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峻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3:00
|本章字节:11828字
人生若是一场春秋大梦,
当大梦醒来时,
该拿什么来挽留?
看到黄庭真的是意外。
在停车场里看到穿着保安制服的他,在指挥客人泊车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也许是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黄庭抬头向我这边看。当他和我四目相对时,我看到他明显在躲闪。我想到那天在殡仪馆,他跪在我哥的棺材前,哭得那么伤心,还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更觉得他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这么想着,我就想拦住他问清楚。
看到我走近他,他转身就走。我心里更觉得不对劲儿,抬脚就追。可我已是有了身孕的人,哪能撒丫子跑?只能尽量快步地跟着他,一边走一边叫他:“黄庭,你等一等,我有话要问你。”
他却一溜烟地进了宾馆,绕着走廊快步离开。也不知道躲进了哪个房间,我一眼望去,没有瞧见他的半点儿影子。
我心里十分失望,只好先回去。
生活中常有很多我们始料未及的瞬间,比如我未曾想过,当我跟着黄庭,想要从他口中知道一些我哥哥的事情时,却没想到,居然也有人在跟着我,从而才会有之后更多的事情发生。
是许至。
他看到我那么急切地追黄庭,就对黄庭这个人上了心。
后来,我厌恶地分析他那个时候的想法:也许就像一只苍蝇想要觅食,可他落在了一颗无缝的蛋上,有一天,这只鸡蛋有了一些微小的裂痕,他就费尽心力地将它剥开,直到毁了这颗蛋才算解恨。
回去后,我看到陆彦回在翻日历,他把一个崭新的台历放在桌上。我走过去一看,见是陆方地产的新年贺岁台历,上面印着这个庞大的地产王国。
“春节?快要过年了吗?”
“下个星期。好快啊,一年又一年的,像是做梦一样。”
我往他腿上一坐:“干吗突然这么伤感了?你是觉得自己老了吗?我却觉得自己永远年轻,一直是十八岁。”
他捏了下我的脸,把头放在我肚子上,对我说:“今年过年意义非凡啊,这是孩子跟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你说会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不知道。你希望呢?”
“你说。”他把决定权交给我。我想了想,说:“不然就女儿吧,女儿听话、乖巧,不过,如果是儿子也可以。”
他哈哈大笑:“不不,还是女儿好,女儿也可以学做生意,长大了可以给自己买漂亮衣服,找一个好男人。”
我们满心期待着这个孩子的成长,就像每一对平凡的夫妻等待自己的孩子一点点长大。
一转眼,就是过年。
其实,关于过年,对我和陆彦回来说,真的没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可我们要回大宅吃饭。可大宅里的女主人不是他的亲妈,不是我的婆婆,他跟他爸的关系又一般,怎么说都不能从团圆饭里得到所谓的节日热闹与欢乐。
虽然与平日没什么差别,不过,到底还是比寻常时候轻松了许多。
我靠在他的怀里,挑着眉毛问他:“陆彦回,你喜不喜欢我?”
“干吗?别在我面前腻歪。”他一边笑,一边把我的头往边上推。我不罢休,非要靠着他,真暖和。
他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让我在这个温馨的节日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满足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孩子,我的心思开始变得感性,有时候会想很多事,想到我们一起走过的这一段不长不短的婚姻,经历的那么多事情,最后能够有一个这么温馨的现在,是值得感激的。
感激生活的恩赐,现实的美好让人心里开出花儿来。
我亲亲陆彦回的唇,对他说:“你以后不准对我凶了,这是我的新年愿望。”
“有时候是你逼我对你凶的。”他微微露出一点儿嫌弃,“你总是不长记性。”
说完,他无奈地笑了一下。我又问他:“哎,陆彦回,你也说说你的新年愿望吧,好像从来都没有听你说过想要怎样。”
“新年愿望?”他似乎认真地想了想,又低头看了我一眼,才慢慢说,“何桑,我就想,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会在我身边,把日子这样过下去,还有孩子,我们三个好好过。”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十一点了。楼下的座机持续地响着,我推了一下陆彦回:“你下去接电话,我怕冷,懒得出被窝。”
过一会儿他上来,打着哈欠对我说:“走吧走吧,我爸催了。烦死了,觉都不让睡好。”
其实也就是去吃一顿饭,人还是那几个人,不过加了更多的菜。大宅贴了对联,进门时又放了鞭炮,多少有些节日的喜庆气氛。
吃了饭我们就说要走,他爸不太乐意:“每次都是来去匆匆,家里就这么让你不待见?陪我多坐一会儿能怎样?”
陆彦回帮我把包拎上:“何桑想看电影,我带她去电影院。”
然后,我就背着这个莫须有的罪名跟他出门了。
我们去逛了街。如你们所料,这个活动是我提出来的,女人总是购物狂,一是因为拿我当借口,二是我不想放过陆彦回。
他一定没尝过许多男人吃过的苦,那就是陪女人逛街。
果然,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你要是想,以后可以跟你的朋友去,跟我就算了吧,我头有点儿疼。”
“不要,我就要今天,你不陪我,我就说你欺负孕妇。”
怀孕的人都是皇后,有娇气的资本。他没办法拒绝我,只好老老实实地跟着我在商场里扫荡。我一点儿都不手软,再贵都有个金主在后面付账,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从商场出来,天已经黑了。我坐在副驾驶上挑唱片。他的车里大多都是男人的歌,我不喜欢听男人唱歌。虽然情到浓时也很催泪,但我更喜欢女人唱歌,因为更加细腻,仿佛一杯酒,从软软的腔调里品出一丝醉意来,品尝这爱情的酸甜苦辣。
我竟然发现一张刘若英的合集,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陆彦回瞥了我一眼,对我说:“还记得李芸吗?去美国的那个,这个好像是她以前留下来的。”
我拿着另一个女人留下来的东西,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把碟取出来插进播放器里。陆彦回一边开车一边看我:“我以为你不会听呢,你该有的反应不应该是赌气地扔到一边去,换其他的歌吗?”
“我没那么幼稚。”我抿嘴笑,“胜负早就不战而分,她已经远赴他国,而我还是你老婆,这有什么好比较的。”
“如果我还惦记着她呢?”
“那你当时就不会不去送她了。”我调大声音,缓缓流出来的音乐声里,我对陆彦回说,“其实你挺狠心的,你让女人又爱又恨。像李芸那样的小姑娘,我要是男人,一定忍不住动心,可你从来不把她当一回事。”
他漫不经心地笑。
音响里放的是《为爱痴狂》:我从春天走来,你在秋天说要分开,说好不为你忧伤,但心情怎会无恙,为何总是这样,在我心中深藏着你,想要问你想不想,陪我到地老天荒……
我觉得刘若英的歌会让人产生一种强烈的共鸣,这个女人太真实了,她毫无伪装地呈现自己的感情,朴素而具有勇气。
“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我从前一直都觉得遗憾,后来结了婚,仿佛长大了很多,心境和思想都变得成熟起来。人生本来就是这样,遇见一个真心爱过的人,但那个人未必就是一生的伴侣。”
“为什么突然这么伤感了?”
“不知道。这些日子我一直都是多愁善感的。不过,陆彦回,我还是挺庆幸的,我嫁给了你,如今,心里喜欢的人也是你,一切都上了轨道,再也不会有别的什么事情来为难我们,你说是不是?”
他却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们等红灯,前面的车已经发动,他还没有抬油门,后面的车忍不住按了鸣笛,他才回过神来,对我说:“你说得对,不会有什么事情来为难我们,永远都不会有。”
这首歌放完,下一首歌也是我熟悉的,刘若英在慢慢地唱:“我想我会一直孤单,这一辈子都这么孤单,我想我会一直孤单,就这样孤单一辈子……”
他猛地关掉了音乐。我不解:“怎么了?听得好好的。”
“过年的时候不要听这么伤感的歌,我们换一首好不好?”
“可我喜欢。”
“我不喜欢。”
我没有换歌,一路沉默着,我望着陆彦回,明明还是老样子,可似乎多了一些淡淡的情绪,我看不透。
大年初三,下大雪。
陆彦回太忙了,本来过年是一年之中难得的休息时间,他都不得空。一大早我就听到闹钟的声音,他窸窸窣窣地起床穿衣服。我揉着眼睛问他:“怎么这么早?”
“要出差。”
“去哪里?”
“上海。陆方要和上海的一家连锁酒店合作。”
我裹着被子坐起来:“外面是不是下雪了?昨天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大雪,你怎么过去?”
“开车过去,不坐飞机,赶时间,误机的话太急人了。”
我哼哼道:“好辛苦啊,果然钱不是那么好挣的。我曾经一度以为你的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因为你挥霍无度。”
“那是没有办法。”他摊开手,脸上看着无奈却含着隐隐笑意,“从前赚钱压力不大,毕竟只需要养老婆,还是养得起的。现在不一样了,多了一个孩子,奶粉那么贵,不多努力赚钱怎么好意思当人家爸爸?”
他跟我哭穷,我乐在其中。
陆彦回走的时候,围上了我送给他的那条自己织的围巾。我偷笑着,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我要去两三天,会尽快回来的。”
“这么久啊,我还以为当天就回来呢。”
“没办法,对方是全国连锁,要求和规格都很讲究,我们得往细了谈。”
他才刚出门,我就有些想他了,还特意跑到窗口往外看。老李开的车,那辆黑色奔驰在雪地里划出一个流畅的弧度,慢慢地淡出了我的视线。我有些腰酸,知道是因为宝宝的原因,便拍拍肚子说:“宝贝,你爹暂时抛弃你去外地了,老妈还在呢,带你去吃好吃的。”
这一天到中午,都是平安无事的。
我想午睡一会儿。
可是刚躺下没一会儿,手机就震动了一下,原来是提醒接收新邮件。我没在意,没看发件人就直接按了下载。文件很大,过了好一会儿才下载成功。打开后,我愣住了。
这是一段音频文件,我接收到的,分明是一段录音。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警察找我,我以为自己一定会被抓进去的。诚哥替我担了所有的罪名,可是车库的录像明明已经有警察拿走了,录像上有我……”
我猛地一下子坐了起来——这是黄庭的声音。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我还是能够分辨得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录音断了将近一分钟,接着又传来一段声音:“他被放出来了,我觉得有愧,一直不敢找他,但真的替他高兴。我没想到后来他会遭遇那么多的事情,他的腿被龙三的人伤了,后来康复了,却又残了,最后竟然自杀了。这些事本来应该发生在我身上,可我不敢承认,是我害死了诚哥。”
大雪皑皑的寒冬,屋子里即使有暖气,却依然有些空空的冷。我穿着单薄的衣服坐在空旷的房间里,忽然冷汗淋淋。
这段录音至此戛然而止,我赶紧去查看发件人,却是从来没有备注过的陌生邮箱。他是谁?他知道什么?为何把一段尘封的往事挖开,让我知道?
我没有办法,回了封邮件过去:“你是谁?”
很快,对方回复了:“你猜猜看。”
这样的语气,莫非是他?
我忽然有些莫名的心慌,他意欲何为?
我按了一个号码,过了一会儿对方才接,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竟然藏着隐隐笑意,他对我说:“何桑,你果然猜到了。”
“许至,你要做什么?”
“我还以为,你第一句话会问我,我知道些什么呢。”
“黄庭对你说了什么?”
“我在恒隆边上的星巴克里,我等你,见面说。”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我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忽然一阵直抵心底的寒意和不安涌上心头,去,还是不去?
我抱着腿坐在床上,又把那段录音仔细听了一遍。
我不再犹豫,下床穿好衣服,临下楼时,看了一眼镜子。因为怀孕,所以最近一直是素颜,明明是丰衣足食的日子,莫名地多了一些散不开的愁绪。
我在怕。
陈阿姨看到我穿好衣服拿着包,一副要外出的样子,走过来说:“咦,太太怎么要出门?刚才不是说有些犯困,吃了饭想睡会儿的吗?”
“我有一件要紧事要办,晚点儿回来。”
路很不好走。
也许是因为下大雪,地上打滑,我不敢开得太快。车里开了暖气,可我依然觉得有些寒意,而窗外凝结的厚重雾气,始终挥散不去。
等我一身风雪地进了星巴克,看到许至从角落的一个沙发上站起来,对我挥手:“何桑,这里。”
我坐下,他推给我一杯咖啡:“给你点的,你最喜欢的。”
“不好意思。”我把咖啡推回去,“我现在不喝这些刺激性的东西了。”
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我忘了你怀孕了。你瞧,我总是忘记这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情。”
“我来不是听你说这些奇怪的话的,我想知道答案。”
“这话可是你说的,如果你知道了,可不要后悔。”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一说,我却忽然不想知道了。他一副扬扬得意的样子,好像抓住了我和陆彦回的什么把柄。如今,许至的为人我已经知晓,如果他这么高兴,一定是我和陆彦回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见我沉默,他开口道:“其实你哥没有杀人,你大概死都想不到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没有杀人?可龙三死的时候,只有我哥在场,他自己报的警。”
“不,其实在场的不止他一个,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黄庭。人也不是你哥杀的,黄庭什么都招了,龙三是他拿刀捅死的。”
“你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大为震惊。如果真的是许至说的这样,那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段录音你不是已经听到了吗?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可以去找黄庭当面问清楚。他现在应该不会再瞒着你了。我自有办法让他把真话吐出来。”
“人既然是黄庭杀的,关我哥什么事?坐牢的为什么会变成了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