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骷髅怪物

作者:陈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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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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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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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26876字


火光里,突然飞落两只白球,大如鹅卵,连灵舒那么好的目力,也未看清,这对白球发自何处,球遇火光,突地波波数声,裂为碎片,空中立散出一莲白雾,朝火光之土一罩,雾落烟迷,火光消失,念佛和青罄红鱼之声,不特丝毫未减,反而显得悠扬嘹亮。


舒儿窃笑道:


“发弹烧寺的人,却被人用癸水弹一举扑救,最妙是,不但隐身不见,大殿上,偏拿人念佛,故作大方,彼此剑拔弩张,一步紧逼一步,而今图穷匕现,倒要看看对方还有何手段?”


又是一阵可怕的沉寂。


突闻一声森森冷笑,两枝绿竹,连根而起,竹影横空,朝着殿门,直冲而上,殿门本来关闭,这两根竹枝,连根带叶,如暗中有人驾驭一般,挟排山倒海之势,眼看殿门定必撞坏。


陡见灯光一闪,两扇殿门朝里一掀,烛影摇红,人影闪烁,那两根大竹,更是无缘无故,朝门外激撞而回,殿门口,有人宣了一声佛号,随即发话道:


“不知是那位檀樾,夤夜到此,开这玩笑,烈火毁梁,神功拔竹,使佛祖金身,无处存身,岂非罪过?”说话的人,却是一位身材魁伟,双目炯炯有神,手提精钢禅杖,身着月白袈裟,年龄却在七十以上的老僧。


语音未落,啪啪两响,人如渊停岳峙,现出一位体形瘦小,鹑衣百结,腰系铁锤,手持竹杖的怪丐。


只一落,他把双目朗前一掐,怪声怪气道:


“老化子以为是铁镜秃驴,却不料他龟缩不出,拿你前来替死,你确也活得不耐烦了!”


老和尚站在门口,双掌合什道:


“恕贫僧眼拙,且请檀樾见示尊名!”


老丐狂笑道:


“你早该知道我是何人了,五十年前一重公案,老秃驴却想逍遥自在,一躲即了,如意算盘虽好,但是天意不从人意。”


人影闪动,杖啸如雷,五丈周围,煞风陡起,连殿上的瓦,也吹落下来。


老和尚衣飘袂举,大殿之内,尚有三十六名僧人,趺坐蒲团之上,朗念经文,狂风吹入大殿,琉璃灯内,火苗卷起老高,灯晃光格,疾厉无比,但诵经的和尚,连头也不回,极其镇静。


香桌之前,尚坐着一位老僧,背微朝外,垂首合什,似乎外边发生事故,与他整个无关一般。


灵舒掩身黑暗之处,从暗看明,自然望得一清二楚。


那门口的老僧,骤遇强敌,虽然极端镇静,却也不敢丝毫大意,立时杖交左手,右掌当胸,口中微微嘿了一声,手掌推出,理风如潮,刚劲无比,往前扫击。


大殿之前,哗哗之声震耳,风劲疾,夹着一种狼嗥虎啸的怪叫。


老乞丐,趁着风势猛急,突地往前一冲,杖棍斜伸而出,直朝和尚点来。


对方披风力一撞,身子几摇,脚退半步。内功较量之下,已比人技逊一筹,但他究非弱者可比,左脚斜横,禅杖却从空中疾击而下,来势奇快,似出老丐意外。


当的一下,火花冒起老高,那老丐却被禅杖震退两步,虎口热烫,赶忙耸身斜退把手一招,怪叫道:


“秃驴!倒看不出你还会拾少林寺的余唾,习过几招伏虎杖法,前面宽敞,适宜刀杖,来来来,再试几招!”


老和尚也朗笑道:


“主随客意,老僧勉强奉陪!”


两人不约而同,凌空而起,拔高五、六丈,形同两只夜鹰。


空中激起一片杖声,竹梢却作了他们落脚之处,一往一来,愈战愈剧。


少林龙虎杖,为七十二种神功之一,习者可以独步武林,那怕是江湖特等高手,也难敌过三十六式。


那老丐情况,可截然不同,伏虎杖将他全身笼罩,不但困他不了,手中杖棍,指点之下,锐不可当,鏖战之间他突把真气下沉,游蜂戏蕊,竹梢朝下一压,对方铁杖,从他头上一扫而过,枝叶如箭,纷纷四激,威势吓人,老丐突从竹枝之内,冲空而起,矫若游龙,往斜刺里掠去,口出还大声怪叫道:


“老秃驴,你敢来追?”


对方余势未尽,左臂微抖,衣袂飘飘,朝左斜方掠空而过。


竹枝内,突然冲起一溜紫光,如一道长虹,铮铮之声大作。


灵舒暗中惊叫道:


“怎么又是这柄怪剑!”


宝剑来势,如飞虹掣电,疾快无比,老禅师大惊失色,手中铁杖,朝紫光一撩,立闻克察一响,禅杖中断,竟从空中落了下来。


宝剑余势,速度不减,从下而上,正对着老和尚的左腹,直穿而入。


禅师惨叫一声,血雨直溅,泻空而下,直挺挺的抛落地上。


黄光穿腹而过,顿成一道弧形,疾落而下,怪丐用鲤鱼打挺,倒退而回,棍棒一指,把紫光打回,又往原来发出之处驰落。


舒儿本待出手相救,时机一瞬,人已死亡,自怨自艾之余,正待愤而出手。


那大殿堂里,突起巨变。


背微朝外的和尚,似也惊于本寺高手的被杀,突地转过身来,舒儿眼尖,看那和尚的相貌,却也大为惊奇!


此僧年龄,起码也在六十以上,一张蟹声脸,配着一付狮鼻阔口,相貌威貌异常,他从椅上突地立了起来,双眸微睁,两道逼人的冷芒,朝外一掠,顺手就在签筒之内,抽出一大把铁签,半转身形,手抬处,铁签从门口星射而出。


那老丐也隐身林中。


灵舒担心自己,也被铁签射中,缩短身形,藏在树后,立闻嗤嗤之声大作,一蓬铁签,突在半路拐弯,一窝蜂投入左侧林里。


闪闪黄光四起,树枝竹杆,纷纷折落,铁签立被打得满天飞舞,无巧不巧,却都招呼了舒儿,这孩子,立觉背上挨了不少,隐隐作痛,反手一摸,身上着的青缎衣装,业已破损不少,铁签却被滑落地下,不由暗中咋舌,心说:


“如无这件宝铠,恐已变成刺猬。”


殿堂里,引磬金铙,响声大作,把那喃喃梵声,掩盖殆尽。


那蟹脸老僧,立把双掌一合,还带着四名灰布衣袍的中年僧人,疾扑而出。


这五人都是寺中高手,身法极具分寸。老和尚朝着尸体一拜道:


“二师兄,你惨遭恶魔毒手,痛罹兵解,佛祖慈悲,把你接引上雷音去罢!”


他回转头来,朝着身后四僧,沉声喝道:


“悟元、悟真,速将你二师叔的遗体,抬入禅房,用净水清洗,披上他生前袈裟之后,守着候命!”


左右两僧,朝嘱话的人,合什为礼,立朝尸首拜了两拜,然后左右相托,步人殿堂,铙钹引罄,和梵音,响成一片。


蟹脸老憎,又复喃喃数声,朝着殿内佛祖金身,下跪拜道:


“弟子伏豹,蒙佛祖慈悲皈依,二十年来,早已封刀挂剑,但二师兄痛遭惨毙,自不可容恶人危害佛门,起而护法,只有重启红莲,纵遭刀兵,死而无怨!”


最后两句,他似乎沉痛已极,语音提的很高,大殿上,突然钟鼓齐鸣,人影晃动,又走出一位年浅沙弥,手上捧着一具黄绫包裹之物,双手齐举过额,大声道:


“奉掌门面谕,准许启封!”


蟹脸僧恭身接过黄包,轻轻打开,立进出一蓬红色光芒,耀眼夺目。


宝刀无鞘,柄上嵌珠,色似赤莲,微风掠过,咝啸作响。


蟹脸僧拿刀朝腰上一搭,宝刀如带,围着腰身,不短不长,明是一把百炼软刀,价值连城之物,按封刀数十年,而且还是一位佛门高僧,启刀重开杀戒,这在佛家弟子言,无按殊蓄发还俗。


他不慌不忙,朝林中喝道:


“血污既染佛门,居士们不必藏头露尾!”


突闻一声娇笑,笑似银铃,荡漾长空,使人一听,立觉春意盎然,有一种奇异感受,老和尚,似觉心头一怔,不知不觉间,合掌后退两步,瞪眼往前一扫,大声喝道:


“本寺戒律森严,倒不容女宾夤夜接近,女施主你是何人,何必闯这种混水?”


那发笑的人,娇滴滴的答道:


“这是那来的规矩?佛祖如不容许女子,庵堂之内,何来女尼?他的金身,又来自何处?这么糊涂狂妄,那象什么释家弟子?”


香风起处,一位绿衣女子,从漪漪绿竹里,婷袅而出,未开言,先朝禅师一笑,妖冶无比。


她一出,舒儿即知好戏,尚在后头,而且提高警觉。


老禅师,屹立如山,紫蟹脸闪闪泛光,态度严肃之极,女子身上,发出一种异香,香沁心脾,阵阵而至,贴着柳腰,并挂着一只香囊,婷婷漫步里,香囊起落,都打在跨股之间,使人另有一种感受。


她突地微笑喝道:


“和尚,你是佛门高弟,理该心平气和,干吗这么威风?”


老和尚闭眼不答,舒儿从暗里看去,见他两手朝下,衣角风吹不摆,知道这和尚已暗中凝运真力,稳护全身,只一发动,必以全力相搏。


那女子,喝问之后,见他默不答言,却也不恼,把娇躯停了一停,竟从怀里取出一块红巾,微微含笑,旋复轻移莲步,望着禅师缓缓迥绕,似从他身上,可以得出什么秘密一般。


环绕半匝,突闻禅师大声喝道:


“涂山余孽,这种獐智,可以难倒老僧么?”


随手劈出一股疾劲无比的冷风,朝绿衣女子打去,掌风出手之后,左手疾招,一枝响箭,掠空而起,穿过殿脊,朝后落去。


绿衣女闻说涂山两字,似是轰雷贯耳,往斜刺里一闪之后,右手一横,也发出掌风迎击。


和尚冷笑一声,屈指几弹,咝咝作啸,一动手,即是重招。


对手功力,似不稍弱,突闪身形,朝和尚身后一掠,口中立即娇咤道:


“和尚,姑娘有话问你,别一味逞强!”


“妖婢且说!”


那女子眨了眨大眼,立把秀眉一皱,问道:


“你那涂山两字,是何含意!”


“这得问你自己!”


“你是否意指师承?”绿衣女娇慵地打了一个呵欠,故作轻松。


灵舒最看不惯这种女子了,她带着双重性格,遇美人,她有三分男气,遇男人,却是爹劲十足,在他眼睛里,这是一位十足人妖,她姓顾,叫媚娘,云峰山葫芦谷里,几乎上了她的大当,有她一来,自然得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老和尚手按刀柄,冷漠地道:


“谁不知道涂山老妪,以药物惑人,五十年前,终南掌教,纠少林,嵩阳等三大门派,费了三年摸索,与以围捕,那妖妇,锻羽而逃,上了年纪的人,谁不知道此事?”


不料语音未落,那绿衣少女突地连声大笑起来,她笑得花枝招展,婵鬓蓬松,最后两手抚着胸口,几乎稳身不牢,栽落地上。


殿堂上原有金铙梵音,但都被她这种笑声所掩蔽,堂内僧众,似乎受着笑音所引诱,竟离开跌坐之处,一窝蜂跑了出来。


这些,都是三十的壮年僧人,也有生得头脸清秀的人物,他们皈依三宝,戒绝女色,耳沾目濡,都是光秃顶的僧众,何曾见着这么妖冶奇异的女人,她是如此大胆,泼辣风骚,竟敢在三师叔伏豹禅师的跟前,如此放肆,笑声偏又那么动听,使心如止水的佛门子弟,竟也难于自持。


蟹验僧把目光朝徒众一掠,不觉微微变色,好在还是夜间,颇难察觉,离他不远的一位僧徒,似把女人看得呆了,两眼发直,一瞬不瞬。


老和尚呔的一声,喝道:


“法明,还不速退,别着了这妖妇的道儿!”


绿衣女毫不在意,朝着周围僧众,把手一招道;


“我要你们冷眼旁观,女人和男子,有什么不同?”语声一顿,立变得冷峻无比,倒转话题,续道:


“涂山老妪,她是武林里一位响铮铮的人物,凭武当和少林。绝非她的敌手,不过,我与人家?绝无渊源,你既自命不凡,可知道她有什么惯技?”


老和尚不觉一呆,立时接口:


“散香囊可不是她惯用之物?”


“女人饰物,谁都可带,她那香囊,却是系在锁云羽扇之上,一红一素,绝不打单,何曾像我这只?”


老和尚被她驳得无法可说,尴尬异常,旁边,有一位少年僧徒,却插嘴道:


“也许那婆子还在,师父传徒,原不一定使用相同之物,你不可别出心裁么?”


这一说,绿衣女子也哑口无言,空气却立时显得紧张,彼此不语,但身子却如走马灯一般,绿衣女轻微的叫了一声:


“请赐招候教!”


手中立拿着一柄怪剑,剑尖弯曲,形似蛇头,蓝闪闪的散射光芒,使人不敢逼视。


舒儿见她也拿出这柄怪剑,不由暗里惊道:


“原来她又掉换兵器了,不知要害多少好人?何不籍机把她除掉?”


主意打定,手上立扣了一枝新得梭形之物,只要这女人对谁疾下毒手,他就偿他一梭。


和尚与女人,此刻已剑拔弩张,动起手来,那红莲宝刀,从禅师腰间解开之后,刀柄珠光,映着刀身,如同红炉里抽出新铸宝刀一般,这种价值连城的软刃,能劈但不能刺,功夫不深的人,使用此物,处处把自己限制,非但不能取胜,反足致败。


绿衣女手上,那柄蛇头怪物,大约也是软刃一类,舒儿似乎听见月娥说过,软刃里,双刀一剑,厉害异常,但一却又想不起这几种兵的名字,由剑及人,他脑海里,立想到青娥、秋娘和婵儿等人,这三女,无一不是恩情似诲,貌拟天人,而今,天各一方,她们是生是死,都存在疑问。


红蓝光华招展,响胜挑雷,和尚女人,被光华笼罩全身,鹘起免落,奇怪无伦。


刀剑丝丝作啸,一触即撤,禅师以臂力见长,那女人却是异常诡黠,她仗着轻灵身法,在在避实击虚,稍事疏神,即欺身而进。


老禅师倒不怕她手上的怪剑,似乎最忌畏她身上每种东西,用掌法和护身神功,把周身掩住。


从绿衣女的身子,发出的香味,愈来愈浓,一只香囊,几乎在她身上如弹丸一般的乱撞乱蹦,裹由轻纱所制,这一飞舞,自然香粉四溢了。


弟子约有三十之数,散立一旁,一方面在于帮助师叔,另一面,却被一种无形力量所牵引,他们似乎都有一种渴望和需求,这种需求,正是佛门的最大忌讳。


香味之浓,无以复加,似茉莉、似幽兰、似百花之精,从鼻而入,直达脑门,香为色之媒,它使人构成一幅幻想——一位绿衣女郎,翩翩漫舞,微风一掠,轻纱荡开,呈现眼前的,正是一位裸体无遮的绝色美人,适又逢空谷无人之境,这真是天赐其便,缓茵如绒,随处皆可坐卧,不由欲火如焚,扑上前,把眼前的裸体美人,拦腰一抱,朝草上便倒,顿觉暖玉满怀,柔情似火,阳台春满,津泛桃源。


愈想入非非,欲火愈炽,香味愈浓,立时“勃勃”之声四起,散在一旁备战的僧徒,一时竟倒了二十来个,局外人还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怪疾。


蟹脸和尚,窿战之中,大惊失色,刀法愈紧,想把对手击退,解救门徒,无如那女人,早已看破他的心意,娇笑连声道:


“和尚,在劫难免,在数难逃,姑娘敬重你行年七十,犹是童身,这种尤楼飞血的独有身法,益己也最益人,何不与姑娘一道离开,两全其美!”


蟹脸僧狂笑道:


“果不出贫僧所料,涂山妖孽,重视江湖,好!我成全你!”


对方蓝光,已遍近身前,老禅师毫不掩避,一式风卷残云,迎着来剑,狠狠一绞。


蓝光里,突爆出三点金星,星成品字,一点禅师前额,下方两点,却招呼了他乳旁双穴,这种突如其来的暗器,迫使他措手不成,刀光一闪,把头上一处磕飞,因为侧着身子,右边一处,却堪堪避过。


突闻蟹脸僧哼了一声,人从地上,如弹丸一般,往斜刺里便纵。


一颗金星正袭中他的左臂,显然受伤。


绿衣女得手之后,浪笑道:


“和尚贪生,岂不怕人笑话?”


娇躯随声而进,剑头创如怒龙卷尾,蓝里泛碧,如浪海狂涛,凌空笼罩,声势吓人之极。


眼看这位奇僧,就得伤在剑下。


说时迟,那时快。


绿竹丛里,突飞出一物,点点碧光,映入眼帘,嘶啸之声,椎心刺耳,有苦雷火闪电,从地面冲空而起,使人骇异之极。


在同时。


殿堂里,钟声一杵,荡漾长空,两道银光,电闪而降。


银光落地,空中却发出一声惨鸣,绿衣女顾媚娘,竟被那碧光射个正着,从空中坠落,深入竹丛,便再无反应。


这时,场子里,除了那蟹脸老僧之外,还多了一位貌相清癯,面如满月,身着青袍,臂悬铁镜,年约五十来岁的高僧。


看他年龄,似是蟹脸僧的师弟,但蟹脸僧对来人却执礼甚恭,一见面,即合什一拜道:


“就此惊动掌门,至感不安,临阵失利,辱及本门,请按规处分!”


寺主把蟹脸僧一手挽起,口中高宣佛号,叹道:


“魔劫降临本寺,在数难逃,罪在愚兄,怪你不得!”


蟹脸僧望着地上徒众,仍然道:


“师兄金丹,活人无数,请即发慈悲,救他们一命吧!”


寺主连声叹息道:


“师弟,你还不知道散香囊的厉害么?只要着了道儿,任谁也无法救转!”


蟹脸僧语音战抖道:


“师兄,难道他们都已死去?”


“脱元而死,厉害处,如走火入魔!”


舒儿还隐身竹子里,两人的谈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不由抽了一口凉气,暗骂:


“这女人真是死有余辜,幸亏没有让她逃出手下!”


“适才那女子似被人用一种最厉害的暗器,把她收拾,大约此时犹卧尸竹林,抵当她一身罪恶!”雁峰寺主感叹连声。


“哈哈哈!”


一条人影,如幽灵也似,从竹子里,缓缪而出,雁峰寺主铁镜禅师,恍如未觉,人到身侧,竟连头也不回,那人影怔了一怔,冷声怪气道:


“湘衡旧友,茶陵一别,已是三十寒署,故人远来,连个招呼也懒得理会,岂不让识者齿冷么?”


禅师侧转身子,合什一拜道:


“雪宫道长,大约你易颜有术,这等容颜,贫僧实无法辨认,万望海涵!”


舒儿一听来人竟是雪宫道人,几乎惊叫失声。


星光照在地上,似立着一位骷髅,脸上皮包骨,一对眼睛,仅剩下一对窟隆,观眸内陷,闪闪绿光,一开一关,远达丈余。


一对手掌上,十指又细又长,如鹰爪一般,八卦袍披在身上,幌幌荡荡,如骷髅之上,罩着一具衣袍,那种怪像,简直不能形诸言表。


身子幌荡间,却看出这奇异骷髅的背上,背着一具三寸见方,长逾三尺的铁盒,不是剑柄露在外头,几乎看不出这是一具剑鞘。


舒儿内心一怔,心说:


“雪宫异人,貌相不恶,为何不到一年,却变成这等怪像,莫非来人有假!”


怪骷髅冷森森地朗笑一声,那声音醋似破锣,续道:


“变与不变,谁也控制不了,也不是你我相逢时主题之一,我只问你,囊昔一重旧案,你如何了法?”


铁镜禅师,立把双眸一睁,冷笑道:


“我二弟死于非命,堂前二十余位弟子,被你打发涂山余孽,活活害死,天道人心,像你这样,别说佛祖不容,也会引起人间公愤,雪宫道友,你难道要自陷迷途,不知悬岩勒马?”


这位活骷髅,把一双怪眼,朝四周一掠,最后,把目光落在舒儿的竹林丛中,绽口大喝道:


“无名道兄,请替我搜索竹林,三妹生死,弄出起落之后,立刻清算旧账!”


“那还会让这班秃驴,逃掉一个!”


一条人影,从右边掠过,疾若惊鸿,星泻而降,落地之后,那无名怪客,突地大声断喝:


“媚娘已死,娄师弟,我和你得为她报仇雪恨,否则,南天八奇的匾额,无殊给人蒙土一块污点!”


这老丐,竟不顾血污,把死人背负而出,似就星光之下,检查死者何以致死!


伤口,就在死者前胸,暗器洞穿心脏,脱背而出,无法检查究为何物!但媚娘身上之物,诸何香囊、兵刃、暗器。却是一件未留。


雪宫老怪,伏着身子,似乎伤感已极,突地把头一抬,朝寺主大喝道:


“铁镜僧,你可知道,毁人取物,仇上加仇,你打发谁作出此事,赶紧把人交出,犹可稍释前仇,否则,这数百年的古刹,将成劫后余灰,你可知道?”


禅师微笑道:


“就是老僧所为!”


紫光缭绕,一柄三尺来长,光华夺目的利剑,已到了活骷髅的手上,不用说舒儿已知道正是雪峰山葫芦谷所炼之物。


双方兵刃一亮,场中形势,顿感紧张,铁镜禅师,双肩一摇,宝镜自落。


镜上有柄,边沿如刃,有如一面铜锣,只是表面进出闪闪银光,活骷髅倒提利剑,丝毫不把雁峰寺主放在心上,缓步而前,狂啸一声“赐招!”轻雷立作,电掣霞飞,当头笼罩而至。


禅师为江南一带首领人物,曾以两面铁镜,震撼武林,立把友手一举,“推云招月”,右手却横扫而出,“浪卷天浮”,这是一招双式,疾厉无伦,连舒儿也看得心惊,暗中凝神注视双方手法。


不意剑光和镜影一接,立发出轻微锵响,禅师如中蛇蝎,中途撤招,倒退数丈,竟被剑锋削了一条。


寺主已知今晚情形,一败涂地,只好豁出性命不要,小心一拼。


镜光绵绵,匝地而起,光迎星月,使人迷离,活骷髅又狂又诡,仗着那宝剑锋利,一步紧逼一步,禅师双镜,顾忌颇多,这一来,顿把功夫受了无形限制,相形之下,已大为见拙了。


蓦地紫光暴涨,金星乱进,剑如河汉星泻,百丈狂涛,拦腰便卷。


那无名异丐,也从囊里取出一条身如赤炭,长约尺许的细蛇,这是湘黔交界之地,所产的赤炼,奇毒无比,蛇善纵跃,其快如风。


只一出手即朝禅师左耳,激冲而至。


伏豹禅师,左臂受伤之后,半爿身子全麻,这时已不顾自己安危,扑出抢救。


赤炼蛇飞近左耳,身子一长,张开毒吻,乱吐红狺,点头便咬。


禅师顺手一抄,夹住蛇身,正待甩出,但抓的却不是地方,蛇头疾卷,正在禅师脉腕上,啄了一手,但闻一声惨号,立时扑地不起。


竹林中,突发出一声清咤道:


“恶魔无耻!”


一溜碧光,掠空而来,直穿人紫光之内,因为来势太猛,雪宫道人,如不撤招后退,势必两败俱伤,忙沉腕收剑,朝下疾落。


铁镜禅师,把双镜一翻,将罡风挡退,旋又侧身倒纵,算是把命保住,暗中打量这位私发暗器力救自己的人,不由心头震撼不已!


论年龄,这位少年,不过十之五六,生得星眸粉面,瑶鼻通梁,猿臂蜂腰,丰神绝世,专就那种从容不迫,举止安祥之状,就绝非常人可比。


雪宫老道,只一见着这少年,就如撞上深仇大敌一般,两道逼人的绿光,森森然大有鬼气,朝少年一扫之后,立和无名怪丐,对看了一眼,大踏步朝少年走来。


舒儿知道,情况异常危险,眼前这柄怪剑,就无法可以克服,但他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老丐从嘴里发出吱吱之声。


活骷髅面带狞笑,止步不前。


那赤炼大蛇,如同卸命,把头一抬,身子往前一冲,朝舒儿额上便咬。


这孩子,冷笑道:


“这么点点大的毒蛇,尚还难我不倒!”


随手一抄,把蛇头七寸之处握住,似若丝毫不惧蛇毒,此举不但铁镜禅师,暗中称奇,连那无名怪丐,也大感诧异,心说:


“赤炼蛇不经特殊训练,几乎无人可捉,何况,我这种金丝赤炼,皮肤之上,蕴有奇毒,小子,如不自己找死,除非天生命长!”


蛇在舒儿手里,已失挣扎之能,尾巴下垂,全身发抖。


舒儿豪气蓬勃,朝铁镜禅师道:


“令师弟命在须臾,无药可救,晚辈一时也难想出别的办法来,只好尽人事一试!”


他拿手在革囊里摸索一阵之后,即朝伏豹禅师躺卧之处走近,随手在地下画了一道大圈,对寺主微笑道:


“请赶紧找块破瓷,代令师弟把蛇伤之处划开,弟子立即设法除毒!”


铁镜禅师,此刻却将信将疑,因为不到一盏茶久,伏豹简直换了一个人形,头如麦斗,五官已被浮肿所掩,隐而不现,手臂和双脚,全是一片紫黑,口中白沫,津津而出,口鼻中已无呼吸的份儿。


铁镜禅师,不觉暗中悲伤,但他为保持自己的身份,只有口宣佛号,正拟着师弟手臂,灵舒忙止住道:


“老禅师,留神中毒!”


禅师一怔,忙捏碎一块新瓷,就创口一划,虽有黑血流出,但创口不久却又自动合紧。


舒儿忙靠近寺主,低声道:“我们赶紧退出圈外”,铁镜禅师,才知道这少年已暗有安排,但还看不出来,这一圈,有何力量,但也只好闪身飘开。


灵舒笑了一笑,把蛇朝地上一放,那毒蛇,如受重创,半死不活,旋把头部缓缓抬起,忽被伏豹禅师手腕上血腥所激,往前游行,创口处,尚有一丝黑血黄水渗出,毒蛇把口一张,似欲咬上。


铁镜禅师,勃然色变,但他感激舒儿,小心失礼,一双目光,不自然地朝灵舒望去。


舒儿因为强敌环侍,不敢交语,却走出圈子,指着无名怪丐喝道:


“以南天八奇的成名人物,与人动手时,欲是这般不择手段,晚辈虽然年轻识薄,默默无闻,欲也不耻你们所为,今夜之事,彼此都有死伤,吃亏的一方,还是雁峰寺主,如再不愿罢手,不妨订期改约,如何?”


活骷髅阴森森的冷笑道:


“订期与否,暂可不论,我问你,三师妹是否为你暗器打死?”


“明人不做暗事,是又怎样!”


“那剑柄,想必也带来了!”


“虽是废铁,却还未丢!”


“如此,即请拔剑!”


碧光起处,顾媚娘的蛇头剑,却在舒儿手上。


“无名道兄,代我守住四周,切勿让他们伺隙而遁!”又复绽口大喝:


“狂徒接招!”


宝剑从他手上脱出,如一道紫红,朝舒儿当胸刺来,灵舒来不及发招,朝左一横一转,以蛇头剑护住全胸,往来剑挡去。


红光刺目,威势骇人。但剑口仅仅挨着紫光,锵声震耳,蛇头剑拦腰而断。


舒儿惊怔之余,突地一矮身腰,往斜刺里一弹,活似一只大青蛙,身法奇异无比。


无名怪客,对舒儿的一举一动,无不凝神倾注,顿感这少年,与初遇之时,大不相同,而且自己的豢蛇之术,似也被他所克。


老怪最是阴险狠辣,顿萌杀机,心说:


“如果被你走脱,这笑话,可闹大了!”他随手探囊久久不出。


灵舒和活骷髅,却在俟隙而动,紧张之状,使人心寒,自蛇头剑断,活骷髅立即预料,对手又得重施故技,启用那柄自己视为珍宝,但不慎被这孩子夺去的剑鞘,如此一来,心存顾忌,等于神剑失威,自难取胜了。


他不待舒儿落足,早已扑上前来,剑尖远对着舒儿目光,俟隙而动。


灵舒手头上仅有一柄断剑,对方紫光太强,自一入目,不但令人眼花,而且头脑晕眩。


正待抽取剑鞘。


雪宫异人手上的紫光,似乎脱手飞来,舒儿知道,这是道家玄门驭剑的功夫!十步之中,取人首级,直如探襄取物,不由心头大骇。


丝丝之声,震耳欲绝,紫光如虹,矫天而至。


铁镜禅师,大声咤道:


“小侠勿慌!”


手起处,两柄铁镜,全部飞起,朝紫光迎来,舒儿也打出那柄断剑。


四柄兵器相接,呛啷一声震耳,断剑铁镜,虽把紫光击退,但被紫光削为数段,降落尘埃。


灵舒忙从斜刺里跃落,赶紧抽取剑鞘,起而再战。无名怪客,突阴森森的狂道:


“小子,你尝尝此物!”


右手五指一扬,星光中,也不见有何物发出,舒儿只觉一股奇腥之气,直透脑门立感双目难睁,头胀欲裂,老丐乘机前袭,探爪朝他胸前便抓,得意笑道:


“我这毒蛇涎粉,任是天仙人物,也难承你?”


这一句,突把舒儿提醒,雄黄精力克蛇毒,怕他何来?手上犹有余末,朝鼻孔一吸,顿觉舒畅很多,遂也朗笑道:


“可惜你天生遇着克蛇的主儿!”


只几跃,灵蛙身法,奇快绝伦,刚把怪丐避开,雪宫老道,又挥动手中紫光,拦腰便卷。


舒儿剑鞘在手,毫无畏惧,一旋身,如一条怪蟒,迎着紫光反击。


这一式,拼着两败俱伤之念,迫使活骷髅中途撤式,突闻无名怪丐笑道:


“老乞儿还有绝着!”


两手平胸一推,打出千丝寒风,暴袭铁镜,老禅师侧退一步,也挥掌反击,不意怪丐意不在此,竟胡地下奄奄一息的伏豹禅师冲来。


眼看这恶丐劫伤夺蛇,挟人为质,以屈辱禅师和舒儿,灵舒双眸一睁,精光暴射,杀机陡起,双肩一摇,大喝道:


“恶徒看打!”


碧光闪烁,疾如电掣,护着一口青梭,周身似有碧鳞,出手便是丝丝锐啸,朝无名怪容兜胸撞来。


恶丐噫了一声,后退不遑,但他毕竟功臻绝顶,有使人意想不到之处,腰间大铁锤,突于此刻飞起,把青梭反击而回。


突闻嗤嗤之声大作,梭头上,立吐出千丝碧光,青梭击回,碧光前射,竟远出无名怪客意外,虽然挥动铁锤。但耳鼻口中,尚被射中不少之处。


场中,发出一声惨厉震人的惨叫,老怪身子前扑,挟着铁锤,朝灵舒扑来。


这孩子,知道他犹作困兽之斗,杀机末泯,略挫身腰,避过来势,五指乘隙一抓,正好把铁锤抄在一旁,左臂一横,“横敲金钟”,结结实实打在无名怪客腰身之上,人如断线风筝,飞落两丈开外,双脚一挺,七孔流红,眼见南天八奇中,一位大名铮铮,阴阴绝伦的狠毒人物,竟死在一位籍籍无的少年手下。


铁镜禅师,绝想不到这孩子身上怀有这种绝毒暗器,而且积石山的无名怪客,竟也无法抵挡,人死乱子大,这定会激起武林里一场绝无仅有的恶斗,只好长叹一声,暗中着急。


那活骷髅已是凶威大敛,把宝剑护着全身,阴森森的冷笑道:


“罗道友仇未报成,却着了这小狗的暗器,虽说是武林人物,生死难凭,但南天八奇的人,绝不容人任加伤害,铁镜秃驴,你算是闯下滔天大祸了。”


禅师笑道:


“老僧愿担当一切就是!”


活骷髅朝着地下死尸,望了两眼,纳剑还鞘,不作一语,只几纵,立投入林中,不知去向。


禅师望着地下数十具死尸,不由点头叹息,连宣佛号,舒儿见事情已了,虽未消涡灾祸于无形,但毕究也算救转一劫,不待长者来谢,即上前告辞,寺主忙一把拉着他的手,笑慰道:


“老僧真不知如何感激少侠,不嫌寺院落寞,何妨人内小住?”


灵舒见他辞意恳切,只好答应下来。


伏豹禅师,经那赤炼火蛇吮毒之后,身上青肿已消,火蛇没入竹丛,不知去向,禅师也被值堂弟子,抬入后院而去。


尸体就地掩埋,朝元大师,于翌日火化,骨灰安置舍利塔后,雁峰寺一场惊扰,总算平息下来。


铁镜禅师,对舒儿至为喜爱,曾动问舒儿家世和师承,灵舒也毫不隐瞒,据实相告,禅师突地皱眉问道:


“一字玄功,为江南江北二位异人的独有身法,但分左旋和右旋二种,不知少侠学的那一种,如能见示,或可看出一点端倪!”


禅堂高敞,舒儿也未推辞,就势一纵,腾身而起,如龙观九空,飘旋一匝之后,即降落地面。


禅师双眉一皱,紧现困惑道:


“按少侠身法,与老僧所知道的人无关,似乎今日武林里,懂得一字玄功的人,已舍弃左旋右旋之法,真是怪事!”


说话之后,禅师似乎立感困倦一般,竟不由自主地连打两个呵欠,舒儿忙告辞而出,返房安歇,却暗中怀疑,为何一观功力,禅师似乎立即闷闷不乐,莫非他从我功力方面,已看出有什蹊跷不成!


窗棂之上,突有人弹指作响。


舒儿把窗子朝外一推,伏豹禅师,竟从窗外一纵而入,含笑相谢道:


“贫僧蒙小侠相救,得获生痊,救命之恩,愧无以报,只好请小侠多盘桓数日,略示寸心!”


舒儿忙笑答道:


“老禅师,那里话来?天下人管天下事,目今武林,纷纷扰扰,尤以南天八奇,毒害武林为尤甚,遇着此事,惟有破此被刀相助,纠全力以制止!……”


突有一丝冷笑之声,从宙外传来,伏豹禅师,喝问:“何人?”


一穿掌,朝窗外纵去,舒儿也随身跟出,月明星稀,冷露沾裳,除桂子花香,梧桐叶落,清秋景色,使人迷离外,四周围,一片岑寂,那有什么人影?


伏豹禅禅师,默默无言,仰望长天,凄然叹息道:


“武功一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一次,重启刀剑,如能免去兵解,真是佛祖慈悲,待我太厚!”沉默一阵,禅师黯然返回禅房。


舒儿也觉索然无味,第二天清晨,正待向铁镜禅师,告辞就道,不料踱到方丈室,守门小沙尔,恭身施礼,低声婉阻道:


“方丈已罹重病,还未起床,万望小侠稍待!”


灵舒暗地一惊,心说:


“练武的人,昨夜还好,如如何还突然得病?”


竹帘起处,走出伏豹禅师,他似乎带着一脸严肃困惑疲倦之状,大约心有所思,未曾注意舒儿,几和他擦身而过,却未曾招呼一语。


舒儿剑眉一挑,为之怫然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