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六列传第二十八

作者:李百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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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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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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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284字

【原文】


邢邵,字子才,河间鄚人,魏太常贞之后。父虬,魏光禄卿。邵小字吉,少时有避,遂不行名。年五岁,魏吏部郎清河崔亮见而奇之,曰:“此子后当大成,位望通显。”十岁便能属文,雅有才思,聪明强记,日诵万馀言。族兄峦,有人伦鉴,谓子弟曰:“宗室中有此儿,非常人也。”少在洛阳,会天下无事,与时名胜专以山水游宴为娱,不暇勤业。尝因霖雨,乃读《汉书》,五日,略能遍记之。后因饮谑倦,方广寻经史,五行俱下,一览便记,无所遗忘。文章典丽,既赡且速。年未二十,名动衣冠。尝与右北平阳固、河东裴伯茂、从兄罘、河南陆道晖等至北海王昕舍宿饮,相与赋诗,凡数十首,皆在主人奴处。旦日奴行,诸人求诗不得,邵皆为诵之。诸人有不认诗者,奴还得本,不误一字。诸人方之王粲。吏部尚书陇西李神隽大相钦重,引为忘年之交。


释巾为魏宣武挽郎,除奉朝请,迁著作佐郎。深为领军元叉所礼,叉新除尚书令,神隽与陈郡袁翻在席,叉令邵作谢表,须臾便成,以示诸宾。神隽曰:“邢邵此表,足使袁公变色。”孝昌初,与黄门侍郎李琰之对典朝仪。自孝明之后,文雅大盛,邵雕虫之美,独步当时,每一文初出,京师为之纸贵,读诵俄遍远近。于时袁翻与范阳祖莹位望通显,文笔之美,见称先达,以邵藻思华赡,深共嫉之。每洛中贵人拜职,多凭邵为谢表。尝有一贵胜初受官,大集宾食,翻与邵俱在坐。翻意主人托其为让表,遂命邵作之。翻甚不悦,每告人云:“邢家小儿当客作章表,自买黄纸,写而送之。”邵恐为翻所害,乃辞以疾。属尚书令元罗出镇青州,启为府司马。遂在青土,终日酣赏,尽山泉之致。


永安初,累迁中书侍郎,所作诏诰,文体宏丽。及尔朱荣入洛,京师扰乱,邵与弘农杨愔避地嵩高山。普泰中,兼给事黄门侍郎,寻为散骑常侍。太昌初,敕令恒直内省,给御食,令覆按尚书门下事,凡除大官,先问其可否,然后施行。除卫将军、国子祭酒。以亲老还乡,诏所在特给兵力五人,并令岁一入朝,以备顾问。丁母忧,哀毁过礼。


后杨愔与魏收及邵请置学及修立明堂,奏曰:


世室明堂,显于周、夏;一黉两学,盛自虞、殷。所以宗配上帝,以著莫大之严;宣布下土,以彰则天之轨。养黄发以询哲言,育青衿而敷教典,用能享国长久,风徽万祀者也。爰暨亡秦,改革其道,坑儒灭学,以蔽黔黎。故九服分崩,祚终二代。炎汉勃兴,更修儒术。故西京有六学之义,东都有三本之盛。逮自魏、晋,拨乱相因,兵革之中,学校不绝。仰惟高祖孝文皇帝禀圣自天,道镜今古,列校序于乡党,敦诗书于郡国。但经始事殷,戎轩屡驾,未遑多就,弓剑弗追。世宗统历,聿遵先绪,永平之中,大兴板筑。续以水旱,戎马生郊,虽逮为山,还停一篑。而明堂礼乐之本,乃郁荆棘之林;胶序德义之基,空盈牧竖之迹;城隍严固之重,阙砖石之功;墉构显望之要,少楼榭之饰。加以风雨稍侵,渐致亏坠。非所谓追隆堂构,仪刑万国者也。伏闻朝议以高祖大造区夏,道侔姬文,提记明堂,式配上帝。今若基址不修,乃同丘畎,即使高皇神享,阙于国阳,宗事之典,有声无实。此臣子所以匪宁,亿兆所以伫望也。臣又闻官方授能,所以任事,事既任矣,酬之以禄。如此则上无旷官之讥,下绝尸素之谤。今国子虽有学官之名,无教授之实,何异兔丝燕麦,南箕北斗哉?昔刘向有言,王者宜兴辟雍、陈礼乐以风天下。夫礼乐所以养人,刑法所以杀人,而有司勤勤,请定刑法,至于礼乐,则曰未敢。是敢于杀人,不敢于养人也。臣以为当今四海清平,九服宁宴,经国要重,理应先荣,脱复稽延,则刘向之言徵矣。但事不两兴,须有进退。以臣愚量,宜罢尚方雕靡之作,颇省永宁土木之功,并减瑶光材瓦之力,兼分石窟镌琢之劳,及诸事役非世急者,三时农隙,修此数条。使辟雍之礼,蔚尔而复兴;讽诵之音,焕然而更作,美榭高墉严壮于外,槐宫棘寺显丽于中。更明古今,重遵乡饮,敦进郡学,精课经业,如此则元、凯可得之于上序,游、夏可致之于下国,岂不休欤!


灵太后令曰:“配飨大礼,为国之本,此以戎马在郊,未遑修缮。今四表晏宁,当敕有司,别议经始。”


累迁太常卿、中书监,摄国子祭酒。是时朝臣多守一职,带领二官甚少,邵顿居三职,并是文学之首,当世荣之。文宣幸晋阳,路中频有甘露之瑞,朝臣皆作《甘露颂》,尚书符令邵为之序。及文宣皇帝崩,凶礼多见讯访,敕撰哀策。后授特进,卒。


邵率情简素,内行修谨,兄弟亲姻之间,称为雍睦。博览坟籍,无不通晓,晚年尤以《五经》章句为意,穷其指要。吉凶礼仪,公私谘禀,质疑去惑,为世指南。每公卿会议,事关典故,邵援笔立成,证引该洽。帝命朝章,敢定俄顷。词致宏远,独步当时。与济阴温子升为文士之冠,世论谓之温、邢。巨鹿魏收,虽天才艳发,而年事在二人之后,故子升死后,方称邢、魏焉。虽望实兼重,不以才位傲物。脱略简易,不修威仪,车服器用,充事而已。有斋不居,坐卧恒在一小屋。果饵之属,或置之梁上,宾至,下而共啖。天姿质素,特安异同,士无贤愚,皆能顾接,对客或解衣觅食,且与剧谈。有书甚多,而不甚仇校。见人校书,常笑曰:“何愚之甚,天下书至死读不可遍,焉能复校此。且误书思之更是一适。”妻弟李季节,才学之士,谓子才曰:“世间人多不聪明,思误书何由能得。”子才曰:“若思不能得,便不劳读书。”与妇甚疏,未尝内宿。自云尝昼入内阁,为狗所吠,言毕便抚掌大笑。性好谈赏,不能闲独,公事归休,恒须宾客自伴。事寡嫂甚谨,养孤子恕,慈受特深。在兖州,有都信云恕疾,便忧之,废寝食,颜色贬损。及卒,人士为之伤心,痛悼虽甚,竟不再哭,宾客吊慰,抆泪而已。其高情达识,开遣滞累,东吴以还,所未有也。有集三十卷,见行于世。子大宝,有文情。孽子大德、大道,略不识字焉。


【译文】


邢邵,字子才,河间郑县人,魏太常邢贞的后人。父亲邢虬,任魏光禄卿。邢邵小字吉,年少时有所避讳,于是不以名行世。五岁时,魏吏部郎清河崔亮见到他后惊奇地说:“此子日后当有大的成就,官位名望通达显要。”十岁,便能写文章,很有才思,聪明记性好,一天能背诵一万余字。同族兄长邢峦,有品评和选拔人才的能力,对子弟们说:“宗族中有这个小儿,不是平常的人啊。”少年时在洛阳,正值天下太平,与当时有名望的才俊之士专以游山玩水和宴饮为乐,没有时间去读书学习。曾经因为连续大雨,才读《漠书》,五天时间,便都能记住了。后来因为对宴饮游乐厌倦了,才广泛搜寻经史,一日五行,看一遍便能记住,无所遗忘。他的文章典雅而华丽,既内容富丽又写得很快不到二十岁,已在士人中颇有名气。曾与右北平阳固、迥塞裴伯茂、堂兄继墨、回直陆曲等在世茎王巫家中住宿饮酒,相互赋诗,共数十首,都放在主人的奴仆那裹。第二天,奴仆外出,众人找不到所作之诗,邢印一一为他们背诵出来,众人中有不承认他背的诗是自己所作,等到奴仆回来,取出原稿,不差一字。众人将他比作王粲。吏部尚书壁迺李神俊对他特别钦佩和敬重,引为忘年之交。


始仕为牵引魏宣武柩车的挽郎,接着任奉朝请,升任著作佐郎。深受领军元叉的礼遇,元叉新任尚书令,宴请李神俊和陈郡袁翻,元叉让巡迎作谢恩表,一会儿便写成,给在座的众客人观看。神俊说:“邢邵写此表章,足以使袁公吃惊。”孝昌初年,与黄门侍郎李琰之共同掌管朝见时的礼仪。自孝明以后,文学之风大盛,邢邵文辞之美,独步当时文坛,每有一篇文章刚写出来,京师的纸就要涨价,顷刻传诵于远近各地。当时袁翻与范阳祖莹都是有地位名望的显贵,文章写得很美,被有德行和学问的前辈所称道,因为邢邵文辞才思华美富丽,两人都非常忌妒他。每逢洛阳有贵人受任官职,多要请邢邵写谢恩表,曾经有一位贵人刚被授官,大宴宾客,袁翻与邢邵都在座。袁翻心想主人会托他写辞让官职的奏章。结果却请邢邵去写。袁翻很不高兴,常对人说:“邢家小儿常被人雇佣作章表,自己买黄纸,写好再送去。”邢邵恐怕被袁翻陷害,便藉口有病辞去官职。正好尚书令元罗出镇青州,启用邢邵为府司马。于是到青州地方,终日尽情游乐,享受山水的乐趣。


永安初年,连续升任到中书侍郎,所作诏书,文体恢宏壮丽。到氽朱荣进入洛阳,京师混乱不堪,邢邵与弘农杨情在嵩高山避乱。普泰年间,兼任给事黄门侍郎,不久任散骑常侍。太昌初年,敕令邢邵常在内省值班,供给御食,让他审查尚书门下所奏之事,凡任命大官,先问他可不可以,然后任命。后任卫将军、国子祭酒。因母亲年老还乡,韶令当地官府特地拨给他使用的兵卒五人,并让他每年入朝一次,以备顾问。为母守丧,极度哀痛损伤身体超过礼制。后来杨情与魏收以及邢邵请求设置学校。连续升任到太常卿、中书监,代理国子祭酒。当时朝廷大臣大多衹任一职,芥任二职的很少,邢邵一下兼任三职,并且是文学之士的领袖,当时人都羡慕他的荣耀文宣到晋阳。路上不断有降雨的吉兆,朝廷大臣们都作《甘露颂》,尚书命令邢邵为他们作序。到文宣皇帝崩,丧礼之事大多询问他,并令他撰写哀悼的策文。后来授任特进,在任上去世。


砸邵天性简朴,在家行事谨慎,兄弟亲戚之间关系和睦。博览群书,无不通晓,晚年尤其着意研究《五经》章句,深究它的要旨。吉凶礼仪之事,公私都来向他请教,他都能质疑解惑,成为世人的指南。每逢公卿大臣聚会议事,凡有关典故的事情,邢邵都能当场提笔写出,而且引证广博完备,皇帝命写表章,顷刻定稿。辞意宏远,在当时无与伦比,与济阴温子升同为文人之冠,世人议论以温、邢并称。钜鹿魏收,虽然天姿英发,而年岁在二人之后,所以子升死后,方称邢、魏。邢邵虽然名实兼重,却不以才能官位傲视别人。生活简朴随便,不讲求服饰仪表,车马服饰器物,仅够用而已。有斋院不居住,而坐卧常在一个小屋内。水果点心之类,往往挂在屋梁上,客人到来,取下来共食。他天姿质朴,很能与不同的人共处,士人无论贤愚,都能拜访接待,有时对着客人一边解衣捉虱,一边畅谈。有书很多,但不大校勘。见到别人校书,常笑着说:“怎么如此愚蠢,天下的书到死也读不完,哪裹能周而复始地校勘它。而且思考和发现书中的错误,更是一件快事。”妻弟李季节,是有才学的人,对子才说:“世上的人大多不聪明,想发现书中的错误怎么可能。”子才说:“如果找不到书中的错误,便不要劳神读书了。”邢邵与妻子疏远,未曾在内室住宿过。自称曾经白天入内房,有狗在叫,说完便拍掌大笑。生性好谈论品评,不能独自闲居,办完事回家休息,总须有宾客作伴。事奉寡嫂十分恭敬,抚养侄子邢恕,特别慈爱。在兖州时,有京城来信说邢恕患病,便忧虑,废寝忘食,面色憔悴。到儿子大宾年少早丧,人们都为他伤心,他本人虽然非常悲痛,却不再哭泣,宾客前来吊唁慰问,衹是擦泪而已。他情操高尚而通达事理,不为尘俗牵累,是塞门昱以来,所没有的。有文集三十卷,流传于世。儿子大实,有才情。庶子大德、大道,全不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