。”


余小双过:“但我们后来还逗留了不少时候,又转头去搜索,何以她还赶不回来呢?”


杜希言道:“这正是我一直不明白的疑点但刚才突然省捂一定是年训负伤逃走时被她看见而暗暗跟踪……”


余小双道:“她胆子有这么大吗?”


杜希言不提“丹凤针”,只道:“她胆子大得很。”


余小双道:“港然如此,云姊姊可能会遇上危险呢!”


杜希言道:“我倒不担心这一点,只想快点结束那六指鬼王魏湘寒的大阴谋,这样我就可以脱离江湖了。”


他的目光移到余小双面上,不知不觉流露出心中的柔情,因此他虽没提及,但余小双却明白他乃是想与自己一起归隐。


杜希言又道:“我想来想去,唯有从年训身上,才较易追查出鬼王的儿子,到底潜伏在那一家派中,因此,我非得尽快找到云散花不可。”


余小双提醒他道:“你的话已离了题啦!”


杜希言道:“不,如果我钓得到凌九重,便一样可以钓到云散花,因为我这一着,看似平凡,其实却能使她无法测透。”


过了一阵,大路上挤塞不通的人群,忽然起了一阵骚动。但见他们波分浪裂,让出了一条道路。


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从这条通道,。袅娜地走向人群核心。


她的面部用丝巾蒙了一半,只露出弯长的柳眉,以及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顾盼之际,美不可言。


此外,她双手和面上肌肤,像雪一般的白。被垂的长发后面,斜斜露出一截剑柄,使她大异于一般女子。


那些看热闹的人,都是因为后面移动而往后看,及见人家让出道路,身当其冲的人,便不知不觉照做。


正因如此,那女子袅娜行来,便平添无限神秘魅力。


但见这个蒙面佩剑的美女,到了张大鹏身边,低头审视一下,便从怀中掏出一物,往张大鹏身上弄了一下。


张大鹏马上就能动弹,睁大眼睛,茫然地望着这个神秘女子。


那女子也没有作声,只用那双大眼睛望住对方。过了一阵,张大鹏似乎晓得怎么做了,突然跳了起身。


他挺直腰肢那么一站,比四下的人都高出一头有余,他跨步便行,硬是向人堆中撞去,人人都急忙闪避。


这一来人丛又裂开一条道路,张大鹏领先行去,那神秘女子在后面跟着,很快走出人丛,向庐州方面行去。


这条大路上,人群不久就散尽,恢复如常,但这一个消息,却从这些南来北往的人,带到各处去。


张大鹏行得甚快,不多时已走了数里,回头一望,那个蒙面女子仍然跟在后面,毫无不支之态,刚好路上没有行人,他一边行一边道:“余姑娘,你果不累?”


余小双道:“不累,唉!刚才我真怕你会叫出我的姓名来……”


张大鹏诧道:“你不是在我耳边低声的吩咐我,装作不认得你的样子么?”


余小双道:“是的,那是我用传声之法,但我怕你没听清楚叫起来呀!那知你这么聪明,我倒是白耽心了。”


张大鹏心中大喜,眉开眼笑的道:“我虽然长得高大,好像笨头笨脑的,其实可不比普通人差。”


他停了一下,又问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呢?”


余小双道:“哪么多的人在看着,如果我们漏一点风声,马上就会有很多人来找我麻烦了,对不对?”


张大鹏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


余小双道:“你怎么躺在大路上的?”


张大鹏道:“我也不知道,好像后腰眼有人戳了一下,四肢一麻,就摔在地上,那滋昧真是大大的不好受。”


余小双道:“果然不出杜希言所料,否则岂不是变不成戏法了。”


张大鹏道:“杜先生么?”


余小双道:“他改扮成一个老人,用各种方法跟着我们,如果有坏人出现,他就上来帮忙。”


张大鹏道:“这敢情好……”


走了几步,又道:“他是个好人。”


余小双点头同意道:“所以大家都喜欢他。”


他们走了不远,便找到一辆马车,余小双独自登车,车帘深垂。张大鹏则放开大步,跟在车后。


才到舒城,天已昏暮。


余小双命车把式停下,开付了车资,这才与张大鹏一道去投店。她深知张大鹏一定十分饥饿,是以投店后第一件事,就叫饭菜,在她住的上房内摆开。但见张大鹏狼吞虎咽,也不知吃了多少,才停下来。


之后,张大鹏往房去睡觉。余小双也早早熄灯,上床安联,可是她一点也不困,反而随着夜色加深,人声渐歇而紧张起来,不时伸手摸摸枕下的宝剑。


外面院子透射入来昏黄的灯光,余小双在黑暗中待久了,便能藉这微弱的光线,看清楚房内的一切。


这间客栈的房间,并不理想,简陋的陈设,以及陌生的气味,实在足以使久客的游子,油然而兴思家情绪。


更深入寂,万籁渐歇,邻房的张大鹏响亮的鼾声,可就听得格外清晰了。余小双很是羡慕,因为他似乎不会有什么心事,既能吃,也能睡,在这使人迷们的世间,这等特质,可以算是一种福气了。


又过了一阵,窗外好像有人影一闪而过。


余小双付道:“来啦!杜大哥的猜测果然没错。”


不过杜希言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最先出现,假如是云散花,还没关系,若是凌九重,问题便不简单了。


再是六指鬼王沈湘寒这一派的手下,余小双当然也会发生危险。


眨眼工夫,那道已经闩住的房门突然无声无息地打开了,虽然只是迅速地乍开即阎,可是余小双已经看见。


她在帐内睁大双眼,往房内扫视,然而看不见人影,心想:也许是外面的人,故弄狡猾,故意试我一下的。


又过了一会,窗户轻轻掀开,一道人影,宛如一缕轻烟飘人房内。余小双瞪大双眼,望住这道人影。


她身在帐内,外面绝对看不见她,因此她不必装睡,甚至把头微微抬起,努力辨认来人的身影。


但见这道人影不向床前走来,反而迅疾地缩到角落里,藉着黑暗,隐起了身形。


余小双认不出这人是谁,只好沉住气,等他下一步的行动。她这刻觉得不解的是,目下只不过初更时分,虽然天色已黑,人声已寂,但以一般的夜行规矩而论,实在太早了,应该等到房中之人一定已经入睡的时候,方始展开行动才对。


她既测不透来人是谁,以及有何目的,便只好静以现变。


过了老大一会工夫,墙角的人影,依然没有动弹,假使余小双不是看清楚地进来的话,一定不相信角落中还有一个人。并且由于黑暗的掩护,那个人动都不动,便变成了墙角的一部份,甚难辨认。


余小双默默的数着脉搏,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二更已过,外面的更鼓,单调寂寞地响着。


院中透入来的灯光,有几道影子掠过,可见得有人入院,而且为数不止一人。余小双顿时大为紧张。


这些夜行人,果然都是冲着她而来的,照这情况看来,杜希言的“钓饵”,果然极为成功。


房门无声无息地打开这是第二次了,对于这些高来高去,黑夜行动的江湖人,门户似乎全然不生作用。


只有一道人影站在门口,其他的人,大概都躲起来,用意不外是一方面替此人把风,另一方面替他接应。


这道人影全然不似屋角那一个的闪缩神秘,他在门口停一下,拢足眼神,向房内扫视片刻,便运直入屋。


那道房门在他行出两步以后,便自动关上,发出轻微的呀然之声。


房中顿时黑暗了许多,不过余小双仍可清晰地瞧见那个夜行人。但见他停步却顾,似是研究房门关上之故。


此人静静仁立,暂不动弹,这正是老练江湖的作风。因为在暗室之内,视线不佳,情况不明。如若房内没有敌人暗袭则已,若然有的话,他站着不动,便可以查听到任何声响,以及拳风剑气等。


假使他急于隐向墙边,找寻掩护,则一来可能自投敌怀。二来行动之时,视听灵敏程度。自是大打折扣。


房内全无异状,这个夜行人站了一下,这才缓缓移动,走向床榻。


余小双不知如何应付,是以顿感紧张。心想:杜大哥以暗号传讯,要我投宿此店,还指定这两个房间,可是他为何不在这儿呢?


这一刹那间,余小双不禁胡思乱想起来,猜想杜希言会不会碰上别的事,使他不能及时赶来?


那个夜行人已经距床不到三尺,伸手就可撩起帐子。余小双越发紧张,用力握住剑柄。


突然墙壁上响了一声,室中顿时大为明亮,原来墙上有一盏灯,不知如何蓦地点燃,发出光亮。


那个夜行人马上蹲低身子,减少被袭的面积,同时转头望去。当然他也得防备房中有人突然出袭,是以形状甚是狼狈。


屋角站着一个年轻人,身披长衫,相貌英俊,但双眼却射出阴骛凌厉的光芒,叫人一看而知是个难惹之人。


余小双一看屋角的青年人是凌九重,差点惊讶得发出声音。


她急急向蹲在床前的人望去,但是他一身夜行劲装,背插长刀,虽然只是侧面,但仍然认得。


凌九重锐利地扫视房间一眼,见没有别的人,便冷冷道:“原来是形意门名家曾崎老师,幸会得很。”


曾崎道:“凌公子何以在此?”


凌九重道:“曾老师呢?”


曾畸子笑一声,道:“兄弟只不过来探探消息而已。”


凌九重道:“彼此,彼此,鄙人也是探消息来的,曾老师带多少人来踩踏这小客栈呢?”


曾崎道:“还有两位仁兄,皆是附近地面上的江湖同道。”


他站起来,身材瘦长,年约四十左右,面目阴险。当日在天罡堡内,他也有份,是以凌九重认得他。


这“形意门”在武林中,虽是一大家派,可是由于组织不严密,而又流传甚广,是以品流复杂得很。


曾崎在江左成名了十多年,表面上没有什么,但有人传说他是黑道巨率之一,只是未能证实而已。


因此这次在“天罡堡”的大行动中,李天祥不大肯分派任务给他,不过此人武功甚高,确是千真万确之事。


曾崎再度顾视房中一眼,道:“凌公子早一步进来,可曾查明床上人是那一位?”


凌九重道:“那不干我的事,我只想瞧瞧有些什么人驾临而已……”


他狂傲之态,天生的叫人不舒服。曾崎心中暗骂一声,口中却道:“该公子现在还要等下去么?”


他缓缓后移,直到一边身子贴着墙壁,不怕被床上的人突起暗袭,这才放心。


凌九重道:“现在等不等都是一样啦!”


曾崎道:“凌公子这话怎说?”


凌九重道:“曾老师是席自丰那一路人马,已经昭然若揭,难道会有另外一拨人赶来不成片


曾崎眉头一皱道:“你说席自丰么?他乃是武当叛徒,原系鬼王门下凌九重道:“别装佯啦!你要知道,我曾被李玉尘迷惑,加入过你们的阵营,所以你也无须害怕顾忌。”


曾崎仍然皱起眉头,道:“凌公子,你说的这宗事,兄弟既不明白,也没有兴趣,目下最好先把帐子挑开,瞧瞧这位姑娘究竟是谁,好不好?”


就重道:“有什么好瞧的,房中之八,必是云散花无疑,若不是她,你会有兴趣到这儿来么?”


曾崎淡淡道:“凌公子用字眼可要三思才好,这兴趣两字,会使人家那么一位大姑娘不高兴的……”


凌九重道:“曾老师,你志在她的丹凤针,但据我所知,她并没有得到此宝,你还是赶快把朋友通通带走的好,免得白白浪费时间。”


曾崎道:“凌公子如此明快,兄弟也不兜圈子了!外间传说纷给,关于丹凤针的下落,大都认为是在云姑娘手中呢!”


凌九重道:“这便如何?”语气咄咄迫人,似是怪责对方不该生劫夺之心。


曾崎哼了一声,道:“这等至宝,兄弟想开开眼界,也不算是奇怪之事。”


凌九重道:“这话虽然我不喜欢,但却是实情……”话声未歇,突然间以极快的身法,冲了上去,呼的拍出一掌,真是快逾闪电,又阴险,又毒辣。


曾崎急急挥掌封架,“啪”的一声,震得横移三步。


凌九重感到敌人不但掌力极重,而且招数精妙,当即借敌掌之力,趁势跃退七八尺,嘿嘿冷笑。


曾崎嘲声道:“凌公子好快的身手啊!”


凌九重道:“我只不过试一试曾老师的功夫和反应如何,如若曾老师连我这一掌也挡不住,咱们就不必谈了。”


曾崎哦了一声,道:“凌公子打算谈什么?”


应九重道:“要知我也是偷偷进来,想瞧瞧帐中的女子,究竟是谁?如果是云散花,我与她是老朋友,还不打紧,如是别人,问题就复杂了。”


曾崎道:“那么凌公子已瞧过了没有?”


凌九重道:“没有。”


曾崎道:“公子何故迟疑?”


凌九重道:“我正在等候别人替我动手,曾老师进来时,我不但没有阻止之意。反而甚感高兴,等作动手。”


曾崎道:“那么现在咱们何必浪费时间?”


凌九重道:“曾老师当真敢揭开帐子么?”


曾崎道:“我为何不敢?”


凌九重道:“那你就揭揭看。”


曾崎迟疑一下,道:“公子认为大有危险么?”


凌九重道:“当然啦,难道会有好事?”


曾崎道:“既然如此,公子有何打算?”


凌九重道:“我的打算,是等你离开……”


他摆摆手,阻止对方插嘴,又道:“当然啦!如果你有意自寻死路,我也不会妨碍你。”


曾崎道:“假如兄弟既不退出,又不上前揭帐,凌公子便又如何?”


凌九重一时之间,无话以应。耳中听得对方冷笑之声,顿时大怒,刷地跃上去,掣出金笔,迎面疾戳。


但见刀光电闪,架住金笔,原来曾崎已抽出长刀迎敌。他取刀封架两种动作,一气呵成,功力深厚之极。


凌九重口中咒骂一声,手中金笔点、戳、挑、凶毒如蛇,一转眼前,已攻了六七招,笔笔不离对方上下的死穴。


曾崎背靠墙壁,虽是略嫌不灵活,但少了后顾之虑,也是一大优势。但见他刀光上下翻飞,严密护住全身。


双方拼了十余招,凌九重见久攻不下,心头冒火,更是脏话齐出,连珠咒骂。要知他本是自傲自大之人,但近来连连受挫,这一肚子气,已憋得受不住了。现下连一个形意门的人也收拾不下,教他如何不恼?


曾崎与他恰恰相反,表现的更沉着,见招拆招,一点空隙都没有。他阵脚已稳,益见从容,道:“凌公子,你何来这样大的火气?”


凌九重骂道:“我操你的奶奶……”


曾崎道:“别意气用事,凌公子,咱们究竟为了何事而作生死之斗呢?”


凌九重虽是一只蛮牛,听到“理由”之时,也会想一下,何况他是狡猾之士,当下觉得无以作答,便跃退数步。


曾崎道:“咱们在这儿生死相拼,帐中之人,只怕正在暗暗窃笑你我的愚蠢呢!”


凌九重道:“放屁!你才愚蠢。”


曾崎道:“我蠢也好,你蠢也好,反正咱们直到现在,还不知帐中之人是谁。同时由于她全无动静,可见得决不是拿你当作朋友看待,不然的话,她自应为你声援啊!”


这曾崎的确老练之极,不管凌九重的态度是如何的环,言语是多么难听,他都不生气,仍然牢牢钉住问题的重心,那就是“帐中人”到底是谁?


凌九重觉得对方的话,大有道理,几乎冲口说出同意他去揭开帐子的话。但他始终是天性深沉,尽管千肯万肯,但没有马上说出来,只淡淡地笑一下,不置可否。


曾崎进一步试探道:“咱们先瞧瞧帐中之人是谁如何?”


凌九重道:“我早就说过,如果你上前揭帐,我决不反对。”


曾崎沉吟了一下道:“既然如此,本人就冒一次险,瞧瞧帐中是什么,竟能使凌公子也大为忌惮……”


凌九重乐得有人打头阵,当下退开两步,道:“曾老师请!”


曾崎小心翼翼地走向床榻,但相距尚有四尺之时,倏然停步,头也不回地说道:“凌公子,这房中的灯光,忽然燃着,使咱们都暴露在灯光之下,此事你不觉着有点奇怪么?”


凌九重道:“曾老师乃是老江湖,见多识广,想必知道灯光为何突然点亮之故?”


曾崎道:“公子好说了,在江湖上,有好几种说法,能使灯光忽然通明,最常见的例如以特制不透光的灯罩,到时迅即取开灯罩,便造成突然光亮的效果。再一种便是在灯芯边布置一种特制火药,然后利用一支点燃的线香,拦在火药边,线香燃到有火药之处,登时使灯火点燃……”


凌九重道:“曾老师说得头头是道,只不知人家刚才用的是那一种?”


曾崎道:“两种皆不是,那盏灯台装置在墙上,一目了然,并没有灯罩或线香等物遗在附近,因此……”


凌九重本来对这件事不大注意,但听了曾崎这一番分析,顿时大感兴趣,忍不住插口追问道:“烟此怎样?”


曾崎道:“因此凌公子早先警告兄弟的话,非常合理,这顶帐子之内,必定潜伏难以预测的危险……”


凌九重不禁皱起眉头,道:“这样说来,曾老师打算不揭开帐子了,是也不是?”


曾崎道:“是的,兄弟情愿退出,让凌公子自己了断此事。”


凌九重不甘示弱,嘲声道:“既是如此,你就快点夹尾巴滚蛋……”


曾崎突然间挥刀疾桃帐子,他早已看准了帐子的长度,以及其他的形势,是以刀上力道恰到好处,把一边帐子涂在钩上。这样,有一边已经门禁大开,目光得以透过,对床上的情形一览无遗。


但见床上一张被子,盖住一个人形之物,因是头脚都盖住,所以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人来。


曾崎四道目光,都凝聚此床上,只一瞥间,都晓得被子内盖着的是一个人,因为有着呼吸的轻微动作之故。


除了得知被内是个活人之外,还有一点显而易见的,就是从形状大小看来,那是个女孩子无疑。


凌九重道:“曾老师这一手以退为进之计,漂亮得很,可惜的是虽然揭开了帐子,还是不知道被中是什么物事?”


曾崎道:“看这样子大概是一个人无疑……”他晓得凌九重决不会看不出被中是个活人,但既然他这么说,本概另有用意,所以他也不说穿。


凌九重道:“曾老师何不把被子也挑开瞧瞧?”


曾崎道:“这一次应该轮到公子才对。”


凌九重道:“如果要我动手,我宁可把油灯点到被子上,省得罗嗦!”


曾崎道:“这敢情好,若要使用火攻之计,不必拿油灯了,兄弟身上就有现成的火器……”


他一面探囊,一面道:“如果弄出人命,凌公子你要负责才好。”


躲在被中的余小双,骇得芳心直跳,她不明白杜希言为何尚不露面?


她本来在胡思乱想中,已怀疑杜希言因为发生事故,所以没有及时赶到,现在更加认为必是如此。


外面的曾、凌二人,都瞪大双眼,注视床上的动静,谁知看了一阵,那张被子仍然没有掀起来。


曾崎的手从囊中编出来,却没有拿出任何物事,敢情他刚才只是说的“诈语”,并非真有火器。


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把被子下面的人给“诈”出来,曾崎耸耸肩,道:“此人要不是聋子,就是疯子,决计没有人听到‘火攻’之法而还躲着不动,凌公子怎么说?”


凌九重道:“以我看来,被中之人,既不聋,也不疯……”


曾崎讶道:“这话怎说?”


凌九重道:“被中人定是有心无力……”


曾崎哦一声,道:“不能动弹么?”


凌九重道:“可能连知觉也失了。”


曾椅道:“有道理……”


话声中挺刀缓缓移动,迫近床榻。


他到了床边,手中长刀如果伸出,就可以把被盖桃开,但他并没有这样做,竟然拿刀停在床前不动。


凌九重感到奇怪,由于测不透入家的用心,是以不敢开口,目光一转,射向房里的油灯,不由得想起曾崎的话。


这盏油灯,挂在墙上,这是一种隐敝的位置,究竟用什么方法,使此灯要亮就亮,而又使人看不出呢?


他再转回目光,但见曾崎仍然站在床前,保持原来的姿势,没有动弹,也没有发出一点声息。“大概他是窥伺被中人的动静呢?”凌九重心想。这么一来,他可就不敢开口说话了。


房中沉寂了一阵,突然间又陷入黑暗中,原来房上的灯火,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凌九重心中骇然,连忙跃出房外,免得遭到暗算。


他在外面院中站了一下,见曾崎既不出来,又不说话,登时大感迷惑,对于这种种的经过,泛起了“梦魔”般的感觉。


有一点深知确信的,便是这个神秘的敌手,比他高明得多。但大概目的不是对付他,所以让他逃了出来。


他越想越不对,目下当急之务,便是先脱离这个神秘敌人的罗网,再谋良策。


当了振臂跃上墙头,头也不回的窜出客栈外。


他走了一转,便发现有人跟踪,当下施展几种摆脱跟踪的方法,但出得城外,仍发觉被人钉住。


凌九重忖道:“假如这个跟踪我之人,便是客栈那个神秘敌人,我不能摆脱他,便不希奇了……”


这时他走到一条河边,渡头边有几条木船,其中之一是渡船,船头点着黯淡的风灯,船家蹲在灯下打吨。


凌九重踏落船中,随即坐下,两眼向岸上望去。


眨眼间两条人影迅快夺到,在渡头上停步。这两人都穿着夜行衣,头脸用黑布蒙起隐藏起庐山面目。


这两名夜行人一点也不闪缩,四道目光从蒙面黑布中透出,凌厉地盯视凌九重。


凌九重招招手,道:“两位若要渡河,便须快点下船,马上就开船啦!”


那两名夜行人显然一点也不欣赏他的幽默,其中一个冷冷道:“凌九重,上来说话。”


凌九重道:“你们先报上名来。”


两人道:“我们一报姓名,你就活不成了。”


凌九重耸耸肩,道:“我从小就被人吓到大,你们这一手有限得很……”


那人道:“快点,上来才说。”口气甚是威严,似是身份甚高,一向惯于命令别人。


凌九重吃一惊,心想:“今晚怎的碰上了这许多高手?”


原来此人一则武功高强,此所以能够把凌九重打牢。二则此人的话中,使人听不出他究竟有无恶意?


关于第二点,换句话说,就是此人的神秘性,不下于那个房间中的无形敌人,所以凌九重已认定此人必是“高手”


他念头顿转,随即起身,举步跨到岸上。


那两个夜行人退开七八步,以便凌九重上前说话。


凌九重走过去,淡淡一笑,道:“两位纵然不腾出地方,本人也不会无立锥亡地之!”


仍是那个夜行人道:“我们此来,并无恶意,只不知凌公子相信不相信?”


凌九重从开始到现在,都用尽全力,想从对方的声音举止甚至身材中,找寻线索,与记忆中的每个人印证一下。


但直到此刻,他仍然找不出任何熟悉的痕迹。


他点点头,道:“你这么说,我这么听,至于信与不信,那是我自家的事,不劳费心!”


那夜行人道:“我漏了一句话还没说,那就是如果凌公子无害于我们,便大家都好,如若不然,便不是这样说了。”


凌九重讥讽地笑一声,道:“这话不说我也知道。”


另一个夜行人突然在喉咙中低低咆哮一声,作势欲扑,似是因为凌九重对他同伴的无礼而激怒了。


此人这一作势,凌九重马上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袭到身上。这股压力,一部份是对方的武功产生,但大部份是由于对方的凶厉无匹的杀机所致,由此可知对方的武功,走的必是凶残凌厉的路子。


凌九重不敢怠慢,连忙蓄势以备,因为对方不出手则已,一旦攻击,必定极为暴厉难当,非分出生死不能里手。


先说话的那个黑衣人摆摆手,阻止同伴发动攻击。凌九重这时才看见他的手掌,小指上仿佛长有一枚长指甲。


这个长着长指甲的黑衣人道:“凌公子,我们爽爽快快的说个清楚,你可愿与我等合作,揭开那房间之谜?”


凌九重道:“本人绝不反对,但有一个条件。”


那夜行人道:“除了要我们暴露身份和真面目之外,任何条件,都可答应作。”


凌九重耸耸肩,道:“我刚好就是要知道你的来历。”


另外那个夜行人又发出愤怒的咆哮声,但长指甲的人却道:“你再考虑一下。”


他说得平淡无奇,从他的声音中,谁也找不出一点威胁之意。但凌九重却感到十分严重,果真小心斟酌起来。


要知此人虽然好像没有恶意,可是他们实力之强,却足以使凌九重心惊。照他私下估计,那个凶暴咆哮的夜行人,已足以使他大大头痛,不易应付了。何况这个留着长指甲的夜行人,看来比同伴更高上一头。这两人一联手,他无论如何也难逃这一场杀身大劫……。


他迅快把通盘形势估量过,便道:“好吧!我不要知道你们的姓名来历,但却需要事后安全的保证。”


长指甲的人道:“我们决不会过河拆桥的。”


凌九重道:一何以见得呢?”


长指甲的人道:“我有不少朋友和党羽,大家合力共事,他们有些虽然不幸遭遇危险,但都能至死不变,忠心如故,可见得我们并非反覆无常,互怀鬼胎的集团。”


凌九重一听有理,道:“你要我怎样做?”


对方还未说话,他又道:“你可是老大?”


那人点点头,道:“你不妨用这称呼代表我。”


凌九重指一指那个时常咆哮的人,道:“他是老几?”


老大道:“你叫他老三就行啦!”


他转身行去,一面道:“我们边走边谈吧!”


三人一块儿向城里走去,老大道:“曾崎结果怎样?你一定看见了,对不对?”


凌九重道:“我还以为你们已看见呢!老实说,我一点也不知道。”


老三又发出咆哮之声,凌九重越来越感到这个人简直是一头凶猛的野兽,随时随地都想争斗杀人。


碰上天性如此凶残好斗之人,即使是凌九重之流,也感到很不舒服,心中大受威胁,时时刻刻都得提防着他。


时间越长,心理受威胁的程度越深,就会在不知不觉间畏惧起来,这是大多数人的正常反应。


凌九重亦不例外,他心中对此人厌烦得很,恨不得马上与他拼个生死,免得老是感到被他威胁。


可是他又须得顾忌到那个神秘的“老大”,所以不敢贸然挑衅。然而正因如此,他受威胁的程度就越深了。


这正如普通的人,行经某地,被一头恶大向自己狂吠,这时候既溜不得,但又深恐此犬会突然咬上来,因为它究竟是畜生,谁也不知它会不会扑上来咬人。虽说被咬一口,不会致命,甚至可用杖棒把它打死。但若是被咬了一口,自然非常划不来。纵使是杀了那条大,也不能补偿。


凌九重正是这种心情,那个“老三”既然像野兽一般,则一旦发生事故,使自己负了伤,纵然取他性命,也是不值。


只听“老大”说道:“你身在房内,如何全不知道?”


凌九重道:“灯光忽暗之时,我就赶快跃出房外,曾崎当时还好好的站在床前,至于他何以不离开,我就不知道了。”


老大道:“那一定是他已经遭受暗算了,是也不是?”


凌九重道:“我如何知道?”


老三低哮一声,道:“他说谎!”


凌九重愤怒地瞪他一眼,厉声道:“你说什么?”


老大摆摆手,道:“别吵,请问凌公子,如果要你猜测曾崎为何不出房之故,你怎生猜想?”


凌九重想了一下,道:“哪一定是他遭了暗算。”


老大道:“对了,但你似乎不敢肯定,为什么?”


凌九重道:“我与他相距不远,根本上那个房间就不大,如果是有人出手睹其他,我怎会全然没有感觉?”


老大道:“这正是问题的中心,以凌公子的功力,纵然是体积极微细的暗器,也不能瞒过你的耳目无疑。”


凌九重道:“是呀!”


老大道:“那么我们把这个问题反转过来,即是说曾崎并没有遭遇暗算,便又如何?你可猜想得出?”


凌九重道:“我猜不出。”


老三又咆哮起来,道:“这小子说谎!”


老大已接口说话,不让凌九重有机会与老三斗嘴。他道:“我告诉你好不好?”


凌九重登时忘了回敬“老三”之事,道:“好!”


老大道:“有两个解释,一是你根本没有说出实情,由于我们棋在远处,是以无法得知。二是你与房中之人,根本就是串通一气,从灯光的明灭,远至那个大汉子的昏卧路上,都是你们的计策。”


凌九重不态反笑,道:“随便你怎样想吧!你不妨视在就划下道来。”


老三猛可伸手向凌九重抓去,指力激射,劲厉之极。口中同时怒喝道:“该死的小畜生……”


凌九重翻掌一拍,震开对方的手臂。但觉此人力道强绝,手臂坚硬如钢,假如被他的双臂箍住,相信任何人都无法挣脱。


老三只震开手臂而已,身形纹风本动,足见他内外兼修,下盘之稳,实足惊人。他又咆哮一声,挥臂猛扫。


凌九重一看此人记记都是强攻硬打的手法,可就不敢让他施展开,赶紧运足全力,出掌硬架。


“砰”的一声,两人都退开一步。


只听“老大”喝道:“等一等。”


凌九重和那老三一齐退身停手,不再发招。


老大他徐徐道:“凌公子,你家学渊源,不比等闲,难道还看不出老三的武功,乃是越斗越强的那一类么?”


凌九重心中着实有点害怕了,这个“老大”时时都表现他的智慧过人,也非常神秘莫测。因此,他的手段,也将是神秘得叫人害怕。


他连忙道:“我本来就没有骗你。”


老大道:“你先听听我把你处死的方式好不好?”


他根本不等对方表示意见,已接着说道:“我将使用一种手段,令你的性格和情绪的反应,发生剧烈的变化。然后,你将不由自主地杀死许多与作关系密切之人,也可以说是你所‘爱’的人。这时候,你这个人在别人眼中,已经贱如畜生,一钱不值,谁都可以取你性命。”


凌九重道:“你真是天下最恶毒可怕之人,但我却很喜欢你,甚至崇拜你。”


老大发出冷笑,道:“但你不妨先失望一下,因为我决不会反遭你的毒手。而且当我一旦取去头面上的黑布,换回衣服,你见了我躲都来不及。”


凌九重不管他这话是真是假,心中一味想到对方所说的手段,大为震骇,终于降心低首,道:“我当真实话实说,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奉告了,但愿你们相信。”


老三怒道:“不,这小子没说真话。”


老大阴森地道:“是的,他没说实话。”


他举步向凌九重行去,凌九重身子向左一晃,似是要向右方跃去。但事实上他却恰恰如闪雷般左纵数尺。


猛觉眼前人影一花,那个老大已拦在他前面,身法之快,判断之难,当真远胜一般的高手。


凌九重金笔疾点,科腕泛现三点金光,罩射对方胸腹间“神封”、“期门”、“阴都”


三处死穴。


老大一掌拍出,劲力如山,迫的凌九重金笔招数不能使尽,疾忙侧跃。


但这个对手宛如鬼魅一般,总是恰到好处的移到他面前,封挡住他的去路,真是快得使人连念头也来不及转。


凌九重完全找不出应付之法,手中金笔本能的攻去,使出家传绝学,一招“神枪问路”,取敌“玉堂”大穴。


他这一招仍然被敌人强绝当代的掌力,硬给追回去,仍是徒劳无功,因此,他只好又跃开数尺。


这一趟仍不例外,“老大”还是早一线拦在他前面。使他非出手攻击不可,不然就稳不住自家的身形了。


凌九重终是机智过人之辈,手中金笔虽已发出,但已醒悟无济于事,赶紧撤回,趁势连退三步。


老大站在原处,凌厉的目光,罩定了他。


凌九重喘一口气,道:“你可是六指鬼王魏湘寒?”


老大冷哼一声,道:“那是家父,他老人家的名字,岂是你叫得的么?”


凌九重道:“对不起在下是一时情急,冲口说出,心中并非没有敬意,这样说来,你竟是魏公子了?”


老大道:“不错,本人魏平阳便是!”


凌九重道:“魏公子的武功,胜我甚多,在下甘拜下风。”


魏平阳道:“事实如此,你甘心与否,都不关重要。现在我告诉你,如果你不想多吃苦头,那就束手就缚。”


凌九重道:“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谁叫我技不如人?但假如魏公子许我投效出力,在下岂不是更有用些?”


魏平阳道:“你天性反变无常,自私心重。只须于己有利,随时可以变卦,似你这等人才,我还真看不上眼。”


凌九重自出娘胎以来,今日之辱,实是平生得未曾有。可是他的确打不过人家,唯有徒呼负负。


魏平阳迈步上前,凌九重登时感到对方涌过来一阵凶厉刺骨的气势,显然人家已施展真功夫,如若反抗,必如对方所警告的,多吃点苦头而已。


他估计自己顶多支撑个三五十把,终归要败,何况对方尚有一个同伴在侧窥们,未曾动手?


他深深叹一口气,突然转过身子,双手反背,表示束手就缚之意。


忽觉一缕劲风,袭到腰间,登时失去知觉。


也不知隔了多久,凌九重悠悠回醒,转睛一看,四下沓无人踪。


他仍然躺在大路上,残月在天,星斗已稀,大约是快天亮的对候了,凌九重没有动弹,只默默探测四下情势。


这等反应,乃是修习武功之际,同时训练出来的。无论在什么时候,一睁开眼,便先默察身外的情况。


凌九重确定四下无人,当下坐起来。但觉头脑微微晕眩,腰部脊骨好像被捶击过,隐隐作疼。


此外,他口中还有一股异味,是香是臭,一时竟分辨不出来。但总之这一股异味,使他感到很不舒服。


他用力地甩甩头,顺手把那支金笔捡起,看了一下,插回袖内。由这一支落在地上的金笔,使他依稀想起了一点影子。


原来他回醒之后,所有的动作,皆是出自本能。脑子里空空洞洞,什么都想不起来,但现在开始想到自己何以会躺在此地?心头依稀泛现出两人的影子,但着意追想之时,这些如真似幻的影子马上消失了。


凌九重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付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为何会躺到这儿来了?李玉尘呢?


他摹然怒火上冲,那颗心似乎快要爆炸。因为他突然想到,自己所以躺在此地,可能是李玉尘所为。


假如是她所为,那么她的动机何在?自然是因为要抛弃他,另与新的面首欢好,这个解释,直接了当,十分充份有理。使得凌九重宛如被人猛扎了几刀似的,浑身上下,以及心灵,都为之痛苦不堪。


他含怒移步,迅快行去,不久就看见了城池的灯光,凌九重脚步一停,记得这个城地便是“舒城”。


接着他就记起了那间客栈中的事情;那个救了张大鹏的“神秘女子”,不知是谁?但何以自己本来在那客栈中,忽然会昏卧在那郊外的大路上?他仍然想不起经过。心中也一直没有忘掉李玉尘。


总之,这刻他的思想活动,与平常不同。因为他缺失了“魏乎阳”这一环,以致他感到有点颠三倒四。


此外,他也远不似乎日的沉稳阴险,心里急躁的很,以致他站立之时,身子也不住的微微摇动。


他望了一会,再次举步,一直到了舒城附近,这才改变方向。大约走了数里,来到一条宽大的河流边。


再经上面走了数丈,便有一个码头,停泊着十余艘船只。最末的一艘,乃是双桅大船,舱中尚有灯光透出。


他一跃登船,走入舱内。一灯如豆,照出舱中简陋的陈设。


靠角落的矮榻上,有人倚壁而坐,睁大双眼,默默望住他的动作。这人是个女性,云鬓技垂,甚具风姿。


凌九重关起舱门,走到榻前,蹲下来直视对方。


两人互相看着,过了一阵,凌九重道:“等玉尘,你的本事真不小。”


李玉尘没有一点笑容,道:“什么本事?”


凌九重道:“作被我点住穴道,应当不能动弹。但你居然能坐起来,这等本事还不够大么?”


李玉尘轻轻叹口气,道:“你要知道,我所学甚杂,连你凌家秘传手法,也略知一二。


因此当我们欢好之时,我已利用各种方法,打通了穴道。”


凌九重哦了一声,坐在地旁边,道:“这样说来,你识得家父了?”


李玉尘道:“这是你第二次提出此一问题,但我告诉你,你父亲很怕我,总是躲得远远的……”


她等如暗示说,凌九重的父亲与她没有暧昧关系。


凌九重心中熊熊的火焰明明降低了一点,但假如不是李玉尘已经恢复了武功,他还是会掴她耳光,或者直接杀死她的。


现在要杀死她,可就不是容易的事了。至少一定要趁她不提防之时,出其不意点住了她的穴道才行。


在此他极力忍着内心火焰的煎熬,若无其事地问道:“你可曾到外面走过么?”


李玉尘摇摇头,道:“到处的河水和月亮,都是一样,我已看得太多了。”


凌九重道:“风景虽然不殊,但每个人的心情,随时间岁月变化,所以看起来总是不一样的,你说是也不是?”


李玉尘道:“话虽如此,但你是被倩所移,如果跳得出‘情’外,就仍然没有变化了。”


凌九重道:“听起来你好像已勘破了世缘呢?”


李玉尘道:“你觉得奇怪么?”


凌九重道:“当然奇怪啦!”


李玉尘道:“我想了很多,所以发出这等议论。”


凌九重道:“你想了些什么?”


李玉尘道:“自我回醒之后,直到现在,我时时在想你,这是真话,你别笑…”


凌九重听她说得真挚,便收了嘴角笑容,道:“你当真要我相信么?”


李玉尘道:“你信与不信,尚是其次,但我自己对此却很感到烦恼。”


凌九重道:“为什么呢?”


李玉尘道:“因为我一辈子对待男人,都像行云流水一般,从不放在心上,但现在却办不到,岂不烦恼?”


凌九重讶道:“真的?除了我之外,还有谁呢?”


李玉尘道:“我不必瞒你,还有一个人,是杜希言。”


凌九重宛如心窝里给人打了一拳似的,妒火直冲脑门,恨不得马上就把这个女人,一掌劈死。


但正因为他要杀死她,才不可轻举妄动,定须等候适合的机会才行。因此,他咬牙忍受着无边的痛苦。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你喜欢杜希言么?”


李玉尘道:“我简直爱上了他,可是这已是过去的事了。”


凌九重道:“为什么变成‘过去’之事?”


李玉尘道:“因为你呀!”


凌九重道:“但说不定你一碰见他,又会重燃爱火。”


李玉尘道:“说不定,但起码目前不会。”


她停一下,又道:“我已经渐渐感到青春逝去,岁月不居,因此对于你的眷爱,突然觉得十分重要。”


凌九重忖道:


原来她不是为了“我”而爱我,只不过为了她青春将逝,颜色渐衰,才对我感到珍视而已。


这么一想,登时感到被她侮辱得太厉害了。无论如何,也得尽快的取她性命,方能稍泄心头之恨。


他往床上一倒,道:“我此去居然什么都直不到,等明天再说。或者我根本应该放弃查究之事,与你一同找个好地方,一辈子不再卷入江湖是非之中。”


李玉尘道:“真的么?”


她身子弯下来,伏在凌九重的身上,美眸中放出异样的光彩。


凌九重道:“当然是真的啦……”


他的手环绕过她的腰肢,五指一落,内力透出,登时闭住了她的穴道。


外人看起来,还以为他们拥抱在一起。殊不知这一对男女,看来热烈缠绵,其实杀机似冰,甚是可怕。


李玉尘吃力地道:“你……你干什么?”


凌九重道:“我要杀死你!”


李玉尘道:“为什么?”


凌九重道:“为了……为了……哼!我根本不为什么……”


李玉尘道:“你一定是疯狂了。”


凌九重笑道:“哈!哈!疯狂么?那敢情好……”


李玉尘道:“你真的是疯狂了……”


凌九重道:“如果我不杀死你,我才会疯狂呢!”


李玉尘道:“你忘了我的美妙么?”


凌九重道:“快别提啦!正因你的美妙,天下无双,而且又是天下皆知,我才不得不杀死你,免得痛苦。”


李玉尘算问出一点眉目,忙道:“你痛苦么?”


凌九重道:“不错,当我想到你此后将受到各种不同的诱惑,而你又是无所谓的荡妇,这叫我如何能长期忍受?”


李玉尘道:“你弄错了,正因我见识过无数男人,才不会轻易受诱惑。”


凌九重道:“好吧!就算你不受诱惑,可是我只要想到你以前的男人,也就够瞧的了。”


李玉尘道:“凌公子,你忽然妒心奇重,满腔杀机,大是有异平日,只不知是何缘故?”


凌九重道:“反正就是这么回事,我觉得这样倒也痛快,不须装模作样李玉尘道:“你定要杀死我么?”


凌九重狞笑一声,道:“不错,我不杀你,就须自杀。”


李玉尘是什么人物,是以一听而知他的意思,乃是告诉她假如不除去她,则他受不了煎熬,只好自杀了。


话说到这等地步,她还有什么办法?当下只好闭上眼睛,不再开口。


凌九重翻身坐起,左手在小腿上一摸,拔出一把尺许的匕首,面部的肌肉完全痉挛得扭曲在一起。


他心中一方面感到“不忍”的痛苦,但强烈的杀机,又使他获得一种极度刺激的愉快,使他内心的冲突,达到了顶点。


但见他牙齿一咬,眼中射出犹豫的光芒,手中匕首闪电般落下,一下子***李玉尘的胸膛。


锋快的匕首,完全没人李玉尘的胸前,只剩下一截刀柄,露在衣服外面。李玉尘透一口气,张开眼睛。


她在穴道禁制之下,全无痛苦。但却感觉得到匕首***她肉体内的动静和声响,使她骤然一惊。


李玉尘惊的是这个男人,竟然当真用刀子,***自己的要害。她的生命,从此真正的告终了。


她也知道只要凌九重一拔起刀子,她马上就气绝毙命。如果刀子不动,还有片刻工夫可活。


这片刻工夫,乃是她在世上,唯一有意识的时间了。


说起来她应该多么珍惜才对,然而奇怪的是她反而不想在尘世多逗留了。一种无比的厌倦,涌上了她心头,使她希望凌九重快点拔起刀子。


凌九重胸中的无限快意,忽然被一阵鲜血的味道冲散。而这一刹那间,墓地恍然大悟,记起了“魏平阳”来。


他之所以能毫不迟疑地杀死李玉尘,敢情是受了魏平阳这个恶魔的摆布。因此,他顿时得住了。


李玉尘发出息促的喘气声,把他惊醒。


凌九重迷惑地道:“李玉尘,请饶恕我……”


李玉尘微微而笑,发出低微但清晰的声音,道:“为什么?”


凌九重道:“我的确是疯狂了,那个恶魔说过,他要使我杀死我所爱的人。”


李玉尘道:“谁呀?”


凌九重道:“魏平阳。”


李玉尘哦一声,道:“原来是他。”


凌九重道:“他是魏湘寒的儿子,你认识么?”


李玉尘道:“我认识,他的真面目我也知道……”


凌九重念头急转,心想如果把这个秘密,告诉李天祥、孙玉麟或杜希言他们,不失为报复之道。


当下连忙问道:“他的真面目是什么身份?”


李玉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反问道:“你问来作甚?”


凌九重道:“我得报仇呀!”


李玉尘道:“你最好打消此想,他太厉害了。”


凌九重道:“我发誓,一定要报复。”


李玉尘道:“你为何忽然会知道是他令你这样的?”


凌九重道:“我嗅到血的气味,突然记起他追袭我之事,关于我将残害所爱之人一事,是他亲自告诉我的……”


他停一下,又道:“早先我一直记不起来,也许是他药物的功效吧!”


李玉尘眼中流露出悲哀之色,道:“唉!我自从炼成了‘色身’之后,满以为这一生不怕会被任何男人加害,料不到最后还是逃不过此劫,你听我说,他用的手段,必是药物与针灸齐施,你不过受我鲜血所意,暂复灵智,等一会仍然会恢复刚才的样子,试想你连仇人是谁,也记不得,如何能报仇?”她说到后来,声音渐细。


凌九重着急起来,连忙道:“我不知道有什么办法,但你先把那厮的身份告诉我。”


他忽然发现李玉尘向他眨眼示意,才自惊奇,已听她尽力提高声音道:“我看不要告诉你啦!他目下一定在千百里外,等你找到他,你已忘了这回事,有什么用呢?”


她接着极低声地说出一个名字,凌九重何等机警,登时醒悟她使眼色之故,乃是暗示她的话,不是当真。


换言之,那个恶魔魏平阳,不但不是在千百里处,反而是潜伏在一侧,若然她说出了他现在所用以掩饰的身份,这个恶魔马上就会闯入来,把他杀死。幸而她低声说出来的名字,他听得十分清楚。


他叹口气,道:“既然你不肯说,我也不勉强依,只不知作尚能活上多久?”


李玉尘道:“快啦!我已经感到……油尽灯枯了……”


这一句“油尽灯枯”,她说得非常悲凉凄怆,可见得她事实上并不愿意死,只是无可奈何而已。


凌九重本来正在大动脑筋,寻思如何能把这件莫大的秘密,传到杜希言等人耳中的方法。但她的悲声哀叹,使他心弦大震,登时什么都给忘了。他睁大双眼,望着这个娇艳似花的女人。


他回想一下,便晓得李玉尘敢情“玩火”了多少年,但到末了还是真个动情,这是从她早先的话中推究出来的结论。


然而当她真正动情,愿意“花落凌家”之时,却被他杀死了。这整件事情,是多么震撼心弦的悲剧啊!


但见李玉尘美艳的面上,鲜丽的颜色渐渐消退。


凌九重声如看见一朵鲜艳的花朵,正在迅速地萎落,他的心不禁疼痛起来,突然涌出了眼泪。


他轻轻道:“玉尘,你可还记得,那次咱们初会,你要杀死我,后来,你很奇怪我何以不怕。唉!往事如烟,空留悲们……”


李玉尘的眼皮微微动一下,欲闭还睁。


她的美眸,仍然如天上星辰一般,深嵌在人心中。


凌九重的热泪滚滚流下,很声道:“玉尘,生死大事,古今以来无人能够勘破,你别笑我流泪送你。”


李玉尘没有做声,大概已不能言语了。


凌九重又道:“生命的可贵,就是一去不回。你这一去,真是无限风流多少繁华都消歇了……”


他话声一歇,外面汩汩的流水,以及萧萧晓风,送来悲愁的声响。


李玉尘娇躯轻轻震动一下,便完全软化。


这个轻微的动静,表示她的生命,已经消失了。


这个一代尤物,虽然是死去,但美丽仍未消失。


凌九重的泪水,滴落在她的面庞上。然后沿着她的工颊滚下去,乍看好像是她也在凄然落泪一般。


他的目光落在匕首柄上,忽然想到如果把这口匕首,刺入自己的胸际,便可以一了百了……。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诱惑,使他忍不住伸手落在刀柄上,旋即巧妙地拔起来,不让李玉尘的鲜血,喷溅到自己的面上。这一股鲜血的味道,登时又使他的神智清醒过来。


他暗自忖道:“是了,这一定也是那个恶魔的连环毒计,我杀人之后,不知不觉中自杀,这件命案,就此圆满结束。”


他迅即把匕首插回腿帮子上,由于这个动作,使他突然触动了灵机,想出一个没有法子之中的法子。


他巧妙地籍着身体掩护,挡住外面射入来的视线,掀起李玉尘的衣襟。里面的一件,果然是件白衣。


凌九重很快地以指蘸血,在白衣襟上写了不少字,然后把上面一件盖好,掩住鲜血写成的字迹。


他抱起这具尸体,踉跄走出舱外。天边己微露曙色,晓风扑面,使他机伶伶打个冷战,迅即放开脚步,向舒城奔去。


当凌九重抱着尸体,越墙进入那间客栈时,天色已经大亮。


凌九重像一阵旋风似的冲入那个房间,把李玉尘的尸体,丢向床上。


李玉尘的躯体,把帐子压得破裂跌落,那顶帐子盖落床上,竟无人从帐中跃出来,但凌九重却毫无惊奇之色。


原来他这刻已经忘记了“魏平阳”之事,他乃是直到抛开手中尸首,才陷入这等恍惚的境地中。


其实凌九重早已防备到自己可能会有变化,因此之故,他决定把秘密写在李玉尘内层白衣上之后,就集中了心力,要自己记住一件事,这件事他现在已做到,就是把李玉尘的尸体,丢在蒙面女子的房间内。


当他完成了这件事,登时心神迷们,不知道自己在于什么?也不知道应该再干什么?茫然回身行出去。


房外四下,有四对眼睛,向房间注视。但很快的就剩下两对眼睛了。


复过了老大一会工夫,其他的房间都有了动静。这时一个店伙走人来,到了房前,往洞开的房门内一望,登时骇得叫了半声,还是及时用手掩住自己嘴巴,才阻止了自己大叫。


这个店伙马上转头四看,见没有人,便迅即人房,还顺手把门关上。


他的举动,不问而知必是先检查一下李玉尘,瞧瞧她满身的血迹是不是真的,但不论真假,也不可让别的客人看见。


店伙很快就出来了,面色灰白,显得十分震惊。他仍然关好房门才出去,可见得他是个非常老练之人。


不久,他就带了店主,掌柜等人进来,悄悄人房。


这些人的神秘行动,落在魏平阳方面的人眼中,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开店的就怕闹出命案,如若发生了,在报告以前,当然要先商量一下。而在商量之前,又必须关门,以便保持秘密。他们的低声对话,仍然进不过外面武林高手的窃听。那名店主直在叫苦。而且追问这个房间的客人的下落。


店价回答说是一个好道人家,因为蒙着半截面孔,是以不知是不是这个女人。他再三发誓说没见到隔壁的大汉离开,但目下隔壁已是空空无人,实在不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掌柜的向店伙道:“孙老二这~下够咱们受的啦!”


店主用哭丧的声音道:“这件命案一传开,咱们生意没得做还不说,单是官家审问,就捱不了多少天,真是死也……”


孙老二道:“我们大家都不提,就没事啦!”


店主和那掌柜都一楞,互相对瞧。


孙老二又道:“反正一个死了,一个跑了,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逃跑的人,定是做贼心虚,他往后还敢到这儿找人么?所以我说,把这个女的悄悄埋掉,就可以省去说不清数不尽的闲气了。”


店主道:“谁……谁去理呢?”


孙老二一拍胸膛,道:“我叫一个人来,包管一切妥当,只须花一点点钱,他一辈子不会说出来。”


掌柜的道:“这怎么行?那是把柄呀!”


孙老二道:“我虽然没钱,那人敲不到我,但万一宣扬出来,我的罪更大,如果不可靠,我敢叫他做么?”


店主和掌柜的都六神无主,也不暇细问,便叫他去。


过了半个时辰,孙老二和一个壮汉带了必须的物事从后门入店,到了房中。孙老二关上门,还往窗外窥看。


那个壮汉过去把李玉生翻来翻去,好像在验尸一般,动作非常仔细。


孙老二回头瞧看,见他把一个死人这般搬弄,登时胃里一阵难过,只差一点,就呕吐出来。


他连忙别转头,再向窗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