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课题组一月后，姜洛生在图书馆遇到徐晴，她正从架子抽下一本既厚且重的书，站在原地翻开来看，手指翻动的飞快，丝毫没有发现男友就站在离她不足一米的地方。

仰头看看书架，姜洛生脸一下子阴了。他对数学也相当精通，只需要看一眼题目和作者就知道本书属于什么领域，难度如何；他皱眉问她：“你在看博士的课程？”

徐晴吓一跳，把目光从书页上拾起来，因为看书看的太专心，抬头时神情恍惚，乱乱的公式在眼前飞舞，好半天徐晴才看到面前站的人，嘴角罕见的没有带笑，眼睛深得吓人。

“啊，是。不得不看。”

“听说你最近没有回寝室睡觉？”

徐晴点头。寝室每晚都要熄灯，徐晴干脆住到研究生宿舍，通宵的看书，抓紧时间补充知识。她不能叫苏海失望。

姜洛生抓住她的胳膊，试图把她向外带，“看你都累成什么样子，脸白得像鬼，瘦得风吹就倒，你每天都这样带着熊猫眼到处跑？”

正是五月，天气渐热，徐晴穿的单薄，加上瘦，衣服看起来空荡荡的，头发披在肩头，再普通不过，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的装饰。不过就是这样随便的样子，看起来别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潇散而适宜，照样有不错的回头率。

“没事。我觉得挺好。洛生，这段时间过了再说好吗？”徐晴恳求的望着姜洛生，“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我也有自己的事情，很重要的事情。对不起，对不起。”

徐晴费力的退缩了一步，可惜姜洛生力气很大，她挣脱不得，低声哀求，“等我拿上书，我要把书借出去。我必须要看它们。”

那样恳求的眼神看的姜洛生手一软，他抱着胳膊沉默站在一旁；徐晴再取下两本书，抱在怀里，再抬头凝视姜洛生的眼睛说：“可以了。走吧。”

沉默的走出图书馆，转到图书馆后略为清静的角落，姜洛生再也忍不住，以从未有过的严厉态度质问徐晴：“你到底在做什么？我知道你忙平时尽量不着你，以为你能照顾自己，结果看你现在这样！你非要这么不爱惜自己？”

徐晴讷讷：“一个项目。”

“什么项目需要这么拼命？”

徐晴摇摇头。就算她能说，她也确实不知道。

姜洛生盯着徐晴，不停的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等着攻心的怒火慢慢小下去；徐晴起初理亏地低头站在原地，后来仰起头，盈盈一笑，歪着头看着姜洛生手里包装精美的建筑书，故作轻松的问他：“你最近在忙什么？”

没有直接回答。姜洛生脸上的表情相当古怪，眼神带着怒气，嘴角却挂着一个不由衷的苦笑。徐晴拿不准他在想什么，木楞楞的再问了一遍。

“师兄。”

两人依然沉默看着对方的眼睛，这声音对他们来说似乎没有效用。有作家说，恋人间，沉默必不可少，恋人的话应该像黑夜的星星，不应该像除夕的爆竹。但他却没有说，沉默得过多又怎么办？

“师兄。”

清脆的女声再叫了一次后，徐晴首先转过头去。一个从不认识的漂亮女生正对着他们甜丝丝的笑着，“师姐，你好，你也在这里。”

“嗯……”徐晴回了一句，“你好。”

姜洛生此时瞄徐晴一眼，脸上不悦的表情略收敛了些，再对着来人和颜悦色的招呼，怎么看都是正常的神色，和刚刚那怒目圆瞪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女生声音温柔：“师兄，我是出来叫你的。教授有事找你商量，说是为了比赛的事情。”

“好。”简短的回答一句，目光依然停留在徐晴身上。

徐晴问他：“什么比赛？”

未等姜洛生回到，女生却一脸愕然：“学姐，你没有听说？传得沸沸扬扬的在咱们学校举办的国内大学生建筑设计大赛啊。学长是参赛选手之一啊。”

完全没有料到，徐晴霎那间呆若木鸡，不过马上高兴起来，她的笑容宛如闪电般由眼底迅速亮起，随之整个眼神都轻灵的跳跃起来，她向阳而立，在金色的阳光照射下，笑容璀璨透明。这是一个彻底的发自肺腑的微笑，满是祝福和恭喜。漂亮的女孩笑起来总是迷人的，尤其是真正发自肺腑的笑容。姜洛生看得一愣，哪里还有什么脾气，他叹口气，说：“那我先走。晚上再联系你，记得开机。”

徐晴连连点头：“嗯，好的。”

等他们走出去许久徐晴才想起晚上自己完全没有空。一进实验室就必须关掉手机，然后忙深夜，凌晨也是常事。

发了短信之后，心神不宁的走近实验室，只见到实验室的师兄们围在自己的桌前，看着她的电脑笔记本。自从把笔记本放在实验室后徐晴就没有再带出去，电脑里也没有什么私人的东西，平时大家的电脑都是混用一气，她也不在意。等走近一看，屏幕上的画面非常眼熟，想半天才忆起，正是她在英国时跟郑捷捷拍下的照片。

想来看的十分入迷，直到徐晴冷不防叫一声“你们看什么”众人才回神过来。

师兄们十分殷勤，纷纷让座，嘴上不停的问“那位美女是谁”“可否介绍”之类的话，徐晴给盘问的头大，故此只得说：“是我高中同学。”

场面一下子混乱，好在此时，推门进来了几人。

来人大部分人徐晴都认识，除了苏海外其余都是各个方面的专家学者；只有走在中间那位帅气挺拔，风度翩翩，一身深色系西装的年轻人大家都没有见过。不过从专家们的恭敬态度和让整个实验室的学生们站起来鼓掌欢迎来看，此人来头实在吓人。随后的介绍中，大家得知他叫郑子默，剑桥毕业，身份是投资方的代表，是该课题最高级别的负责人之一。

后来徐晴知道，他一出现，就让实验室为数不多的年轻女性纷纷心折。

准确的说，他是个温文有礼而聪明剔透的人，对待实验室这些尚在读书的学生准确的表达合适的谢意和鼓励，一个个的问名字，握手，听得大家热血沸腾。

不知为什么，徐晴觉得他有些面熟，感觉随和而亲切，但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她小心的拿眼睛透窥他，却恰好被他逮了个正着，顿时尴尬无比。郑子默到底是做大事的人，温和的表情丝毫未改，看起来完全不显山露水。

难道是因为自己太小的缘故？徐晴紧张，跟不是一个级别的人眼神交流很费劲。

握手时苏海在一旁介绍：“这是徐晴。实验室最小的研究人员。”

郑子默笑容真挚，完全瞧不住是在办公事，到底是修养极好的人，连握手时手臂弯曲的度数都掌握得分毫不差，温和亲切的好像邻家大哥哥。徐晴松口气，觉得心中坦荡。他聊天一样问：“奥赛金牌得主？大学生建模比赛的幕后功臣？”

很难回答的问题。承认显得骄傲，不承认显得没礼貌，徐晴声音一顿，说：“您过奖了。”

“很谦虚。”

徐晴欠身一笑，他的手宽大有力。不知为何，她对他很有好感。

待郑子默走后，实验室像炸开锅，纷纷议论来人，连最挑剔的男生都承认他确实风度翩翩，气宇轩昂。好事者开始猜测他的岁数，有猜二十八的，有猜二十五的，说来说去也没有一个确切答案。共同结论就是这个人太年轻，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能成为这样一个高度保密任务的负责人之一。

徐晴没有随大流猜测，她冷静下来后想今天跟姜洛生那一场糟糕的会面。连他参加大型比赛的事情都不知道，大约两人的关系无药可救吧。她非常清楚怎么会走到绝望的境地，两人明明都没有做错，但是，就算再给她一次机会，可能一切依然会故伎重演。

还能怎么办呢？

她苦笑，一脸平静操作电脑。然后在纸上写公式，演算，不消片刻，桌上再次堆满白纸。

最后的警钟在几星期后的某个下午来到，徐晴肩上搭着一个书包从数学系大楼走出来，被一个女生很有礼貌的叫住，说要跟她谈话，保证不会耽误更多时间。

“怎么？”徐晴看时间，她着急赶去实验室。

“学姐你不认识我？”女生笑，“前不久才见过的。”

“一提，真有些印象了。不过你到底有什么事？”

女生顿一顿，说：“你把学长让出来，好么？”

“学长？什么学长？”

“姜学长。”

徐晴活像给人在面孔上敲了一记，只觉得眼睛鼻子脸无一不疼，眼前聚集了无数金星乱飞，一个声音在心底说“想不到这么快”。沉住气，徐晴冷冷的讲了句“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如果是姜洛生的意思，让他自己跟我讲。”说完轻轻向后退了一步。

在那名女生看来，徐晴果然如传言般聪明从容，只见她丝毫不动声色，一丝愤怒也没有，眼神里写满的只是疲累。女生没来由的心怯，鼓足勇气，吸吸气说：“你是学长的女友，一点也不多照顾他。为了作品的事，学长们都累坏了，连吃饭洗衣服都没有时间。别人的女友都是陪在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

徐晴觉得嗓子疼。许久她问：“还有什么话，你可以一口气说出来。”

女生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