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独孤红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2:18
|本章字节:66800字
“铁腕墨龙”辛天风的房中,商和、司徒奇与南宫逸都在座;只是,南宫逸三兄弟都默默地坐着,不言不语。
辛天风则是脸色木然,神情呆滞,前后一个更次不到,“铁腕墨龙”他恍若变了一个人。
面上,是一片不带丝毫血色的煞白;一双丹凤目,黯然失神,布满了血丝;一张嘴紧紧地闭着,看上去有点怕人。
前襟之上,湿了一大片,那是泪渍,而且,还带着斑斑的血迹,那是太以悲痛、泪尽血继所致。
往日那叱咤风云、气吞河岳的豪情,已经不复存在;如今使人直觉感受到的,是沮丧,是悲悯。
房中,充塞着一片沉重而悲惨的气氛;这气氛,隐隐地能让人透不过气来,让人窒息。
古兰,到了房门口,有着短暂的片刻犹豫,并旋即她又挑起黛眉,毅然当先跨入房中。
房中的几位,一见古兰与虚幻道姑双双来到,立刻都站了起来;单只辛天风没动,他仍然呆呆地坐着,生似他没看见门外进来两个人,生似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虚幻的前来,在意料中,古兰的同来,却出乎意料之外。尤其,她的平静,更令南宫逸感到诧异。
南宫逸,他向着虚幻道姑没过讶异的一瞥,虚幻道姑却报以既神秘又复带着得意的淡然一笑。
南宫逸皱了眉,不过他没问;他知道,这不是问的时候,而他有九成把握,就是问,也问不出结果来。
古兰向南宫逸三兄弟微微地点了点螓首,然后,目光落向了她二师兄“铁腕墨龙”辛天风。
她心如刀割,无限悲痛,几几乎又忍不住两眶辛酸的泪水;但,毕竟,她还是忍住了。
泪水,是忍住了,可是她没有办法让她的心弦及话声平静,她尽了最大的努力,说出来的话声,仍自带着颤抖:“二师兄,我来了!”
辛天风那魁伟虎躯,突然起了一阵抖颤,紧闭着的嘴,张开了,但张了几张,却没能说出话来。
古兰心中又一阵刺痛,美目中,两眼热泪猛地往外一涌;她连忙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二师兄,我来看你,也来劝你,爹跟四师兄,人死不能复生,我先请二师兄节哀止悲……”
辛天风身形又是一阵颤抖,将口数张,仍未出声。
古兰接着说道:“二师兄,这没有什么可悲痛的;我想开了,宫寒冰,他算不得‘古家堡’的人,更算不得咱们的大师兄。唯一使人恼恨的,是咱们都没看清楚人,除此,咱们没什么值得悲痛的,二师兄如能平静地想想,当知这跟一般的仇怨没什么两样……”
辛天风没有反应,丝毫没有。“二师兄盖世英豪奇男子,也应该知道,悲痛于事无补,反而有害自己。当此之际,咱们应该珍惜有用之身,化悲痛为力量,为天下武林除害,为咱们自己雪报血海深仇,而不应该只顾悲痛,徒令爹与四师兄在天之灵泪眼相望、顿足兴叹。”
辛天风有了反应,但那仍只有身形颤抖与双唇微张,而且,他仍未出声,仍未说话。
古兰紧接着道:“所以,我要请二师兄节哀止悲,化悲痛为力量,跟三师兄与我携手江湖,再建家园,重振‘古家堡’声威,以慰爹及四师兄于天上……”
辛天风风目暴睁,威棱倏现,长眉高高挑起,那神态望之怕人;口一张,似要说话,但忽地他神情一黯,威态又渐渐敛去。
适时,司徒奇陡扬大喝道:“辛老二,你是怎么搞的!
兰姑娘都想得开,看得破,你就想不开,看不破;难不成你一个六尺昂藏须眉大丈夫,犹比不上一个柔弱的女儿家?你往日那豪情何在!别让我们这些大男人羞惭好不?“辛天风身形一阵轻颤,缓缓低下了头。
司徒奇目中异采一闪,连忙向古兰递过一个眼色。
古兰冰雪聪明、玲挑剔透,立即说道:“二师兄,‘古家堡’的人,可别让人小看了。”
辛天风猛然抬头,霍地站起,悲笑说道:“师妹令我差煞愧煞,不必再说了!
二师兄知过就是,从此不提宫寒冰,但知化悲愤为力量,二师兄我只要有三寸气在,誓非手刃此忘思负义、灭绝人性之贼徒不可!“商和大笑说道:“这不就是了么!看来咱们还是比不上人家自己人,同样的话咱们说了千百遍,为之唇破舌焦,却不如兰姑娘说一遍,辛老二,你真是够意思的好朋友。”
辛天风赧然苦笑,道:“商大侠,不管怎么说,我辛天风谢了……”
商和笑道:“没人希罕你一个谢字,只要你别再闷着头一个劲儿地直发愣劝不听,我兄弟就阿弥陀佛了。”
辛天风脸上有了一丝红意,立即转向南宫逸:“老弟,我不多说了,这恩,我会牢记一辈子的。”
南宫逸摇头笑道:“二侠,彼此不外,你要这么说,我也不多说了。”
辛天风又转向虚幻道姑,搓了搓手,满面歉疚。“仙姑,以前是我辛天风糊涂……”
虚幻道姑不让他说下去,笑道:“便是如今,你二侠也是刚明白过来。”
商和又复呵呵大笑,道:“好话!好话!辛老二,彼此不外,都是逾命的朋友,还谈这些干什么!你也不怕腻人,少婆婆妈妈的啦,大伙儿坐下谈谈吧,再站下去,我这两条老腿……”
突然一阵急促步履声传了过来,直奔屋前。
商和一愣改口,轻喝发问:“是哪位?”
步履声及门而止,只听一个苍劲话声应道:“商大侠,贫道无为。”
商和“哦”了一声,忙道:“真人请进。”
无为真人应声推门而入,未等商和开口,便即稽首说道:“禀诸位,‘古家堡’燕三侠与三小求见。”
几人闻言一震,辛天风神情激动地急急说道:“真人,我三师弟他人在哪儿?”
无为真人忙道:“燕三侠现在‘三清院’外。”
商和一句“快请”尚未出口,辛天风魁伟虎躯一闪,已然抢出门外,飞步而去,其他请人亦未怠慢,急忙相偕跟了出去。
诸人来到“三清院”外,辛天风与燕惕师兄弟两个,早已见了面;只见两位当世英豪互相紧紧把臂,拥为一团,默然流泪,不言不动。
商和摆了摆手,没让几人走过去;三小并肩立于燕惕身后,一见大伯、义父、三叔及古姨,立即闪电般地飞扑了过来,先向商和三兄弟见了礼,然后转向古姨,一起轻轻地叫了一声:“古姨。”
古兰一阵激动,皓腕疾探,两手拉住三个,泪光在美目中闪动,娇靥上,却含着笑,柔声问道:“你三个都好么?”
三小点了点头,诸葛灵代表答了话:“谢谢古姨,小灵儿三个都好。”
古兰笑了笑,又问:“吃住都惯了么?”
三小又点了点头。
古兰道:“古姨好想你三个,你三个想古姨么?”
三小连忙又点头,小虎且愕愕地脱口说道:“怎么不想?
小虎三个早就忍不住找来了。“古兰热泪往外一涌,紧了紧玉手,改了话题:”你三个,都知道了?“
三小脸色齐变,都挑了眉,诸葛灵道:“古兰您别难过,有小灵儿三个呢。”
赤子心声最为感人,古姨娇躯一颤,带泪强笑:“谢谢你,小灵,还有小黑、小虎,古姨不难过……”
适时,辛天风与燕惕并肩行了过来。燕三爷仍是那袭白衣,可是满身风尘,已憔悴得不成了样儿。
似是多日未曾梳洗,头发蓬乱,虹髯如猬,面顿消瘦,目眶也陷下去了不少。
古兰心中一惨,松开三小,连忙迎了上去,强忍心酸热“泪,轻轻地唤了一声:”三师兄。“
燕三爷一袭白衣无风自动,深往古兰,哑声说道:“师妹,二师兄都告诉我了,你对,我跟二师兄都糊涂。”
古兰没说话,虽千言万语,一时却不知说些什么好。
燕惕又转向南宫逸三兄弟,肃容地说道:“老弟,两位前辈,你们的大思不敢言谢,我也不多说了。”
南宫逸明知他必会有此一说,立即报以苦笑:“不愧是师兄弟,都一样地腻人。”
燕惕还要再说,商和已一把抓上了虎腕。“燕老三,辛老二已经让人难受大半天了,你就少说几句吧。此地不是谈话之所,有什么话里边谈去。”
拉着燕惕便往“三清院”里走,迎面来了“华山”掌教无机真人与各门派的豪雄,双方见过礼,又寒喧了几句,群豪便先后告退而去。大伙儿都明白,这时候该让他们几位谈谈。
回到辛天风的房中,坐定,商和首先发话说道:“燕老三,你怎会突然来的?”
燕惕扬了扬眉,脸上掠过一片悲愤色道:“南宫老弟柬邀三雄的消息,传上了‘古家堡’,我觉得事有可疑,几经考虑之后,便带着小灵三个赶来了……”
辛天风道:“可是,三弟,你来迟了一步。”
燕惕抬头说道:“不算晚,在路上碰见几位同道,我全听说了。”
辛天风突又注目道:“三弟,堡中的事务,你……”
燕惕截口说道:“二师兄放心,我交给了几位堂主。”
商和插口说道:“燕老三,我要直说一句,你不该来。”
燕惕淡淡一笑道:“商大侠是怕堡中无人,有人乘虚而入?”
商和点头说道:“你想到了?”
燕惕扬眉道:“我也说过了,这次离堡,我是几经考虑;我临走的时候留了话,一有惊变,能守则守,不能守就不要了。”
几人心头一震,商和说道:“燕老三,你这是……”
燕惕道:“为天下武林除害,为报师仇弟恨,燕惕不敢后人。”
商和摇头说道:“燕老三,你错了!‘古家堡’天下第一,是你师父花费了多年的心血,经过多年的苦斗,才创下的基业。”
燕惕说得好,也说得感人,道:“商大侠,我没有错,皮若不存,毛将焉附;‘古家堡’创立虽是不易,但到底是武林一脉。公敌不除,武林危厄,‘古家堡’何能独安?再说,师仇弟恨不能报雪,要一座‘古家堡’又有何用?燕惕心意跟家师妹一样,一俟公敌就歼,私仇得报,我师兄妹三人再协力同心,重建家园,复振‘古家堡’声威,那样才能于心无愧。”
几人惊然动容,商和略一沉吟,道:“这么说,你暂时是不想回去的了?”
燕摄毅然点头。“不错,公敌未除,私仇未报之前,我师兄妹绝不返堡。”
辛天风振臂而起,大笑说道:“对!咱师兄妹人当灯发誓,公敌不除,私仇未报之前,绝不生还‘古家堡’。”
英风又现,豪情复起。南宫逸三兄弟暗暗欣慰之余,却皱了眉;三人互相交换过一个眼色之后,商和说道:“辛老二,燕老三既有这种话在前,我兄弟不便再劝他回去。这样吧,我跟我们老二想到‘古家堡’借住一个时期,不知你师兄弟可能俯允?”
辛天风毫不犹豫,立即豪迈感人地挑眉说道:“何谓借住!便是商大侠二位在‘古家堡’住上一辈子,那也算不得什么,我师兄妹更且求之不得,不过……”
商和忙截口道:“我先谢了,既允借住,那就别说那么多了,我跟二弟明儿个一早就走,躲到‘古家堡’享福去。”
只他跟司徒奇两个,没说别人,三小偷眼互看,心中刚乐,却忽听司徒奇说道:“别高兴,还有你三个。”
三小立时泄了气,诸葛灵一急,便要开口相求。
司徒奇双目一瞪,威态慑人,把诸葛灵已经到了嘴边的一句话,又给吓了回去,哭丧着脸,转望南宫逸。
南宫选摇头谈笑,道:“别看我,你大伯、义父既有了话,我爱莫能助。”
诸葛灵犹不甘心,又向着辛天风师兄弟投去求援目光,古兰最为疼爱三小,有心代为求情。
但司徒奇却先发制人,已然抢先说道:“辛老二,这是‘抱噗山庄’的家务事,你几个最好少管。”
古兰冰雪聪明,一听便懂,明虽指二师兄,实际上,是针对的她,这一来,她自然不便再代为求情了。
她深深地看了司徒奇一眼,笑了笑,道:“司徒二哥好厉害。”
司徒奇老脸一红,赧笑未语。
虚幻道姑突然说道:“灵哥儿,你年纪还小,有些事还不太懂,这种私心,人所难免,也没有不自珍羽毛的,你三个不该懊丧。”
司徒奇双眉一挑,目光通视过来道:“仙姑误会了,我只是怕他三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到处为人招麻烦惹祸,可不是怕他三个吃亏。”
虚幻道姑淡淡一笑,没有答话。
司徒奇脸色一变,收回目光,冷哼说道:“小灵,你三个跟在古姨左右,不必走了。”
诸葛灵三小做梦也料不到会有此突变,心中刚自狂喜,虚幻道姑已然谈笑说道:“灵哥儿,该不该谢谢我?”
三小一跃而起,慌忙拜谢。
至此,司徒奇方才恍悟上当,眉锋一皱,苦笑地说道:“仙姑何不直说,为什么绕着圈子激人?”
虚幻道姑道:“司徒大侠一言拒人千里,我怎敢自讨没趣?”
司徒奇摇头苦笑无言,古兰却目射佩服地含笑说道:“姊姊,看来,我该谢谢你,今后也该多学学。”
虚幻道姑一眨美目,道:“不急,妹妹,往后有的是机会。”
古兰娇靥一红,连忙顾望左右。
她这一异状,大伙儿全没留意,就是留了意,只怕也没人会懂。这时,辛天风望了望商和,忽道:“商大侠,好意我明白,不过,在这时候,我不以为商大侠跟司徒二侠该离开南宫老弟身边。”
商和摇头笑道:“辛老二所责甚是,只是你还不了解我家老三的脾气,也没弄清目前事情的真况。你们师兄妹,是为报雪师仇弟恨,师出有名,且正大光明,任何人不能拦阻,任何人也不能非议;至于我跟二弟,便不同了,姑不论我家老三不希望我两个插手帮忙,便是愿意,我两个也不能插手帮忙,约由他订,言明是他跟字文伯空以官寒冰为鹿,角逐那英雄翘楚、天下第一人宝座。宇文伯空是单枪匹马,我家老三又岂能找任何帮手?那样的胜,也岂非胜之不武?
是故我跟二弟在他身边已成了多余,既如此,当然只有到你们那不亚王侯之家的‘古家堡’中享几天清福了,懂么?“
辛天风明白了,点了点头,闭口不言。
又谈了一会儿,商和与司徒奇、南宫逸三兄弟带着三小,告辞回房去了。他几个一走,虚幻道姑也不便再坐,也起身告辞。
房中,于是就剩了辛天风、燕惕、古兰三师兄妹了,也不知他三个又谈了些什么,只知道他三个彻夜未寐,一直谈到了东方发白,才见古兰出门离去。
第二天一早,商和与司徒奇在群豪的相送下,双双出了“三清院”,下了“莲花峰”,赶往“古家堡”。
在场一个不少,单单不见了南宫逸踪影,可也怪得很,没人问他哪儿去了,似乎是大伙儿都知道。
一连三天,“三清除”中没见南宫逸那一袭洒脱儒衫。
而,在第四天一早,他却在群豪的相送下,于然一身,飘然下了“莲花峰”,进入了莽莽江湖。
南宫逸是早上走的,晌午过后,辛天风师兄妹、虚幻道姑,还有王小,也联袂一同离开了“华山。”
接着,各门派群豪,也一批接一批地离开了这聚集将近半月之地……
乍看上去,武林平静似乎已从此无事,其实,一场斗智斗力,更凶险的搏逐,正在“华山”之外,那莽莽的江湖之中展开。
同一天的上午,南宫逸到达“华阴”,但是他在“华阴”
只略一停留,跟几个要饭的化子碰过面后便又走了。
他出的是西门,他刚出门,便被人挡了驾,那是由旁边走来的一个面目阴沉的瘦削老者。
瘦削老者只对南宫逸说了一句:“南宫大侠,请借一步说话!”扭头便走。
南宫逸呆了呆,双目一剔,立刻举步跟了上去。
瘦削老者走出十余丈,在一株大树下停了步,正待转身相向,南宫逸已然谈笑说了话:
“宫寒冰他胆大得令人佩服,我还没有找他,他竟已先派人找我了!阁下,你知道,这很不智。”
瘦削老者一惊,退步阴笑道:“南宫大侠目力如神,不愧高明;不过,我不以为这有什么不智,南宫大侠该知道,帝君做事从来经过周密之考虑,他要没有把握,不会派我来。”
南宫逸道:“这把握二字,是暗示你也不知道他现在何处,对么?”
瘦削老者动容笑道:“南宫大侠不愧高明,正是如此,否则,那何异自露行踪?”
南宫逸淡淡一笑道:“即或你知道,便是杀了你,你也不会说,是么?”
瘦削老者哈哈大笑,道:“南宫大侠句句中的,令我五体投地,深深叹服。”
南宫逸笑了笑,道:“宫寒冰他似乎料定了我必先来到‘华阴’。”
瘦削老者嘿嘿笑道:“南宫大侠该知道,帝君智慧高绝,一向料事如神。”
南宫逸笑道:“只怕在‘华山’周围,我到任何地方,都会有人拦路。”
瘦削老者神情一震,干笑道:“无怪帝君一再发誓,必除去南宫大侠而后甘心,如今看来,南宫大侠确是帝君称霸武林的一大阻碍。”
南宫逸道:“这么说,我料中了?”
瘦削老者道:“面对高明,令我无从否认。”
南宫逸扬了扬眉道:“你知道,我没有太多的时间,有什么事,说吧?”
瘦削老者道:“我遵奉帝君之命,特来向南宫大侠备陈刮害,并有事相商,不知南宫大侠可愿多耽搁片刻?”
南宫逸道:“我比谁都明白,备陈利害不必,有事相商或可听听。”
瘦削老者嘿嘿笑道:“遵命……为双方都好,帝君有意跟南宫大侠联手。”
南宫逸道:“他恐怕还不知道,我跟宇文伯空已订下逐鹿之约。”
“不,”瘦削老者摇头说道:“帝君已经知道了,他认为南宫大侠此举大不智。”
南宫逸淡笑道:“我愿意听听他的说法。”
瘦削老者道:“自当奉陈。南宫大侠知道,宇文伯空或许胜过帝君半筹,但南宫大侠却拿帝君莫可奈何。所以,帝君以为南宫大侠纵要与帝君为敌,也该跟字文伯空联手,而不该一分为二地订什么逐鹿之约,这样实力分散,对南宫大侠实在不利。”
南宫逸笑道:“看来,我倒该谢谢他了,既然如此对我不利,那岂不是正中他的下怀么?何必还派人来找我联手呢?”
瘦削老者嘿嘿笑道:“南宫大侠错了,帝君始终未把南宫大侠当作真正敌人…
…“
南宫逸谈谈笑道:“他是觉得我不能对他构成威胁?”
“不。”瘦削老者摇头说道:“南宫大侠该是帝君当世唯一威胁;不过,怎么说南宫大侠跟帝君过去曾有过那么一段不平常的交情。”
南宫逸道:“这么说,他是看在故交的份上?”
瘦削老者道:“事实如此,南宫大侠也不能否认。”
南宫逸笑了笑,道:“谢了,说下去。”
瘦削老者道:“遵命。帝君只把字文伯空当作了真正对手,他认为宇文伯空是他与南宫大侠的共同敌人,所以他想跟南宫大侠联手,除此共同敌人。”
南宫逸笑了笑,道:“是么?”
瘦削老者道:“南宫大侠明鉴,帝君是一片至诚。”
南宫逸道:“我知道这是他打的好算盘,先跟我联手,对付了宇文伯空这一大强敌之后,再扶‘归元’武学对付我。”
瘦削老者脸色一变,嘿嘿笑道:“纵或如此,我以为那也不失光明磊落。”
南宫逸谈笑道:“可惜我不愿跟任何人联手,我要凭自己的力量来卫道除魔。
正邪自古同冰炭,水火由来不相容,我要跟字文伯空联手,对付他官寒冰,那只消一句话;但是,像宁文伯空那种不失为英雄人物的人,我都不愿跟他联手,你想我会跟他宫寒冰联手么?“
瘦削老者干笑说道:“南宫大侠,帝君可是出于好意。”
“好意心领。”南宫逸道:“你替我带句话给他,叫他趁早死了这条心,少打如意算盘,我南宫逸就是败给字文伯空,也不会跟他联手。他要是怕就躲,不愿意躲,就放手施为好了。”
瘦削老者嘿嘿笑道:“南宫大侠择善固执,守正不阿,倔强得令人佩服!不过,事关南宫大侠自身利害,我仍请南宫大侠三思。”
南宫逸道:“我做事不止三思,我要跟他联手,早在数目前我便跟他联手了,绝不会等到今天,懂么?”
瘦削老者道:“我懂,不过,我以为,人不自私,天诛地灭,总该为自己……”
南宫逸截口说道:“阁下最好就此打住,南宫逸从来没为自己打算的念头。”
瘦削老者默然不语,半晌,又摇头一叹道:“帝君这番好意白费了,那么我深为南宫大侠担心。”
南宫逸谈笑道:“我自己都不担心,阁下又担心什么?”
瘦削老者望了南宫遗一眼,目光带着威胁地说道:“南宫大侠应该知道,不是朋友,便是敌人。”
南宫逸点头笑道:“我适才说过,他尽可放手施为,不必虚情假意。”
瘦削老者嘿嘿笑道:“南宫大侠知道,帝君不是不能,实乃顾念交情不为耳,帝君倘若把南宫大侠视为敌人,自南宫大侠进入‘古家堡’至今,帝君有多少机会可以下手,以帝君无匹的功力,南宫大侠该承认,那并非难事。”
南宫逸笑道:“这么说来,我倒要感谢他了。”
瘦削老者笑道:“那倒不必,只要南宫大侠明白帝君之心就好了。”
南宫逸道:“我明白,那是他当时‘归元武学’尚未有所成之故,不然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杀我的机会。宫寒冰他弑师杀弟,罔顾人伦,灭绝人性,忘恩负义,岂独对我容情?告诉他,不但是我,便是武林中任何一位侠义之人,也绝不会放过他……”
瘦削老者截口道:“帝君没让任何人放过他,他很愿意在除去宇文伯空之后,公公平平地,当着天下武林面前与南宫大侠放手一搏。”
南宫逸挑眉说道:“放手一搏,不必在除去宇文伯空之后;如今我行道江湖,随时恭候,至于联手,我奉劝你少说一句。”
瘦削老者诡异目光一闪,尽射狠毒,嘿嘿笑道:“这么说来,南宫大侠当真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南宫逸淡淡说道:“你阁下这一问,似乎问得太以多余。”
瘦削老者阴阴说道:“南宫大侠又怎忍心让我难以复命?”
南宫逸道:“你本不该来,也早该知道这是枉费唇舌的事;宫寒冰倘若因此杀了你,那是他早有杀你之心。所谓未达成使命,不过是个藉口,因为他明知道我不会答应。”
瘦削老者说道:“南宫大侠错了,帝君大度有容人之量,他在令谕中指示,倘若南宫大侠当时不答应,再给南宫大侠几天工夫,以便南宫大侠多做考虑。”
南宫逸微挑眉梢,道:“倘若几天之后,我仍不算应呢?”
瘦削老者干笑说道:“那我就要为南宫大侠担心了。”
南宫逸淡笑道:“半年以来,他何曾有一时一刻,打消过杀我之心?”
瘦削老者道:“我说帝君存有顾念故交之情,南宫大侠不信,‘接天评’上南宫大侠那样对付他,他对南宫大侠犹迟疑不肯下手,由此南宫大侠该相信帝君是…
…“
南宫逸笑道:“我知道这是一着缓兵之计,至于‘接天坪’事后,他之所以仍未下手,那并非他不想,而是他不能;因为他身受佛、道两家绝学之伤,尚未痊愈,不然他早下手了。”
瘦削老者神情一震,脸色微变,嘿嘿地笑道:“倘若南宫大侠硬是不肯相信,那就没有办法了……”
南宫逸摆手道:“我没有太多的时间,也没有太久的耐性;我老实告诉你,兵不厌诈,照逐鹿之约,为天下武林与我自己,我可以只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假意答允与他联手,届时再动手擒人,这样,并不算自己丢人。可是我要胜得光明磊落,让他口服心服,我仍不屑这么做,所以,我认为他已经该知足了,而你,我让你怎么来怎么去,对‘幽冥教’人,这是我破例,你也该知足了……”
瘦削老者嘿嘿笑道:“前者我不敢置评,也不好说什么,至于后者,我很放心,我有把握南宫大侠不会难为我。”
南宫逸淡淡一笑道:“是么?”
瘦削老者道:“一点不错,帝君在令谕中说,彼此虽属敌对,但南宫大侠英雄盖世、奇才第一,断不会为难我这个使者。”
南宫逸笑道:“宫寒冰这一点算是料对了,他生平唯一劲敌……”
瘦削老者嘿嘿一笑,方待接话。
南宫逸已然脸色一沉,挑眉道:“不过,一个人的耐性是有限度的,你最好不要惹烦了我,若惹烦了我,情形便有所不同!这一点,不知宫寒冰有没有告诉你?”
瘦削老者一惊,不由自主退了一步,忙道:“南宫大侠既如是说,我就不敢再多说什么了,这就告辞,临行之前,敢冒死再请南宫大侠三思。”
南宫逸双眉陡挑,恢又故态谈笑道:“我会的,多谢提醒,阁下情吧。”
瘦削老者躬了躬身道:“我告辞,事关重大,南宫大侠不可不为天下武林、南宫大侠自身,以及几位关系亲密的人想想。”
说罢转身要走,南宫逸却突扬轻喝:“跟我关系亲密之人,你指的是哪几个?”
瘦削老者干笑说道:“这南宫大侠还用问么?”
南宫逸道:“你最好说清楚。”
瘦削老者不敢不说,略一迟疑,随即说道:“像商大侠、司徒二侠、三小、‘古家堡’的几个……”
南宫选目中威棱怒闪,冷哼一声,截口说道:“别以此威胁我,倘若他敢动他们几个毫发,他官寒冰纵使能为通天,我也誓必要他以十倍偿还,言尽于此,滚!”
瘦削老者入目威态,机伶寒颤,刚欲拔腿,突觉一股无形劲气飞涌上身,闷哼一声,连滚带翻地腾起半空,心胆俱裂,魂飞魄散,半空中扭腰踢腿,狼狈遁去。
望着瘦削老者逃奔背影,南宫逸淡淡而笑,儒衫轻摇,步履迈动,飘逸洒脱地往西行去。
长安,北临渭水,南临秦岭,带山顶河,形势险固。自周秦以至隋唐,皆建都于此。
这一天,晌午,从“长乐门”外,随着来往的客商,走进一个身材瘦削、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
黑衣老者一进“长乐门”,便折向了南,适时,城门口那街道屋檐下,站起一个中年要饭化子,化子睁着促松睡眼,望了那黑衣老者背影一眼,低着头跟了下去。
长安城的街道,诚如白居易诗云:“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华畦”,并字道是条条笔直。
所以,那中年要饭化子远远地跟着,只要不被前行黑衣老者走出了视线,不愁会跟丢了。
黑衣老者走了一会儿,突然转个身进入了一家客栈;后面,那中年要饭化子也同时加紧了脚步。
但,他却走向了对街,沿着对街屋檐下往前走。
到了适当处,他不经意地抬眼向对面望了望,那是家名唤“聚福”的客栈。够了,于是他一转身,隐入了身右一条胡同。
中年要饭化子刚隐人胡同不见,“聚福客栈”门内,却走出了带着满睑得意阴笑的那个黑衣老者,他步履飞快地往来路行了回去,他自以为高明,可惜……
可惜他没看见那条胡同口,又露出了中年要饭化子那带着冷笑的一张脸;他猾,化子比他更猾。
片刻之后,中年要饭化子出现在城西北;城西北,是汉“未央宫”、“建章宫”
的建筑所在地。
当年壮丽宏伟的两座巍峨宫殿,如今已成了一片残破的废墟;虽说废墟,但隐约的仍可看出那当年形象。
中年要饭化子,他就一直地走进了那堆废墟,那堆废墟中,尚有几间断壁危垣的“宫殿”。
中年要饭化子走到了其中一间的门前,突然停步躬身:“禀舵主,弟子吴汉回报。”
“进来!”门内,有人喝了一声。
中年要饭化子应了一声,低着头走了进去。
这间屋中空洞广大,四壁萧条;屋右,摆着一张大桌。
其他别无长物。桌旁,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名身材高大的中年化子,一个赫然竟是那南宫逸。
身材高大的中年化子一见这名唤吴汉的中年化子进门,立即站了起来,适时吴汉近前曲下一膝:“禀三长老,弟子特来复命。”
那身材高大的中年化子一摆手,道:“说。”
南宫逸却含笑紧跟着一句:“站起来说话。”
“谢三长老恩典!”吴汉应了一声,站了起来,却仍哈着腰,躬着身,恭谨说道:“票三长老,人已到了。”
南宫逸道:“如今人在哪儿?”
吴汉道:“禀三长老,那人落脚在城西‘迎宾官栈’。”
南宫逸道:“他一进‘长安城’便直奔‘迎宾客栈’么?”
吴汉忙道:“不,此人狡猾,他先到城南”聚福客栈‘转了一下。然后才又折往城西投住’迎宾客栈‘。“南宫逸笑了笑道:”那就不会错了,那边有安置的人么?“吴汉点点头,南宫逸摆手笑道:“辛苦了,没事儿了,你去吧。”
吴汉应声告退出门而去,南宫逸也随即站了起来,目注那身材高大的中年要饭化子,笑了笑说道:“秦舵主,从即刻起,‘长安分舵’只须把那人行踪随时报我,别的事一概不必管,知道么?”
那高大中年化子连忙躬身应声:“三长老只管放心,秦易遵命就是。”
南宫逸点头说道:“那就好,我出去走走,随时派人跟我联络!”话落,飘然出门而去,背后,秦易躬身恭谨相送。
南宫逸信步闲荡,片刻之后,他到了“长安”城西。
“长安”西郊有各朝故宫遗迹,想必,他是要去看看。
但是,天下有很多事难从人愿,他刚刚到城西,便见迎面走来了一名要饭化子,化于向他伸出了那只脏手,同时低低说了几句,然后擦过他身边走了。
不知道化子对他说了些什么,只见他脸色一变,抬眼向前方望去;这一眼,看得他挑了眉。
前面,远远地,走来个头戴宽沿大帽的黑衣汉子,由于帽沿拉得很低,遮住了黑衣汉子的大半张股,所以一眼看上去,很难看清他的面貌。
不过,由他那壮健身形及稳健步履着,此人长相必极英武,而且一身功力也不弱。
南宫逸看了他一眼之后,立即转向一旁。转眼间,黑衣汉子已至近前,他不经意地看了南宫逸背影一眼,继续前行;南宫逸突然一笑转身,开了口:“阁下行色匆匆,见了故人也不打个招呼?”
黑衣汉子一愣住步,由那帽沿阴影后,射出两道寒芒闪烁的讶异目光,惑然说道:“恕我眼拙,阁下是……”
南宫逸笑道:“哪里是眼拙,分明是健忘,我,‘高升客栈’前算卦人。”
黑衣汉子一震,连忙躬下了身:“原来是南宫大侠,皇甫少青有眼无珠,还请谅者。”
南宫逸伸双手相扶,笑道:“好说,想必令师都告诉你了?”
黑衣汉子原来竟是“小孟尝”皇甫少青,他点了点头,道:“对南宫大侠一生行谊,家师言之颇详。”
南官逸笑道:“令师没骂我?”
皇甫少青道:“南宫大侠说笑了,那怎么会。”
南宫逸道:“令师当也告诉了你,他当年跟我有些嫌怨。”
皇甫少青点头说道:“不敢欺瞒南宫大使,家师都已经告诉了晚辈;不过,家师说,那是他跟南宫大侠之间的事,不许晚辈插手过问,并嘱晚辈要伺机答报南宫大侠千里奔波,远上洞庭,相告家父下落之恩。”
皇甫少青不会骗他,有此一说,那便是真。
宇文伯空毕竟不失为英雄人物,称得上恩怨分明的大丈夫。
南宫逸悚然动容,由衷地说道:“家师他令我敬佩。所谓报恩二字,只有使我深感惭愧、你知道,我来到‘洞庭’之前,犹不敢断言令尊下落,及至到达‘洞庭’之后,虽由二鬼劫持你的动机上,测知令尊下落八分,但我并未能亲口告诉你,故真正对你有恩的是令师而不是我。”
皇甫少青也自动容,道:“看来,南宫大侠也令家师敬佩,不管怎么说,南宫大侠当日慨允施援,期至又远上‘洞庭’找寻晚辈,晚辈认为这是恩。”
显然,宇文伯空对人是一回事,教徒弟又是一回事。
南宫逸暗暗点头,口中却谈笑道:“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我认为受之有愧,许久不见了,一向可好?”
“承南宫大使垂询,晚辈尚称如意。”
南宫逸笑道:“好说,你既然在此现身,令师想必也到了‘长安’?”
皇甫少青有点迟疑,但旋即说道:“不敢欺瞒南宫大侠,家师确已到了‘长安’。”
南宫逸道:“令师想必也告诉了你,我跟他订了逐鹿之约。”
皇甫少青点头说道:“南宫大侠会斗三雄之日,晚辈也在‘接天坪’上。”
南宫逸笑了笑,道:“那么,麻烦奉知令师一声,宫寒冰可能就在‘长安’附近。”
皇甫少青大为动容,连忙躬身,道:“多谢南宫大侠,对南宫大侠磊落侠风、超人胸襟,晚辈是敬佩无似,不敢欺瞒南宫大侠,家师便是为此来到‘长安’。”。
南宫逸心中一震,笑道:“看来令师的消息比我还灵通。”
皇甫少青道:“南宫大侠原谅,事关家师胜败,晚辈不能多说,说穿了,也恐惹南宫大侠见笑。”敢情,他也是“公”私分明。
南宫逸点点头,笑道:“我也不敢让人叛师,‘九阴’武学学得如何了?‘皇甫少青赧然笑道:”多谢南宫大侠谅解不罪,再谢南宫大侠关注,说来晚辈汗颜得很,愧对家师,晚辈鲁钝笨拙,至今犹未能窥及门径。“南宫逸笑说道:”彼此不外,何用谦虚?你眉宇间绿光隐现,虽不敢断言大成,至少已有小成,而凭此小成,已足可脐身一流高手之列了。“
皇甫少青赧然说道:“那是南宫大侠夸奖,在南宫大侠眼中,只怕不值一笑。”
南宫逸大笑说道:“那你是损我,你该知道,我不是令师‘九阴’武学之敌。”
皇甫少青欲言又止,低下头。
南宫逸笑了笑,改口说道:“你如今要往哪儿去?”
皇甫少青道:“晚辈随便走走,顺便买些应用之物。”
南宫逸摆手笑道:“那么你请吧,临别相求一事,并请转奉令师,嗣后凡遇丐帮弟子,请看我薄面,莫予为难。”
皇甫少青忙道:“这个南宫大快放心,晚辈自当遵命,实际说起来,丐帮也对晚辈有思,晚辈告辞了!”一躬身,转身而去。
望着那渐远的健壮背影,南宫逸将头连点,脸上,浮现出一片欣慰笑意,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皇甫相有子若此,也该满足了……”
转过了身,目注十余丈外一座树林,淡淡说道:“他走远了,你可以出来了。”
树林内,一人应声而出,是适才那名中年要饭化子。他急步趋前,恭谨躬下身形:“三长老吩咐。”
南宫逸道:“他们那几位何时进的城?”
中年要饭化于道:“禀三长老,就是适才。”
南宫选沉吟说道:“这倒是巧得很,可知他们落脚何处?”
中年要饭化干道:“禀三长老,在城北‘长安客栈’。”
南宫选又沉吟了一下,摆手说道:“你去吧,记住,‘长安客栈’一有惊兆,立刻报我。”
中年要饭化子应了一声,转身飞步而去。
中年要饭化子走后,南宫逸也走了,不过,他没再往前面走,转回身,又折向了来路……
夜,三更。
今夜,有月,但是一弯下弦钩月,清冷的银辉,显得很暗淡;好在碧空中没有片云,否则大地上便更昏暗了。
“长安城”中,万家灯火已炼,只剩下明灭闪烁的数点。
万头攒动、热闹的时候也早已过去;如今,只是条条街道寂静空荡、一片凄清。
除了偶尔的几声小贩叫卖,远近的几声犬吠外,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再听不到什么了。
矗立在西大街的鼓楼上,灯火彻夜不灭;那是四只瓜型巨灯,两只挂在那顶层朝南“文武圣地”的匾额上;两只挂在那朝北的“声闻于天”匾额上,照耀得鼓楼四周一片光亮。
蓦地里,一条瘦小黑影划破夜空的寂静,落在那高高的鼓楼顶层西面,一闪没人楼内不见。
这条瘦小黑影好精灵,他不落南,不落北,单挑那背着灯光而益显黑暗的西面落脚。
鼓楼内,一个木架,木架上放着一只巨大皮鼓,看起来,只要一敲,那委实能声闻于天。
巨鼓之旁,此时仁立着一个高大人影。瘦小人影一进鼓楼,立即向他躬下身,恭恭敬敬地发了话:“禀判公,属下复命。”
高大人影“嗯”了一声,冷然摆手,道:“说。”
瘦小黑影又一躬身,道:“是!禀判公,他固执得很……”
两道骇人冷电问自高大人影目眶,他沉声说道:“怎么,他没答应?”
瘦小黑影机价一颤,忙应了一声:“是!”
高大人影冷哼说道:“好个硬骨的穷酸,一俟帝君复出,立即下手。”
瘦小黑影忙又应了一声“是”,道:“禀判公,他已经知道帝君伤势……”
高大人影冷冷截口说道:“那没有关系,帝君料事如神,就知道瞒不了他。”
瘦小黑影连声唯唯,未敢多说一句。
高大人影冷冷又道:“他还说了些什么?”
瘦小黑影躬着身,哈着腰,又低低地禀说了一阵。
静听之下,高大人影双目之中等芒连闪;瘦小黑影话落,高大人影立即一声冷哼,道:
“好狂妄的匹夫,他是找死!如此看来,是越发地不能够多容他,我今夜就请示帝君,请帝君早颁令谕……”
冷峻地望了瘦小黑影一眼,接问:“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瘦小黑影入目那凶狠怕人态,正自心惊胆颤,闻言忙道:“禀判公,属下是晌午进的城。”
高大人影道:“住在哪儿?”
瘦小黑影道:“禀判公,属下现住城西‘迎宾客栈’。”
高大人影目中突射寒芒,道:“没有被人跟踪么?”
瘦小黑影机伶一颤,忙道:“不敢欺瞒判公,属下进入‘长乐门’时,曾被丐帮弟子跟踪,但被属下很轻易地摆脱了。”
高大人影冷然说道:“怎么见得摆脱了他?”
瘦小黑影道:“属下佯装投住‘聚福客栈’,俟那名丐帮弟子认明‘聚福客栈’离去后,属下很快又转往了‘迎宾客栈’。”
高大人影冷冷一笑,道:“以你在教中的办事能力,该能摆脱一个丐帮弟子,要不然的话,你今后也不堪大用了。”
瘦小黑影魂飞魄散,连忙躬下了身:“那非属下之能,是托帝君与判公洪福,属下令生今世追随帝君与判公,虽脑浆涂地在所不辞,也清帝君与判公提携。”
高大人影诡笑摆手说道:“帝君由来待人宽厚,只要赤诚效忠,任何人都会蒙帝君恩典,没事了,你去吧,客栈中等着,明日内不见指示,径自往预定地会合。”
瘦小黑影如逢大赦,应了一声,方待转身。
“慢着!”高大人影突然轻喝说道:“给你一天工夫,并非要你死等,倘有丝毫惊兆,立刻动身,不得有片刻延误,万一走不脱时,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瘦小黑影身形一抖,忙道:“属下省得,自当一死效忠。”
高大人影笑了,笑得怕人,摆手说道:“好,走吧。”
瘦小黑影又一躬身,转身惊出鼓楼。
适时,在鼓楼左近,相隔约有十余文的两处暗隅中,隐有一白一黑两条人影,白影在西,黑影在东。
瘦小黑影掠出鼓楼后,身腾半空,向西方夜空飞射而去,这一白一黑两条人影并未阻截,静伏不动,任他离去。
未见,那高大人影继瘦小黑影之后也掠出鼓楼,只在鼓楼顶上微一沾足,便立即破空而逝。
适时,隐于东边的黑影一晃不见;而,隐于西边的那条白色人影,却仍自静伏未动。
不,他动了,那是在西边黑影不见之后。但他不是追向那高大人影逝去方向,而是如一道长虹般射入了鼓楼。
白影一过鼓楼,便立身在巨鼓之旁,抬眼上望,突然轻笑发话:“阁下,好高明的计策,虽瞒过了他,可未能瞒过我。”
白影目光上望处,是一层天花板,他话声未落,便只听天花板上猛然一阵震动,随听有人说道:“我以为是敝属去而复返,正要出声发问,却不料是你,看来真正高明的是你,你比他强得多了。”
白影笑道:“岂敢,那是你夸奖,阁下,一别多日,你都是躲在这儿么?”
顶上那人道:“你该知道,那自然不是。这几天之中,我换了好几个地方。”
白影道:“都是哪些地方,可以说说么?”
顶上那人道:“你以为我会说么?”
白影笑道:“别后不过数日,阁下何竟变得如此胆怯?
过去的事了,说说何妨?“
顶上那人道:“别让人笑我胆怯,听着,‘华阴’、‘咸阳’、”骊山‘、’灞桥‘、’大雁塔‘、’小雁塔‘、’卧龙寺‘、’寒窑‘,此地。“顶上人一口气说出了这多个地方,只听得白影暗暗皱眉;顶上人话落,白影立即笑道:”’咸阳‘古都,’骊山‘有阿房宫、秦王墓,西通’关陇‘,东接’崤函‘,汉高祖灭胡亥后回军坝上,汉元帝送昭君’东门之饯‘,折柳话别,’灞桥‘名桥,也是个好去处、’大小雁塔‘、’卧龙寺‘,亦皆名胜古刹,阁下为何也在’寒窑‘停身?十八年古井无波,为从来烈妇贞媛,别开生面,千余载寒窗向日,看此处曲江流水,想见冰心。阁下莫非要学学那王宝测一位十八年?
“
他语带讽笑,顶上人却无动于衷地冷冷说道:“对付你这种人,多换几个地方总是好的。”
白影笑道:“可是换来换去,仍被我找到此处。”
顶上人冷冷说道:“找到此处如何?”
白影道:“阁下何多此一问?你该知道。”
顶上人道:“我知道那形同枉费,等于没找到。”
白影道:“你那么有自信么?”
顶上人冷冷回了一句:“你那么有把握么?”
白影笑道:“你该知道,没把握我就不来这鼓楼了。”
顶上人冷笑说道:“正巧我也很有自信。”
白影笑道:“那好,你我都试试看吧。”
顶上人道:“那是免不了的,在你我未试之前,我有几句话不吐不快。”
白影道:“我不急于一时,你尽管说。”
顶上人道:“我那师妹……”
白影截口说道:“慢点,你该换换称呼。”
顶上人一笑说道:“说得是,我叫习惯了,一时难于改口;是古兰,你我开诚布公,掏心恳谈,对她,你打算怎么办?”
白影冷冷说道:“你还关心她么?”
“自然!”顶上人道:“别人不知,你该知道,我由来最关心她,不管我对别人如何,我对她可是一片真心。”
白影冷笑说道:“那倒是很难得。”
顶上人话声变得有点黯然,道:“我知道你不信,也难取信于任何人,便是古兰也一样;不过,那没关系,我自己知道就行了,其实,我又何必求别人相信!也不必介意别人怎么想。”
白影填:“你明白这道理就好了。人生在世本如此,但求仰不愧于天,俯不作于人,不少介意世情之毁誉褒贬。”
顶上人话声忽又转冷漠:“这些不谈了,谈了徒乱人意,你答我问话。”
白影毫不犹豫,道:“那是我跟她的事,你无权过问。”
顶上人道:“我知道无权过问,可是你非说不可。”
白影冷笑说道:“假如我不想说呢?”
顶上人沉默了一下,道:“那我就认为你无意于她,我绝不放弃。”
白影“哼”地一声笑道:“你不放弃又如何?”
顶上人答得斩钉截铁:“我要她。”
白影笑道:“我觉得你有点近乎痴人说梦,这不是你要她的问题。”
“我知道。”顶上人道:“这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让她乖乖嫁给我。”
白影目中冷电暴闪,道:“宫寒冰,你若敢再以卑鄙手段对古兰,他回你……”
顶上宫寒冰嘿嘿笑道:“南宫逸,你既不要她,难道也不许别人要她?”
白影,南宫逸道:“除了你,换个任何人,我竭力促成。”
宫寒冰笑道:“你既无意于她,又何必过分劳神、管那么多?告诉你也无妨,我不必使用手段,我有办法让她出请自愿。”
南宫逸冷笑说道:“我仍觉得你这是痴人说梦。”
宫寒冰笑道:“就算痴人说梦吧,你既不要她,何妨拭目以待?”
南宫逸默然不语,但旋又说道:“这就是你要说的几句话?”
宫寒冰道:“这只是我最关心的一部分。”
南宫逸道:“那么,说你那其他部分。”
“怎么?”宫寒冰嘿嘿笑道:“是不耐烦了?还是伤心了?”
南宫逸道:“那你管不着,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仍是那句话,她嫁任何人我竭力促成,唯独你,我但有三寸气在,你休想!”
宫寒冰突然一叹,说道:“妾情如水,郎心似铁,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南宫逸,你骂我心肠狠,如今看来,你才是天下第一等狠心肠之人。我也要说一句,只怕你阻拦不了她。”
南宫逸目中冷电再闪,倏又敛去,平静地道:“你我都试试看,你我都拭目以待。”
宫寒冰笑道:“好吧,等吧,南宫逸,这件事搁过一边,你我联手对付字文伯空之事,可要我亲口再说一遍?”
南宫逸淡淡说道:“谁说也没有用,如今更不必了。”
宫寒冰笑道:“你要弄清楚,这是我给你机会……”
宫寒冰截口说道:“都一样,我不要你的机会,你也别想我会给你机会。”
宫寒冰笑道:“看来我要绝望了。我有心念故交,伸援手,奈何你太固执,拒人千里,南宫逸,如今更不必谈了!
这句话我懂,可是我要告诉你,你没有一分希望。“南宫逸淡淡一笑道:”说过的话,我不愿再说,你说完了么?“
宫寒冰不理他,道:“我也提醒你,你奈何不了我。”
南宫逸道:“那是往日,如今你内伤未愈,应该有点不同。”
宫寒冰笑道:“你错了,负伤之虎,比一般虎难斗。”
南宫逸道:“那是虎,也要看什么伤。”
宫寒冰默然了,他是人而不是虎,他所负的伤也并非皮肉之伤,那是不能妄动真气的内伤。他沉默半晌始道:“南宫逸,你我都是英雄,也都以盖世奇豪、天下第一人自居,那么,对一个负伤而无抵抗力之人,虽手到擒来,那光彩么?纵胜,能言武么?”
南宫选略一迟疑,立即挑眉。“宫寒冰,在我面前,别弄心智,那没有用。对别人,任何别人,我会等他伤好了再公平一搏;唯独对你,我没有那么多顾虑,为宇内苍生,为天下武林,除掉你,那刻不容缓,也慈悲不得,大度不得,更不能逞什么英雄。”
宫寒冰冷笑道:“看来,我是智穷了。不过,南宫逸,你我交谈这么久,凭你的功力,你听出我像个负伤之人么?”
不像,他说话中气充沛,真气十足,的确不像。
南宫逸身形一震,旋又平静地说道:“我听得出,丝毫不像,无如,我认定你在佛、道两家绝学之下,尤其那苦和尚‘一指禅’下,你绝难幸免。”
宫寒冰笑道:“难道他那‘一指禅’中者无救,我这伤势就永远好不了么?”
南宫选谈笑说道:“苦和尚‘一指禅’威力虽无伦,但并不歹毒霸道,中者有救,伤也好得了,只是你的伤势还没有好。”
宫寒冰道:“何以见得?”
南宫逸道:“简单得很,你的伤势如果已经痊愈,你就不会有意拖延时间跟我交谈这么久,也不会使出援兵之计说什么要跟我联手了。”
一语道破隐处,宫寒冰顿又默然,良久始听他强笑道:“毕竟高明的是你;可是,南宫逸,你恐怕还不知道,在这片刻交谈的工夫中,我已强提真力,在鼓顶楼上挖了一个可供一人出入的洞口了。”
南宫逸笑道:“强提真力,那对你的伤势,没有好处。”
宫寒冰笑道:“那总比落在你手里要好得多。”
南宫逸笑道:“说得是,洞既挖成,你该走了。”
宫寒冰道:“怎么,你不信?”
南宫逸道:“我不相信自己是聋子。”
宫寒冰笑道:“要是这个洞,是早就挖好了,以防不测的呢?”
南宫逐道:“那你就跑吧。”
宫寒冰道:“宫寒冰遵命!”随即,天花板上起了悉悉嗦嗦之声及叽叽异响。
南宫选淡淡笑道:“宫寒冰,我劝你少费心机,以眼下的情势,我可以用‘震天神掌’对付你,但是我不愿轻毁古物、惊世骇俗……”
突闻宫寒冰一声得意诡笑,人已不在原处,而到了鼓顶楼上,而且这声诡笑竟似传自夜空。
南宫逸身形猛震,闪电掠出鼓楼,直上夜空,扫目一看,一条颀长身影,飞射西南,正是宫寒冰的背影。
是宫寒冰没错,可是那身法已不如往日快速。
南宫逸又惊又怒,冷叱一声,衫袖双挥,人似怒龙飞卷,如走马行空,尽展身法,急追他而去。
宫寒冰向西南夜空飞遁,在南宫逸腾身追出的同时,他却忽地身形一顿,急坠而下,投入黯黑街道之中。
他不愧狡猾,情知自己带着内伤,绝难跟南宫逸那冠绝字内的“天龙身法”相较,而且空中视界辽阔,无以隐身,是故坠身下地,投入了街道。
这一着的确令人扎手,街道中胡同繁多,到处是民家,倘若被他躲入民家,那委实难找。
只可惜他身负内伤极重,这一妄动真力,伤势更形加剧,不但身法越来越慢,便是步履也有点踉跄不稳了。
再看南宫逸,是越追越近,转眼便逼近他身后十丈以内,“震天神掌”蓄劲待发,左掌一指也微微抬起。
它寒冰在街道上右弯左拐,南宫逸衔尾紧追不舍,又一转眼,南宫逸已追到了他身后五丈不免。
南宫逸侠风磊落,虽至此犹不愿暗地里伤人,陡扬声喝道:“宫寒冰,留心背后,我要发掌了!”
话声方落,左掌刚扬,宫寒冰倏然住足,霍地转过身形,同时飞快靠向身旁一家民宅围墙。
这可大出南宫选意料之外,他沉腕收掌,也硬生生地煞住身形,住身在两丈以外。
宫寒冰仍是黑衣蒙面,此刻虽然不言不动,但那双目光,如难以掩饰地流露出心中的惊骇与恐惧。
南宫选冷冷一笑,扬眉说道:“宫寒冰,你还有何话可说,何处可遁严宫寒冰目光紧紧逼视南宫逸,只不开口。
南宫逸不再多说,冷然一笑,抬起了右掌。
宫寒冰身形一颤,突然开了口……
只听那黑衣蒙面的宫寒冰道:“南宫逸,你白追了一阵,你追错了人。”
南宫逸心头微震,目光深注,道:“你以为我会信么?”
那黑衣蒙面的宫寒冰颤声强笑,道:“南宫逸,你知道我适才为什么一直不开口么?那是因为身材相似或可冒充帝君,哄骗你一时,而话声却无法欺骗于你。”
南宫逸勃然色变,他听出了这黑衣蒙面人话声极其陌生,果然不是宫寒冰的话声,突然欺前一步,道:“那么,你如今为何又开了口?”
那黑衣蒙面人笑道:“如今帝君已在百里之外,你使是发觉真相,掉头再追也为时已晚,追之不及,开口又何妨?”
南宫逸冷笑说道:“那是你糊涂,倘若你永不开口,让我自以为杀了宫寒冰,他不就永远可以逍遥下去了么?”
那黑衣蒙面人呆了一呆,说道:“可惜你提醒得太晚了,帝君事先也没有吩咐,我没有这种心智,便是有,我也不敢自作聪明,不过……”
他目光微转,嘿嘿笑道:“我不以为那有用,姑不论你是揭帝君而非杀帝君,迟早仍有发现真相之时,便是你存心杀帝君,在你杀了我之后,我不以为你不会验明正身。”
南宫逸冷笑说道:“还是你糊涂,倘使你在我把你误当宫寒冰,面交天下武林及‘古家堡’辛天风师兄妹之际开口道破真相,那宫寒冰不但可获得一个长时间疗伤,而且可以使我在天下武林面前丢丑,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那黑衣蒙面人又复呆了一呆,旋即笑道:“那也没有用,倘若你在擒下我之后,立刻揭去我的覆面物呢?”
南宫逸道:“不管如何,他心肠歹毒,你以身代死,那是他不义,你愚蠢,这就是你替人卖命的下场。”
那黑衣蒙面人嘿嘿笑道:“凡‘幽冥教’中人,在当初入教之际,均誓死效忠,谁能以身代帝君,那是他天大造化,莫大荣宠。”
南宫逸道:“这么说,你不但不恨他,反而视之为恩;你不但不引为悲伤,反而自以为是莫大的光荣?”
“那当然!”黑衣蒙面人点头笑道:“凡‘幽冥教’中人,人人皆同此心。”
南宫逸冷笑说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血肉之躯又复有灵性之人!我不以为面临死亡,你会心甘情愿,慷慨从容。”
黑衣蒙面人目中厉芒一闪,笑说道:“南宫逸,你错了,‘幽冥教’中人,不能够以常人视之。”
“不错,我也知道。”南宫逸冷然点头,道:“只因为当头有那残酷毒辣的教规。”
黑衣蒙面人身形机伶一颤,方待发话。
南宫逸冷然摆手,又道:“我没工夫多说,你也少做辩词,是情愿抑或是被逼,你我彼此心照不宣就行了。如今,我给你个活命的机会。”
黑衣蒙面人嘿嘿笑道:“你是要我以帝君的下落,换取自己一命?”
南宫逸道:“你明白那最好不过,也省得我多说了。”
黑衣蒙面人仰面笑道:“早知如此,适才在那鼓楼之上,我该问明帝君将往何处去,如今机会虽有,却无以换命,我自己都感惋惜。”
不知他是真不知道,抑或他是不肯说。
南宫逸挑了眉,以此问他一句。
黑衣蒙面人答得好,也显得狡猾。“倘若我说是不知道,你肯信么?”
南宫逸冷冷说道:“那要问你自己了。”
黑衣蒙面人嘿嘿笑道:“也唯有我自己明白,我是不知道。”
南宫逸目中威棱一闪,道:“倘若我让你尝尝‘一指搜魂’、‘五阴截脉’血脉倒流之苦,你知道不知道?且再问问你自己。”
“不必问。”黑衣蒙面人机伶一颤,道:“休说‘一指搜魂’、‘五阴截脉’,你便是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南宫逸冷笑说道:“可是我并不打算痛痛快快地杀了你。”
黑衣蒙面人声音有点颤抖,也走了腔,道:“我不以为侠骨仁心的字内第一奇才,会对我这么一个以身瓜代之人,下手这么狠毒。”
“你不必扣我。”南宫选冷冷笑道:“那没有用,换个任何人,我不忍,但独对‘幽冥教’中人,天下武林与我皆恨之入骨、切齿痛恨,我不会有任何的一丝慈悲,因为你‘幽冥教’对人的手法,令我有小巫见大巫之感。”
黑衣蒙面人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一个身于下意识地又往墙上紧紧地靠了一靠,道:“你该知道,主从有别,奉命行事,也出于无奈。”
南宫逸扬眉笑道:“你这话倘若被官寒冰听到,只怕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黑衣蒙面人道:“我很放心,帝君他绝然听不到。”那是不错,宫寒冰他此刻绝不敢隐身左近,窃听谈话,命要紧。“南宫逸道:”不管怎么说,要怪该怪你当初不该投身‘幽冥教’中。“
南宫逸一步紧似一步的进逼、威胁、恐吓,而,以黑衣蒙面人的表现,这似乎已收到很大的效果。
事到如今,话到最后,由黑衣蒙面人的表现看,他似乎是该点头软化求饶了。
岂料,理虽如此,事却不然。
他目中突现一片奇光,人也似脱了力,头一低,哑声说道:“要怪只能怪我不知道,你若执意不信;请下手吧。”
南宫逸陡挑双眉,冷笑一声,道:“好一副铁挣硬骨头,还是铜浇的罗汉。”
其实便是铁打的金刚,铜饶的罗汉也禁受不住。
话落,手指一指点了下去。
黑衣蒙面人身形剧额,猛然抬头,满眼是乞怜之色。
南宫逸的本意,也不过是试他一试,如今睹状,心中立即明白几分,也倏起一丝不忍,霍地沉腕收掌,道:“看来是你福命两大,你这‘真不知道’救了你,我不难为你。你答我的话,据我运功搜查所得,适才那鼓楼顶层之上,只藏着宫寒冰一人。”
黑衣蒙面人死里逃生,余悸犹存,身形一阵轻颤之后,方始缓缓摇头,道:“不,我适才在那鼓楼顶层……”
南宫逸冷冷一笑,道:“你是欺我,我明明……”
黑衣蒙面人摇头截口,道:“我没有骗你,我是被点了穴道,闭了气息。”
怪不得他当时只觉察出那鼓楼顶层之上只藏着宫寒冰一人,南宫逸心头猛一震,立即做声不得。
良久,他始吁了一口气,问道:“屋顶上那个洞,也是事先挖好的?”
那黑衣蒙面八点头说道:“帝君高智,做事由来如此,他每每为自己预先安排退身之路,尤其这几日,他身边更随时带着一个人,以备瓜代。”
南宫逸心头一震,道:“那是他因为自知伤势未愈,逃不出多远!”
黑衣蒙面人点了点头,道:“你说对了,正是如此,要不然,凭帝君一身无敌功力,他无须如此。”
南宫逸默然不语,半晌,才无力抬手道:“取下那覆面之物,让我看看,然后走你的路。”
黑衣蒙面人呆了一呆,道:“莫非你还不信?”
南宫逸淡淡说道:“我让你取下你那覆面之物。”
黑衣蒙面人未敢再说,也未敢怠慢,缓缓伸手,掀去了头上那蒙着头只需两眼的黑市罩。
那的确不是英挺脱拔、隐隐有慑人之威的一代袅雄宫寒冰,而是个面目阴沉的五句老者。
南宫逸也看得出,那是真面目,而非另有面具。
南宫逸道:“你是……”
黑衣老者截口说道:“帝君驾前,,‘幽冥四鬼’之一……”
南宫逸双眉陡挑,目中暴射威棱。
黑衣老者一惊失色,颤栗住口。
南宫逸威态倏敛,无力地摆手说道:“我话已出口,绝无更改,你走吧。”
黑衣老者目现惊骇,犹自置疑,但他旋又看出南宫逸神情木然,毫无动手之意,心中一喜,如逢大赦,一句话未敢多说,腾身而起,飞遁夜空。
适时,南宫逸脸色一变,目闪奇光,将口方张。
忽地,已然身腾半空的黑衣老者突然惨降,如遭千钧重击,直如断线风筝,腾飞数文方始力尽,砰然坠入街道暗隅中。
南宫选刹那间恢复常态,淡淡发话:“阁下,你也来了?”
他背后一个冰冷话声随之响起:“不错,我来了,跟你一样地迟人一步。”
南宫逸缓缓转过身形,面前一丈内,冷然仁立一人,是那“玉面乌衣秀土”宇文伯空。
南宫逸看了他一眼,道:“阁下,我已经答应了不杀他的。”
宇文伯空冷冷说道:“那是你,而不是我,你不杀他,我要杀他。”
南宫逸道:“阁下要知道,他只是个被逼为人卖命的可怜角色。”
宇文伯空道:“拔去宫寒冰的爪牙,也等于打击他。”
南宫逸挑了挑眉,道:“也许你对,我不杀他,你杀他那是你的事,我管不了。”
宇文伯空道:“你自然是管不了,答我问话,那宫寒冰呢?”
南宫逸道:“我正要问你,你尾随‘幽冥一判’,收获如何?”
宇文伯空脸一红,道:“宫寒冰狡猾多智,他调虎离山,我承认栽了跟头……”
南宫选淡淡笑道:“想必那”幽冥一判‘下场悲惨。“宇文伯空脸又复一红,目中寒芒闪射,道:”那匹夫之狡猾跟宫寒冰差不多,他遁入了’骊山‘阿房宫旧址,凭我,却未能找着他。“
南宫逸道:“那么你不该放过他,也不该到这儿来。你知道,唯有他才知宫寒冰的去处,他必然跟宫寒冰会合去了。”
宇文伯空道:“这个我知道,他逃不掉的,宫寒冰也迟早必落我手,但是这方面我不能让你捷足先登,看了先鞭。”
南宫逸谈谈笑道:“你似乎是很有把握。”
“当然。”字文伯空冷然点头,道:“对自己,我由来有很大的信心,跟你角逐,我也始终有把握十拿十稳、必操胜券。”
南宫逸笑道:“看来,我不必跟你角逐了。”
宇文伯空道:“不必说这种话,宫寒冰没擒获之前,我不敢言胜,有把握,有信心,那只是另一回事。”
南宫逸淡淡笑道:“倘若不幸宫寒冰落入我手呢?”
宇文伯空脸色一变,冷笑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便是死也无海。只要宫寒冰落入你手,我尊你为英雄翘楚、天下第一人,立即退出武林。”
南宫逸暗暗点头,笑了笑,没说话。
宇文伯空却双目逼视,冷然又道:“你不必岔开话题,顾左右而言他,宫寒冰呢?”
南宫逸直言不讳,毫不隐瞒,道:“我比你栽的跟头更大,当面让他跑了。”
宇文伯空冷冷一笑,道:“南宫逸,别欺我,我不信。”
南宫逸笑道:“倘若我已然擒获了宫寒冰,我巴不得立即宣扬天下,我为什么欺你?你愿意往自己脸上抹灰么?”
宇文伯空呆了一呆,道:“这么说来,是真的了?”
南宫逸道:“自然是真的,我犯不着对你说假话。”
宇文伯空目中异采飞闪,脸上浮现一丝难得的笑容,但却笑得冰冷懔人,令人有不笑还好之感,道:“那么,南宫逸,适才你就不该笑我。”
南宫逸道:“你错了,我只是问问,不是笑你。胜不骄,败不馁,我这个人从不会讥笑任何人,胜败乃兵家常事,人生在世,尤其身处武林,谁能保不栽一个跟头?要说笑你,我裁的跟头比你还大、还重。”
宇文伯空笑意敛去,道:“我愿闻其详,你可愿一述?”
南宫逸笑道:“你是存心令我难堪,不过,我仍愿意一述……”
接着,遂把适才事说了一遍,最后抬手一指那黑衣老者坠尸处,道:“你适才所杀之人,就是宫寒冰的替身。”
宇文伯空看都未看那方一眼,目光紧紧凝注南宫逸,道:“这么说来,你是眼见着我跟踪那匹夫而去的?”
南宫逸道:“这在我刚才问你收获时,你就该知道了。”
宇文伯空没答理他一句,道:“南宫逸,狡猾的是你,你明知我中了计,跟错了方向,却不招呼我一声,任凭我跟他而去。”
南宫逸笑道:“阁下,你骂错了人了!什么叫狡猾?这是兵机,须知你我是角逐,而不是联手,我为什么要招呼你?有这个义务么?角逐,本就是勾心斗角、互逞机锋的事,我们彼此谁也巴不行谁追错了方向,对么?”
宇文伯空脸有红意,冷笑说道:“可是你要知道,下次再要想找他,可就难了,再说,一等他伤好之后,你也就奈何不了他。”
南宫逸淡淡笑道:“这个我知道,不过,跟你一样,我也有把握,迟早他必落我手。记得‘接天坪’上我所说的话么?我这个人一向运道很好,阁下又何妨拭目以待?”
宇文伯空冷哼说道:“你也瞪大了眼,到时候咱们都”看“字未出,突然目闪寒芒,飞快抬起左掌。
南宫逸也有所觉,连忙说道:“来人是丐帮弟子,阁下手下留情。”
字文伯空哼了一声,沉腕收掌,十丈外街道暗隅中闪出一条人影,快步走了过来。
南宫逸向宇文伯空一笑说道:“阁下,快点折回去,我担心令高足双掌难敌四手,应付不了宫寒冰与那‘幽冥一判’联手。”
宇文伯空脸色一变,倏又冷笑说道:“南宫逸,别跟我来这一套。我知道,丐帮弟子此来,是有机密大事禀报,你是怕我听,是么?”
南宫逸脸上暗暗一热,道:“我说的也是实情,你把徒弟留在‘骊山’,倘若宫寒冰也已赶往‘骊山’,我实在很为今高足担心。”
宇文伯空冷笑说道:“倘果真如此,我以为你自己早赶去了,而绝不会再告诉我了,这就是你所谓的兵机。”
南宫逸脸上又复一热,摆手笑道:“你若不信,我莫可奈何,你要真是想听,你就听吧。”
宇文伯空冷笑说道:“我宇文伯空不是那种人,便是他来报告宫寒冰去处消息,我由你处获得,那胜之不武,我不屑为之、不屑听。”
话起,腾身而起,飞闪而逝。
南宫逸哑然苦笑,既佩服,又有点惭愧;片刻之后,方缓缓收回目光,投向身侧一丈外那名丐帮“长安分舵”弟子。
那名要饭化子未等他发问,便已然上前曲下一膝,急急禀道:“禀三长老,‘长安客栈’那方面有……”
南宫逸也原以为他是来报告宫寒冰去处消息,却不料……心头猛震,未等他说完,当即挥手沉喝:“够了!带路!”
要饭化子不敢怠慢,应了一声,翻身倒射而起,直上夜空,身如脱湾之夫向着来路如飞地驰去。
南宫逸越发地不敢怠慢,身化长虹,紧跟着腾身射去。
他身在半空,竭尽目力前望,只见夜色中,那“长安客栈”所在方向屋面上,人影飞闪,闪电交错,耳边也可听到偶尔几声叱喝之声。
南宫逸神目如电,虽相隔距离不近,他已然清晰地看到,那“长安客栈”方向,屋面上,闪电交错、搏斗激烈的几条人影是“铁腕墨龙辛天风”与“慈心神龙”燕惕联手抗拒四名黑衣蒙面人。
辛天风与燕惕各自以一敌二,“古家堡”绝学频施,勇不可当;但显见的那四名黑衣蒙面人也非弱者,以四敌二,一时里却也难露败象。
屋面上搏斗虽激烈,却未见虚幻道姑、古兰与三小,想必,虚幻道姑三小护着古兰,犹在屋中。
南宫逸看得心头火起,猛提真气,身形更疾,顿把原为带路的要饭化子远远地抛在身后。
百余文距离,在南宫逸那高绝身法之下,何消转瞬。
而,就在此际,三条黑影划破夜空,由一处屋脊上冒起,身法快捷,向着“长安客栈”
后院中射下。
辛无风、燕惕联手对四人,虽勇不可当,胜券稳操,但要想分身拦截这另三个黑衣蒙面人,却有心无力,苦于不能;眼看另三名黑衣蒙面人便要射落,辛天风与燕惕刚双扬大喝,适时一条白影如电,既似天马行空,又似怒龙飞卷,南宫逸已至。
“二侠、三侠,这三个交给我。”话落人至,单掌电递,威震宇内的旷古绝学“乾坤八式”随掌而出。
只听几声闷哼,三黑衣蒙面人身形如肉球,各自滚翻倒飞而起,直上茫茫夜空,去势比来势还快。
随听辛天风大笑说道:“老弟来得正是时候,大伙儿都着了道儿,老弟千万莫放走一人。”精神大振,神威大展,也因南宫逸人若天神,划空而降,屋面四黑衣蒙面人吃惊失神之余,难挡辛天风与燕惕神威锐锋:“古家堡”绝学之下,两名黑衣蒙面人惨嗥坠下屋面,砰然有声。
适时,南宫逸人起半空,出指连点,三黑衣蒙面人穴道立制,他一手一个,剩下的一个,他儒袖微展将之震向一旁,交给了跟随而至的那名丐帮“长安分舵”弟子。
刹时间战况立变,仅剩的两名黑衣蒙面人心胆欲裂、魂飞魄散,各施全力攻出一掌之后,转身欲遁。
无奈,对手是威震武林“天下第一堡”的“四豪”之二,辛二爷与燕三爷双扬长笑道:
“匹夫!你还想跑么!”
手起掌落,两名黑衣蒙面人后背各中一下,心脉寸断,内腑粉碎,尸身飞出老远方始砰然坠落屋下。
这时,南宫逸也已然停身屋面,望着他二人一皱眉,道:“二侠。三侠,二位何其心太狠,手太辣……”
燕惕没说话,辛天风却长眉一挑截了口,道:“老弟,难得见面,别见面就责人,你先屋里瞧瞧,就不会怪我两个心太狠、手太辣了。”
南宫逸心中一紧,道:。“二侠,怎么,莫非……”
辛天风一笑摆手,道:“贼子们虽卑鄙无耻、阴损狠素不过老弟也别紧张,仙姑、家师妹与小灵三个只是中了些毒,并不碍事。”
南宫逸心中微松,迢:“看来,还是二位……”
辛天风大笑道:“我两个怎么?别说了,说了令人脸红,我两个照样着了人家的道儿,不过暂时把毒逼在一处,未使发作罢了。倘若不是我两个发觉得早,还有这点能耐,不等你老弟来,我几个今夜便惨了。”
南宫逸又吃了一惊,开口要问,辛天风已然大手倏伸,一把抓上手臂,豪情不减地一摆头,笑道:“别站在这儿喝风,走,下面坐着谈去。”随即又向着立于对面屋上的那名丐帮“长安分舵”弟子一招手,道:“老弟,多谢报信,走!
一起下去坐坐去。“那名丐帮”长安分舵“弟子目射敬佩,忙一躬身,道:”不敢打扰,尚有三长老交代大事待办。“
辛天风还待再说,南宫逸已然插口说道:“二侠,人家不方便,别让人家为难。”
辛天风一点即透,未再强邀,一笑说道:“既如此,辛天风不敢再留,老弟情便吧。”
那名丐帮“长安分舵”弟子应了一声,脚下却未动。
辛天风呆了一呆,旋即笑顾南宫逸,道:“老弟,我不灵,看来还是要你这位三长老说一句了。”
南宫逸笑了笑,摆手说道:“你去吧,有事随时报我。”
那名丐帮“长安分舵”弟子又应了一声,屋面单膝点地,这才告退而去。目送丐帮“长安分舵”弟子离去后,燕惕掠了过去,提起那名穴道受制的黑衣蒙面人当光掠下院中。
这进南宫逸与辛天风也人手一个,掠下了屋面。
客栈之中住的客人,自不只辛天风几个,这一场搏斗自然惊动了所有睡梦中的住客。
但,人是武林人,事是武林事,武林人刀口舐血,武林事是动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适才便是一绝佳例证。
是故,尽管都被惊醒了,却是不但没人敢问一声,便是连露头看看都没人敢,每一间屋的门窗,始终是紧闭着。
那样子,似乎是生怕溅了一身血。
全院之中,也唯有辛天风等所住那两间雅房中灯光犹亮。进了虚幻道姑与古兰所住那屋中,她两个衣袖整齐,犹自盘坐床上,闭目运功逼毒。
南宫逸米便打扰惊动,当即掩上了门,转身到了隔室辛天风、燕惕与三小所住房中。
三小,也一个个地盘坐床上,闭目运功逼毒。
进了屋,辛天风举手让座,他跟燕惕则毫不客气地上了床,盘膝坐下,开始运功逼毒。
彼此不外,南宫选自然根本不在意;同时,他正好利用这机会做他的事。坐下后,当即伸手掀去了一名黑衣蒙面人那罩着头的黑布罩。
这名黑衣蒙面人相貌映入眼帘,南宫逸脸色一变,立即愣住。一张脸瘦削、阴森、惨白,还带着稀稀疏疏的几根山羊胡子,那不是别人,赫然竟是“笑面人屠活僵尸”公羊赤。
南宫逸定过神来,当即又掀去了另外两名黑衣蒙面人那覆面之物;这两名黑衣蒙面人相貌人目,直看得南宫逸心神震动,脸色一连变了两变。
这两个,也不陌生,竟是那昔日“古家堡”夺宝行列,群邪之首的“哀牢三君”
中的两名“三阳神君”申屠邪与“五阴神君”司空表。
这一发现,看得南宫逸双眉连轩,不住摇头,只不知那已然毙命的四名是谁;但想来也均是邪魔中成了名的人物,不然不可能双敌“古家堡”“四豪”之一而毫无惧意。
同时,南宫逸又明白了一件事当初所谓的群邪进犯“古家堡”,觊觎那武林至宝“归元真经”,不过是宫寒冰一手掩尽天下人耳目的另一套手法。他是想趁机劫夺“古家堡”为己有,所幸当时南宫逸他三兄弟都在左近,不然今日武林大势就要改观了。
宫寒冰他竟能一手将武林群邪网罗其下,此人委实是功智双绝,厉害得怕人,如是,“幽冥教”的实力,怎不令天下武林震惊、各大门派束手!
也所幸南宫逸他三兄弟率天下武林各门派急起征讨,也所幸南宫逸他力挽狂澜,及时揭破阴谋,要不然,今日武林是谁家天下,也实在很难说!
南宫逸平静下心情之后,抬手拍开了公羊赤受制穴道。
公羊赤应掌而酿,翻身跃起,一见南宫逸双目含威、当面而坐,机价上颤,面无人色,垂下头去。
南宫逸淡淡一笑,道:“公羊赤,你怎么不跑?”
公羊赤猛然抬头,丑脸一片铁青,狰狞怕人,咬牙说道:“南宫逸,你不必如此,我自知难逃,既落你手,要割委宰任凭你就是。,‘敢情这时候他还逞硬发横。
南宫选双目微挑,淡然笑道:“不愧‘笑面人屠活僵尸’,果然胆大得可以,硬得也够;不过,公羊赤,你要是打算在我面前充英雄,那你是自找苦吃,‘幽冥四鬼’比你如何,他也不敢在我面前逞硬发横。”
公羊赤仍然神色狰狞凄厉,却没有说话。
南宫逸脸色一沉,目射威棱,接道:“公羊赤,当日你在我大哥、二哥手下烧逃一死,今日鬼使神差地又落我手中,你自己便该明白,这已是报应当头,我懒得跟你多说,你要不想尝‘一指搜魂’、‘五阴截脉’奇痛攻心、血脉倒流之苦,你最好有一句说一句……”
公羊赤成名多年,“一指搜魂‘、”五阴截脉’这两种霸道手法他不但知道,而且知道得甚为透澈,闻言机伶一颤,凶态尽敛,硬横全消,立即垂下头去。
南宫逸冷冷一笑,道:“答我问话,适才你那四名同伴是谁?”
公羊赤略一迟疑,无力地答道:“是‘海南二凶’、‘勾漏双煞’。”
南宫逸目中威棱一闪,道:“看来,我的确错怪辛二侠与燕三侠了……”
顿了顿,接道:“‘哀牢三君’只见其二,另外那一个呢?”
公羊赤道:“那一个不肯投效帝君,已被他两个亲手处置了。”
南宫逸陡挑双眉,冷笑道:“好一对不仁不义的东西!
亲手杀死结义兄弟,只为讨好主子,于心何忍?似这种人性毫无的东西留之何用?“手抬指落,点上申屠邪与司空表二人死穴。
公羊赤看得很清楚,不禁魂飞魄散、心胆欲裂,有心夺门而逃;无奈两条腿不争气,纵然是两条腿争气,他也明知那难比登天,绝逃不出一步。
南宫逸冷冷一笑,又道:“你几人夤夜来此何为?说!”
公羊赤是唯恐那一指落在自己身上,其实,要是那一指还好,他怕的是那比死还难受的“搜魂”一指,忙道:“我几人是奉命来此,劫持古兰,杀辛大风与燕惕。”
南宫逸目中怒火一闪,冷笑说道:“劫持古兰情尚有可原,杀辛二侠与燕三侠,却罪无半点可恕,宫寒冰他好毒的心肠!先杀古啸天,后杀岳次云,难道还不够么?”
公羊赤浑身颤抖,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南宫逸冷冷一笑,又道:“这毒是谁下的,下的又是什么毒?”
公羊赤道:“下毒的是司空表,毒是‘散功散’……”
这毒无须独门解药,只须运功相逼,便可由毛孔中逼出体外,南宫逸心中顿松,截口说道:“你几人劫持古兰后,将送往何处?”
公羊赤身形一震,没说话。
南宫逸双眉一挑,道:“公羊赤,我如今可没有往日那般好德性。”
公羊赤机价再颤,咬牙横心硬了头皮,道:“令谕交代,我几人得手后,将古兰即刻送往‘骊山’北麓,秦始皇陵寝之中,届时自有人等候。”
南宫逸冷笑一声道:“公羊赤,你敢欺我,宇文伯空师徒就在‘驱山’左近,你‘幽冥教’中,便是宫寒冰他也不敢去,何况他人!”
公羊赤忙道:“这个就非我所知了,我几个是奉命行事,不敢不遵。”
这倒是实话。
南宫逸目中异来一闪,道:“公羊赤,届时是谁在那里等候产公羊赤道:”不知道,令谕中只说有人相候,未明言是谁。“南宫选将手一伸,道:”把你那所受令谕拿来我看。“公羊赤道:“那纸令谕在看过之后便即销毁了。”
南宫逸冷笑说道:“公羊赤,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打算在我面前卖弄狡猾诡智施诈,那对你可没有什么好处。”
公羊赤身形一颤,道:“你若是不信,何不自己去看看。”
南宫逸目中异采一闪,冷冷一笑,没再说话。
未见,辛天风与燕惕双双醒转,睹状大感诡异,立刻愣住。定了定神后,辛天风一跃下床,首先笑道:“我道是谁夜访,原来都是故人!公羊赤,我可没想到你几个都是居于人下、供人驱策、为人卖命之徒。”
脸色一寒,扬掌就待劈下。
公羊赤大惊失色,霍然飘退,南宫逸及时抬手托住铁腕,笑道:“二侠,这种人,杀之有辱虎掌。”
辛天风劈之不下,收回铁掌,冷哼说道:“老弟,为天下武林想想,这种人留不得!”
南宫逸冷道:“这个我知道,我会让他从此兴不起风、作不起浪的……”
这话,辛天风自然懂,末再说话。
公羊赤素性狡猾诡诈,极富心机,他自然会意得比辛天风还要快,吓得魂飞魄散,身形一抖疾闪,夺门而出。
辛天风风目威棱方闪,南宫选已然一笑,说道:“二侠,自有我代劳,我不会让他就这么走的。”
抬手一指,飞点而出,适时,公羊赤已至院中,方欲腾身,身形忽颤,砰然一声,摔倒在地上。
再爬起来时,面如死灰,回首狠毒地望了南宫逸一眼,一语不发,扭头向外走去,步履不但已迟缓无力,那瘦削背影,也隐透着无限凄凉。
望着那步履蹒珊的背影,辛天风皱眉抬头,道:“老弟,恕我直说一句,你不如杀了他。”
南宫逸谈谈笑道:“二侠,你错怪我了,以他平生作为,可百死,但他仗以为恶的,是那身功力,如我废去他一身功力,让他平平凡凡地静享余年,不挺好么?”
辛天风惊然动容,改颜说道:“老弟,是我失言,以他的作为,以你的手法,你老弟心肠未免显得太好了点,换个任何人,他没这么便宜。”
南宫逸轻笑而起道:“二侠,何前贬而后褒?路要留一步,味须减三分,做人,本该如是,对谁也都该一样……”
一指地上“哀牢”二君,道:“二侠,这两个,已被我点了死穴,麻烦二位料理一下;还有街道上的那四个,最好一并料理了,别惊世骇俗,我还有点要事待办,我走了。”
说着,他拱起了手。
辛天风呆了一呆,道:“怎么,老弟……”
燕三爷跟着走了过来,瞪目说道:“老弟,仙姑跟家师妹尚未醒转,你怎好就走?”
南宫逸道:“她两位面前请代我致意,我不能等了……”
辛天风眉锋一皱,道:“老弟,不是我强留你,大伙儿见面不易,既见了面,怎好不打个招呼,况且,家师妹……”
南宫逸忙道:“逐鹿江湖,途殊而归同,随时可以见面,怎说见面不易?也许今夜刚握别,明早却又相逢;二侠,非我不通礼数、不近人情,实在是有急事待办,不能耽搁。”
辛大风还想再说,门外突然有人笑道:“二侠奈何太不知进退,为苍生,为武林,这等大事岂可因区区小节而耽误,两位莫再强留客了。”
是虚幻道姑,她随着话声行了进来。
南宫逸是怕定了她,连忙拱手见礼。
虚幻道姑微微稽首,还了一礼,笑道:“不敢当,南宫大侠为苍生,为武林,奔波江湖,不避艰险,不辞劳苦,该见礼的是我。”
辛天风呆了一呆,道:“仙姑醒了?”
虚幻道姑点点头说道:“我早就醒了,耳闻南宫大侠在此审问口供,一时未敢来打扰,如今听说南宫大侠要走,特来拜见恭送。”
辛天风道:“那么,家师妹她……”
虚幻道姑笑道:“二侠且清宽心,区区‘散功散’,尚不碍事,兰妹妹再有片刻,也要醒过来了……”转望南宫逸,嫣然笑道:“迟了恐令人生疑,南宫大侠还是早一点去好。”
南宫逸心头一震,道:“仙姑知道了?”
虚幻道姑点头说道:“刚才我不是说了么?我都听见了,我想想,也许南宫大侠会这样做,看来,是被我料中了。”
南宫逸心头再震。忙道:“仙姑料事如神,由来高明得令人佩服……”
虚幻道姑美日深注,淡然笑道:“‘我可又要说南宫大侠巧言令色奉承人了。
“唯她令南宫逸头痛难以对付;南宫逸能面对天下武林,甚至于宇文伯空与宫寒冰毫无惧色。
但,南宫逸唯独怕定了她,闻言脸上红,忙窘笑拱手:“仙姑说笑了,那么,我告辞了。”未等屋内这三位任何一人有任何反应,闪身出门,腾身飞射而去。
望着那走得仓皇的洒脱背影,虚幻道姑忽地哑然笑了。
这一来,第一个忍不住的是二爷辛天风,他皱眉问道:“仙姑知道他为什么事走得这般匆忙?”
虚幻道姑点头笑道:“不敢说全知道,但至少可猜透入分。”她是谦虚。
虽知道八分,可是她没往下深说。
第二个忍不住的是张飞般的燕三爷,他道:“仙姑,莫非他由公羊赤日中,得知了宫寒冰下落……”
虚幻道妨回眸相望,笑着截了口,道:“今后谁要说三侠只知动力,不肯用智,我第一个不依。”
燕三爷脸一红,拱手笑了。
辛天风也随之释然,可是,他跟燕惕都只明白了一半,那另外的一半,他两个不懂,虚幻道姑也不便说。
要是古兰在场,她该明白。
说曹操,曹操就到,一阵香风过处,隔室转过来了古兰;也许是心情的好转,她近日来显得容光焕发、特别娇艳,那区区运功祛除“散功散”所耗费的真气,丝毫未能有减她的神采。
适时,诸葛灵等三小也睁开了眼,由床上跃下。
一见地上“哀牢二君”,三小咬牙切齿要动手。
可是,都被辛天风拦住了。辛二爷他笑着说,不必拿死人出气;三小一听,大呼痛快,诸葛灵并谢过辛叔替他们出气。
辛天风闻言笑道:“小灵,你这个揖作差了,我跟你燕叔哪有这么大能耐?适才来了位大侠客,他一招之下逮了三个。”
三小呆了一呆,忙问是谁有这大能耐。
燕三爷插口笑道:“你三个以为还有谁?”
诸葛灵跟小黑都够机灵,可是他两个也没敏感的比古兰来得快,她娇靥上刚掠过惊喜神色,诸葛灵与小黑已然双扬大呼:“哈!那还有谁,准是三叔……”
猜对了,燕三爷笑而不语,诸葛灵却忙问三叔所在。
燕三爷只一句:“走了,刚走。”立刻懊丧了四个,三小懊丧归懊丧,没人劝;古兰耳边却响起虚幻道姑带笑柔声一句:“妹妹,记得秦少游那句话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古兰,她立刻羞红了娇靥。
最糊涂,也最可恼的人,莫过于三爷;他一愣,说道:“师妹,你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
天!这让人家怎么说?古兰忙说没什么,虚幻道姑则微带嗔意地横了他一眼,这一眼,点得他明白了,可却比糊涂时更为恼人。他“哈”地一声,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明白就明白,嚷什么?
瞧!古兰她螓首低垂,再也抬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