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真相

作者:周德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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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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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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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794字

烧完了照片,李庸坐在了床上,又一次和那个黑糊糊的洞口对视。


是蒋柒吗?


不是。他这样想。


这个憨直的人回想着蒋柒的眼神和举动,终于察觉到了一种挑逗。


黄太死的那天,她在胡同里和李庸相遇,一定是想和他多聊一会天。她说:你看,今晚好像要下雪……


刚才,她说:既然你不怕我,就在这儿多待一会儿。


她和丈夫常年分居,肯定寂寞。


意识到了这一点,李庸的心情产生了一些变化,恐怖的黑白生出了爱情的五颜六色……


可是,他已经没有机会培植这些美好的胚芽了。


死亡已经逼近。


如果是蒋柒干的,那不过是人为的谋杀。


如果不是蒋柒干的,那一定就是地下坟墓里的人所为了。谁都救不了他。


他静静地等待着。


除了等待,他无事可做。


那个洞口静悄悄,还不见猫的踪影。


四周静极了,只有钟在滴答滴答地响。


李庸忽然意识到,应该想一想还有什么身后事需要处理。


对了,还欠单位三千元钱。


没关系,抽屉里有定期存折,三千五百元。


他死了后,大家整理遗物的时候,会发现它。他没什么嫡亲,这存折正好充公。


还剩一点,就当殡葬费吧。


还有,交给那个阴阳先生的三千元钱似乎应该索要回来。算了,人都没了,要那钱还有什么用?


还有什么事呢?好像没有了……


不,还应该找蒋柒谈一谈。


李庸在家里端坐了一夜。


天亮后,他给蒋柒打了个电话。


蒋柒的发廊收工晚,此时,她应该在睡觉。


蒋柒,我是李庸。你起床了吗?


起床了。


你能不能来一下?


怎么了?


我还想跟你谈一谈。


你最近怎么总是神叨叨的?什么事?


……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话了。


蒋柒似乎从他的话语中感觉到了严重性,想了想说:好吧,你等着。


十多分钟之后,蒋柒来了。她穿得整整齐齐。


李庸坐着说:你坐下。


蒋柒就坐下了。


我活不久了。


是不是谁要害你?


是。


谁?


我说不清。


你还是想问我那件事,对不对?


要不然我死了心里都有疙瘩。


蒋柒低头想了半天,终于说:好了,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不管我说了什么,你都不要生我气。


我不会。


你知道周大壮这个人吗?


不知道。


朱环有没有告诉过你,她被人强奸过?


……她说过。


她有没有告诉你那个人叫什么?


没有,我也没有问。


那个人就叫周大壮。


周大壮。这个陌生的名字第一次进入李庸的耳朵,他马上感觉到所有的事都恶狠狠地转了个弯。


其实,周大壮和朱环的关系并不是强奸。蒋柒定定地说。


李庸一下就蒙了。


蒋柒认识周大壮的母亲,她就住在蒋柒的发廊后面,经常到蒋柒的发廊剪头。


周大壮以前没什么劣迹。


他在一个工厂当钳工,长得很健壮,很帅气。


公审他那天,他的脖子上挂着大牌子游街,很多女孩都在议论他,感到很惋惜。


实际上,他跟朱环早就发生过几次肉体关系。


欧利不在家的时候,周大壮还曾经在朱环家过过夜。


这件事欧利一直蒙在鼓里。


朱环告周大壮强奸她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相好一年多了。


周大壮是个情种。


情种分两类。


一类是只爱一个人,至死不渝。


这类情种就像一颗忠厚的种子,倾注全部汁液,一生只开一次花。这种花当然是奇光异彩,令人赞叹。


还有一类情种,像雨滴,漫天飘洒。


和这个异性在一起,他是一滴痴泪;和那个异性在一起,他还是一滴痴泪。


左难割舍,右难分离……


周大壮属于后者。


他虽然很黏糊,但是,本性却是善良的。


他和朱环的关系,很多邻居都知道。


周大壮虽然比朱环大,却没有结婚,是个小伙子。而朱环是个有夫之妇。在邻居们眼里,是朱环勾引了周大壮。


蒋柒也知道这件事。


有一天半夜,蒋柒从发廊回来,还在朱环家门口撞见了周大壮。


朱环却以为大家都不知道。


但是,蒋柒不知道朱环为什么突然把周大壮告上了法庭。


朱环对警察讲的经过是这样的:


那天,她丈夫欧利不在家。


朱环在睡梦中被一个声音惊醒了。


她睁眼看去,发现一个黑影从窗子钻进来。


她知道来歹徒了,转身就跳下地,朝门外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


那个歹徒猛地扑上来,把她摁倒在地……


那天晚上有月亮。


在歹徒对她实施强奸的过程中,她认出他来——她以前认识他。


朱环说,他一定是从哪个邻居的口中知道了她老公出差了,就动了邪念。


被警察抓走之后,周大壮不承认他强奸了朱环。


他说,他爱朱环。他和她同居过几次了。


警察:你什么时候和被害人发生过性关系?


周:从去年开始,时间我记不清了。


警察:谁能作证?


周:朱环。


警察:她是告你的人!


周大壮缄默了。


周大壮和朱环之间到底是不是强奸?


有一个细节最重要,那就是有没有人听到朱环喊救命。


警察走访了朱环的两家邻居。


西面是蒋柒。


蒋柒说她没有听见半夜有人喊救命。


东面是黄太家。


黄太说:我听见了,喊了三四声,是个女人的声音。当时我没听出是朱环。我还出去看了看,又没有动静了,我就回来睡觉了。


而那天晚上,风从西朝东刮。


也就是说,如果朱环家传出呼救声,蒋柒家不容易听见,而黄太家却容易听见。


警察:你是几点钟听见有人喊救命的?


大约十一点左右。我没看表。


于是,周大壮的罪名成立了。


警察再一次提审周大壮。


才几天时间,周大壮就瘦得不像样子了,好像换了一个人。


他承认了。


他的神情变得麻木。


警察摆出了黄太的证词,然后问:你还想抵赖吗?


周:不想了。


警察:你是怎么产生这个犯罪动机的?


周:因为她长得胖。


警察:你怎么知道她老公不在家?


周:我听人说的。


警察:听谁说的?


周:听她的两个邻居说的。


警察:你是从哪里进入受害人家里的?


周:门。


警察:胡说,门锁着!你到底是从哪里进去的?


周:我把门撬开了。


警察喝道:门根本没有破损的痕迹!


周:是窗子。


警察:讲述你犯罪的详细过程。


周:我从窗子钻进去,看见她躺在床上睡觉,就扑了上去,把她强奸了。


警察:别浮皮潦草,要详细。


周:我扑上去,撕掉她的内衣,又脱掉自己的裤子……就把她强奸了。


警察:她没反抗?


周:她反抗了,我用身体压着她。


警察:她喊没喊?


周:喊了。


警察:喊什么?


周:……强奸了。


警察:不许胡说!


周:是救命。


警察:喊了几声?


周:两声。


警察:再想想。


周:四声。


警察:你是不是要我们给你清醒清醒?一边说一边晃动手里的警棍。


周大壮乖乖地说:是三声。


到了法庭上,周大壮一言不发,只是稀里哗啦地流泪。


讲到这里,蒋柒突然问李庸:周大壮有女朋友。你知道是谁吗?


谁?


就是老米家的那个女儿,米香晴。


那个疯子?


就是她。


我好像听谁说过,她男人进了监狱。


那个人就是周大壮。


我一直没想到,这些事跟我家有关系。我在这里住五年了,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这件事牵扯到朱环的贞洁和人格,而你是她丈夫,任何人都不会对你讲。


米香晴和周大壮还有七天就结婚了,男朋友却突然成了强奸犯,被抓走了,判了刑……米香晴的神经受了刺激,两年后终于疯了。


我说呢,这么多年来,她母亲见了我眼神总是怪怪的。


周大壮和米香晴已经谈了三四年了。他对米香晴特别好,经常到她家来。那期间,米香晴的母亲总生病,朱环经常去帮她打针,就这样,她和周大壮认识了。


周大壮是第二天下午被抓走的。


他的胆子很小,听到了风声,从居民楼四层上跳了下来。


经过抢救,他竟然活了过来。


更奇的是,他全身上下竟然没有什么损伤。


他已经和米香晴领了结婚证。


从法律角度讲,米香晴已经成了周大壮的妻子。两个人还没有洞房花烛,周大壮就被关进了大牢。


在不知道真相的人眼里,周大壮是个衣冠禽兽。


在知道真相的人眼里,周大壮也是个花心男人。


不管他是什么,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米香晴都应该立即和他提出离婚。


可是,她没有这样做。


她一直独守空房。


她母亲为此骂了她多少回,她却铁了心。


一直过了将近两年,米香晴郁郁寡欢,终于在三年前的秋天,疯了。


那个秋天特别冷。


讲到这里,蒋柒的口气里透着一种悲戚。


米香晴疯的那些日子,邻居都很难过,觉得朱环把好好的一对年轻人给害了。


李庸的心情极其复杂。


他怎么都想不到,和他过了五年的女人,竟然有这样丑陋的经历。


在李庸心目中,她心直口快,乐于助人,是个很善良的女人。


比如她对那只鹦鹉的态度。


她从不把它锁住,她说:那样,它多痛苦啊。


那次,鹦鹉好像病了,不吃不喝,她竟心疼得哭了……


忽然,朱环的另一副面孔又浮现在李庸的眼前:


她恶狠狠地走向了家里的那只黑猫。


她的神态歇斯底里。


那只黑猫懒洋洋地蜷在床上,乖顺地看着朱环。它以为女主人又过来抚摩它了。


朱环一下就把它抓起来,可能用力太大,猫尖叫了一声。


然后,她用胳膊紧紧夹着猫,走向了锅。


锅里的水上下翻滚,还吱吱啦啦地响着。


也许是那扑面的热气引起了猫的警觉,它一下就变得惊恐起来,一边喵喵地叫,一边抓挠女主人的胳膊,想跳下地。


她死死抓住猫,猛地把它扔进那口锅中……


还有那一次,李庸把猫装进布袋子里,想把它扔掉。


朱环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狰狞:还不如用棍子把它打死。


然后,她快步走出去,到院子里抄起一根沉甸甸的桦树棒,走到了那个布袋子前,猛地举起那根棒子……


那一刻,她像个疯子一样一下下砸下去。


她已经失去理智,手上没有了准头,有时砸在布袋子上,有时砸在地面上。


那只猫像小孩一样在布袋子里凄惨地叫起来。


她砸了十几下,那个小孩还没有死,还在叫着。她继续砸……


我从开始就怀疑朱环的死不是鬼怪作祟,而是人害的。蒋柒说:因此,你不要怀疑欧利,他确实已经死了。


那是……


周大壮。


他现在出狱了?


算起来,他的刑期还没满,还有半年。


难道他越狱了?


我想是。


可是,他为什么害黄太呢?


因为黄太作了伪证。


黄太为什么作伪证?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看来,这谜中有谜。


好了,我知道的都对你说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谢谢你,蒋柒。


蒋柒走到门口,回过头来,看了看李庸,说:我担心他已经疯狂,弄不好会害你。你千万要小心。


我知道……


蒋柒走了后,李庸陷入了另一种恐惧中。


这是现实的恐惧。


他不认识谁是周大壮。


也许,周大壮真的越狱了。他一直在李庸家附近转悠,甚至还曾经几次和李庸擦肩而过。


他当然知道李庸是谁。


他在暗处,李庸在明处。


也许,曾经和他在小旅馆同一个房间住过三夜的那个旅客就是他。他长得很健壮,很帅气……


也许,那个石先生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