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普莱斯顿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2:45
|本章字节:7016字
,1980年1月15日
护士和救援人员推着担架床飞快跑过来,他们把莫奈抬上担架床,推到内罗毕医院的加护病房里。医院广播里回荡着急召医生的声音:“加护病房内的一个病人正在出血”。一位名叫闪·穆索克的年轻医生迅速赶到了现场。穆索克医生被公认为是这家医院最年轻而出色的医生之一,他是一个幽默风趣而精力充沛的人,工作勤奋,临危不乱。他看到莫奈躺在担架床上,弄不清这个病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显的症状只是他正大量出血。已经没有时间来诊断病因了。他呼吸困难渐渐地呼吸停止了。原因是他吸入了污血,气管被堵住,于是停止了呼吸。
穆索克医生感受到了病人的脉搏,微弱而缓慢。一名护士跑进来,取来了喉镜。这根管子用来疏通病人的气管。穆索克医生剪开莫奈的衬衫,以便观察胸部的起伏,他站在担架一端,俯身看莫奈的脸,来回注视着他的眼睛。
莫奈凝视着穆索克医生,但是眼球没有任何移动,瞳孔也放大了。他神志不清,这是脑损伤的明显表现。他的鼻子在出血,嘴巴也在出血。穆索克医生将病人的头部倾斜,连通气管,以便***喉镜。他没有戴橡皮手套。他的手指移动在病人的舌头附近,清除嘴里的残渣、黏液和污血。渐渐地,穆索克医生的双手变得油腻,并粘附有黑色凝块。病人身上满是呕吐物和血液的气味,不过这对穆索克医生来说并非新鲜事,他正聚精会神地工作。他俯下身来,近得离莫奈的脸只有几英寸远,然后注视莫奈的嘴内,检查喉镜的位置。他使喉镜在莫奈的舌头上滑动,把舌头推向一边,使其不再挡路,这样他可以看见穿过会厌的气管,那个通向肺部的黑洞。
他将喉镜伸进洞里,注视着仪器。莫奈突然痉挛了,身体翻来覆去。
莫奈开始呕吐。
黑色的呕吐物沿着喉镜从莫奈的嘴里涌出来。黑红色的液体喷涌到空气中,洒向穆索克医生,粘上他的眼睛,溅到他的白灰罩面和胸前。他的工作服上满是一串串夹杂着黑色斑点的红色黏液。一些黏液甚至进入了他的嘴里。
穆索克医生放好病人的头,然后用手指清除病人嘴里的污血。污血沾满了他的双手、手腕和前臂。到处都是血担架各处,穆索克医生身上,甚至满地上都是。加护病房里的护士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在较远的地方踌躇,束手无策。穆索克医生窥视着气管,把喉镜放得更深些。他看到气管里面满是污血。
空气终于通入了病人的肺里,病人又开始呼吸了。
因失血过多,病人处于休克中。他流了太多血,开始出现脱水的症状。污血从身体的几乎每一个窍孔中涌出。已经没有足够的血液来维持循环了,因此心跳非常缓慢,血压降到零。病人急需输血。
有个护士拿来一袋全血。穆索克医生把血袋钩在床架上,将针头扎进病人的手臂中。病人的血管似乎出了毛病,他的血液在针头附近喷涌而出。穆索克医生又试了一次,将针头刺入病人手臂的另一个部位上,并探查血管的位置,但还是失败了,更多的血流出来了。在扎针的每一个部位,血管就像煮熟的通心粉一样破裂开来,不断渗漏血液,而且血液从刺破的小孔中涌出,沿病人的手臂向下流,却不能凝结。穆索克医生放弃了给病人输血的努力,因为他担心病人会因手臂上的小孔流血过多而死亡。
血液从病人的内脏向外流个不停,现在它们的颜色像沥青一样黑了。
莫奈越发深度昏迷了,他再也没有恢复清醒。凌晨时分,他死在了加护病房里。这段时间穆索克医生一直呆在他的病床边。
他们无从知晓是什么东西夺去了他的生命。这是死因不明的病例。他们解剖了他的尸体,发现他的肾脏已经被损坏,而且肝脏已经死亡。在他去世的几天前,肝脏的功能就已终止了。它呈现黄色,其中一些部分已经液化了看起来就像存放了三天后的死尸的肝脏。仿佛莫奈在死之前就已经变成了干尸一样。肠子脱皮,也就是肠道内层的脱落,这也是在存放几天后的尸体上才常常出现的一种效应。到底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呢?人们不可能知道,因为有太多可能的原因了。这个人的体内的每个部件都被完完全全地破坏了,其中的每一种都可能是致命的:凝块、大量出血、肝脏变成布丁、肠子沾满血。他们缺乏词汇、类目或者语言来描述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后只得称之为“暴发性肝功能衰竭”病例。他的遗体保存在防水袋中,据说埋葬于当地。几年后,当我访问内罗毕时,已经没人记得他的坟墓在哪儿了。
1980年1月24日
穆索克医生的眼睛和嘴里溅入了病人的呕吐物,九天后,穆素克渐渐感觉到后背有些疼痛。他从来不背痛的确实是这样,他从未有过严重的背痛,然而他快三十岁了,在这个年龄一些人开始背痛了。最近几周来他太操劳了。他始终整夜陪伴着一名患心脏病的病人,然后,在第二天的晚上,他几乎是通宵达旦地陪着那个来自内陆某个地方的出血的法国人。所以他已经好些天没有合眼了。对于呕吐他并没有想太多,当疼痛蔓延到他的全身时,他仍然没有在意那次呕吐。然后,当他对着镜子时,他注意到自己的眼睛变红了。
红眼睛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染上了疟疾。现在他发烧了,很明显他感染上了某种病毒。疼痛已经蔓延,直到全身的肌肉发生剧痛。他开始服用疟疾药丸,但它们没有任何效果,于是他让一名护士给他注射抗疟药。
护士在他手臂的肌肉里注射了药物。注射时的疼痛非常非常的厉害。
他从来没有在一瞬间感受到如此剧烈的疼痛这种情形是反常而难忘的。
他想知道为什么一次简单的注射会带来这样的疼痛。然后,他的腹部渐渐疼痛起来,这让他觉得自己或许染上了伤寒症,于是他又给自己服用了一疗程的抗生素药片,但这对他的病没有丝毫的效果。与此同时,他的病人们需要他,于是他继续留在医院里工作。胃痛和肌肉疼痛渐渐变得无法忍受,他表现出黄疸病的症状。
对于严重的疼痛他无法诊断自己,也不能继续他的工作,于是他找到安东尼娅‘巴萧医生,后者是内罗毕医院的一位内科医师。她检查了他的身体,观察发烧、红眼、黄疸、腹痛,却还是无法确诊,她怀疑他患上了胆结石或者肝胧肿,因为胆囊发作或者肝胧肿都可能导致发烧、黄疸和腹痛,然而,她没法解释红眼,于是她对他的肝脏作了超声波检验。她研究肝脏的图像,发现它肿胀了,但除此之外,她看不到有什么不正常的。
到这个时候,他已经病得很重了,他们把他抬到一间私人病房,让护士昼夜不停地看护他。他的脸上没有表情。
这种可能的胆结石的侵袭也许是致命的。巴萧医生建议对穆索克医生进行试探性手术。在内罗毕医院的主手术室里,伊姆雷·洛夫勒医生带领的一组外科医生打开了他的身体。他们从他的肝脏部位切入,撑开腹部的肌肉。他们在穆索克身体里的发现是令人恐惧而困惑的,他们没法解释它。他的肝脏肿胀且呈红色,看起来是病态的,但是他们不能找到胆结石的任何痕迹。同时,他渐渐流血不止了。通常,外科手术都要切断血管,切断的血管会渗漏片刻,然后凝结下来,或者如果渗漏持续,外科医生会将少量的凝胶泡沫放到上面来止血。穆索克的血管不停地渗漏他的血液不能够凝结。看来他似乎得了血友病。他们在他的肝脏四周全都敷上了凝胶泡沫,但是血从泡沫中流出来。他就像海绵一样不停地渗血。他们不得不抽掉大量血液,但是当他们抽出一部分后,切口又会再次充满血液。
这种情况就像在潜水面之下掘洞:液体填满的速度与你抽空的速度一样快。后来,参与手术的一位外科医生告诉人们,医生们的“肘部浸泡在血泊中”。他们从穆索克的肝脏上提取了一块切片那是一片肝脏活组织放进一瓶酸洗液中,然后赶紧缝合了他的身体。
手术后他的病情恶化了,他的肾脏渐渐衰竭。看起来他快要死了。那段时间里,他的内科医生安东尼娅·巴萧出国访问,于是改由戴维·西尔弗斯坦医生来照顾他。对穆索克医生的透析和肾衰竭的探测,在医院里营造了一种紧急的气氛同事们深深地热爱着他,他们不想失去他。戴维开始怀疑穆索克被一种罕见的病毒侵袭。他收集了病人的一些血样,然后提取了血清,这是从血液中去除了红血球之后保留的纯净的金黄色液体。
他把一些冷冻的血清试管送到一些实验室去化验其中包括南非国家微生物学研究所,美国佐治亚州亚特兰大市的疾病控制中心。然后他等候着化验结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