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患得患失

作者:司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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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武侠·玄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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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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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42980字


严无畏虽然没有明说出来,可是雷、宗二人都十分明白,这两个魔刀高手,再碰上一次


硬仗的话,就没有复元的希望,此所以严无畏会说将来这门功夫,只有宗旋独享的话。


严无畏转眼向雷世雄望去,又道:“你内伤不比等闲,虽然要不了命,却不易痊愈,但


你不必着急,更不可急於要修炼复元,以致反而变化,好了,你们兄弟去谈谈,为师也到了


仿功课的时间啦!”


雷、宗二人辞出,外面的人都围上来向他见礼请安,这些高手们,至今还是第一次向宗


旋行属下之礼的。


从前宗旋行侠江湖,与独尊山庄作对,天下皆知,其实宗旋与这一批黑道高手,屡有冲


突,照理说如今相见,应该有点不大自然才对,殊不知这些人无一不是老奸巨滑,表现得异


常恭顺崇敬。因此,当宗旋和雷世雄独处之时,只有孟行守在外间,宗旋便向雷世雄说道:


“大哥,前有准阴佛寺的一役,後有今日的一幕,依小弟之见,这一帮人,皆不可寄以心


腹,托以重任。”


所谓前之一役,便是指雷世雄吩附属下可自由随彭典离开之事,那时人人都跟彭典走


了,只剩下雷世雄独对强敌。


雷世雄叹道:“是的,我自问一向对他们恩厚而威重,必有以身殉主之士,孰知生死关


头之际,个个都是贪生怕死,毫无骨气之人。”


宗旋沉吟一下,才道:“怕只怕罗廷玉挟其声威清誉,扬言饶此辈不死,要他们离弃本


庄,他若行此计,本庄立时烟消瓦解,冰山倾倒了。”


雷世雄瞿然道:“这话甚是,待我明天点醒师父。”


宗旋摇摇头,道:“师父他老人家生平自恃自傲,决计不肯相信有这等事。”


雷世雄道:“那就更加可怕了,这一帮人如若倚为主力,而到时阵前变节,忽然通通逃


走,大局不可收拾,这真是本庄最致命之伤。”


宗旋道:“大师兄只说中其一而已,其实本庄尚有一大危机。”


雷世雄讶道:“还有麽?惭愧得很,我竟没有想到。”


宗旋道:“这也怪不得你,原因等会再说,先讲这个危机,那便是师父的内伤,恐怕目


前尚未痊愈,此所以他老人家一直容忍看,不与罗廷玉正面作一决战之故,你由於对师父信


仰过甚,所以看不出来。”


雷世雄压低声音,道:“师弟这话有欠考虑,难道你不是对师父全心信仰麽?”


宗旋道:“小弟一向亦与大哥一般,从未想及师父内伤未愈这一点,目下由於武功已


失,是以才得以冷静客观的思考,以小弟猜想,那两名擅长魔刀的高手,早已到了,但师父


却不得不假借等候人手的藉口,拖延时间。”


他说到此处,两人的心情都极为沉重,相对叹息,雷世雄过了一会,才道:“你所言甚


是,以愚兄这种内伤,虽然相当严重,可是假如师父不是功力未复,实在不难运用他的深厚


功力,助我迅即复元,以前彭师弟亦是如此,师父根本无法以本身功力助他。”


他突然悄悄起身,猛然掀向外间查看。但见外面杳无人迹,不觉大奇,回头道:“咦!


孟行何故不见了?”


宗旋道:“或者在外面吧?”


雷世雄走出去,旋即回转来,道:“不错,他在外面巡视,看来对你相当忠心和卖


力。”


宗旋道:“以我看来,他比本庄别的人还要可靠,小弟想不通的是师父何以要把此地座


落位置连我也给瞒看?”


雷世雄道:“这一点我也问过师父,他说此举实是防范那姓孟的家人,假如他想留下暗


号,势须多费气力,并且易於侦破,好在经过缜密的观察之後,此人并无留下暗记之事。”


他们谈到很晚,才各自归房安寝。


过了叁日,宗旋巳依照师父的指点,运功破禁,但必须要个把月之久,方知此法对不


对,如果错了,又得改用他法,同时又得化上个把月时间,方试探得出有效与否。这正是端


木芙当初设计,她说要使严无畏误入歧途,最快也须一年以上,才能使宗旋复元。


在这数日之内,孟行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宗旋,足迹罕得踏出院落。因此,这天晚上,雷


世雄到宗旋处闲谈时,提起了孟行,便道:“师父经过连日缜密调查察看,这孟行果然忠心


可靠,他只知道服侍你,全然不打听这是什麽地方,一路上也不曾发现有孟家人来的踪


迹。”


他停歇下来,先出去巡视一会,但见孟行在壁外巡守,距内间甚远,纵是高声谈论,他


也听不见。雷世雄返室後,这才向宗旋道:“师弟,你所担心的两件事,我已告诉师父,他


老人家虽然不说什麽,但看那意思,竟也是承认真是两大危机。”


宗旋道:“如果师父不能在短期内修炼复元,只怕军心日渐涣散,敌势则日渐强大,再


过一段时间,纵然师父得以修复,但形移势改,主客易位,那时侯才举行决战,胜败之数,


又完全不同了。”


雷世雄道:“你说得是,但我目前只担心一事,那便是罗廷玉当真放出声气,指出师父


内伤未愈,同时他又放过本庄所有叛庄逃走之人,风声一旦传到,这局面便无法收拾了。”


宗旋仰天沉思了一会,道:“好在这等风声不易便到此间,这是小弟连日来唯一的安


慰,不过既然大师兄提起,小弟想了一想,觉得仍然不可徒赖地方隐秘,必须先发制人,套


住手下诸人之心,使他们有了先入之见,便不为言语所动了。”


雷世雄道:“无怪端木芙会怕你设计筹谋,以愚兄看来,你如不分心武功,单用才智的


话,定然不输於端木芙。”他提起了这个绝世美女的名,神情间掠过黯然之色。


宗旋道:“小弟一心一意只对付这批仇敌,自然容易得多,不比她思虑百端,事情太


多,所以或者尚可与她较量一番。”


他略略一顿,又道:“这个先发制人之计,亦须以谣言方式出之,咱们巧妙地透露给他


们知道,内容是师父其实早已复元,只不过特地示敌以怯,好教对方误以为师父内伤未愈,


所以此举还有一个用意,便是故意造就罗廷玉英名威誉,又示之以怯,以便试探本庄之人的


忠心,再者,把罗廷玉培养起来之後,才一举歼灭之,即可奠独尊山庄万世之基业,天下再


无足以抗衡之人了。”


雷世雄击掌赞叹,道:“妙极了!此是上上的攻心之计,如若施行得妥当,包管无人胆


敢叛离。”


他匆匆出去,只见孟行站在靠院门那边,当下命他过来,嘱他入屋小心服侍宗旋,这才


直去见师父,献上宗旋之计。翌日,尚未到中午时,所有的高级部属,莫不听悉了这个消


息,人人皆以为只有自己知道,所以守口如瓶,不向旁人透露,自然在他们心中,已决定有


事之时,务须效忠舍命奋战,才不致被严无畏以为不忠。


又过了两日,这天的上午,严无畏在阴阳双将以及数名霜衣卫队的护法下,步入了这座


院落。他步入房内之时,孟行正在替宗旋整理衣服,宗旋连忙起迎,严无畏吩附他坐下,环


顾室中一眼,宣碧君看见屋内有一张太师椅,连忙去端过来,给严无畏坐用,雷世雄也闻讯


从邻室过来,叩见师尊。严无畏问过他们两人的情形,又闲谈了数句,这才咳了一口痰,此


是他快要说到重要事情的习惯。


他伸手指一指痰盂,孟行赶紧去捧了过来,严无畏等他放下痰孟,看他一阵,淡淡道:


“你如此忠心服侍阿旋,老夫心中甚喜,将传你几手绝招,使你能跻身高手之林,现在你可


先与碧君放对,斗个二叁十招,让老夫先看一看路数。”阴将宣碧君面上掠过一丝讶色,旋


即恢复如常,走将出去。


孟行大喜叩谢,严无畏道:“你们先徒手相搏数招,然後使用兵器不迟。”


宣碧君等他话了,才道:“你小心了,我虽不会伤你,但你若是败得太容易,不免乏


味。”


孟行道:“小人尽力而已,请姑娘指教。”


他的功力如何,一时尚未显露,但招数手法却精奇奥妙,变化甚多,因此连宣碧君这等


身份之人,亦不敢贸然轻进。她连绕了叁匝,这才发掌拍去,猛觉指风拂腕,心中微怔,赶


紧变招,但见孟行乘势抢攻,使出连环叁招,一气呵成,竟是有攻无守,凌厉之极。


宗旋微微而笑,心想那孟家母子可真不简单,在她手下的家仆当中,居然有这等惊人高


手。宣碧君封拆过这连环叁招,蓦地欺身迫入,纤掌斋飞,展开反攻。但见她手挥目送,身


形飘忽,招式奇奥变化,立时把孟行迫得连退六七步之速,但孟行阵脚未乱,分明尚可支持


一些时候。


严无畏突然道:“够了!你们都停战罢手。”


声音虽是不高,但字字如锤,敲击两人耳鼓,宣碧君首先跃开叁尺,孟行自然也赶忙住


手。严无畏面上的表情全无变化,可是说出一句话,内容却十分惊人,假如是旁人处他地


位,一定多少会有点表情上的变化无疑。


他道:“阿碧,与我拿下这个奸细。”


宣碧君唰声欺近,伸手擒拿,这一回她不但用上全力,同时亦因为早就得到严无畏的暗


示,所以准备停当,反应之快,骇人听闻。孟行莫说事出仓促,即或不然,但在宣碧君全力


擒拿乏下,能不能抵挡得住,亦成疑问。这刻他几乎是束手就擒,被宣碧君挺转了右臂,分


筋错骨,是以霎时疼得热汗滚滚,流了下来。


他抗声说道:“小人如何变戌奸细?”


严无畏望了宗旋一眼,缓缓道:“阿旋,你心中一定大惑不解,因为你也曾小心考察过


此人,认为全无疑念,方敢予以信任。”


宗旋道:“弟子正是如此,这孟行乃是孟家家人,当初弟子曾经小心查过,始敢无


疑。”


严无畏仰天冷笑一声,道:“假如这是端木芙的手段,那麽老夫就不能不後悔没有早早


把她诛除,以致招来无穷後患了,不过,我看端木芙还没有这等本事。”


孟行虽然痛得直冒汗,但他一声不哼,神态倔强,使人测不透他的深浅和心思。宗旋转


眼向他打量了一会,缓缓道:“看了他这等神态,果然使我信心动摇,假如他只是一个家


仆,无论如伺,这刻亦将分辩数言。”严无畏道:“为师在一些小动作中,看出他不是久执


贱役,惯於服侍人之辈,例如我们进来,他如果真是仆从出身,一定会立即搬过椅子,所以


我後来故意要吐痰,试他一下,果然他直等我示意,方始去把痰盂端来,由此可见他根本不


是仆出身的。”


孟行虽在疼痛难忍之中,闻言亦不觉一怔,但接看便高声道:“小人在家中之时,日日


勤修武功,根本没有服侍夫人少爷的时间。”


严无畏冷冷道:“假如我不是指出使你心慌的马脚,谅来你至今还不会开口的,老夫告


诉你,那就是不管你是否冤枉,一迳把你处决了,你也无可如何,倒不如从实供出,落得一


个光明磊落,岂不更好。”


孟行哑然无语,宗旋是何等厉害的脚色,先前是有了先入为主之见,所以总不觉察有


异。现在看他的反应和态度,脑筋一转,巳猜出了他是谁,当下说道:“孟行,以你的道


行,挟着恩德之力,瞒过我则可,但在家师如电神目之下,你还得很修炼个叁五十年,才有


点希望可以得售阴谋,我劝你从实说出一切,还不失为英雄好汉。”


孟行哼唧了一声,道:“你教她放松一点。”


阴将宣碧君道:“你肯直说,我自然会放松。”


严无畏道:“那也不妥,此子已练成了通臂功,阿碧你施展的分筋错骨手法,别人诚然


痛不可忍,但在此子而言,只是小意思而已。”


宣碧君怒道:“好啊!这个小畜生还想趁机挣脱逃走麽?”


她五指上内力一发,孟行面容骤变,眼珠鼓突,当真是痛不可当之状。


宗旋摆摆手,道:“碧君,照刚才那样就行啦!”


宣碧君见他说话,只好收回後来发出的内力,孟行大大的喘一口气,抬头向宗旋望去,


但见对方眼中露出怜惜同情之色,当下已硬不起来,道:“老庄主,你当真是才智杰出,绝


世无双的人,虽然我对目下的情状,早已有了准备,但还是瞒不过你的法眼。”


严无畏道:“闲话休提,你已发出消息了没有?”


他对对方的一切,似是完全了然於胸,使那孟行回答之时,大感踌躇,不知应该保留多


少才恰当。他因此沉吟了一下,才道:“小人这一回答,眼看就是死路一条,唉!回答与否


还不是一样麽?”


严无畏道:“不然,你如果从实直说,应该尚有一线生机。”


孟行道:“小人不信有这等奇事。”


严无畏向宣碧君点点头,只听一声惨叫起处,孟行已昏了过去。原来宣碧君奉到命令,


硬生生把孟行的一只胳臂扭折了。她先使了分筋错骨手法,所以这一扭断对方之臂,不但永


无复元之望,同时那阵剧痛,亦比平常断臂之痛要大上许多倍。因此孟行虽然武功高强,身


子强壮,也熬不住而痛昏过去。


过了一阵,他悠悠醒转,发现一切仍末改变,他依然被宣碧君抓住,直立房中,面对看


那个称尊天下的七杀杖严无畏。他确知的一件事是自己的右臂,永远变成残废,如果一定要


找出一点可以安慰自己的,那就是此臂虽然残废,但总算还长在身上,不致於像断去一条臂


之人那麽难看而已。


严无畏冷冷道:“须知老夫出道以来,均是说一不二,如果怀疑老夫之言,这人一定要


感到後悔奠及。”


宗旋忙道:“孟行,快点说吧!”


孟行道:“我早已讲过,实说或不说,还不是一样麽?”


“克喳”一声,紧接善孟行又发出一声惨呻,原来他的左臂,又被宣碧君扭断了,这回


大概是较为习惯,是以没有昏死过去。事实上他这一次远不及上一回痛苦,这是因为宣碧君


未及施展分筋错骨手法所使然。


宗旋高声道:“忆侠,你不是识时务的俊杰,假使你有杀身保密的理由,我可以为你求


情,早早了断,如若没有足以舍身的原因,你还是早早说出来的好。”


孟行一怔,抬头向他望去,道:“你已知道我是盂忆侠麽?几时知道的?”


宗旋道:“刚刚才发现的,你家不是擅长易容化之术麽?所以我恍然大悟,你竟然就是


孟公子盂忆侠。”


严无畏道:“孟忆侠,汝母现下在什麽地方?”


孟忆侠道:“恕我不能奉告。”


严无畏道:“如若你母亲前来,向我求情,你或者可以保住一条性命。”


宗旋听出话中有因,顿时记起严无畏说过,他与孟夫人乃是相识。但他怎样才能点醒孟


忆侠呢?盂亿侠惨笑一声,道:“在下生平别无他长,只会孝敬母亲,假如此地有险,在下


宁可死一百次,也不会把她请来。”


宣碧君怒骂一声,起脚一踢,“澎”的一磬,把盂忆侠的胫骨踢断了。


孟忆侠跌倒地上,痛得身子连连翻动,但他两臂已废,连伸手去摸摸这只断了的脚,也


办不到。照这等情形下去,盂忆侠自然只有死路一条。


宗旋向严无畏说道:“他既然不肯说,乾脆杀了他,免去他的活罪,师尊意下如伺?”


严无畏讶然望他一眼,道:“你武功失去以後,突然变得面软心慈起来啦!”


宗旋叹一口气,道:“假如他们孟家并非端木芙之人,则不论此一刺探本庄之举,是何


等可恨,但在弟子来说,他终究救了弟子一次。”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再说,孟忆侠气质颇不平几,令人生结纳之心,弟子实是深惜


这等人才。”


严无畏唔了一声,忽然仰头寻思,过了一阵,才道:“盂忆侠,你还能说话麽?”


孟忆侠咬牙忍住诸般疼痛,道:“能够。”


严无畏道:“你父亲是谁?”


孟忆侠道:“今日之事,与先父全然无涉。”


严无畏道:“阿旋说你不识时务,果然不错,你难道至今还看不出老夫的为人,乃是言


不轻发的麽,我对你已经是最为优容,你可知道?”


盂亿侠道:“我仅有四肢,已废其叁,还算得是优容的话,那真是千古奇闻了。”


严无畏第一次微现怒容,但旋即恢复常态,冷冷道:“带他出去,收押起来。”


宣碧君讶然向他注目,似是感到难以置信,及至被严无畏瞪了一眼,这才赶忙动手,把


孟忆侠挟了出去。严无畏挥挥手,阳将徐刚大步走出房外,在附近巡视。


严无畏深思地坐了一阵,才轻轻咦息一声,道:“奇怪,我对此子生出不忍之心呢?”


宗旋道:“这自然是因为师父您识得他母亲之故了。”


严无畏道:“也许是吧!”


他向雷世雄道:“你一直没有作声,不知心中作何想法?”


雷世雄道:“这孟家母子假如不是端木芙之人,为何要潜入本庄,刺探秘密?”


严无畏道:“那孟夫人乃是有胆识,才智杰出之人,她葫芦中的药,不易猜中。”


他停歇一下,又道:“我屡屡给予盂忆侠的机会,但他却轻轻放过了。”


宗旋道:“难道孟夫人来此求情的话,师父当真会放过他麽?”


严无畏道:“只怕很难拒绝她的要求。”


宗旋道:“好,那麽弟子负责把孟夫人找来,但弟子实在不大相信您肯轻易的放过他们


呢?”


严无畏摇摇头,这动作使人莫测高深。宗旋本想再向师父求情,以便马上替孟忆侠接续


断折了的两手一脚,假如现在就动手,则孟忆侠最多只损失一条右臂而已。但由於严无畏的


表情太过莫测高深,宗旋在出口求情以前,必须考虑到自己的安全问题,因此,他终於没有


做声,决定再看一看风头再说。


严无畏旋即离开了,房中只剩下宗、雷两人,宗旋向雷世雄说道:“小弟本想向师父求


情,先行医治孟忆侠的伤势,但又惮於师尊的天威莫测,以此不敢开口。”


雷世雄道:“愚兄亦看出了你的心意,但正如你所说,天威莫测,所以亦不敢开口,


唉!我觉得这一回师父恐怕是处理不当,或者可以说是下手过於狠辣,他这样对付孟忆侠,


岂不是迫得孟夫人非与咱们作对不可麽?如是旁的敌人,咱们原也不放在心上,多个把仇


人,也没有什麽了不起,但这盂夫人既然与师父是旧相识,而师父又似是未能忘情,问题就


大了。”


宗旋道:“小弟意欲使釜底抽薪之法,大哥认为办得通办不通?”


雷世雄道:“你所谓釜底抽薪,不外是在孟忆侠身上看手,此计当然可行,但必须注意


的是切勿让他得以趁机逃走。”


宗旋道:“这一点小弟定必特加注意就是了。”


他不久之後,就已处身於地下一条甬道中,走到一扇铁门前,一名白衣劲装卫士迎上


来,躬身施礼,甚是恭敬。要知当日在那佛寺内,严无畏的叁个徒弟,由彭典开始,其後是


雷世雄,再就是宗旋,都表现出极为义气和勇敢,视死如归,因此,独尊山庄上上下下之


人,无不得悉,也无不对他们肃然起敬。


宗旋道:“那孟忆侠可是在此地牢中?”


那霜衣卫应道:“不,是在隔壁的水牢内。”


宗旋摇摇头,道:“带我去瞧瞧。”


对方立刻转身,带他到另一扇铁门前,宗旋作个手势,他这才取出一大串钥匙,打开了


铁门。宗旋站在门口,向这间水牢望去,但见门内左角亮着一盏灯,虽不明亮,仍可把牢内


情形看得很清楚。


入门便是石级,大约下去四级,就全是水了,孟忆侠被缚在一根粗大的木桩上,大半段


身子浸在水中。宗旋看见有两只苍蝇在他面上停着,孟忆侠大概已经烦透了,所以已懒得摇


动脑袋赶走苍蝇。他半个身子泡在水中,又湿又冷,当然是极为难受的活罪。


宗旋道:“忆侠兄,你竟然懒得抬眼看看是谁来了?”


孟忆侠听到他的声音,这才略略抬头,露出苍白的面孔。这时不知他是负伤之後,虚弱


得无法开口说话,抑是不想开口,他只默然注视看宗旋。


宗旋回头道:“把这位盂兄移到隔壁。”


那霜衣卫迟疑了一下上道才应了一声:“是!”进去迅即将孟忆侠松了缚,并且把他抱


起,走出水牢。


隔壁的一间虽然也不是好地方,但至少地面是乾燥的,又有床铺,宗旋吩附手下去取被


褥茶水以及替换的衣服等物来。这霜衣卫招来两人,教他们去办齐各物,自己却陪侍在侧。


宗旋知道他是因为职责攸关,不敢走开,甚至目下这许多的命令,他亦本应不能遵从才


对,他好奇地向那霜衣卫问道:“你不先去禀明老庄主,一切听我之命,这责任可不小,只


不知你为何不肯抗命?”


那霜衣卫道:“属下对您敬仰无比,是以恭谨听候差遣。”


宗旋哦了一声,那人又道:“四庄主您胆勇盖世,忠义过人,属下等全都听说了,因此


坚信您决不会仿出有害老庄主之事,只不知属下这个想法对不对?”


孟忆侠睁大双眼,道:“宗兄居然能以忠义感动手下,真是出乎兄弟意料之外。”


宗旋苦笑一下,道:“出乎你意料之外的事还多着呢,咱们慢慢再谈。”


一忽儿,陆续有人送来东西,转眼之间二这间地牢改装得焕然一新,应用之物全部无


缺。两个聪慧伶俐的仆从,替孟忆侠换过衣服,让他躺在厚柔的被褥中,甚是舒适,比起早


先浸在冷水之中,直有霄壤之别。


一切舒齐妥当之後,宗漩命手下都退了出去,立即开门见山,向盂忆侠说道:“忆侠


兄,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是尽我的能力,让你舒服地耽在这里,生死难卜,纵然不


死,但叁肢残废,也等如已死。”


孟忆侠冷笑一声,道:“兄弟虽然只是一介凡夫,但还不十分把生死之事,放在心


上。”


宗旋道:“这一点我也深知,我并非有一丝一毫威胁或欺骗你的用心。说到第二条路,


那就是从速下手医治你的伤势,相信叁肢之中,必有两肢可以恢复如常,但你若是选择这一


条路,必须让我与令慈得通消息,我将设法说动她,使她到此地一行,亲见家师,以便把你


带走。”


盂忆侠哼一声,道:“这条件未免太苛刻了,我母子两人皆落於你们手中,还能活着出


去麽?”


宗旋道:“当然有这等可能,方始向你提出,要知令慈与家师本是旧相识,只不过令慈


不知道而已。



孟忆侠哑然无语,过了一会,才道:“当真又是一件出乎我意料之事了,以令师的声


名,家母如是旧识,焉有从未提及之理?照你说来,也颇有理,因为令师向来是神出鬼没,


谁也不知他的行踪,假如他当初与家母认识之时,用的是化名,实在一点也不稀奇。”


宗旋道:“你可答应了麽?”


盂忆侠道:“一定要我答应,你才肯动手医治我麽?”


宗旋道:“这一点我也是为你想的,要知兄弟此来,并非家师授意,因此除非你肯答


应,家师闻报之後,或者不会追究,如果你不答应,则虽然接续了断骨,他可能仍然下令折


断,你岂不是徒增无限痛苦。



盂忆侠不知信他好?抑或不信他好,迟疑了一阵,兀自难决。


宗旋道:“我还希望你现下恢复本来面目,你不可犹豫不决,因为你的伤势拖得越久,


就越难有十足痊愈的希望。”


盂忆侠忽然下了决心,道:“好的,待兄弟把经过情形,修函奉母,她来与不来,那是


她的事了。”


宗旋舒一口气,道:“好极了,请你写吧!”


猛然想起他已不能动手提笔,便又道:“我叫一个擅长文书之人,你口授大意即可了,


但当务之急,还是命人替你医治伤势。”


不久之後,孟忆侠叁处断骨都敷药包扎起来,据那跌打接骨的医师推测,左手和右腿痊


愈机会极大,但右手就靠不住了,宗旋心知这是断骨之时,这只右手受到分筋错骨的禁制,


所以一断就无法复接。


说到投递这封书信的方法,也很有趣,原来孟忆侠有一只信鸽,像那些变魔术的人一


般,藏在一枚小小的圆筒内,他早把这枚圆筒收藏在宗旋房间内,这时取出,把书信系好,


又过清水和食物,这才纵它飞去。


两日之後,宗旋和雷世雄正陪着严无畏说话,这一日严无畏的心情似乎特别好,兴致勃


勃,因此,宗旋乘机提出杨燕之事。


严无畏听了他与杨燕的一段恋情,沉吟了一下,才道:“本来为师不会反对,男大当


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之事,不过此女既是‘飞环派’门下,最近又在孟夫人家中居


住,问题便发生了。”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飞环派向来有秘传内媚之术,不过这一派还算谨严洁身,所以


武林中并无艳事绯闲,直到那孟夫人出道,方始为世所知,不过她赋性也不能说是天生淫


荡,大概是伤心人别有怀抱吧!总之我看出她至深的心底,老是有一股悲郁之气,这是一件


极为深刻难忘的创伤,因而她很放纵,藉以麻醉自己,为师清清楚楚的看出这一点以後,便


与她分手,悄然离开,当然,话说回来,也许我娶了她,她以後便不会与旁人勾叁搭四,但


你们当能了解,假如有这种恐惧的话,不如让开的好,免得作茧自缚,对不对?”


雷、宗两人都连连点头,他们一向对严无畏的推理,甚表佩服的。严无畏仰天轻叹一


声,又道:“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极不满意於她曾经芳心暗许过旁人,换句话说,我得


不到一个完整的她,这岂是我这种性格之人,所能忍受得了的。”


雷世雄道:“弟子虽然不至於如此,然而却颇能了解师父的心意。”


严无畏向宗旋望去,又道:“杨燕眼下已在孟夫人身边,她一定将本门内媚之术,传授


与她,再加上她放纵大胆的观念,薰陶之下,影响之大,难以测料,你有武功之时,也还罢


了,目下失去了武功,最好暂时休提婚嫁,免得祸生肘腋,转成大累。”


宗旋岂敢反对,方在寻思,忽然有人来报说,孟忆侠要见他。他匆匆而去,见到孟忆


侠,先动问他的伤处,得知情况尚好,这才询问他何事见召,孟忆侠说道:“信鸽已经回


来,带得一信在此,家母已在附近数十里之内,假如你能安排的话,即可谒见令师了。”


宗旋看过来信,大意是说决定孤身前来,谒见严无畏以求情。他拿了此书,又匆匆回去


谒见师父,说出始末。


严无畏道:“这釜底抽薪之计,虽然不甚妥当,但用心甚佳,所以为师不曾阻止你,现


在怕只怕孟夫人把端木芙等人引来。”


宗旋道:“难道她不管儿子生死了?”


严无畏道:“天下之事,往往不可以常理推断。”


宗旋沉吟道:“眼下如果若被迫与敌方大决战,果然至为不利。”


严无畏道:“为师直至今日,方始有了把握,是以甚感愉快,那就是为师数年来的内


伤,再有七日时间,必能澈底痊愈,因此,无论如何,也得拖过七日之限,那时不管敌方势


力何等强大,为师也能击溃他们。”


雷、宗二人无不欢欣鼓舞,喜形於色,雷世雄道:“既然如此,何不等过了七日之限,


方始接见那孟夫入呢?”


严无畏道:“她个人无法伤害於我,只怕她的行踪被端木芙蹑住而已。”


宗旋道:“关於孟夫人之事,弟子无可献策。至於端木芙这一帮人,只要师父伤势完全


痊可,则弟子倒是已熟筹一计,逐步实施,定可把他们通通诛除!”


他随即把计策说出来,连严无畏那麽深沉多智之人,竟也大为动容,连连颔首赞许,雷


世雄更不要说了,简直佩服得无以复加,猛夸宗旋是诸葛复生。


严无畏仰天大笑道:“老夫武功既能复元,再加上阿旋运筹帷幄,这锦绣江山,已稳入


我囊中矣,阿旋,你去说与孟忆侠听,叫他请孟夫人来。”


宗旋衔命去了,此时一些高级部属陆续谒见,报告消息和领取机宜。在这些报告之中,


大部份是关於端木芙、罗廷玉等人的行踪。在独尊山庄广大有力的触角之下,各地都有消


息,但只有扬州一地的报告中,说是见到端木芙等人。人数甚多,却未侦悉他们的动向。


严无畏甚喜,笑道:“扬州距此有数百里之遥,可知孟夫人的行踪未有漏。目下就算让


他们知道,也不是朝夕可至了。”


话虽如此,严无畏仍然不曾大意放松,当下指派了两人,率领得力部下,加强防务。


一个时辰之後,一辆马车迅快驶来,路上并无拦截查问之事发生。甚致抵达寺门之时,


任伺人也觉得此地不似是独尊山庄目前的总部所在。因为经过小心的观察,仍然看不出半点


大批人马聚居此处的迹象。


马车停在寺门外,那车把式道:“夫人,此地便是无量古寺了。”


车内没有反应,车把式也就不再言语,瞪大双眼,四下顾盼。他的目光锐利如隼,一望


而知必是身怀绝技之士。


过了一会,车一掀,出来一个明眸皓齿,媚丽照人的美妇,乍看甚是年青。假如她就是


孟夫人的话,实在不易使人相信她已有一个像孟忆侠那麽大的儿子。她态度从容,徐徐下


车。


当她往寺门内走时,车把式唰地跃落她身边,道:“夫人,还是让小人随侍进去吧!”


孟夫人笑一笑,道:“已经讲好了要我单身入寺,你也不想少爷被害吧?”


那车把式叹口气,道:“依小人看来,今日的局面凶险无比,决计不是说话就可以解决


的,况且小人留在此地,也是有死无生的。”


孟夫人道:“在人屋檐下,岂敢不低头,谁教阿侠被人家抓住了呢?不过你可以放心的


是,假如我母子无恙,你也不会有事的。”


她又笑一下,艳丽非常。可是眼角的鱼尾纹,却显示出无情岁月的无比力量。只见她有


如一朵彩云般,冉冉走入山门,穿过广场,拾级直入大殿。


大殿内香气缭绕,和一般的寺院全无区别。她脚步一停,望住一个跪伏在佛前的僧人身


影,但见此僧动也不动,但依稀传来喃喃诵经之声。


孟夫人看了一阵,才走过去,用脚轻轻那僧人一下,使他抬头回顾,才吐出呖呖莺声,


道:“敢问大和尚,入迷途中,何处才是方便法门?”


那僧人不觉呆了,盂夫人又道:“大和尚,你此刻心中所转的念头,一定不敢说出来,


可是你决计无法瞒得过我佛。”


她话锋咄咄迫人,对方更是呆了。孟夫人摇摇头,道:“你没有渡迷津的宝筏,我还是


找别人的好。



她走了数步,那僧人才如从梦中惊醒,道:“女菩萨往那儿去?”


孟夫人道:“我若是知道就好啦!”


僧人重重咳一声,道:“按理说贫僧乃是出家之人,不该哓舌,但既蒙女菩萨下问,又


不得不说,我佛常言:“回头是岸”。这话教人深省。”


孟夫人道:“噫!你这和尚不算得是痴人,那麽你可敢回答我,早先你心中转的何


念?”


那僧人露出尴尬之色,道:“恕贫僧不多说了。”


孟夫人笑道:“何必怕羞呢!你既然觉得我还看得过去,不妨多看几眼。若是动了凡


心,那就回头是岸,蓄发还俗,你看如何?”


这孟夫人不但话中暗藏机锋,而且十分大胆露骨,迹近猥亵。那僧人面上一热,急急低


下头去。


孟夫人摇摇头,道:“怪哉!我还以为你是假扮的僧人,谁知却是真货,由此看来,对


方手段之高明,远在我意料之上。”


她一迳转身行去,经过好些禅堂静舍,也看见不少僧众。而这些僧众,个个皆是真正的


佛门弟子,全无作伪。


盂夫人忖道:“假如不是已列明了地点,我几乎怀疑是走错了地方呢!”


她终於走到最後面的门户,从外表看来,此寺到此已经到了底,出得此门,便离此寺


了。孟夫人迅即推开那道木门,放眼望去,但见一排参天古树的那一边,又有连绵屋宇。不


过一眼望去,便知道那是佛教中人建造的。门边突然闪出两个人,一男一女,皆过中年,气


派风度,都不同凡俗。


孟夫人道:“贤伉俪必是天下知名的詹教主及夫人了。妾身居然劳动了你们大驾,实在


极感殊荣。”


詹氏夫妇上来与她见过礼,詹夫人道:“盂夫人如果不见怪的话,我倒想讲句闲话。那


就是我们也许是不意碰上的,接你之人,还未过来亦未可料。”


孟夫人道:“诚然有此可能,不过我知道你们一定是奉命先与我谈谈的。”


詹先生道:“夫人此言有何根据?”


孟夫人道:“听说严老庄主一则自视甚高,多半认为我一介女流,不足重视。二则我一


路行来,已知道贵庄一直不间断地传递消息,你们身为独尊山庄的高手名家,地位甚高,焉


有不知消息之理?”


詹先生道:“孟夫人越说,兄弟疑惑越多。”


孟夫人道:“这话一定是指後一项了,贵庄遍传消息之法,虽然天下无双,但我却不难


察觉。照我猜想,大概是每隔若干丈,便埋植一根特制的木柱,传递消息之时,但须以指轻


弹木柱,下一站之人,伏地即可听见。只不知我猜得对也不对?”


詹氏夫妇都诧讶注目,詹夫人道:“这样说来,敝主上可能把你看轻了。”


詹先生道:“单凭孟夫人指出敝庄传递消息之法一事,敝主上就非得相见不可了。”


他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孟夫人先行,一面说道:“孟夫人如何能听得见那暗号


呢?”


盂夫人走到一株古树之下,忽然停步,说道:“有烦两位去向严老庄主先容一句,请告


诉他说,假如他无法测破我的绝技,那就快点放了犬子,好让我们母子离去。”


詹夫人双眉一皱,,道:“孟夫人霎时间便想反客为主,未免太过份了吧?”


孟夫人道:“贤伉俪如果担待得起,转传此语,相信严老庄主必会有所裁夺。”


詹先生道:“这话甚是,那就有劳你在此稍等一会儿了。”


盂夫人道:“还有一点,那就是一不许向犬子迫供。二不准询问宗旋。”


詹先生慎重地道:“这番话定必代为转奉敝主上。”


詹夫人道:“此是节外生枝之举,依我之见,乾脆就请孟夫人指点几手,强存弱亡,没


得话说。”


盂夫人道:“假如严老庄主真是像我想像中的枭雄人物的话,他一定会尽力解决难题,


而不单单凭恃武力,欺负一个孤身闯关应约之人。”


詹先生道:“好啦!我这就去报告,但你万勿到处乱走,以致发生误会,迫得敝庄非动


手不可。”


孟夫人望看詹先生的背影,咀角微微显出一丝冷笑。随即在树下慢慢的走,意态甚为闲


适恬如。詹夫人冷眼打量,但见她虽是中年之人,但风华凝艳,玉姿嫣丽,心中突然一惊,


忖道:“听说她风流成性,喜欢把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上。以她这等风姿才貌,恰是老庄主这


等年纪最看得上的,今日若容此妇谒见老庄主,後果如伺,如波谲云诡,殊难逆料了。”她


不禁动了杀机,暗暗筹思阴谋恶计,速速将孟夫人处死。


詹先生大步行去之时,也在心中转念道:“这个美妇不知有何手段,竟能测听得出本庄


的通讯秘法。


看来连老庄主亦不能猜出无疑,而以他的身份,其势又不便暗中去问宗少庄主,这便如


何是好?”


其实他心中早已有了解决的答案,只是一时还不肯就此使用,希望另有别的妙计可行。


他的答案是:


由他暗下去问宗旋,然後等老庄主猜测不出之时,他即可从旁暗示。


这样做法,他认为那只是他本人的信用不够而已,与严无畏并无所损,亦能解决一个大


问题。要知他虽是黑道中地位极高的人物,平生也少有背信违诺之事。但他们究竟不是端方


正直之士,许多看法,与真正的君子大不相同。尤其是但求成功,不择手段这一点,乃是他


们容易得志的重要原因。


他跨入院门之时,仍然想不出别的更好的办法,因此他决意先去找宗旋问一问。他当然


晓得到何处去找宗旋,当下穿过一间殿堂,改向左走。


右边的廊门口出现一人,高声道:“詹教主,你走错路了,主上正在後面轩中,等候教


主回话。”


詹先生不敢不停步,因为说话之人,竟是阴将宣碧君。她和阳将徐刚乃是严无畏的近身


侍卫,也等如是他的座下高弟,名义上虽然比不上雷、宗等人,但能进言的力量却一样的。


他乃是老成持重之人,决计不肯得罪这种亲信,当下点头道:“敝座也知道老庄主正在


等侯,但目下有一点小事,须得邀同宗少庄主商议……。”


宣碧君道:“你别去了,老庄主急得要命。我从来没见过他老人家这般沉不住气的,我


正是奉命请四庄主来的,现在你快点去,不然的话,主上必定会见怪的。”


她这麽一说,詹先生也只好打消了暗中去替他解决的计划,迅即改道去进谒严无畏。当


他踏入那座轩堂之中时,果然见到严无畏正在大踱方步。雷世雄亦已在座,面上微有讶色。


詹先生忙忙上前行礼,一面说道:“属下已见到那孟夫人了。”


严无畏炯炯迫视看他,道:“她以什麽手法过了你这一关?”声音中透出了迫切之意。


詹先生一怔,心想:“他何以认定孟夫人业已过了我这一关?”但这个疑问,他只藏在


心中,不敢动问。


他随即把经过说了,当然亦不敢不把孟夫人讲过不许向孟忆侠迫供和询问宗旋之言说出


来。当他说完之後,目光转到了雷世雄面上,但见这位大庄主,面上透出了淡淡的忧色。


因此他立刻知道,连雷世雄也认为严无畏没有法子测得破对方的手段,这使他更为担


心,想道:“老庄主这回遭到挫折,免不了要纵释盂家母子,将来便是一个折损本庄声威的


大话柄了。”


方想之时,宗旋已随同阴将宣碧君进来。他一进来便道:“师父,弟子意欲先去瞧瞧,


便知来人是否真的孟夫人亲自驾到?”


严无畏摇摇头,道:“不必了,一定是她本人无疑,否则焉能轻易就通过了詹先生这一


关呢?”


他游目望了众人一眼,神态忽然变得十分安详,与刚才浮躁判若两人。雷世雄忍不住


道:“师父可测得透她的手段麽?”


严无畏微微一笑,道:“当然啦!这等区区小事,岂能难倒为师。”


人人都松一口气,宗旋询问之下,方知是怎麽回事。当下道:“以弟子愚见,这孟夫人


故意摆下了後面的两句话,分明是别有用心。她可以硬栽说不是师父测破,而是询问过


我。”


詹先生道:“她敢这样做麽?”


雷世雄道:“她见到师父之面,方始硬栽,咱们也奈不得她的何。”


詹先生想想也是,以严无畏的身份,难道还能请人来评理不成?因此,大家都重又担心


起来。


严无畏道:“这一点你们也不必过虑了,包管她见了我,便没得话说了,现在还是由


你……。”


他目光望住詹先生,道:“你去见她,可告诉她说,这只不过是她使用一种特制的物


事,可以探测出声波而已。”


他停歇了一下,突然微微失色,向宣碧君道:“速速赶去保护那孟夫人。”


他馨调如此急促,众人都大为吃惊,以为是有外敌侵人。宣碧君反应极快,严无畏的话


刚歇,她已出了轩外。


雷世雄道:“可是有外敌麽?”


严无畏道:“不是外敌,而是詹夫人。”


他瞪了詹先生一眼,又道:“你竟猜想不到这种危险麽?”


詹先生惶恐道:“属下当真想不到有这等可能。”


严无畏向众人道:“詹夫人深恐那孟夫人的手段太过高妙,可能会难住我。同时,又见


她长得漂亮,名声不大好,乃有杀她以绝後患之心,她但须找个藉口,先斩後奏,谅我也无


可如何。”


他摇摇头,表示有点不满之意,又道:“自古以来,许多大事都被妇人所误,情况与此


正同。”


詹先生这才松一口气,他了解严无畏不会很见怪的,自然如果詹夫人已经杀死了孟夫


人,那又另当别论。所以他一直等到有人来报说,宣碧贯已偕同孟夫人前来之时,方始当真


放心。


严无畏指示道:“你出去迎接,顺便把我的答案告诉她。当然她大概会表示不满,你可


以告诉她说,当她见到我时,马上就得到最满意的解释,假如她还认为不满意的话,我答应


她可以带了儿子立刻离开,保她安全无恙。”


詹先生虽然应了,脚步却不移动。宗旋道:“师父,那孟夫人终是一个女流,即使她心


中认为您的解释,满意万分。但她硬是说不满意,您岂不是作茧自缚?”


严无畏道:“你们放心,为师自有十分杷握。”


詹先生无奈出去,在那殿堂中等候,转眼叁个女人进来,正是孟夫人和宣碧君以及他的


妻子。


孟夫人一见到他,便笑道:“如何了?可有答案没有?”


詹先生道:“当然有啦!”


盂夫人嘲讽地笑一声,道:“不错,纵然严无畏测不透我的手段,也是一个答案。”


她望了詹夫人一眼,叉道:“詹教主以後须得劝劝尊夫人才行,她脾气不大好,几乎与


我动手呢!”


詹免生心知严无畏果然没有料错,大是惊服。


口中说道:“敝主上一听孟夫人所使的手段,立时说破你是借重测音之器,并非你的奇


怪功夫,他又言道……”


他举手阻止对方插口,继续道:“他相信你不会满意,所以打算当面解释。”


孟夫人道:“我自然要厅他当面的解释,但只怕到时仍然不易使我满意,因为你们或者


也知道一点,那就是我此一手段,宗旋早已晓得了。”


詹先生淡淡一笑,道:“敝主上亦吩咐过了,他说假如到时孟夫人还是不满意他的解释


的话,他答应你可立刻携了令郎,安全离开。”


孟夫人一笑,道:“这话真不易使人置信。”


詹先生道:“敝主上的地位非同小可,向来一言九鼎。”


孟夫人道:“如果我内心虽然满意,也口中还是表示不满,他能践守约言麽?”


宣碧君道:“岂有此理,你满意就是满意,不满就是不满,焉能作伪?”


孟夫人道:“这当然是不对的,但万一我仍然作伪,严无畏便又如何呢?放我呢?抑或


不放?”


詹先生高声道:“敝主上有鬼神莫测的神通。他既然答应得你,便不虞你敢使诈。你即


管作违心之论,但事实上只怕不容你如此。”


孟夫人道:“你们不敢正面答覆我的问题麽?”


詹先生被迫无奈,只好道:“如果你说出不满的话,敝主上自然要守信放人。”


孟夫人非常满意地点点头,道:“这就对了,谅他身为天下当今无敌高手,说的话岂能


不算数?”


她转眼向詹夫人望去,冷冷道:“你可知道,虽然你曾有对我不利之心,再加上你丈夫


几次意图规避,不想回答我的问题,才使我更加深信严无畏必能守信,因为你们跟随他多


年,自然晓得他的为人。既然你俩认为他必会守信,所以想在事前阻止,则我又有何不可信


他?”


她的分析,连宣碧君也非常佩服。她道:“孟夫人果然是女中英杰,无怪敝主上如此看


重,把你请来了,现在请进去谒见敝主上。”


这一小簇人不多时已踏人那座轩堂,只见上面的一排座位中,只有雷世雄和宗旋两人,


当中的上座,本应是严无畏的位子,却空无一人。


宗旋起身走过来,抱拳行礼,道:“晚生是刚刚方始得悉夫人驾到,是以未及趋迎,还


望夫人宥恕。



盂夫人熟视他顷刻,才道:“奇怪,这话乃是出自真心。但我又不明白了,以你的地


位,自应事无钜细,皆所早知才是。”


宗旋道:“目下晚生奉命苦修,不理俗务,因此很多事情都不过问。况且……”


他停歇了一下,面上泛起苦笑,接着道:“况且关於夫人之事,晚生尚须避嫌,因此事


前未有所知,实在是顺理成章的。”


孟夫人点点头,道:“好吧,我相信你就是了。”


这时宗旋替她引见雷世雄,孟夫人的勾魂秋水,在他面上转了几转,竟不觉露出羡慕之


色,说道:“啧!啧!真是好一表人才,单单是形貌气度,就具足了继承独尊山庄的资格


了。”


雷世雄谦逊几句,便请她在客位落座,并且道:“家师适因急事,出去处理,马上就可


以回来见面了。”


盂夫人流盼四下,她虽然是无意四望,但一颦一笑,皆足以使男人动心,真是有烟视媚


行的魔力。


她徐徐道:“奇怪,令师让你们在这儿等我,所有手下都遣出去,不知是什麽意思?”


雷世雄道:“盂夫人无须妄加测想,家师此举不一定含有深意。”


宗旋道:“既然请得夫人前来,家师自然是已有了成算在胸。或者有些事情,不想太多


的人知道而已。”


孟夫人道:“你可是说对了,他正是有些事情不欲人知,但无论如何,我仍然对他很佩


服,假如他的才智真是那般高明的话。”


雷、宗二人自然晓得她这话是指什麽而言,宗旋道:“晚生可以起誓,证明家师并没有


问过我,也不曾迫问过令郎。”


雷世雄接口道:“家师的才智武功,古今中外,皆无有可以匹敌之人。说到他能猜中孟


夫人乃是藉别物之力,探测到敝庄的秘密通讯一事,在你来说,也许感到不可思议,但在我


们看来,却是不足为奇。”


盂夫人道:“那末他因何不敢见我?莫非是怕我说出一句不满意,以致他必须面临守信


与否的抉择关头,因而畏缩麽?”


雷、宗二人,都感到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事实上他们亦深恐有这等情形发生,是以不免


疑惑师父的躲开,乃是用的一种奇奥手段以应付她。


突然一个声音传入来,甚是响亮,道:“我就是严无畏了,盂夫人虽然看不见我,但我


却看见和听见了一切。”


孟夫人四顾一眼,道:“严老庄主威名盖天下,谅必说过的话,一定作数,是也不


是?”


严无畏道:“是的,孟夫人有何见教?”他的声音从屋外传入来,虽然清楚响亮,却不


似是高声大叫。


孟夫人道:“换句话说,我只要说一句不满意,你就非得下令放人不可了?对也不


对?”


严无畏道:“当然啦!但可惜的是你绝无机会可以当我之面,说出这句不满意的话


来。”


这当然也是一个歪理,不是说不通,而是有点勉强。雷、宗二人心中泛起了异样之感,


但觉师父似是黔驴技穷,才会用出这等无赖手法。


孟夫人连连哂笑,道:“这样说来,严老庄主你是打算不与我见面的了?”


严无畏道:“暂时是如此,等到确实没有敌人跟来,我自然会见你。”


孟夫人嘿嘿一笑,向宗旋道:“听见了没有?令师之计,也不过如此而已。”


宗旋唯有设法强辩,说道:“表面上夫人似乎可以议评,但事贾上还须待时间证明。”


严无畏的声音又传了入来,道:“老夫有要事待理,孟夫人可在此轩右边的房间暂时歇


息,最迟後日,一切问题便可以当面解决了。”


事至如此,盂夫人也没奈何,只好到房间看看,但见陈设华美,应有尽有。莫说暂住,


即使是长住,也是十分舒适方便。一个清秀慧黠的丫环,拨给她使唤。


当雷、宗二人辞出时,盂夫人很郑重的托他们转告严无畏,希望至迟在日落以前,能够


澈氐解决,如若不然,一切後果,由独尊山庄负责。但雷、宗两人始终没有见到严无畏,对


於这件事,他们完全不知道师父葫芦中卖什麽药。


孟夫人独自对着那个丫环,纵然有媚艳容颜,狐蛊手段,亦无所施其技。她有意无意中


查看房外各处的情形,发现全无设防,假如她要走的话,随时可以远走高飞。当然她不会这


样做,否则她乾脆不必来了。然而这一点却使她十分佩服严无畏的高明,因为换了任何人,


即使目下是她自动前来,但为防生变,必定派人在四处布哨,严密防守才对。她内心之中,


焦急万分。


眼看看时间不停的消逝,天上的太阳,也渐渐移到西边,一直下沉,快要接近天边的山


麓了。那丫环在外面听候使唤,她独自坐在房中,正焦急万分之时,突然窗外出现了一个


人。


她一看之下,登时诧异惊讶得目瞪口呆,像木头入一般,动也不会动了。但见来了长得


甚是韶秀,双眉细长,虽然已有五旬左右的年纪,但那刮的光光滑滑的脸,依然有一种特别


的青春活力。最使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对炯炯有光的双眼,以及闭得很紧,显示出他有过


人意志力的嘴唇。总而言之,此人虽然丰度翩翩,但却具有慑人的威严气度,使人绝对不敢


拿他当作寻常之人看待。


孟夫人呆了一阵,跳了起身,冲到他面前。但相距尚有两步,却倏然停止,面上泛起疑


色,道:“你怎会在这儿出现?”


那人微微一笑,道:“你可还记得我姓甚名谁麽?”


孟夫人美眸中涌起了怒色,面容一板,冷冷道:“你这话太好笑了,难道你今日现身相


见,问的就是这一句话不成?若是如此……”


她住口没说,对方却紧迫上来,道:“若是如此,便待如何?”


孟夫人恨恨的哼一声,道:“我绝不跺脚走开,告诉你,我将取你性命。”


那人面上表情全无变化,道:“好吧,但你亦无须急急动手,是也不是?你先回答我,


我姓甚名谁?”他还是钉着这一个问题,可见得他思之已久,绝不轻易放弃。


孟夫人冷冷道:“好,我说也行,但你先告诉我,我姓甚名谁?”


那人道:“你姓姚,名小丹,江阴人氏,我可没有记错吧?”


盂夫人哼一声,道:“姓名记得很清楚,但可惜你却记不得我这个人。”


那人道:“那也不见得,有时候一些事情,很难解释得清楚。”


盂夫人道:“利口狡辩,又有什麽用处?”


她停歇一下,又道:“你姓呼延,名回,我也没有记错吧?”


呼延回淡淡道:“没错,一点也没错。你总是不会错的,这是我最深的印象。”


姚小丹掠鬓一笑,道:“又是老话题来了,我们争论得还不够多麽?好了,我等一会要


杀你是一件事,但现在让我问问你,这二十多年来,你到何处去了?”


呼延回道:“我把自己投身於某一种事业中,目下颇有成就,这一点你一定没想到


的。”


姚小丹道:“哦?真没想到,我还以你这位‘隐侠’,真的已经归隐不出了。”


呼延回苦笑一下,道:“我几时变成隐侠的?”


姚小丹道:“以前我们在一起时,你做过几件锄强扶弱,济世救危之事。但你几乎连我


也不让知道,所以我认为你是‘隐侠’。你或者想不到我会知道这麽多的事情吧?因为你一


向当作我任性不懂事的人。



呼延回道:“我不否认你的说法,以前我确实当你全无真正思想和主张的。”


他摆摆手,道:“目下不是谈论这些旧事之时,你此来有何要求?我可以帮帮你忙。因


为严无畏与我私交极深,许多事我可以为他作点主。”


姚小丹憬然而悟,道:“怪不得他一下子就猜出我用的测音器,原来这秘密是你露的,


这样说来,我飞环秘传易容化妆之术,他也懂得了?”


呼延回道:“当然啦!要是他没有许多奇才异能之士,为他出力,他焉能创下了今日的


局面?”


姚小丹道:“他是黑道中第一巨擘,古往今来,很少人比得上他。但换句话说,他作的


恶孽,也正如他的势力声名一样,难以计算,照我看来,他一定会得到极可怕的报


应……”


呼延回面色微变,怫然道:“自古道是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严无畏独霸天下,比王侯


还要威风,还有势力,也不过是等如窃国之流而巳,有何恶孽可言?”


他停歇一下,又道:“话说回来,所谓恶孽,其实亦不过是妇人之见而已,假如一个强


者,被许多无用的废物渣滓,阻挡了道路,他是默尔而息,自甘埋没呢?抑或是利用他天赋


的力量智慧,把障碍扫除?”


姚小丹道:“这就是你认为不是恶孽的道理了?”


呼延回点点头,道:“不错,这只是原则,精微之处,不是叁言两语所能尽的。”


姚小丹道:“所以你就大力帮助严无畏,抢夺天下,排除异己之时,不惜展开大屠杀的


行动,是也不是?”


呼延回缓缓走到窗边,面向窗外,望着外面院落中的盆栽和一排花畦。他似是不胜感


慨,叹息了一声。


姚小丹走到他身边,目光紧紧凝视看他的侧面,又道:“是不是?所以你们攻破翠华城


之时,大加屠戳,单单是那一役,就有数百人命,丧在你们手中,这不是作孽,只是排除障


碍,这是你的理论麽?”


呼延回动也不动,徐徐道:“举世之间,只有你能知道我为何对翠华城如此痛恨。”


姚小丹身子一震,愕然道:“我?你……你敢是以为我和罗希羽……”


她不必再说下去,因为呼延回已经点头表示。房中静默了片刻,姚小丹道:“如果是为


了我,你未免太过份了,纵然你只是处於帮助的地位,但这恶孽,你还是得负担一半的。”


呼延回道:“即使我得完全负担,我也不在乎。翠华城不但是我私心最恨之人,也是阻


碍独尊山庄的最大阻力,因此,你看,翠华城一灭,天下就无可抗手之人了。”


姚小丹连连叹气,道:“唉!真想不到,真想不到。罗希羽如果知道他的败亡,与我有


关,心中不知作何想法?”


呼延回冷冷道:“你也不必太为他着想了,因为他根本不把你放在心上……”


姚小丹讶道:“何以觅得呢?”


呼延回道:“因为我在翠华城严密搜查过,竟找不到任何有关系的物件,连你所寄给他


的书画等物,无一存在。可见得他早已随手抛弃……”


姚小丹道:“假如你早点对我说,我就会坦白告诉你,那只是一个很荒唐可笑的少女之


梦。不错,我初长成之时,曾经对他异常倾倒崇拜。他怎会把我一个女孩子放在心上呢?”


呼延回突然转回头,锐利地望着她,道:“怎麽?你从未与他在一起过?我一直还以为


你的初夜,是献给了罗希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