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林摩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云景收回目光转身打算离开，却没想到一回头就看到宋婉清穿着病号服站在门口，脸色依旧苍白，但已经没有昨天那么吓人了。

“你醒了呀？”云景有点局促，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宋婉清素颜的样子，很清秀，没有了高跟鞋的她矮了许多，少了平时的高高在上之气，也少了很多不可亲近的凌厉，与x大宣传栏上的照片十分相似。

“我没睡。他一直守在这里太累了，我想让他回去休息一下。”宋婉清笑笑，从她的表情上能看出这很吃力。

云景走上前，扶住她的胳膊示意她回屋，说：“你还是好好休息吧，这样才能恢复得快。”

宋婉清没说什么，很听话地由云景扶着进屋，然后重新躺上白色的病床，再由云景帮她盖好被子。

看着云景在病床边为她整理被角，宋婉清忽然开口：“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林摩当初会选择你了。”

“什么？”云景抬头，疑惑地看宋婉清。

“你很善良。”

云景笑了笑，没有说话，面对别人的夸奖，她一直都不太会处理。

“我一直不太相信你与南泽在一起，看来我没有猜错。冯默白才是你真正的男朋友，是吗？”宋婉清淡淡地问。

云景“嗯”了一声，并没有明确地回答是与否，因为似乎她与冯默白都没有给他们的关系以肯定的定义，没有亲口说过你是我的谁。虽然他们的关系已经在发展，可没有经过当事人亲口说出来，云景始终觉得有些缺憾，像是没有经过认证一般。

“冯律师很不错，你将来应该会很幸福。”

“也许吧……”云景笑了一笑，也不知道自己在不肯定什么，是不肯定自己和他会有将来，还是不肯定他们的幸福。她总觉得自己与冯默白有着距离，他有太多的事情是她所不了解、不知道的，而她又不善于去追问和窥探别人的过去与隐私，即使被冯默白牵着手，她也感觉到一种隔阂。

看到云景失落的表情，宋婉清知道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就又转问：“知道我和林摩的事吗？”

云景想了想，摇头。

“我和他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从小一起上学，大学也在一个城市，所有人都说我们是青梅竹马，我们家里也都把我们当成一对儿，好像所有人都以为我们走到一起是再正常不过的。他虽然对我很好，可我总觉得这不是我要的爱情。大学毕业时，我们大吵了一架，他出国了，我独自留在a市打拼，为了成为首席律师，为了证明我的能力，我与所里的主任有了不正当关系，我觉得恶心、厌恶，但我没有办法。三年前他回国，我刚在圈子里小有名气，我不甘心就此放弃，就劝他去试着接受别的女孩，忘记我。”

“然后他就遇到了我，那时的我正好也在x大，他觉得我们有那么些相仿……”云景皱起眉头喃喃地说着，然后渐渐明白过来，不禁失笑。

“我其实很早就知道你，你在x大法学院上学。当初你能得到我们所的面试机会也是我请从前系里的教授帮忙推荐。但是没想到，你错过了面试。”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可以挑很多时候告诉我，可你偏偏挑了现在，这是为什么？”

宋婉清微笑，慢慢地说：“我说过了，你很善良，对于病人你应该会比较容易原谅。虽然这样很卑劣，但我选择说出来，这样我可以不再背负这个秘密，而你也有资格知道真相，你可以放下过去的人和事去追求未来更好的幸福。”

云景冷冷地笑了，说：“让我来帮你补充一下吧，其实你还有一个理由没有说出来，你发现我和林摩的关系好像不如从前那么僵了，你担心我会向他说些什么，希望我再不愿见到他，这样你的那些小秘密就安全了……”

“我想说对不起，我曾经在对待你的态度上很不客气，我觉得你只是林摩找的我的一个影子。我很抗拒这样，所以从前对你不友善，但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好了，不用说了。”云景起身打断她的话，仰头深吸一口气之后转身出门，拉开门之后她又回过头来，笑问：“让我猜猜，当初我得到面试机会是你给的，你是打算把我安排到你眼皮底下，然后看看我这个影子是个什么货色，对吗？”

宋婉清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歉意的眼神看着云景，说：“对不起……”

“再见。”云景没等她说完，开门快步离去。

云景一刻也不想停留，以最迅速的方式离开了医院，沿着马路边疾走，好像这种快走能让她心里那种被愚弄的感觉迅速消失。这是一个笑话，持续了三年的冷笑话，纵然她已经可以放下林摩，但现在翻出如此真相，她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她终于明白当初林摩为什么那么迁就自己，对自己无条件地好，因为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一场看似华丽的骗局。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累得走不动了，云景才在路边的花坛上坐下来不停地喘气。手机在她盯着马路发愣的时候响起，云景没有心情去接，任由它响了一阵然后停止了，本以为就此作罢，却没想到隔了几秒后铃声又响起，十几秒后再次停止，再隔一阵第三次响起铃声。看来这通电话是不接不行了，云景只得从包里翻出手机来，发现是一串陌生的座机号码，就随手接起来“喂”了一声。

“怎么不接电话？”冯默白的声音隔着手机传来，温温的语调，并没有因为一直不接他的电话而不耐烦。

“我……我手机放在别处，没听到……”云景扯出一个蹩脚的借口，企图造成因为自己在厨房或是在卫生间没有听到手机响的假象。但是就在这时，一辆车急驰而过，巨大的车辆行驶声让云景才说到一半的谎言不攻自破。

云景沉默了，电话那头也沉默了两秒，然后道：“你在哪儿？”

“在路上。”

“哪条路上？”

云景左右看了看，然后报出路名，随后又意识到冯默白难道是要现在就过来找自己？赶紧又补充解释：“我没事，这条路离我住的地方不远，我自己可以坐车回去。”

“我没打算去接你，我在连线一家英国公司开会，现在有几分钟休息。”冯默白似是有点轻笑着说。

云景瞬间大窘，忍不住脸颊发热，支吾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就在她反思自作多情时，冯默白的另一句话飘进了耳朵，他说：“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推掉去接你……”

“嗯，什么？”云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如果你现在需要，我可以立刻去接你。”冯默白提高了一些音量，一字一句地再说了一遍。

云景有些不确定地喃喃道了一句：“现在？”

“对，现在，立刻，马上！你需要吗？”

云景想说需要，她现在很想有一个人让她感觉安心，让她靠一下，可是她也明白冯默白向来对工作都很认真，她不想让他为难。而且，她要如何告诉冯默白自己是因为林摩而难过？就算冯默白不计较，可她又如何开得了口？所以，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否认，说：“不用了，你忙吧。”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冯默白温柔地提醒后挂断了电话，云景坐在花坛边握着手机发呆，冯默白的声音消失了，她感觉更加失落起来。她突然有点后悔刚才的拒绝，她其实想见到他，现在特别特别地想。

如果自己任性一点、娇气一点，不那么精明地分析，完全可以让冯默白现在来陪自己，可她为什么就非要算计得那么清楚呢？是她太体谅冯默白，还是她在潜意识里不想欠冯默白太多？这是为什么，自己在想什么，云景也糊涂了，她不明白自己陷入了一个怎样的感情怪圈。

4

云景想找个人说说话，就给莫小珂打电话，莫小珂接起电话问她在哪儿，她说在路上，莫小珂说自己在写稿，明天要交。云景到嘴边的话又停了下来。

算了吧，能说什么呢，自己与林摩的事莫小珂当初就不看好，现在也已经结束很久了，再提起来不过是多让一个人陪自己郁闷。

“没事了，我待会儿就回去。”云景按挂断按钮后将手机丢回包里，从花坛上站起身左右看了看方位，走到最近的公交站台前查看了路线之后等起了公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