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作者:陈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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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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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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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40172字

。x小说。


灰衣人从容地道:“这件事老夫根本就不必管,也不想管,但在知道锦芳是好友之女,而武同春是她的丈夫之后,老夫就不能不过问了。这就是老夫一再追究的原因。”


这原因说了等于没说,并不是武同春问话的本意,不禁有些啼笑皆非之感,这一缓冲,他已经想好了说词,目的是给妻子华锦芳一个印象,让她减轻心灵上的痛苦,而并非答复灰衣人。


于是,武同春目光一转,开口道:“在下曾经安顿武大哥在一个很安稳的地方,并备了食物,经不起他催迫,只好出山,一月之后,在下又回到原处探看,业已不见武大哥人影。


但他留了字,说要亲自了断一桩不足为外人道的私事,为了躲避‘天地会’及一些仇家的追踪,可能改头换面,叮嘱不要找他,只扬言他生死莫卜,这便是实情。”


华锦芳激动地道:“这么说,他……还好端端地活着?”


武同春点头道:“是的,但这点不能泄露。”


灰衣人冷冷地道:“这理由仍嫌太牵强。”


武同春不悦地膘了灰衣人一眼,突地计上心来,目注华锦芳道:“大嫂,小弟只说一句话,你会明白,如果小弟与武大哥关系不够,他便不会告诉小弟凝碧园的事,这……大嫂总该可以明白了?”


华锦芳张大了双眸道:“明白了,我相信你的话!”


武同春舒了一口气道:“小弟这就告辞,不久当到山在拜见大嫂。”


说完,抱拳为礼,转身便走,他感到心碎,夫妻年余不见,现在见了却如此分开。


灰衣人没再阻拦,望着武同春的背影,前南地道:“事局离奇,老夫还是不相信。”


华锦芳怔望灰衣人,期期地道:“前辈……”


灰衣人打断了她的话头道:“锦芳,不要称呼我前辈,我跟你父亲是至交,二十年前我见过你,也抱过你,你太小,当然没有记忆。唉!人事沧桑,……锦芳,你称我伯父好了,我孤子一身,你也失了估恃,我会负责照顾你。”


华锦芳点点头,伤感地道:“伯父……尊姓大名是……”


灰衣人道:“锦芳,伯父我为了某种原因,久已不用姓名,以后会告诉你。对了,你嫁给姓武的,是谁作的主?”


华锦芳垂头道:“是侄女我自己,还不到五年。”


“这……实在想不到……”


“伯父想不到什么?”


“哦!不,我是说……想到你丧父又亡母,而今丈夫又下落不明,太可怜了!武同春的前妻怎么回事?”


华锦芳抬起头,想了想道:“是在一场火灾中丧生的。”


灰衣人沉默了片刻,道:“你现在栖身何处?”


“武家在房。”


“你记住一件事,武同春如果回家,千万要他别再出江湖。”


“这……为什么?”


“当然是有理由的,你必须牢记这件事,他如果不退出江湖,必有不测的事发生,这是伯父我的忠告,不忍心见你再失去丈夫。”


华锦芳困惑地道:“他有仇家要找他?”


灰衣人道:“别问,我会设法暗中代他消解,你只守住他就成!”。


顿了顿,又道:“我走了,以后有机会会来看你。对了!这里有枚古钱,你把它悬门上,便不会受到任何干扰。”


说完,从衣底掏出一枚当一的大制钱,递与华锦芳,然后一闪而逝。


华锦芳望着手中的古钱发愣,她完全迷惘了。


又回到在房,这是武同春为了家人的安全,暂时的家,然而这个家,只有老管家江姥姥在,没有半个主人。


望着在房的大门,武同春欲哭无泪,似乎这个家已不属于他的。


他盘算,即使妻子华锦芳肯回家,此刻当在途中,因为他是日夜兼程奔回来的,主要的目的,是向江姥姥探询当年父亲“无敌剑”的死因这消息是当年堡中师爷段秀峰就是出家当了和尚的感应寺方丈“了悟”大师透露的,但他已经遇害了,唯一可能知道这公案的只有江姥姥,她是武家三代管家。


跟上次回家一样,是掌灯时分。


他没敲门,越垣而人,悄然走向有灯光的厢房。


就在武同春越垣而人之后,一条淡烟般的人影紧跟着飘了进去,不久后,又是一条人影蹑人。


武同春站在厢前,犹豫了片刻,出声道:“姥姥在么?”


“谁?”


“姥姥,是小可,少堡主的同宗好友,不久前来拜访过。”


“为什么这样进来?”


“怕惊动别人。”


“这里只有老身一个人,还怕……”


话声中,房门开启。


武同春故意面向房内外照灯所及的地方。


江姥姥看清了来人,步出房门,道:“到厅里坐吧!”


武同春道:“不必了,姥姥,在下特地来向您请教一个问题,问完了就上路。”


江姥姥悠悠地道:“武公子想问老身什么?”


武同春谨慎地四下望了望,压低了嗓子道:“姥姥,事情是这样的,在下听一位江湖界人无意中提起,说是二十年前武堡主死因不明”


江姥姥全身一震,目射厉芒,栗声道:“谁说的?”


“是……贵堡从前的师爷段秀峰透露出来的。”


“噢!段师爷,老身记得,他为什么会提起……”


“他已经遇害了。”


“什么?段师爷……遇害?”


“是的,所以在下想……姥姥可能知道一些!”


“你为什么要问?”


“因为在下与武少堡主是性命之交,知道了不能不问!”


“问了又怎样?”


“可以把这秘密告诉他。”


“不!”


武同春错愕地道:“为什么?”


江姥姥声音微颤地道:“武公子,这是家务事,老身不能告诉你!”


武同春不由发了急,激动地道:“姥姥,你非告诉在下不可。”


江姥姥目芒一闪,冷沉地道:“武公子,你虽然跟我家少堡主是至交,也是同宗,但这是私事,老身没有告诉你的必要,你也没理由定要老身泄漏。”


武同春道:“这么说,武堡主死因不明是真的了?”


江姥姥固执地道:“不知道。”


武同春脑海一片狂乱,他不能抖出身分,江姥姥又抵死不肯说,而对她又不能用强,苦苦一想后,横起心道:“姥姥,坦白告诉您,段秀峰师爷是因此被杀灭口,另一位圣僧‘无我大师’也因此而遭劫,仇家不久就会找上门来,在下实际上是受同春大哥之请,来向姥姥查问,姥姥如秘而不宣一旦事情爆发,将无以善其后。”


江姥姥身躯发起抖来,栗声道:“是真的?”


“这怎么能假?”


“他为什么不亲自回来?”


“他正在修习一门至上武功,不能中辍。”


“老身如何相信公子说的是事实?”


“这……”


说着,拔出长剑。


江姥姥本能地向旁一闪,惊声道:“你要做什么?”


吐口气,武同春把声音昼放得和缓地道:“姥姥,这便是征信之物,姥姥当认得这把剑。”


默然了半晌,江姥姥咬牙道:“武公子,老身……实在不能说!”


“到底为什么?”


“主人遗命!”


“遗命?怎么说?”


“武氏门中,只少主一脉单传,不能断了香火,当年主人临终……”


老泪流了下来,声音转悲又道:“遗命必须待少主有了后嗣之后,才能宣布。”


武同春心头一惨,元配凝碧只生下了一个遗珠,便因误会而惨死,再娶锦芳,数年无所出,的确,如果自己万一不幸,武氏真的就绝了后。


可是……父仇能不报么?何况仇家已经觉察而采取了行动,想逃避也不可能。


心念中,不由激声道:“姥姥,堡主道命有其道理,不过,事急只好从权,仇家很快就找上门,姥姥如果固执成见,将招致终生悔恨!”


江姥姥老脸起了扭曲,这是个重大的抉择,一句话,后果如何简直无法想象,而事实上已到了非说不可的地步。


武同春归剑入鞘,静待下文。


江姥姥终于下了决心,开口道:“堡主当年是伤于‘无影戳心手’之下“无影戳心手?”


“不错,幸赖内功深厚,没有当场毙命,还能……奔回家来,拖了数天才……死,死后不见任何伤痕……”


“死后无痕?”


“是的。”


“凶手是谁?”


目中射出了栗人的杀芒。


蓦在此刻,一声惨叫,传自正厅上房。


武同春心头剧震,身扑向正屋,才到厅门边,身后突传惨哼,接着是人倒地的声音,武同春惊魂出窍,直觉地感到不妙,电疾回身反扑,一看,连呼吸都窒住了,江姥姥平躺在地上……他飞身上屋,不见人影,又急急奔回,曲膝俯身,栗叫道:“姥姥,姥姥江姥姥双目突地暴张,狂叫道:“灵座……灵牌……灵座……”


身躯一扭,偏头断气。


武同春猛可里站起身来,向空一挥拳,狂声厉吼道:“杀!”


尾音拖得很长,激荡破空,这代表了他心中的怨毒与杀机。


脑海由昏乱而呈空白,他完全麻木了。


一条幽灵似的人影,悄然的飘到了武同春的身后,武同春似已失去了知觉,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声暴喝,起自屋顶:“敢尔!”


同一时间,武同春只觉一阵阴风,钻穴而人,限一黑,栽了下去。


他身后的人影,倏忽消失,另一条人影几乎不差先后的飘坠他身前,瞟了一眼,再起,越屋而去,看来是去追下手的人。


武同春知觉未失,他听到喝声,恍炮中也看到两条人影先后逸去,他挣扎着坐起身,只觉无数股阴寒之气,朝“心脉”猛攻,痛苦难当,他敏感地想到了江姥姥所说的“无影戳心手”,顾名思义,是专毁心脉的。


所幸,“玄黄经”上的玄功,强固了他的心脉,没被攻破,但真力却在逐渐消失。


身旁,躺着江姥姥的尸体。


他开始有了思想自己能活下去吗?下手的人是谁?怎会追踪到在房来?杀人的目的是为了灭口么?如果是,那二十年前杀害父亲的,与最近连续杀人的必属同一个人。


江姥姥临死叫出灵座、灵牌是什么意思?是神志不清了,还是要人给她设立灵位?可惜,她没有机会说出仇家的名字。


同样的手法,于是他想到了曾经诈死的西门尧和他那不知名的同路人。西门尧就是主凶么?这似乎已毫无意义了。


他想站起,但真力滔散,乏力,一阵昏晕,又跌坐回去。


他再挣扎着站起,晃了两晃算是站直了。


厢房里,灯仍然亮着,光线是惨淡的。


我会死么?他想,不自觉的叫出声:“我不能死!”


突地,一个声音接口道:“朋友,该死活不了,该活就不会死!”


人随声现,是个蓝衫书生。


武同春抬头一望,栗呼道:“白石玉,原来……你就是……”手伸向剑柄,身躯连摇,几乎栽倒,他绝望地缩回手。


白石玉目苍一闪,道:“你没当场毙命,修为相当可观!”


怨毒攻心,武同春目毗欲裂地道:“白石玉,我恨不得食你之肉,寝你之皮白石玉冷沉地道:“兄台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心里明白。”


“在下可一点也不明白。”


“你是吃人不吐骨的野兽!”


“嘿!兄台把事情想清楚些,在下是替见台去追凶的。”


“你……追凶?”


“如果不是在下出声惊走了对方,兄台能活着说话么?”


武同春怔住了,刚才自己是听到喝声,可是事情怎会这么巧,白石玉来此何为?正屋里传出的惨叫声,是凶手调虎离山之计,还是真的杀了人,又是谁!杀人无痕的手法,酷似“黑纱女”,坦白石玉否认与“黑纱女”有关系,现在他又凑巧现身,那喝声是故作姿态么?心念之中,采声道:“你否认是凶手?”


“本来就不是,用不着否认。”


“你去追凶?”


“唔!”


“凶手是何许人物?”


“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对方身法之快,是在下生平仅见,没看清。”


武同春咬咬牙道:“你来此何为?”


白石玉不假思索地道:“在下与武同春是道义之交,特地来看看情况,碰上了这件事是巧合。”


武同春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狡猾!”


口里道:“现在你准备怎么样?”


“请教兄台一件事。”


“什么事?”


“首先是兄台的身份,到底是‘冷面客’还是‘鬼脸客’?依在下看,什么都不是,兄台到底是什么来历?”


武同春心头大震,这假装斯文的真是不简单!他竟然也知道自己易了容,气愤交加之下寒声道:“白石玉,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你想杀人就下手!”


白石玉阴阴地道:“‘鬼脸客’,我要杀你只是举手之劳。”


武同春切齿道:“为何不下手?”


“我要你口里一句话。”


“我说过什么也不回答你。”


“最好别浪费时间,说不定刚才那神秘杀人者会卷土重来。”


心念一动,武同春脱口道:“你否认杀人?”


“我没杀这老太婆的理由。”


“刚才正屋传出的惨叫……”


“那是对方调虎离山之计,以便利下手。”


“你想问什么?”


“武同春的下落。”


“本人似乎回答过了?”


“兄台每一次的说法部不同,在下要知道真实的情况。”


“你追究姓武的下落,总有原因的吧?”


“当然,因为在下跟他有交情,他发生了意外,怎能不问。”


“本人拒绝回答。”


“兄台想法?”


“你尽可下手,本人决不皱眉。”


“如果在下要你生死两难呢?”


武同春怒极狂声道:“白石玉,你有什么阴毒手段可以全使出来,本人不在乎。”


白石玉冷笑了一声,道:“你真有种。不过,别忘了人只能死一次,如果在下随便再弄断你的手脚,配上你这张脸,可就够瞧了。这样好了,你好好的考虑一下,在下可以等你片刻。”


急怒攻心,反而助长了武同春心脉的抗力,阴寒之气有消退的迹象,内元开始萌动,不由大感振奋,就站立之势,疾运玄功心法,内力复苏,与阴寒之气互相消长,在短短的时间内力恢复了八成……白石玉冷冷地道:“想好了没有?”


武同春以更冷的声音道:“想好了!”


白石玉道:“那就说吧?”


武同春一字一句地道:“我要宰了你!”


“呛”地一声,霜刃出了鞘。


白石玉下意识地退了一个大步,眸中厉芒一闪,道:“你……功力回复了?”


武同春攒起剑,从齿缝里迸出声音道:“足够杀你!”


白石玉冷漠地道:“试试看吧!”


武同春目爆寒芒,向前一跨步,正待……白石玉突地震退八尺,抬手道:“且慢,咱们的事稍停再解决,有人来了!”


武同春心中一动,凝神倾听,果然听到园墙外似有人语之声。白石玉一晃,没入暗影中,武同春也跟着隐起身形。


三条人影,泻落当场,是两名黑衣武士,和一个瘦长黑衫老者。武同春在暗中杀机火炽,来的竟是天地会巡监司马一夫。


司马一夫目光一扫现场,惊声道:“怎么只有一具尸体,那丑小子呢?”


武同春心头剧震,听话声,杀人者当是司马一夫,回头来看结果,可是,依自己所知,司马一夫没这高的能耐……一名武士道:“莫非‘冷面客’没死?”


司马一夫道:“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原因他没有说下去。


另一名武士道:“怎么办,先掩埋这老太婆?”


武同春更感意外,对方竟是来收尸的,这么说,杀人者不是司马一夫,也当是“天地会”的高手无疑,杀人的目的何在?是因为年前“天地符”的未了公案?抑是与二十年前父亲之死有关?想到这里,热血沸腾起来。


司马一夫沉默了片刻,阴声道:“那丑小子即使不死也差不多了,搜搜看!”


两名武上立即分头展开搜索,其中一个,逐渐接近武同春隐身之处。


武同春伤心于江姥姥的惨死,杀机狂炽,俟那武士接近到八尺之处,一掌推了出去,挟愤出手,势如狂涛。


惨号曳空,那武士飞栽司马一夫身前。


司马一夫骇然大震,一扬手中竹节钢鞭,暴喝道:“什么人?”


武同春弹身入场。口里道:“要你命的!”


司马一夫见现身的是武同春,登时亡魂大冒,向后一挪步,粟声道:“你……你是‘冷面客’?”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横空飞来,武同春作势准备出手,“砰”然一声,人影坠地不动,一看,赫然是另一名武士,不用说,是白石玉下的手,毫无声息地杀了人,还抛尸入场,这一手的确令人战栗。


司马一夫一见情况不妙,弹身图遁。


白光曳空一闪,司马一夫被硬生生迫回地面。


武同春冷厉地道:“司马一夫,说说你的来意?”


司马一夫满脸惊怖之色,粟声道:“‘冷面客’,你定要与本会作对?”


武同春杀机毕露地道:“问你来此的目的?”


“无可奉告。”


“是来收尸的么?”


“说过无可奉告。”


“人是你杀的?”


暗影中传出白石玉的声音道:“不是他,他没这大的能耐。”


司马一夫电疾族身,再次想脱身。


“砰”挟以一声闷哼,司马一夫被迫了回来,出手的当然是白石玉,这一来,例证明了白石玉不是杀人者。


武同春心念电转:“听刚才司马一夫与手下的对话,是来收尸的,而且知道是两具尸体,这证明他与凶手是一路的。白石玉曾去追,没追上,现在却派人来收尸,居心何在?”


心念中,寒声道:“司马一夫,你想逃是做梦,干脆实话实说,杀人者是谁?”


“不知道!”


“你想尝尝本人杀人的滋味?”


“‘冷面客’,杀了本座你也活不了。”


“看来你是不想好好地死!”泛着白光的剑身一横,随即挥出。


司马一夫扬鞭封拦,但在怯放与功力悬殊的双重原因下,根本就没还手的余地,惨哼声中,长鞭掉地,右臂下垂,踉跄倒退了四五步,鲜血顺臂滴落。


武同春弹身欺步上前,剑指对方心窝,厉声道:“说,杀人者是谁?”


司马一夫在生死交关之下,激发了戾气,狞声道:“下手吧!你很快就会付出代价。”


武同春冷哼了一声道:“我不会杀你,否则早就下手了!”说着,回剑人鞘,然后电闪般抓住司马一夫受伤的手臂,朝后反扭。


司马一夫惨哼出了声。


武同春厉声道:“司马一夫,你说是不说?”


司马一夫咬牙切齿地道:“不说!”


武同春把心一横,道:“你会说的,你会迫不及待他说出来,你会的……”话声中,另一只手抓上了司马一夫左肩头,五指一收。


“哇”司马一夫惨叫起来,五指抓入肉中,那痛苦滋味更不好受。


“你说是不说?”


“你……你杀了本座吧!”


“不,不会杀你,除非你说了实话!”入肉的五指向上一提。


又是一声狂啸,司马一夫浑身直抖,额波士汗滚滚而落,脸孔扭曲成怪形。


武同春并非残狠之辈,但父亲死因之谜,与江姥姥横尸之恨,迫使他非采取残忍手段不可,咬着牙道:“你如果不说,我把你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撕下来!”


司马一夫不住口地惨哼。


武同春恨极,反扭对方的手用力过了头,“咔”地一声,臂骨被扭断,刺耳的惨叫声之中,司马一夫跪了下去。


武同春把他提了起来,恨声喝道:“说是不说,谁是杀人者,你受何人之命前来收尸?”


司马一夫咬牙凄厉地道:“小子,你……给本座一个痛快……不然……本座做鬼也不饶你。”


武同春铁定了心道:“你离做鬼还有一段路,说!”


两条人影飞掠人场,赫然是华锦芳与灰衣人。


华锦芳叫了一声,道:“怎么回事?”


灰衣人双目爆出可怕的光焰。


华锦芳目光一转,发现江姥姥和两具武士的尸体,栗叫道:“谁杀了江姥姥?”


武同春咬着牙道:“问这老匹夫,他是凶手的同路人。”


手一松,司马一夫坐了下去。


灰衣人突地向前一挪步,手掌电挥而出。


司马一夫狂叫一声:“你竟然………哇!惨号起处,横尸当场。


武同春欲阻不及,双目尽赤,厉声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灰衣人行所无事地道:“杀人者死,难道不该杀?”


武同春激动得全身发抖,他想不到灰衣人会突然出手,愤然道:“阁下是别有居心么?”


灰衣人目中精芒一闪,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武同春气呼呼地道:“在下刚刚说他是凶手的同路人,要在他身上着落出凶手,阁下杀了他,等于灭了口,如何追凶?”


灰衣人沉声道:“那是老夫的不是了,老夫以为你已知道凶手是谁。”


华锦芳目注武同春道:“你怎会到此地来?”


“有事要问江姥姥。”


“这人是…”


“‘天地会’巡监司马一夫。”


“噢!‘天地会’几次上门行凶,目地何在?”


“这……也许是武大哥结的怨,也许……另有原因。”


华锦芳转向灰衣人道:“伯父,我该怎么办?”一个家……只剩下我一个人灰衣人道:


“照我的话去做,等你的丈夫回来。关于这件凶杀的事件,我会查明。”


“等你丈夫回来”几个字,使武同春心头大惨,自己不是正在此地么?然而惨酷的现实,把自己硬生生剥离了家庭,夫妻相逢陌路,这是人间的大悲剧啊!他强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心灵又一次遭受切割。


灰衣人道:“锦芳,人已经不幸了,先料理善后吧!以后的事慢慢再说。”


武同春把牙齿咬了又咬,开口道:“大嫂,小弟先处理这三具尸体,回头再为江姥姥善后。”


华锦芳点点头,黯然道:“也好,就烦兄弟处理吧!”


灰衣人道:“这在房难道没庄户?”


华锦芳道:“有,住在庄园另一边,离这儿将近一里。”


武同春分两趟把司马一夫和两名武士的尸体,搬到在外远处的林子里予以掩埋,事毕,已将近天明。


他又回到在房,江姥姥已被带到房里床上,男女有别,他插不上手,奇怪的是白石玉一直不再现身。


这是他的家,也是他的事,但他反而变成了外人,在华锦芳的婉谢下,他离开了在房,像游魂般茫然飘荡。


天亮了,他狂乱的情绪稍稍平抑,他开始想杀人者是“天地会”的高手无疑,只是不知道身份。


杀人的目的如果是为了灭口,那证明了与二十年前父亲之死有关。


如果行凶是为了“天地符”的事,两件事就扯不到一起。


司马一夫是来收尸的,凶手的身份地位当然比他高,会是会主么?最可恨的是灰衣人不问因由。杀了司马一夫,无法问出口供。


凶手不用说是尾随自己到庄房的,白石玉怎么也插上一脚呢?江姥姥临死说灵座及灵牌不知是什么意思。


东方破晓,远近的景物依稀可辨。


一条人影,在武同春身后遥遥蹑着,他没回顾,所以没发现,潜意识的作用,他的目标不期然地指向故居“无双堡”。


日上三竿。他来到了堡内废墟。


一条蓝色人影,兀立在凝碧墓前。


武同春心头大震,他一眼就看出是白石玉,对方如此阴魂不散,必然大有文章,刚刚接近,白石玉已回身迎上,互望了一眼。


白石玉先开口道:“小弟恭候多时了!”


武同春暗自咬牙切齿道:“有意思,你知道我一定到此地来?”


白石玉笑笑道:“算是不期地料中吧!”


其实,他是尾随而来,将到地头,绕道超前来等候,这么说,只是放显神秘罢了。


武同春吁了口气,道:“又有什么指教?”


“咱们昨晚的事还没了……“是还没了,现在你准备怎么样?”


“老话一句,在下要知道武同春的下落。”


“对不起,无可奉告!”


“难道要诉诸武力?”


“本人不反对。”


白石玉口角一撇,道:“在下生来极不愿跟人抢刀动剑,除非必要,否则武同春没好气地道:“否则怎样?”


白石玉淡淡地道:“解决问题的途径很多,不一定要动武,其实,动武不一定能解决问题,也许把事情弄得更糟又复杂。”


武同春气得牙痒痒的道:“那你说要如何解决?”


白石玉似乎胸有成竹,不假思索脱口便道:“咱们无妨来谈谈条件。”


“谈条件?”


“唔!”


“如何谈法?”


“据在下所知,见台与‘鬼叫化’正在积极追查杀害‘无我大师’师徒的凶手,而最可疑的人物是一个叫西门尧的人,对么?”


武同春骇然,连这种事他都会知道,他不但行动诡异莫测,心机之深也令人感到可怕。


窒了片刻,才道:“又怎么样?”


眸光一闪,白石玉不疾不徐地道:“这便是要谈的条件,如果兄台肯见告武同春的真实下落,在下便提供西门尧的线索,这公道么?”


武同春退了一个大步,凝望着白石玉。


心里却在急转着念头:“莫非昨晚在庄房杀害江姥姥和暗算自己的便是西门尧,白石玉在暗中可能有所见,只是他心机深沉,当场不肯透露……也罢,如果能追出西门尧,自己就拼着暴露身份,也好乘机面对面究明他找自己的目的。”


心念之中,沉声道:“好,你先说西门尧的下落。”


白石玉的确是够奸诈,冷冷地说道:“在下说出西门尧的下落之后,能保证兄台一定见告武同春的准下落?”


武同春道:“君子一言!”


白石玉眉毛一挑道:“并非在下多疑,实在由于兄台三番两次前言不对后语,所以,还是请兄台先说出武同春的下落,在下再奉告西门尧的行踪。”


冷哼了一声,武同春道:“本人对你也是同一的看法。”


白石玉道:“彼此互不信任,那该怎么办?”


武同春急于要知道西门尧的下落,只好让步道:“好,本人相信你这一次,就先说出武同春……”


蓦地,一个声音道:“别忙,这小子在鬼扯淡!”


白石玉厉喝道:“什么人?”


一条人影,从断墙后转了出来,赫然是“鬼叫化”。


武同春精神大振,急声道:“您老来得好!”


“鬼叫化”一步一歪地走了过来,瞪着白石玉道:“你小子大白天讲鬼话,你真的知道西门尧的下落?”


白石玉道:“当然!”


“好一个当然,你小子知道西门尧生成什么样子?”


“阁下凭什么横岔一技?”


“因为这档子事与老要饭的有关。”


“在下已经与这位仁兄谈妥,互作交换。”


“你小子拿什么交换?”


“照谈妥的条件交换。”


“哈哈哈!好小子,你真把老要饭的看扁了?告诉你,老要饭的正想找你不着,前天夜里,老要饭的与朋友在谈西门尧的事,被你听到了,来讹诈人是不是?你脚底够滑,要饭的没追上你……”


白石玉脸色上变,向后一挪步,道:“阁下胡扯些什么?”


武同春一听,心火直冒,“呛”地拔出剑来,怒声道:“姓白的,本人早料到你鬼计多端,原来是这么回事……”


向前一跨步,手中剑横在胸前,就要出手。


蓝影一闪,白石玉电泻而去。


快,快得近于不可思议。


“哪里走!”武同春怒喝一声,急起直追,出了堡墙,远远只见林边蓝影一晃而没,他的身法不谓不快,但只一步之差,无法追及对方。


进人林中,哪里还有白石玉的影子,武同春气得七窍冒烟,但无可如何。


“鬼叫化”从另一端兜了出来,直摇头道:“邪门,想不到这小子会有这么快的身法,老要饭的自叹弗如。”


老叫化的身法,在当今江湖中是数一数二的,也由于身法奇快,所以才博得了“鬼叫化”的外号,他竟然自叹弗如。


武同春咬牙道:“下次碰上,我不会放过他。”


“鬼叫化”悠悠地道:“这小子的身法,可以媲美‘黑纱女’,真看不出,奇怪,他一再追查武同春的下落,目的何在?”


武同春冷沉地道:“他是个十分可怕的人物!”话锋一顿,又道:“您老有西门尧的消息么?”


“鬼叫化”摆摆头道:“一点门儿都没有,想不到我要饭的在交待弟子们行动的谈话,被这小子听去,马上加以利用,我迟到一步,老弟你准上当。哦!对了,老要饭的为了查西门尧的下落,潜入‘天地会’顺风堂,却发现另一件事“顺风堂?”


“唔!是‘天地会’专司耳目的一个秘舵!”


“您老发现了什么事?”


“他们囚禁了一个女童……”


武同春立即想到失踪的女儿遗珠,登时血行加速,栗声道:“女童,多大?”


“鬼叫化”道:“十岁不到吧!”


武同春目爆杀芒,脱口狂声道:“是她!”


“里叫化”吃了一惊,道:“是她,她是谁?”


武同春几乎忘了目前自己的身份,努力一镇定道:“武同春有个女儿遗珠,已经失踪了数月,准是您老发现的女童无疑,从‘天地会’目前对武家的行动就足以证明,那女童……


情况如何?”


“鬼叫化”跌足道:“看样子还很好。嗨!早知如此,老要饭的该带她出来。”


说着,似乎感觉到武同春会认为他不重侠义精神,接下去又道:“老弟,穷家帮有个规矩,除非涉及本身利害,不许伸手江湖门派是非,因为帮中弟子遍天下,绝大部分不会习武,很容易遭到可怕的报复,所以祖师爷才立了这规矩。”


武同春点点头,激动地道:“顺风堂在什么地方?”


“不远,离此地大约七八十里地,怎么,老弟想……”


“我非管不可。”


“为什么?”


“我曾答应过武大哥替他照应家小。”


“好吧!我指引你地点,你自己去办,我还有别的事。”


这是个扼水陆要冲的镇,商贾云集,各色人物荟萃。


顺风堂,座落在镇尾,表面上是习武或兼治伤的地方,谁也不知道是“天地会”专司耳目的秘舵。


二更初起,顺风堂内冷冷清清,不见有人走动。


一条人影,幽灵般出现后进的院子里,他,正是为了寻女儿遗珠而来的武同春,他现在的身份仍是“冷面客”。


武同春四下扫瞄了几眼,暗忖:“看样子,堂内的弟子都到外面活动去了,遗珠不知道被幽禁在什么地方,得找个人问问才行。遗珠这么小的年纪,就遭到这种折磨,完全是自己的过错……”


蓦地,一阵女人的抽泣声传人耳鼓。


武同春心中一动,凝神倾听,想找出声音的方位,但声音却又中止了。


奇怪,这种地方会有女人的哭声,是此地的内眷吗?两名黑衣人,从角门转了出来。


武同春行动如风,扑上前,点倒一个,扣住另一个,低声道:“不许声张,否则就要你的……”


话未说完,那名被扣的黑衣人已惊叫出声:“有人……”


武同春一指点出,那黑衣人的声音咽住了,但只这半声惊叫,已经惊动了人,另一名黑衣人从厢房里冲出来,武同春拖着那被点的闪到角门边。


那名冲出的黑衣人大喝道:“什么事?”


武同春轻轻放下手中人。


那名冲出房的黑衣人发现地上躺倒的那人,厉喝出声道:“何方朋友光临?”


武同春电闪扑上,那黑衣人连念头都不及转便被扣住,武同春低声喝问道:“说,被你劫持的女童在何处?”


黑衣人结结巴巴地道:“在……在角院……房里。”用手指了指角门。


武同春恨极,一指点上对方死穴,黑衣人只闷哼了半声便了帐。武同春把尸体抛到暗角里,然后进人角门。


角门里是个小院,一明两暗三间房,仅右首暗间里透出灯光。


刚才在外院听到的抽泣声又起,是传自有灯光的暗间。


武同春大感犹豫,遗珠在哪里?这哭泣的女人是谁?房内传出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


“今夜是最后期限,你不答应好办……”


女人哭叫道:“不……不要……求你积点德。”


武同春上前,贴近窗口,朝房里一张,登时杀机直冲顶门。


房内,一个黑衣老者站在床前,脸上带着邪恶的笑。


床上,畏缩着一个少妇,下唇已喷出了血,怨毒地瞪着黑衣老者。


黑衣老者邪笑着道:“美人,快脱吧!这样太煞风景,我不能再等了,要想保全你宝贝女儿的性命,就乖乖顺从,陪我乐上一乐,然后放你母女上路。”


少妇的下唇在滴血,双眸似乎也在喷血。


老者又道:“放明白些,用强不够味,不然我可没这大耐心。”


武同春血脉贲张,他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人神难容。


老者向角落里一偏头,道:“你去外面等着,嘿嘿!停会有你一份!”


窗孔不能看见房间的全部,所以武同春不知道房里还有别人,一个黑衣武士进人视线,手里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已吓成半死。


少妇蹦起,被老者推回床上。


少妇哭叫道:“孩子,娘顾不得你了,这是命……谁要你投错了胎……”声音凄厉,令人不忍卒睹。


老者向那武土道:“还不快走?”


那少妇再次蹦起,用头猛撞向床里的墙壁。


老者一把拉住,接回床上,狞声道:“你迫我用强,那是没办法的事。”


武士抱着女孩出房。


少妇狂叫道:“孩子,来生再见了!”


武同存大为失望,那女孩并非遗珠,但杀机却丝毫未灭,将情比情,遗珠也是这大年纪,谁知道她在受什么折磨。


武士抱着女孩出房。


武同春一闪而前,疾点一指,口里道:“把人给我!”


随说,随接过了女孩。


那名武士连对方的面目都没看清,张口的机会也没有,便“砰”地栽了下去,不动了。


武同春急把女孩抱到院角放下,和声道:“坐着别动,你娘马上来!”


房内传出老者的质喝道:“怎么回事?”


武同春掠回门外阶沿下,应道:“有客到访!”


里影一闪,老老仗剑冲了出来,脱口喝问道:“什么人?”


武同春冷厉地道:“专门屠狼的!”


老者定睛一望,厉呼道:“‘冷面客’!”


转身就待……武同春怒喝道:“不许动!”


老者打了一个哆嗦,脚下生了根,再也无法挪动。


武同春恨极地道:“我真不知该让你这只老色狼如何死。”


人的名,树的影,武同春曾与“天地会”的特级人物动过手,老者再狠,充其量是秘舵的主持人,根本谈不上跟武同春对抗。


但求生是人的本能,人急了就会拚命,老者颤抖着道:“‘冷面客’,你……胆敢一再与本会作对?”声音已完全变了调。


武同春没开口,目中的杀芒已代表了一切。


老者向后退了一个大步,咬牙道:“你知本座是谁?”


“你自己说吧!”


“顺风堂堂主。”


“噢!”


“奉劝你一句,别跟本会为敌。”


“现在说这话晚了!”


“你……准备怎么样?”


“杀你沾了本人的剑,本人要活裂你。”


老者目珠连转身形电射而起,掠向角门,劲风暴卷,老者倒撞回院中心,武同春截在角门方问,行动太快了快得仿佛他本来就站在哪里。


武同春一晃,欺到老者身前伸手可及之处。


老者骇极亡魂,情急拼命,手中剑疾划而出,在江湖上,这老者的剑法可列一流,可惜他碰到的是武同春。


武同春步法玄奇,错步侧身,从斜里切出一掌,这是极不可能的方位,而他居然得了手。


闷哼声中,老者长剑掉地。


毫不迟滞,武同春一把扣牢了老者的左腕,用力一扭,老者成了背向,惨哼出声。


武同春竖掌朝老者肩臂切落。


惨号破空而起,老者一条左臂被硬生生切落,痛得满地乱滚。


武同春一把抄起老者的双腿,分执左右手。


老者惨叫道:“‘冷面客’,你……你敢把……”


武同春寒声道:“我活裂了你这禽兽!”


十几条人影涌人角门。


刺耳惊心的惨号声中,老者被活生生裂开,一抡,尸身飞向那些涌进的武士,惊呼响成一片。


略不稍停,武同春疾掠而前,拔剑,出手,同一时间,白光划处,惨号随之,一下子栽倒了四五个,其余的亡命般退出角门。


武同春回身,只见那少妇木立在门边,想了想,到院角虽把那孩子抱到少妇身边放下。


那女孩扑抱少妇,“哇”地哭了起来。


少妇紧紧搂住女孩,片刻放开手,跪了下去,哀声道:“叩谢大侠救命之恩!”


武同春忙侧身道:“请起,不敢当,这是适逢其会!”


少妇再拜起身,一手拉着女孩,女孩怯怯地望着武同春,仍是抖个不住。


武同春收起剑,道:“这件事如何发生的?”


少妇含着泪道:“奴家母女探亲回转,中途被抓来……”


“那大娘子是附近人家?”


“是的,三十里外。”


“很好,现在可马离开了。”


“请问恩人贵姓大名?”


“那些不必问了,早离为上,对方可能会召援手。”


“奴家……有件事拜恳。”


“什么事?”


“请恩人把小女送回家中,奴家……”


“怎么?”


“无缘再见家人,准备……”


武同春如电目芒,直照少妇面上,凝声道:“大娘子,你错了,遭了这意外,只能算是年灾月晦,现在事情过去了,对名节无损,何必效那愚妇之见,大娘子当想到后果,忍心使夫丧妻,儿失母,高堂失养么?”


言简而意赅,可说义正词严,少妇泪水纷滚而落,看样子这几句话已使她打消了死念,武同春催促道:“快走,在下可送你母女一程。”


少妇无言地点点头。


武同春领着母女两人,破后墙而出,乘夜色疾离。


把母女送到地头,已是黎明时分。


武同春茫然回头独行,由于这母女的遭遇,使他思念遗珠的情更切,骨肉连心,使他忧急得接近精神崩溃边缘。


是什么人丧心病狂劫走了遗珠,目的何在?他不期然地想到了无双堡废墟中一再发生的怪事,小孩子不会说谎,遗珠认定她娘显魂,还教了她武功,这大不可思议了,有这么个女人假托鬼魂显现呈事实,但这女人该是谁?有什人企图?突地,他想到遗珠的娘凝碧是冤死的,难道是她师门或亲友之中,有人出头来查究这件事?这很有可能……想,想……一年之前,“黑纱女”说过的一句话响在耳边:“我要你活下去,偿付你应付的一切代价……。


彼此素昧平生,什么关系也谈不上,是什么代价?当时为什么不追问?莫非……想到这里,他几乎跳起来,如果把这些前后发生的事连在一起,似乎就显出端倪了。


“黑纱女”要自己活着。承受折磨,以偿付对发妻凝碧的亏欠。


还有更好的解释么?是了,这一推断一定正确。


找到“黑纱女”,把谜底揭开,他下定了决心。


“黑纱女”形同鬼魁,出没无常,除了对方主动现身,否则无从找起,因为不知道对方的庐山真面目,碰上了也不知道。


于是,他不期然地想到了白石玉,白石玉苦苦追索自己的下落,说不定与此有关,找白石玉就容易多了。


正行之间,一条人影踉跄迎面而来。


到了临近,才看出是个鹑衣百结的中年乞丐,双方照了面,武同春也不在意,眼直向前行去。


“噫”了一声,那乞丐回过头来,大声道:“朋友请留步!”


武同春心中一动,止步回身,一看,根本没见过。


中年乞丐端详了武同春几眼,道:“少侠是‘冷面客’么?”


怔了怔,武同春冷冷的道:“不错,有何指教?”


中年乞丐躬了躬身,道:“实在太巧了?”


武同春目光在对方脸上一绕道:“什么太巧?”


中年乞丐道:“要饭的奉了敝门首座长老之命,传讯与少侠……”


武同春敏感地道:“是‘鬼叫化’么?”


中年乞丐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团破布,双手奉上。


武同春接过,打开一看,是用木炭在破布上画的几个潦草大字:“西门在此一带现身,详搜。”


武同春看了精神大振,忙道:“贵长老在何处传的信?”


“就在前面不远。”


“人呢?”


“走了!”


“有劳了!”


“不敢,少侠还有什么吩咐么?”


“没什么可烦劳的。”


“那要饭的告辞了!”拱拱手,转身扬长而去。


武同春心想:“既然这讯息是在附近交付的,破布上所说的此一带,当然就是眼前这一带无疑了,马上开始行动吧!”


心念之中,便开始搜索。


搜索,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一个人总不能搜遍每一个地方,没有线索,没有一定范围,盲目搜找,等于大海捞针。


由近而远,圈子逐渐扩大。


数骑骏马,从前面不远之处驰过,马上人清一色的黑衣,很快的就自视线中消失,武同春不由心中一动,看样子似是“天地会”的人,十有八九是来找自己的,顺风堂的血案,对方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抬头远望,发现一座道观,心想:“这里应该是值得我一搜的地方。”于是,他直扑向道观。


到了观前,只见观门敞开着,不见人影,门头上泥金剥蚀的大匾,隐约可辨出是“紫阳观”三个大字。


武同春略作思索,装作闲游之状进人观中。


迎面是片大影壁,完全遮挡了内望的视线,转过影壁,是个青砖铺砌的大院,两株高与檐齐的丹桂正在飘香,依然不见人影。武同春是随意搜查而来的,并没固定目的,所以并不在意。


一路转到后进,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飘来,武同春暗吃一惊,跨过门槛,目光扫处,不禁惊呼出声,两眼瞪直了。


院地中,横七竖八躺着近一具道士尸体,血渍淋淋,惨不忍睹。


武同春立刻想到了那些离去的黑衣人,不用说,是“天地会”的杰作。


杀人何为?难道已没有半个活口。


突地,武同春发现正面院舍里似乎有人影晃动,当下不假思索地掠了过去,向里一望一颗心登时缩紧。


木榻上横着一个白发老道,看来也是不活的了。


看衣着,这老道当是观主无疑,“天地会”何以血洗紫阳观?一条人影,从套间里转了出来,双方一照面,武同春登时血脉贲张起来,他一眼便认出现身的人,赫然是武陵山幽谷石屋中诈死的西门尧,正是他与“鬼叫化”誓死要找到的人。西门尧似乎一下想不起武同春是谁,冷峻地开口道:“我们在哪里见过?”


武同春厉声道:“阁下如此健忘,我们在武陵山中有一面之雅。”


西门尧恍悟道:“是了,你小子跟臭叫化一路的。”


武同春侧移数步,道:“请出来我们好好谈谈!”


西门尧望了榻上老道的尸体一眼,摇摇头,移步到门边。


武同春心念电转:“莫非西门尧也是‘天地会’一份子?”心念之中,寒声道:“阁下先谈谈血洗紫阳观的原因好么?”


西门尧铁青着老脸道:“你小子说什么?”


“在下想听听阁下杀人的理由。”


“你……说老夫……”


“唔!不错!”


“你放屁!”


武同春目中煞芒骤现,怒哼了一声道:“西门尧,本人找你很久了,咱们的帐得一笔一笔的算!”


西门尧冷板地道:“有什么帐好算?是臭叫化指使你的么?”


武同春手按上了剑柄,他防对方会突然开溜,一字一句地道:“西门尧,你跟圣僧‘无我大师’是方外至交,为什么要对他师徒下毒手?在谷中诈死又是为什么?你那同路人是何许人物?”


西门尧怪叫道:“你小子越说越不像话,老夫一句也听不懂。”


武同春掣出剑来,冰声道:“等你躺下时你大概就听懂了,出来!”


西门尧举步跨出门外,目光一问道:“你再说一次‘无我’怎么回事?”


武同春切齿道:“圣僧临死说出了你这老匹夫尊姓,这叫天网恢恢。”


“什么?说出了老夫的姓?”


“不错,你在谷中装死,该装到底,更不该现身江湖……”“住口!你小子……凭什么追究‘无我’的事?”


“本人收的尸……”话出口觉得不对,当时自己是本来面目,而现在是另一种身份,出口的话收不住,只好顿住。


西门尧目中射出骇人厉芒,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你……收的尸?”


武同春不能改口,硬着头皮道:“不错,你那杀人无痕的手法,该有个名称吧?”


西门尧窒了片刻道:“遗蜕埋在什么地方?”


“为什么有此一问?”


“你管不着。”


“妙!本人就是专为追究这件公案而来!”说着,本能地横剑当胸,亮出了“狐黄剑法”的起手式。


西门尧脸色陡然大变,厉叫道:“老夫明白了,你小子跟臭叫化入山找老夫的目的是要灭口。好小子,老夫誓要把你小子跟臭叫化寸磔寸剐。”


武同春反而为之一怔。


西门尧双掌一错,厉声道:“纳命来?”


双掌怪异地一圈一放,一道其强无比的罡劲,裂云卷向了武同春,隐隐挟着风雷声。


心头一凛,武同春如霜宝刃划出。


剑气与罡风激撞,爆出裂帛之声,双方寸步未移。


西门尧老脸连连抽动,人声道:“好小子,竟然参透了‘玄黄经’上的武功。”


武同奏心头剧震,对方竟然能看出是“玄黄经”所载的剑法,这说明白了什么?是了!


问题微结在此……当下激声道:“西门尧,原来你杀圣玄师徒是为了‘玄黄经’,这叫不打自招!”


西门尧吼叫道:“小子,你这是反咬一口么?”


武同春恨怒交加,欺身出剑,用上了十二成真力,有心要把对方撂下,用刃幻成了一片瑞雪,罩向西门尧。


西门尧电弹丈外。他知道接不下这一招。


蓦在此刻,一声暴喝起自院中:“住手!”


来的赫然是“鬼叫化”。


西门尧双目尽赤,厉叫道:“臭要饭的,你这只老狗,我西门尧当天指日发誓,要把你挫骨扬灰,以慰知交在天之灵,你们等着瞧!”


身影一划,电射人房。


武同春猛挫牙,仗剑扑入,这才发现套间里有道门通向后面,追出,掠上围墙,就只这眨眼工夫,西门尧已遁去无踪,一发狠,追了下去,眼前东一簇西一簇,尽是错杂的林木,西门尧鸿飞冥冥。


追了一程,连影子都不见,恨恨的返回观里。


检视老道,周身不见伤痕,不由恨得直咬牙,这已经证明了前前后后的血案,是西门尧所为,一时疏忽,竟被对方脱走,再要找他,委实不容易。


微风飒然,“鬼叫化”出现身边。


武同春迫不及待地道:“您老也没追上?”


“鬼叫化”冷冷地应道:“没追上,西门尧并非等闲之辈。”


武同春手指老道的遗体,激动地道:“杀人无痕!”


“鬼叫化”唔了一声道:“牛鼻子在劫难逃!”说着从木榻上捡起一样东西,厉声道:


“‘天地符’!是‘天地会’的杰作。”


“天地符”,等于是死亡令,唯一逃过的,大概只有武同春一个人。


望着“鬼叫化”手持的那块铜牌,武同春厉声问:“西门尧也是‘天地会’一员?”


“鬼叫化”只晤了一声,没说话。


武同春咬牙切齿道:“西门尧助纣为虐,该死一百次!”顿了一下,他又道:“死者是观主么?”


“鬼叫化”冷冷地道:“不错,道号‘紫阳真人’,西门尧的至交。”


武同春猛一跺脚道:“西门尧为什么一定要杀害至交好友?”


“鬼叫化”道:“看来此中大有文章。”


武同春突然想起件事来目芒连闪,道:“依您老看。观主是不是死于‘无影戳心手’中?”


“鬼叫化”惊声道:“老弟怎知这名称?”眸中泛出了异样光芒。


武同春定了定神,道:“在下是在武家庄房,听同春兄家的江姥姥遇害前透露的,说是二十年前,无双堡主‘无敌剑’就毁在这手法之下。”


“噢了一声,“鬼叫化”期期地道:“既称无影……表面上自然无法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