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六列传第八段荣(子韶)

作者:李百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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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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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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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25464字

【原文】


段荣,字子茂,姑臧武威人也。祖信,仕沮渠氏,后入魏,以豪族徙北边,仍家于五原郡。父连,安北府司马。荣少好历术,专意星象。正光初,语人曰:“《易》云‘观于天文以察时变’,又曰‘天垂象,见吉凶’,今观玄象,察人事,不及十年,当有乱矣。”或问曰:“起于何处,当可避乎?”荣曰:“构乱之源,此地为始,恐天下因此横流,无所避也。”未几,果如言。荣遇乱,与乡旧携妻子,南趣平城。属杜洛周为乱,荣与高祖谋诛之,事不捷,共奔尔朱荣。后高祖建义山东,荣赞成大策。为行台右丞,西北道慰喻大使,巡方晓喻,所在下之。高祖南讨邺,留荣镇信都,仍授镇北将军,定州刺史。时攻邺未克,所须军资,荣转输无阙。高祖入洛,论功封姑臧县侯,邑八百户。转授瀛州刺史。荣妻,皇后姊也,荣恐高祖招私亲之议,固推诸将,竟不之州。寻行相州事,后为济州刺史。天平三年,转行泰州事。荣性温和,所历皆推仁恕,民吏爱之。初,高祖将图关右,与荣密谋,荣盛称未可。及渭曲失利,高祖悔之,曰:“吾不用段荣之言,以至于此。”四年,除山东大行台、大都督,甚得物情。元象元年,授仪同三司。二年五月卒,年六十二。赠使持节、定冀沧瀛四州诸军事、定州刺史、太尉、尚书左仆射,谥曰昭景。皇建初,配飨高祖庙庭。二年,重赠大司马、尚书令、武威王。长子韶嗣。


韶,字孝先,小名铁伐。少工骑射,有将领才略。高祖以武明皇后姊子,尽器爱之,常置左右,以为心腹。建义初,领亲信都督。中兴元年,从高祖拒尔朱兆,战于广阿。高祖谓韶曰:“彼众我寡,其若之何?”韶曰:“所谓众者,得众人之死;强者,得天下之心。尔朱狂狡,行路所见,裂冠毁冕,拔本塞源,邙山之会,搢绅何罪,兼杀主立君,不脱旬朔,天下思乱,十室而九。王躬昭德义,除君侧之恶,何往而不克哉!”高祖曰:“吾虽以顺讨逆,奉辞伐罪,但弱小在强大之间,恐无天命,卿不闻之也?”答曰:“韶闻小能敌大,小道大淫,皇天无亲,唯德是辅,尔朱外贼天下,内失善人,知者不为谋,勇者不为斗,不肖失职,贤者取之,复何疑也。”遂与兆战,兆军溃。攻刘诞于邺。及韩陵之战,韶督率所部,先锋陷阵。寻从高祖出晋阳,追尔朱兆于赤谼岭,平之。以军功封下洛县男。又从袭取夏州,擒斛律弥娥突,加龙骧将军、谏议大夫,累迁武卫将军。后恩赐父荣姑臧县侯,其下洛县男启让继母弟宁安。


兴和四年,从高祖御周文帝于邙山。高祖身在行间,为西魏将贺拔胜所识,率锐来逼。韶从傍驰马引弓反射,一箭毙其前驱,追骑慑惮,莫敢前者。西军退,赐马并金,进爵为公。


武定四年,从征玉壁。时高祖不豫,攻城未下,召集诸将,共论进止之宜。谓大司马斛律金、司徒韩轨、左卫将军刘丰等曰:“吾每与段孝先论兵,殊有英略,若使比来用其谋,亦可无今日之劳矣。吾患势危笃,恐或不虞,欲委孝先以邺下之事,何如?”金等曰:“知臣莫若君,实无出孝先。”仍谓韶曰:“吾昔与卿父冒涉险艰,同奖王室,建此大功。今病疾如此,殆将不济,宜善相翼佐,克兹负荷。”即令韶从显祖镇邺,召世宗赴军。高祖疾甚,顾命世宗曰:“段孝先忠亮仁厚,智勇兼备,亲戚之中,唯有此子,军旅大事,宜共筹之。”五年春,高祖崩于晋阳,秘不发丧。俄而侯景构乱,世宗还邺,韶留守晋阳。世宗还,赐女乐十数人,金十斤,缯帛称是,封长乐郡公。世宗征颍川,韶留镇晋阳。别封真定县男,行并州刺史。显祖受禅,别封朝陵县,又封霸城县,加位特进。启求归朝陵公,乞封继母梁氏为郡君。显祖嘉之,别以梁氏为安定郡君。又以霸城县侯让其继母弟孝言。论者美之。


天保三年,为冀州刺史、六州大都督,有惠政,得吏民之心。四年十二月,梁将东方白额潜至宿预,招诱边民,杀害长吏,淮、泗扰动。五年二月,诏征韶讨之。既至,会梁将严超达等军逼泾州;又陈武帝率众将攻广陵,刺史王敬宝遣使告急;复有尹思令率众万余人谋袭盱贻。三军咸惧。韶谓诸将曰:“自梁氏丧乱,国无定主,人怀去就,强者从之。霸先等智小谋大,政令未一,外托同德,内有离心,诸君不足忧,吾揣之熟悉矣。”乃留仪同敬显俊、尧难宗等围守宿预,自将步骑数千人倍道赴泾州。途出盱眙,思令不虞大军卒至,望旗奔北。进与超达合战,大破之,尽获其舟舰器械。谓诸将士曰:“吴人轻躁,本无大谋,今破超达,霸先必走。”即回赴广陵。陈武帝果遁去。追至杨子栅,望扬州城乃还,大获其军资器物,旋师宿预。六月,韶遣辩士喻白额祸福,白额于是开门请盟。韶与行台辛术等议,且为受盟。盟讫,度白额终不为用,因执而斩之,并其诸弟等并传首京师。江淮帖然,民皆安辑。显祖嘉其功,诏赏吴口七十人,封平原郡王。清河王岳之克郢州,执司徒陆法和,韶亦豫行,筑层城,于新蔡立郭默戍而还。皇建元年,领太子太师。大宁二年,除并州刺史。高归彦作乱冀州,诏与东安王娄睿率众讨平之,迁太傅,赐女乐十人,并归彦果园一千亩。仍莅并州,为政举大纲,不存小察,甚得民和。


十二月,周武帝遣将率羌夷与突厥合众逼晋阳,世祖自邺倍道兼行赴救。突厥从北结阵而前,东距汾河,西被风谷。时事既仓卒,兵马未整,世祖见如此,亦欲避之而东。寻纳河间王孝琬之请,令赵郡王尽护诸将。时大雪之后,周人以步卒为前锋,从西山而下,去城二里。诸将咸欲逆击之。诏曰:“步人气势自有限,今积雪既厚,逆战非便,不如阵以待之。彼劳我逸,破之必矣。”既而交战,大破之,敌前锋尽殪,无复孑遗,自余通宵奔遁。仍令韶率骑追之,出塞不及而还。世祖嘉其功,别封怀州武德郡公,进位太师。


周冢宰宇文护母阎氏先配中山宫,护闻阎尚存,乃因边境移书,请还其母,并通邻好。时突厥屡犯边,韶军于塞下。世祖遣黄门徐世荣乘传赍周书问韶。韶以周人反覆,本无信义,比晋阳之役,其事可知。护外托为相,其实王也,既为母请和,不遣一介之使申其情理,乃据移书即送其母,恐示之弱。如臣管见,且外许之,待后放之未晚。不听。遂遣使以礼将送。护既得母,仍遣将尉迟迥等袭洛阳。诏遣兰陵王长恭、大将军斛律光率众击之,军于邙山之下,逗留未进。世祖召谓曰:“今欲遣王赴洛阳之围,但突厥在此,复须镇御,王谓如何?”韶曰:“北虏侵边,事等疥癣,今西羌窥逼,便是膏肓之病,请奉诏南行。”世祖曰:“朕意亦尔。”乃令韶督精骑一千,发自晋阳。五日便济河,与大将共量进止。韶旦将帐下二百骑与诸军共登邙阪,聊观周军形势。至大和谷,便值周军,即遣驰告诸营,追集兵马。仍与诸将结阵以待之。韶为左军,兰陵王为中军,斛律光为右军,与周人相对。韶遥谓周人曰:“汝宇文护幸得其母,不能怀恩报德,今日之来,竟何意也?”周人曰:“天遣我来,有何可问。”韶曰:“天道赏善罚恶,当遣汝送死来耳。”周军仍以步人在前,上山逆战。韶以彼徒我骑,且却且引,待其力弊,乃遣下马击之。短兵始交,周人大溃。其中军所当者,亦一时瓦解,投坠溪谷而死者甚众。洛城之围,亦即奔遁,尽弃营幕,从邙山至谷水三十里中,军资器物弥满川泽。车驾幸洛阳,亲劳将士,于河阴置酒高会,策勋命赏,除太宰,封灵武县公。天统三年,除左丞相,永昌郡公,食沧州干。


武平二年正月,出晋州道,到定陇,筑威敌、平寇二城而还。二月,周师来寇,遣韶与右丞相斛律光、太尉兰陵王长恭同往捍御。以三月暮行达西境。有柏谷城者,乃敌之绝险,石城千仞,诸将莫肯攻围。韶曰:“汾北、河东,势为国家之有,若不去柏谷,事同痼疾。计彼援兵,会在南道,今断其要路,救不能来。且城势虽高,其中甚狭,火弩射之,一旦可尽。”诸将称善,遂鸣鼓而攻之。城溃,获仪同薛敬礼,大斩获首虏,仍城华谷,置戍而还。封广平郡公。


是月,周又遣将寇边。右丞相斛律光先率师出讨,韶亦请行。五月,攻服秦城。周人于姚襄城南更起城镇,东接定阳,又作深堑,断绝行道。韶乃密抽壮士,从北袭之。又遣人潜渡河,告姚襄城中,令内外相应。渡者千有余人,周人始觉。于是合战,大破之,获其仪同若干显宝等。诸将咸欲攻其新城,韶曰:“此城一面阻河,三面地险,不可攻,就令得之,一城地耳。不如更作一城壅其路,破服秦,并力以图定阳,计之长者。”将士咸以为然。六月,徙围定阳,其城主开府仪同杨范固守不下。韶登山望城势,乃纵兵急攻之。七月,屠其外城,大斩获首级。时韶病在军中,以子城未克,谓兰陵王长恭曰:“此城三面重涧险阻,并无走路,唯恐东南一处耳。贼若突围,必从此出,但简精兵专守,自是成擒。”长恭乃令壮士千余人设伏于东南涧口。其夜果如所策,贼遂出城,伏兵击之,大溃,范等面缚,尽获其众。


韶疾甚,先军还。以功别封乐陵郡公。竟以疾薨。上举哀东堂,赠物千段、温明秘器、辒辌车,军校之士陈卫送至平恩墓所,发卒起冢。赠假黄钺、使持节、都督朔并定赵冀沧齐兖梁洛晋建十二州诸军事,相国、太尉、录尚书事、朔州刺史,谥曰忠武。


韶出总军旅,入参帷幄,功既居高,重以婚媾,望倾朝野。长于计略,善于御众,得将士之心,临敌之日,人人争奋。又雅性温慎,有宰相之风。教训子弟,闺门雍肃,事后母以孝闻,齐世勋贵之家罕有及者。然僻于好色,虽居要重,微服间行。有皇甫氏,魏黄门郎元瑀之妻,弟谨谋逆,皇甫氏因没官。韶美其容质,上启固请,世宗重违其意,因以赐之。尤啬于财,虽亲戚故旧略无施与。其子深尚公主,并省丞郎在家佐事十余日,事毕辞还,人唯赐一杯酒。长子懿嗣。


懿,字德猷,有资仪,颇解音乐,又善骑射。天保初,尚颍川长公主。累迁行台右仆射,兼殿中尚书,出除兖州刺史。卒。子宝鼎嗣。尚中山长公主,武平末,仪同三司。隋开皇中,开府仪同三司、骠骑大将军,大业初,卒于饶州刺史。


韶第二子深,字德深。美容貌,宽谨有父风。天保中,受父封姑臧县公。大宁初,拜通直散骑侍郎。二年,诏尚永昌公主,未婚,主卒。河清三年,又诏尚东安公主。以父频著大勋,累迁侍中、将军、源州大中正,食赵郡干。韶病笃,诏封深济北王,以慰其意。武平末,徐州行台左仆射、徐州刺史。入周,拜大将军,郡公,坐事死。


韶第三子德举,武平末,仪同三司。周建德七年,在邺城与高元海谋逆,诛。


韶第四子德衡,武平末,开府仪同三司,隆化时,济州刺史。入周,授仪同大将军。


韶第七子德堪,武平中,仪同三司。隋大业初,汴州刺史,卒于汝南郡守。


荣第二子孝言,少警发有风仪。魏武定末,起家司徒参军事。齐受禅,其兄韶以别封霸城县侯授之。累迁仪同三司、度支尚书、清都尹。孝言本以勋戚绪余,致位通显,至此便骄奢放逸,无所畏惮。曾夜行,过其宾客宋孝王家宿,唤坊民防援,不时应赴,遂拷杀之。又与诸淫妇密游,为其夫觉,复恃官势,拷掠而殒。时苑内须果木,科民间及僧寺备输,悉分向其私宅种植。又殿内及园中须石,差车牛从漳河运载,复分车回取。事悉闻彻,出为海州刺史。寻以其兄故,征拜都官尚书,食阳城郡干,仍加开府。迁太常卿,除齐州刺史,以赃贿为御史所劾。属世祖崩,遇赦免。拜太常卿,转食河南郡干,迁吏部尚书。


祖珽执政,将废赵彦深,引孝言为助。除兼侍中,入内省,典机密,寻即正,仍吏部尚书。孝言既无深鉴,又待物不平,抽擢之徒,非贿则旧。有将作丞崔成,忽于众中抗言曰:“尚书天下尚书,岂独段家尚书也!”孝言无辞以答,惟厉色遣下而已。寻除中书监,加特进。又托韩长鸾,共构祖珽之短。及祖出后,孝言除尚书右仆射,仍掌选举,恣情用舍,请谒大行。敕浚京城北隍,孝言监作,仪同三司崔士顺、将作大匠元士将、太府少卿郦孝裕、尚书左民郎中薛叔昭、司州治中崔龙子、清都尹丞李道隆、邺县令尉长卿、临漳令崔象、成安令高子彻等并在孝言部下。典作日,别置酒高会,诸人膝行跪伏,称觞上寿,或自陈屈滞,更请转官,孝言意色扬扬,以为己任,皆随事报答,许有另授。富商大贾多被铨擢,所进用人士,咸是粗险放纵之流。寻迁尚书左仆射,特进、侍中如故。


孝言富贵豪侈,尤好女色。后娶娄定远妾董氏,大耽爱之,为此内外不和,更相纠列,坐争免官,徙光州。隆化败后,有敕追还。孝言虽黩货无厌,恣情酒色,然举止风流,招致名士,美景良辰,未尝虚弃,赋诗奏伎,毕尽欢洽。虽草莱之士,粗闲文艺,多引入宾馆,与同兴赏,其贫踬者亦时有乞遗。世论复以此多之。齐亡入周,授开府仪同大将军,后加上开府。


史臣曰:段荣以姻戚之重,遇时来之会,功伐之地,亦足称焉。韶光辅七君,克隆门业,每出当阃外,或任以留台,以猜忌之朝,终其眉寿。属亭候多警,为有齐上将,岂其然乎?当以志谢矜功,名不逾实,不以威权御物,不以智数要时,欲求覆餗,其可得也?语曰“率性之谓道”,此其效欤?


赞曰:荣发其原,韶大其门。位因功显,望以德尊。


【译文】


段荣,字子茂,姑威武威人。祖父段信,在沮渠氏的北凉政权做官,后入北魏,因是豪门,被迁至北边,就安家于五原郡。其父段连,任安北府司马。段荣自幼好历算星术,专意于星象的考究。北魏正光初年,他对别人说:“《易经》上讲要‘观于天文以察时变,,又说天垂象,见吉凶,现在我观察玄象,研究人事,不到十年,就有大乱了。”有人间他:“造乱起于何处,还可以躲避吗?”段荣说:“造成动乱的祸根,恐怕就从我们这儿开始了,天下因此而溃散,逃都没地方可逃。”不久,果然如他所测。段荣遇乱,就和同乡故老及妻儿南下,来到平城。正遇上杜洛周作乱,段荣和高祖准备消灭他,没有成功,二人投奔了氽朱荣。后来高祖在信都起兵,段荣全力支持成就大计。拜任行台右丞,西北道慰谕大使。他出使晓谕官民,所到之处都归降了。高祖南攻,留他镇守值都,并授与他镇北将军、定州刺史之职。在邺城未攻下时,所需军资都由屋茔转运供给,从不短缺。产担打下盗堡,他因功封为姑臧县侯,食邑八百户。改任瀛州刺史。屋茔之妻,是皇后的姊姊,垦莹怕直狙因此而被人议论说是照顾亲戚,就坚决推辞不赴任。不久代理担业刺史,后来又拜任渣丛刺史。左王三年,改代理泰州刺史。段荣个性温和,所到之处,都公推他的仁慈宽恕,民吏爱戴他。当初,产担打算进军噩右,与昼莹密谋,壁茔强烈地反对。及至大军在渭水失利,高祖很后悔,说:“我不采纳段荣的意见,弄到这个地步。”太平四年,拜任山东大行台、大都督,很得人心。元象元年,任仪同三司,二年五月去世,终年六十二岁。赠使持节、定冀沧瀛四州诸军事、定州刺史、太尉、尚书左仆射,谧号为昭景。皇建初年,牌位入高祖庙配享。二年,重赠大司马、尚书令、武威王。长子段韶嗣爵。


段韶,字孝先,小名铁伐。年轻时即善于骑射,有做将领的才能。高祖因他是武明皇后的姊姊之子,更喜爱他,看重他,常把他安排在身边,以为心腹。兴兵举义之初,拜任亲信都督。史里元年,随直担抵拒叁苤逃,在卢@作战。直祖对他说:“敌众我寡,你看逭仗该怎么打?”段韶分析说:“所谓众,是得众人的死力;所谓强,是得天下的人心。尔朱氏狂悖,路人皆知。他裂冠毁冕,倒行逆施,拔本塞源,入神皆怒。邙山之会,朝官们有何罪过,竟全都杀了,而且弑主立君,不出十天半月,弄得天下思乱,十家中倒有九家空。大王您亲自申明正义,除皇上身边之恶,何往而不胜!”高祖说:“我们虽说是以顺讨逆,奉命讨伐罪魁,但弱小面临着强大,恐无天命相助,您没有听说过吗?”回答说:“我听说小能敌大,弱能胜强,在于弱小的是正义,强大的是邪恶,又听说皇天无亲,衹对大德者相助。尔塞韭外则戕害天下,内则疏远善良,现在智者不为之谋,勇者不为之斗。历来是不肖者失德失位,贤德者收而取之,还有什么可怀疑犹豫的呢。”于是决战,一举击溃氽朱兆。又攻打刘诞于邺。及至蓥壁之战,壁龃督率部下冲锋陷阵。不久,即随高祖出晋阳,追袭尔朱兆于赤欲岭,消灭了他。以所立军功封为下洛县男。又随军袭取夏业,生擒斛律弥娥突,加任龙骧将军、谏议大夫,多次升迁任武术将军。后来回赐其父之爵姑臧县侯,他本人的下洛县男则申请转让给继母弟段宁安。


兴和四年,随高祖抵御周文帝于邙山。高祖身在队伍中间,被西魏将贺拔胜认了出来,便带领精锐猛追过来。段韶从——~11纵马拉弓反射,一箭而毙其先锋,追骑一下子被惊吓住了,没有人敢冲向前。西魏退军,朝廷赐给他骏马黄金,进爵为公。


武定四年,从征于玉壁。其时高祖生病很重,攻城未下,便召集诸将,共商进退方略。高祖对大司马斛律金、司徒韩轨及左卫将军刘丰等说:“我常与段孝先论兵,他很有军谋才略,如果当初我完全采纳他的意见,也就省了目前的辛苦了。吾今病势沉重,可能没希望了。打算把邺下事务委托给孝先,你们以为如何?”斛律金等说:“知臣莫若君,的确没有比孝先更合适的人选了。”于是对段韶说:“我当年和你父亲冒险履危,共同扶佐皇家,建下了如此功业。现在我病成这个样子,看来没多长时间了。你可要好好地辅佐帮助,不要辜负对你的期望。”当即下令段韶随显祖镇守邺都,召世宗赴军。高祖病危,以顾命托与世宗说:“段孝先忠诚正直,仁厚坦荡,有智有勇,亲戚之中,惟有他出色。军队的大事,应当与他好好商量着办。”武定五年春,高祖在晋阳去世,秘不发丧。不久侯景就叛乱了。世宗回到邺都,孝先留守晋阳。世宗返还时,赐给孝先女乐十数人,金十斤,相应地赐予缯、帛,封为长乐郡公。世宗出征颖川,段韶留守晋阳。另封为真定县男,兼任并州刺史。显祖接受禅让登位,别封朝陵县,又封霸城县,加位为特进。他上书请求归还朝陵公爵位,请封其继母梁氏为郡君。显祖称赏他,另封梁氏为安定郡君。又以霸城县侯让给其继母弟段孝言。议论的人都赞美他。


天保三年,拜任冀州刺史、六州大都督,有好的政绩,得吏民之心。天保四年十二月,梁将东方白额偷袭宿预,招诱边民,杀害长吏,淮、泗一带为之骚动。五年二月,下令段韶征讨他。到达之后,正逢梁将严超达等军攻泾州;又知陈武帝率大军将攻广陵城。刺史王敬实遣使告急;又有尹思令,率众万余人谋袭盱眙城。三军全畏怯不前。段韶对诸将说:“自从梁丧乱以来,国无定主,人人动摇不定,谁强就跟谁。陈霸先等人智小谋大,政令不一,外表看来似乎同心,实际上离心离德。诸位将军不值得为之担忧,我已经筹划好了。”于是留下仪同敬显俊、尧难宗等围守宿预,自己带领步骑敷千人兼程赶赴泾州。路经盱眙,尹思令想不到大军猝然到达,望风而逃。段韶前进,和严超达合战,大破其军,尽获其舟舰器械。对诸将士说:“江南人轻率躁进,心中本无长计,现在严超达惨败,陈霸先肯定要引兵而退。”因此回师去护卫广陵。陈霸先果然撤退逃跑了。大军追到杨子栅,望扬州城而还。大获其军资器物,班师回到宿预。六月,段韶派辩士劝谕梁将东方白额讲明利害,白额便打开城门请与盟誓。段韶和行台辛术等商量,暂先受其盟约。盟毕,估计白额终不为我所用,乘机抓起来杀了,连同其诸弟一起传首于京师。从此江、淮宁静,吏民安堵。显祖嘉奖他的功勋,下诏赏给他吴籍奴隶七十口,封为平原郡王。清河王高岳攻克郢州,俘虏其司徒陆法和,他也参加了行动,筑鲁城,在新蔡建郭默戍而还。皇建元年,任太子太师。


大宁二年,拜任并州刺史。高归彦作乱于冀州,下诏段韶和束安王娄散率众讨伐他。改任太傅,赐女乐十人,及高归彦的果园一千亩。他在并州任上,为政抓大纲不察细过,很得吏民拥护。十二月,北周武帝遣将率羌、夷兵及突厥合围晋阳,世祖从邺都倍道兼程前来救援。突厥从北边结阵而前,束距汾河,西背风谷。事情突然发生,兵马调集未齐,世祖见如此情形,也想避其锋束撤。即采纳河间王孝琬的请求,令赵郡王尽护诸将。逭时正是大雪之后,周人以步卒为前锋,从西山下来,离城仅两里。诸将都要去迎战。段韶说:“步卒的气势有限,现在积雪这么厚,迎战不便,不如列阵待之,以逸待劳,一定能打败他们。”既而交战,大败周军,周军前锋全被歼灭,没有人生还,其余各部连夜奔逃,便下令段韶率骑追击,出塞追不上而回。世祖嘉奖其功绩,别封怀州武德郡公,进位为太师。


北周冢宰宇文护的母亲阎氏以前被配给在中山宫,宇文护得知其母尚在世,便以边境两国互致文书之机,提出放还其母的要求,并表示两国世代交好。这时突厥经常犯边,段韶正备战于塞下。世祖派黄门徐世荣乘国家驿传把北周来函送给段韶看以问他的意见。段韶认为周人反覆无常,本没有什么信义,就从近来的晋阳之战也看得清楚。宇文护表面是国相,其实是国王。既然为母亲请和,不正式派一名使者来通情好,却用边境文书形式来交涉,马上就送还其母,岂不向他示弱了。如依臣下之见,且先表面上答应下来,待以后再放不晚。世祖没有采纳,便遣使以礼相送。宇文护既得其母,便派将军尉迟迥等攻洛阳。朝廷下令兰陵王长恭、大将军斛律光率众反击,驻扎在邙山脚下,一时逗留未进。世祖召请段韶来说道:“现在想调你去洛阳解围,但突厥兵在此,也需要镇守严防,你看该怎么办?”段韶说:“北方敌寇侵边生事,不过是皮肤之痛,西方周人的侵略,才是心腹大患。请派我去南方。”世祖说:“本来我就是这个意思。”便下诏调精兵一千,由段韶带领从晋阳出发。五天便渡过黄河,与大将军们共议进止。段韶天明时带帐下二百骑与诸军共登邙阪,想看看周军阵势。走到大和谷,就遭遇周军,当即飞报诸营,追集兵马,将结阵以待敌兵。段韶为左军,兰陵王为中军,斛律光为右军,与周师相对。段韶遥对周人说:“宇文护有幸得其母,却不能怀恩报德。今日派兵前来,是什么意思?”周人说:“上天派我们来的,有什么好问的。”段韶说:“天道赏善惩恶,是让你们送死来了。”周军仍用步卒在前,上山迎战。段韶认为他们是步行,我们是骑兵,便且退且引,待其力尽,下令下马击之。短兵刚接上,周兵便大溃逃。其中军所应战的,也同时瓦解,投坠沟溪山谷而死者甚众。包围洛城的周军也跟着奔逃,尽弃其甲帐营幕,自邙山至谷水三十里中,军资器物丢满了山野川泽。皇上车驾来到洛阳,亲自慰劳将士,在河阴置酒高会,策勋命赏,拜任段韶为太宰,封为灵武县公。天统三年,又拜任左丞相,封永昌郡公,俸食沧州干。


武平二年正月,段韶率军出晋州道,到达定陇,筑威敌、平寇二城而还。二月,北周又派兵入侵,朝廷派段韶、右丞相斛律光、太尉兰陵王长恭一起前往抵御。到三月底到达西部边境。有个地方名柏谷城,是敌方极险要的要塞,石城高千仞,诸将都不肯攻打包围它。段韶说:“汾北、河东地区,是势必归吾所有的,若不清除柏谷之敌,等于留下心腹之患。我推测其援兵,一定在南道,现在断其要路,使援兵不能来。再说遣城势虽很高,但其城中很狭窄,祇要用火弩去射它,一个早上就能烧尽。”诸将说这个主意很好,于是呜鼓而攻之。城防崩溃,俘获其仪同薛敬礼,大批斩获敌人首级,又在华谷筑城,置戍守而还。封为广平郡公。就在这个月,北周又一次遣将寇边。右丞相斛律光先率师出讨,段韶也请参加。五月,攻服秦城。北周方面于姚襄城南又建起城镇,束连定阳,又挖深沟,断绝行路。段韶秘密抽调壮士,从北方袭击之。


同时,又派人悄悄渡河,密告姚襄城中,内外接应。渡河已有一千多人,北周方面才觉察到。于是两军合战,大破敌军,俘获其仪同若干显实等人。诸将皆欲乘胜攻其新城,段韶说:“此城一面阻河,三面地险,不可强攻,即使拿下来了,也不过一座城池而已。不如我们另作一城堵其出路,攻下服秦城,再并力攻打定阳,逭才是长久之计。”将士们都觉得对。六月,大军移向室屡并包围了它,其城之主将开府仪同荡筵固守不下。段韶登山看形势,就下令赶紧进攻。七月,血洗其外城,大量斩获敌人首级。遣时段韶病在军中,因为子城未克,对兰陵王长恭说:“此城三面重涧险阻,并无人行之路,惟有东南一处有路。贼军若想突围,必定由此撤出,祇要挑选精兵在这裹专守,自然会一举成功生擒贼首。”长恭便令千余名壮士设伏于东南方的涧口。其夜,果如所测,贼络绎出城,伏兵即大击之,大败,杨范等人反绑双手来见,尽获其军。


段韶病重先回,因功另加封为乐陵郡公。竟因病而死去。皇上亲临束堂举哀,赠丧仪千段,赠温明秘器、辊鲸丧车,军校之士陈列卫队直送至平恩墓地,并调士卒为之起冢。赠假黄铁、使持节、都督朔并定赵冀沧齐兖梁洛晋建十二州诸军事、相国、太尉、录尚书事、朔州刺史,谧号为忠武。


段韶出则总领军旅,入则参决朝政,功勋很大,官位很高,加之又是皇亲,威望无人能比。他长于计略,善于驭众,能得将士之心,临战之日,人人争先恐后。干日性情温雅谦和,有宰相之风。能教训子弟,闺门之内,雍容整肃,事奉后母,恪尽孝道,北齐一代勋贵之家,极少能做得这么好的。不过他偏于好色,虽位居要职,常微服私行。有位皇甫氏,是魏黄门郎元顼的妻子,元踽之弟元谨谋反,皇甫氏因而被抄没为奴隶。段韶因其长得美,上表请赐给自己,一再请求,世宗不好太不给面子,于是答应了。他还有个毛病是吝啬钱财,即使亲戚故旧也一点不肯施舆。其子段深娶公主为妻,全台省机关的丞郎们在他家帮着操办了十多天,事毕辞归,他衹每人赐给一杯酒。长子段懿嗣爵。


段懿,字德猷,一表人才,善音乐,精骑射。天保初年,娶颖川长公主为妻,升迁至行台右仆射,兼殿中尚书,外放任兖州刺史。去世。其子段实鼎嗣。娶中山长公主,武平末年,为仪同三司。隋开皇年间,为开府仪同三司、骠骑大将军,大业初年,死于饶州刺史任上。


段韶的第二子段深,字德深。美仪容,为人宽厚简朴有父风。天保年间,受父封为姑臧县公。大宁初年,拜任通直散骑侍郎。二年,皇上命娶永昌公主,未婚,公主死。河清三年,又韶令娶束安公主。因父多立大功,一直升迁到侍中、将军、源州大中正,食俸赵郡干。段韶病危时,下诏封段深为济北王,用来宽慰段韶。武平末年,任途业行台左仆射、涂业刺史。入届以后,拜大将军,郡公,因犯事而死。


昼超第三子名堕垩,亘迎末年,为仪同三司。韭眉垩绉七年,在盏啦与直五撞等人谋逆,被杀。


里龃第四子名垄堑,亘壁末年为开府仪同三司,眦年间为辽州刺史。入眉之后,授予他仪同大将军。


兰幽第七子名擅垡,亘迎年间为仪同三司。堕垡左苤初年,为述刺史,死在迪卢郡守的任亡。


王速的第二子昼耋宣,年少时即机警俊发很有风度。韭毯亘逸末年应召离家,出任司徒参军事。韭变接受禅让建国,其兄段孝先以自己的别封霸城县侯转授与他。一直升迁官至仪同三司、度支尚书、谜尹。耋宣本以功臣和贵戚的关系而致位通显,这时就骄奢放纵起来,无法无天。毫无顾忌。曾夜行,到其宾客宋孝王家住宿,唤坊民为他防援。因坊民不及时应赴,遂拷打致死。又与诸淫妇秘密交好,为其夫察觉,又仗恃官势,将其夫拷掠而死。时皇苑内需植果木,他分派民间及寺庙贡献交纳,都要分出一份在其私宅种植。又,宫殿中及苑内需要石头,官府差车牛从:堂回取运,他也要分车往自己家裹送。这类事都汇报给皇上听了,便外放任海州刺史。不久又因其兄的缘故,被召回拜任都官尚书,食俸阳越邓干,又加开府。迁为太常卿,拜任齐州刺史,因贪脏纳贿被御史弹劾,正巧这时世祖去世,遇大赦而获免。拜任太常卿,改俸食为河南郡干,迁任吏部尚书。


童巳玺执政时,准备废去赵彦深,拉拢孝言为其呼应。拜任兼侍中,进入内省,主掌机密,不久成为正式的侍中,吏部尚书不变。段孝言既没有才识,又不能公平处事,其所提拔的人员,不是贿赂就是旧友。有位将作丞崔成,忽然在众人中大声斥责说:“尚书是天下人的尚书,难道是昼家的尚书吗!”壁画宣无词以答,祇是怒冲冲地教他下去而已。不久又拜任中书监,加特进。孝言又托韩长鸾一起共同揭发祖挺的过错。及祖埏被赶出朝廷之后,段孝言当上了尚书右仆射,仍主管选举,随心所欲地升免国家官员,公开贿赂请托,政风大坏。皇上令疏理京城北护城河,段孝言负责监作,仪同三司崔士顺、将作大匠元士将、太府少卿郦孝裕、尚书左民郎中薛叔昭、司州治中崔龙子、清都尹丞李道隆、邺县令尉长卿、临漳令崔象、成安令高于彻等都在段孝言手下。开工之el,特地置酒高会,诸人跪地膝行伏地叩头,称觞祝贺,有人乘机自荐,说自己多年委屈没受提拔,要求升迁,段孝言洋洋得意地满口答应,大包大揽地许诺全由他来加授。于是富商大买全都当了官,放纵他们任意进用亲信,全是些粗鲁阴险奸诈放诞之徒。不久又迁为尚书左仆射,并照旧为特进、侍中。


段孝言富贵豪奢,尤其好女色。后来娶了娄定远的妾董氏,更是沉迷于她,为此闹得家内家外都不和,互相揭乖露丑,因争讼而免官流放到光州。隆化失败后,有命令追回了他。孝言虽黩货卖官贪得无厌,恣情酒色奢豪放荡,不过倒是举止风流,能招致名士,美景良辰,从不虚度,赋诗奏乐,伎舞笙歌,尽情欢乐。即使是草莱之士,山野闲人,衹要粗知文艺,他都引入宾馆,与之一起娱兴赏乐,其中十分贫乏者也有所赠送。舆论又以此称赞他。北齐灭亡后到了北周,拜任开府仪同大将军,后来又加“上开府”。


史臣曰:段荣以姻戚的重位,遇上了最好的时机,在建功立业方面,有值得称道的建树。段韶光荣地辅佐了七个君主,能光大自家门庭事业,每当带重兵于外地,或镇守于京师,在那猜忌成性倾轧成风的王朝,却能保持品节而善终。正逢疆场多警、战事不断,为北齐一代名将,不是偶然的。其原因该是他诚心不自矜功劳,也不追求超过实际的虚名,更不以权势威严来接人待物,不以技巧机谋来捞取好处。要这样的人遇上麻烦,又怎么可能呢?古语说“率性之谓道”,逭大概就是它的明证吧!


赞曰:段荣开了源头,段韶拓高门楣。高位由其功勋而显著,名望由其德行而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