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节大脑中有一个小腺，使得脑部灵魂比其他部位的灵魂的作用更特别

我们也有必要知道，虽然心灵与整个肉体密切相连，但在某些部分它的作用比其他部分更特殊，一般认为这个部分就是大脑，或者也可能是心脏。说是大脑，是因为各个器官的感觉通过大脑联系起来；说是心脏，是因为我们的激情很明显来自于心脏。但仔细检查一下这种情况，看起来我就可以明确肯定使心灵具有特殊作用的部位决不是心脏，也不是整个大脑，而仅仅是大脑最里边的一部分，也即位于其中部的一个很小的腺，它悬于使脑部前后空穴中的动物灵魂得以沟通的小沟之上。这个小腺里边的最轻微的运动也会极大地改变灵魂的运动状况，相应地，灵魂的微小变化也会使小腺的运动大为改观。

第三十二节我们如何知道这个小腺是心灵的主要位置所在

促使我认为不可能是身体的其他任何部位而只能是这个小腺使得心灵具有特殊的作用的原因是，我考虑到我们脑部的其他器官都是成双的，就像我们有两只眼，两只手，两只耳朵，以及我们所有的外部感觉器官都是成双的一样。因为我们在某一瞬间对某一事物只有一个稳定的、简单的想法，那一定是由于来自于我们两只眼睛的两幅图像，以及我们两个其他感觉器官对同一对象的其他两个印象，在到达心灵以前能在某一个地方汇合，从而使我们知道两幅图像描述的不是两个对象而是一个。这就很容易理解这些图像或印象一定是通过充塞于大脑空穴中的灵魂的间断而在这个小腺中汇合在一起，因为除了这个小腺，身体中没有其他任何地方能让它们如此汇合。

第三十三节激情的位置所在不是心脏

那种认为心灵从心脏里接受其激情的观点是不可靠的，因为它仅仅以如下事实为基础，即激情使我们感觉到发生在心脏里的变化。很容易看到这种变化不是在心脏里感觉到的，而是通过从脑部传过来的一个小神经而感觉到的，正如通过脚部神经感觉到脚的疼痛，通过光线和视觉神经看到天空中的星星一样。所以，我们心灵的特殊作用并不一定要在心脏里才能感觉到来自心脏的激情，就像我们的心灵并不一定要在天空才能看见天空中的星星一样。

第三十四节心灵和肉体是如何相互作用的

这里我们设想心灵的主要位置在位于脑部中央的小腺，从这里，它通过动物灵魂、神经甚至血液(这些血液通过动脉把灵魂输送到身体的各个器官，参与到灵魂的作用中)向身体的其余各个部分四处发散。以上关于我们肉体机器的观点，集中到一点就是，我们神经的小细丝遍布全身各处，在被感觉对象激起的各种运动中，它们以不同的方式张开脑部的小孔，使得这些空穴中的动物灵魂以不同的方式进入肌肉，由此，它们能以不同的方式带动肉体器官的运动并使其自身也同时运动；其他以不同方式导致灵魂运动的原因使其以不同的方式进入肌肉；这里补充一下，作为心灵主要位置所在的小腺，悬于含有动物灵魂的空穴之间，它能以与可被感觉的对象的多样性同样多的不同方式移动，它也能被心灵其性质使其接受许多不同的印象，也就是说它拥有与这个小腺的不同运动同样多的各种知觉以不同的方式移动。相应地，肉体机器的构造使得这个小腺被心灵或其他原因以不同的方式移动。不管情况如何，它使得它周围的灵魂流向脑部空穴，并通过神经进入肌肉，导致四肢的运动。

第三十五节外物的印象与位于脑部中央的小腺结合的一个例子

例如，如果我们看见某个动物走向我们，它身上反射的光形成两幅图画，我们每只眼睛中一幅。通过视觉神经，这两幅图画在我们脑中面向其空穴的内部表层形成另外两幅图画。然后通过充满这些空间的动物灵魂，这些图画向被灵魂包裹的小腺发散，从而使得形成其中一幅画的每一点的运动都趋向于小腺上的同样的点，小腺上的点则又趋向于描述该动物的同一部分，形成另一幅图画的点的运动。这样，头脑中的两幅图画在小腺中合二为一，并直接作用于心灵，使其看见动物的形象。

第三十六节激情在心灵中如何被激起的例子

此外，如果这个形象十分奇特而可怕，也即如果它同以前伤害过身体的某些东西有密切联系，它就会根据身体的特殊个性或心灵的力量而在心灵中激起恐惧和勇敢或害怕和惊恐的激情，然后我们就会据此决定是防御自救还是退却远离这个在我们的印象中会伤害人的东西。大脑的这种构造使得从这个图像反射出来的灵魂作用于小腺，部分地通过神经使人转身抬腿逃走，部分地作用于心脏，使其小开口张大或缩小，或至少作用于把血液输入心脏的其它器官，使血液以与通常不同的方式减少，从而把适应了保持和加强害怕的激情的灵魂，也即适应了控制脑部小孔的开启或重新开启以使其进入同一神经的灵魂送入大脑。由此这些灵魂进入脑部小孔中，在小腺自动化创造这个小腺就是为了使心灵感知这种激情中激起一种特殊运动。由于这些小孔主要与控制心脏的小孔收缩或扩张的小神经有关，这就使得心灵在很大程度上就像在心脏里一样被感知到。

第三十七节它们如何看起来好像都是由灵魂的某些运动引起的一样

由于同样的东西出现在所有其他激情中，也即它们主要是由包含在大脑空穴中的灵魂引起的，因此当它们向控制心脏的小孔收缩或扩张的神经运行时，或向其他部位的血液流动时，或处于其他任何可能的状态时，它们具有同样的激情。由此我们可以清楚地理解为什么我把它们是由动物灵魂的某些特殊运动引起的观点放在我的定义的前面。

第三十八节与激情相伴而并不依赖于心灵的肉体的运动和例子

至于其他方面，通过与这些灵魂的运动同样的方式，心脏的神经可以带动小腺运动而使心灵充满恐惧。一些灵魂也同时向指挥腿迈动步伐逃跑的神经运动，它们又导致这个小腺的另一种运动。这样，不需要心灵的作用，单靠各种器官和布局，心灵就可以感觉并觉知到这个逃跑的信号。

第三十九节为什么同样的原因在不同的人身上会激起不同的激情

一个令人恐怖的对象作用于小腺产生的同一印象，对某些人会引起害怕，对另一些人则会激起勇气和信心，其原因在于不同的大脑组成不同。小腺的同样的运动在一些人引起害怕，在另一些人则导致灵魂进入脑部小孔，然后其中一部分进入神经引起手的自卫运动，另一部分则驱使血液流向心脏以生产维持和保留这种自卫意识的灵魂。

第四十节激情的主要影响

我们必须注意，所有激情对于人的主要影响在于，它们刺激并促使心灵对其肉体所需的东西产生欲求，这样，恐惧的感觉就使其产生要飞的欲望。勇气则使其产生要决斗的欲望，等等。

第四十一节心灵对肉体的支配

意志是非常自由的，它从来不会被限制住。我在心灵中区分了两种思想活动(一种是行动，也即欲望；另一种是激情，这里是在最一般的意义上使用这个词，它包括各种知觉)。前者绝对意志支配，只能被肉体间接改变，而后者则绝对依赖于统治和主导它们的行动，且只能被心灵间接地改变，除非它自身就是它们的原因。心灵的整个活动就在于此，因为它想要某种东西，它就使与它紧密联结的小腺运动，从而产生与这种欲望相关的影响。

第四十二节我们如何在记忆中找到我们想要记住的东西

这样当心灵想要回忆某个东西时，这个欲望就导致小腺连续向不同的方式倾斜，促使灵魂流向大脑的各个部分，直到到达我们想要回忆的对象的痕迹被发现的那个地方。由于这个对象的存在，灵魂以前曾通过大脑中的某些小孔而运行，使得这些小孔比其他小孔更容易被以同样方式运行的动物灵魂重新开启。这样，这些灵魂在与小孔接触时，更容易进入这些小孔而非其他小孔，从而在描述了心灵中同一对象的小腺中激起一种特殊的运动，并使其知道这就是它想要记住的东西。

第四十三节心灵如何想象、注意和移动身体

当我们想要想象某个我们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时，这种欲望就能使小腺通过开启大脑中代表这个特定东西的小孔，而促使灵魂向这些小孔流动。有时，当我们想要注意一个特定的对象时，这个欲望就使小腺保持暂时向一个方向倾斜。最后，当我们想要行走或以某种特殊的方式移动我们的身体时，这种欲望就使得小腺促使灵魂流向会带来此种结果的肌肉。

第四十四节每个欲望都与小腺的某些运动相联系

每个欲望都与小腺的某些运动相联系，但由于主观努力或习惯，它也可能与另一些运动相联系同时，常常并不是欲望激起我们的运动，或导致激起这种运动的结果，因为出于自然或习惯，这种变化已经以不同的方式把小腺的每一运动与每一特定的思想活动联系起来。例如，如果我们想要调整我们的眼睛以便看到一个很远的对象，这个欲望就使得眼睛的瞳孔张大；如果我们想要看一个很近的对象，这个欲望就导致瞳孔变小。但如果我们仅仅是想一想要扩大我们眼睛的瞳孔，我们也可能有这种欲望，但我们不能扩大瞳孔，因为我们的生理机能尚未把控制灵魂向视觉神经流动，以引起瞳孔扩张或收缩的小腺的运动与扩张或收缩瞳孔的欲望联系起来，而仅仅是将其与看一看近处或远处的对象联系起来。说话时，如果我们只是想一想我们想要说的东西的意思，就比我们全面考虑说出这个词的各种方法能更快更好地调动我们的舌和唇，因为我们学习说话的习惯是使我们把心灵(它通过小腺的间歇而使舌和唇动起来)的活动与跟着这些运动的词的意义而非运动本身联系起来。

第四十五节心灵对于激情的作用是什么

我们的激情不能被意志的活动直接激起或调动，但它们能被经常与对我们想要有的以及与我们想要有的相冲突的激情相联系的事情的描述间接地激起或调动。这样，为了激起某人的勇气，消除他的害怕，仅有意志是不够的。但我们也要经常考虑原因、对象，或知道危险并不太大，防御比逃跑更安全。我们应该具有胜利的荣耀感，而逃跑则只会带来悔恨和羞耻，如此等等的例子。

第四十六节阻碍心灵完全控制激情的原因

有一个阻碍心灵马上改变或抓住其激情的原因，使得我在对激情的定义中说，它们不仅被灵魂的某些特殊运动所引起，而且被它们维持和加强。这个原因就是激情总是伴随着发生在心脏里以及随之在所有血液和动物灵魂里的剧动，直到这种剧动平息下来，它们仍以与感觉对象作用于我们的器官相同的方式出现在我们的思想中。当心灵小心地把自己呈现给其他事物时，它可能听不到那些微弱的声音，感觉不到轻微的疼痛，但一定能听到雷声或感觉到烧着手的火。它能同样轻易地控制住温和的激情，但对最强烈、最强大的激情则奈何不得，除非血液和灵魂的剧动已经平息了。在这种剧动最强烈的时候，意志所能做的，最多也就是不屈从于激情的影响并抑制其对身体的一些动作。例如，如果愤怒要我们举起拳头攻击，意志则通常使其缩回；如果害怕使我们要抬腿退却，意志则会阻止它，以及如此等等一些相同的情况。

第四十七节我们想象的存在于心灵的高级和低级部分之间的冲突是什么

肉体通过动物灵魂的运动，心灵通过意志的运动，往往同时激起小腺的运动。而正是在它们之间的冲突中，我们习惯上认为的心灵的低级部分即感性部分和高级部分即理性部分之间，或者也可以说自然欲望和意志之间的冲突才存在，因为我们只有一个心灵。这个心灵本身并不是分为不同的部分，属于感觉印象的那一部分和属于理性的那一部分是同一的，而心灵的欲望也即意志的活动。那种认为心灵可以扮演常常相互对立的各种角色的错误，产生于我们没有恰当地把它们的功能与肉体区分开。在我们之中可以观察到的、与我们的理性相对立的所有事情，都可以归因于这个错误。

所以除了位于脑部中央的小腺，这儿没有冲突能被心灵抛入一边，而被动物灵魂(纯粹的肉体)抛入另一边，如同我前面说过的一样，这两种冲突常常碰到相互对立的，强者阻碍弱者发生影响。然而，我们可以区分由动物灵魂在小腺中引起的两种运动，一种向心灵描述了触动感官的对象，或出现在大脑中而对意志没有影响的印象；另一种则力图产生这种影响，它们导致激情中与激情相伴的肉体运动。对于前者，虽然它们经常妨碍心灵的活动，或被心灵所妨碍，因为它们并非直接与心灵相对立，所以我们并未注意到它们之间有任何冲突。我们只是注意到后者与它们相抵触的意志的活动之间的冲突。例如，在心灵驱使小腺以便在心灵中产生需求某种东西的努力与它通过要避免这个同样的东西的欲望而使心灵再次推动它的努力之间的冲突。导致这种冲突的绝大部分非常明显的，是意志。它无力直接激起激情，如刚才所说的一样，而被迫作出最大的努力，并极力反复考虑几个东西，虽然碰巧我们有能力把灵魂的运动作一些改变。它可以通过它所接着而并未拥有的东西，它们过后马上回复到原来的状态，因为它以前在神经、心脏、血液中拥有一席之地的布局尚未改变，这样使得心灵同时感觉到它对这个同样的东西有无欲望。因此，两种相互斗争的力量被带入心灵的想象中。同时，我们还是认为有一种冲突存在。和在心灵中激起激情的同样的原因，也是与心灵毫不相关的。它要停止或试图停止的肉体中激起某些运动，它直接就知觉到了它们，正如我们看见害怕的东西时，同样地会导致灵魂流向肌肉。这些肌肉使腿逃离对象，以及勇敢的愿望阻止它这么做。

第四十八节我们如何识别心灵的强弱以及虚弱的心灵缺少什么

战斗的胜利能让每个人看到他的心灵是强还是弱。对于那些自然的胜利者来说，其意志能轻易地控制激情及与之相伴的身体运动，毫无疑问这样的人拥有最强的心灵。但也有人在检验中不能尽全力，因为他们从不使用适当的武器使其意志投入战斗，而只是以一点激情作装饰来进行抵抗。那些我称作适当的武器的东西，是指对于善恶知识的坚定而明确的判断力，利用它可以指导生活的行动。而最虚弱的心灵，是指那些其意志不能决定自己随着某些判断而动，而是不断地被当下的激情所主宰。这种激情不断地相互冲突，牵着意志一会儿跑到这边，一会儿跑到另一边，因陷于自我冲突而使心灵处于最为可悲的境地。这样，当某人因害怕而声称死亡是最大的罪恶时，他惟一所能做的就是逃跑。另一方面，如果他是个勇敢者，他又会宣称逃跑比死亡是更大的罪恶。这两种激情以不同的方式鼓动意志，使意志一会儿听从这个，一会儿听从另一个，从而成为自我冲突。因而使心灵受到奴役，感到不快。

第四十九节没有关于真理的知识，那么心灵的力量就是不足的

确实很少有人这么虚弱，这么优柔寡断，以至除了激情命令他们的东西外，他们一无所求。大部分人都有明确的判断力，能控制自己的一部分行动，虽然他们的判断常常是错误的，或甚至建立在某些以前曾经征服或误导了意志的激情之上。然而因为当导致它们的激情没有了的时候，它也继续随着它们，所以它们能当作它的合适的武器。我们可以依据心灵与这些判断关系的密切程度以及对与其相对对立的当下的激情的反抗程度来确定心灵的强弱。然而在根据错误意见而产生的决断与依据关于真理的知识而产生的决断之间还是有重大区别的，因为如果我们依据于后者，我们决不会感到遗憾或后悔，而依据于前者则正好相反，并因此而发现我们的错误。

第五十节没有心灵会虚弱得(在有效的指导下)

绝对不能胜过激情如上所述，了解下面的观点是很有用处的：虽然小腺的每一运动似乎都在我们生命的开始就由造化把它与我们的每种思想活动联结起来了，我们同时也可以由习惯把它们与其他东西联结起来。就像经验告诉我们的那样，在小腺中激起运动(这与自然规律有关)的词语，并不比由口中说出的声音或笔头写出的字母能向心灵描述更多的东西。然而由于我们的思维习惯，当我们听到其声音或看到其字母而考虑其意义时，我们首先理解的是其意义而非其字母或声音。我们也应知道，虽然小腺的运动和脑部灵魂的运动(它向心灵描述某些对象)都被自然地与其在里面激起某种激情的东西联系起来，但它们同时也可以被习惯分离开，而与其他很不相同的东西联结起来。这种习惯可以通过一种稳定的活动得到，而并不需要长期的进行。这样，当我们正有滋有味地吃某种东西时，却意想不到地看到有某种令人倒胃口的东西在里面。对这件事情的惊讶会在我们的脑中引起巨大的变化，以至尽管我们以前曾香喷喷地吃过这种东西，而以后看见这种食物时也不能不带着一种恐惧。对于动物也是如此。虽然它们没有理性，或许也没有思想，但在我们身上激起激情的灵魂和小腺的运动并不比在动物身上的多。如同我们一样，维持和增强此种运动的，在动物身上也并不是激情，而是通常与之相伴的神经和肌肉的运动。所以，当狗看见一只斑鸠时，它自然会跑向它；当它听见一声枪响，它自然会逃掉。然而对于一只猎狗，却常被训练得看见鸠鸡就停下，听到头顶上的枪声则迅速冲向我们。这些事情对于促使我们学会注意我们的激情是很有用的。因为我们稍加努力，就可以改变没有理性的动物的大脑的运动，所以很明显，我们能更好地改变人的大脑的运动。只要经过足够的训练和指导，即使心灵最虚弱的人，也绝对能支配他的激情。

第二部分论激情的数目和种类，以及对六种初始激情的说明

第五十一节激情的第一原因是什么

从以上所说的我们知道，心灵的激情其最终的、最近的原因莫过于灵魂用以推动位于脑部中央的小腺的那种刺激力了。但这还不足以把它们彼此区分开，因此有必要探寻它们的根源和第一原因。虽然它们有时可能是由决定它自己想象这个或那个对象的心灵的活动以及仅仅由身体的气质或偶然进入脑中的印象(就像我们有时无缘无故地感到痛苦或高兴那样)引起的，然而正如已经说过的那样，在各种情况下，同样的激情也能由触动感官的对象所引起，这个对象就是它们的最通常最主要的原因。如果能够考虑这些对象的各种影响，是能够彻底找到其原因的。

第五十二节它们的运行方式是什么，以及如何对它们进行统计

除此之外，我还注意到，由于触动感觉的对象其自身的不同，会激起我们不同的激情，但正是由于各种方式的不同，它们才对我们或有利或有害，或者对我们具有某种重要性。并且激情的活动的通常的方式仅限于此，所以它们让心灵对从生理上对我们有用的东西产生欲求且坚持这种欲求，并引起灵魂的运动。这种运动又通常引起身体的运动，并对这些东西产生影响。这就是需要统计它们的原因。我们必须查一查它们有多少层次、有多少种不同的方式对我们有意义，以及我们的感官能被其对象触动。我在这儿要根据它们可以被发现的层次而对所有主要的激情进行一个统计。

第五十三节惊奇

当我们第一次碰到某个令我们惊异的对象时，我们认为它是新的或与我们以前所知道的十分不同；或不同于我们所设想的，那就会令我们感到惊奇。因为这种情况可能发生在我们知道这个对象是否与我们一致之前，所以在我们看来它似乎是所有激情中的头一种，并且它没有对立者。因为如果代表它自己的对象没有什么使我们感到惊奇的，我们也不会为其所动，并因而认为它没有激情。

第五十四节尊敬与蔑视，慷慨或骄傲与谦卑或懦弱

从我们对一个事物的反应来看，是惊异其伟大，还是其渺小，惊奇与尊敬或蔑视是相联系的。这样我们或者自尊或者自卑，随之就有了激情及性情，宽宏或骄傲，谦卑或懦弱。

第五十五节崇拜和鄙视

当我们尊敬或很少考虑一个对象是善良还是邪恶时，从尊敬中就会产生崇拜，从不尊敬中就会产生鄙。

第五十六节爱和恨

不管导致激情的对象是善还是恶，所有由之在我们身上激起的激情可能与我们的知觉无关。但当一件事情对我们表现出善，也即与我们一致时，就会使我们爱它；当它表现出恶或对我们有害时，就会引起我们的憎恨。

第五十七节欲望

所有其他激情都源自于对善和恶的同一种表现，但为了把它们进行时间上的区分，并考虑到它们使得我们对将来的关注比对现在或过去的关注都要多，所以我从欲望开始分析。因为不仅当我们想要得到某个我们尚未拥有的善的东西或想要避免某个我们判断可能要出现的恶的东西时，而且当我们仅仅是期望保持善的或避免恶的东西(作为这种激情的延伸)时，很明显它都是从未来考虑的。

第五十八节希望、害怕、嫉妒、信心和失望

为了对善恶产生欲求，只要认为得到善的东西和去除恶的东西是可能的就够了。但除此之外，我们认为不管我们能够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的指望是大是小，那种告诉我们可能性很大的东西激起我们的希望，而那种告诉我们可能性很小的东西引起我们的害怕，或与之同类的妒嫉。过分的希望就会变为信心或自信，反之极度的害怕则变为失望。

第五十九节犹豫、勇气、勇敢、竞争、胆怯和恐惧

虽然我们期望的事情完全不取决于我们，我们仍可这样希望或害怕。但如果它取决于我们，在选择方式或付诸实施方面就可能存在困难。由前者就产生了让我们深思和商议的犹豫不决，反之由后者就产生了与竞争同类的勇气或勇敢。胆怯与勇气相对，正如害怕或恐惧与勇敢相对一样。

第六十节悔恨

如果没有深思熟虑就采取了行动，就会导致良心的悔恨。这种悔恨所关涉的时间与产生激情时所关涉的时间不同，它只与现在和过去相关。

第六十一节高兴和悲伤

如果某些善恶与我们相关，那么现在的好事会使我们高兴，坏事则使我们悲伤。

第六十二节嘲弄、妒忌、同情

如果我们知道某些善恶是与别人相关的，我们会考虑他们与其相称或者不相称。如果我们认为他们相称，在我们的心中就会激起快乐的激情，因为我们看见事情按照本该如此的样子发生了，而感到满意。它们之间也有一点区别，那就是来自好事的欢乐是严肃的，而来自坏事的欢乐则带着一种嘲笑或嘲弄。但如果我们认为它们不相称，好的就会使我们妒忌，坏的就会使我们同情，它们与悲伤同类。我们应该注意与现在的好事或坏事有关的同样的激情，也可能同样与将来的好事或坏事相关，因为我们相信它们会变成现实，正如它们就在现在一样。

第六十三节自满和后悔

我们也可以考虑善或恶(无论过去的还是现在的)的原由。我们自己所帮的好事会给我们一种内在的满足，这种满足在各种激情中是最甜蜜的。我们干的坏事则会使我们后悔，这种后悔在各种激情中最苦涩。

第六十四节宠爱和感激

当别人做的好事则会使我们认为他们受到宠爱，即使它不是为我们而做的。如果它是为我们而做的，我们则会很感激。

第六十五节愤慨和恼怒

同样地，别人干的与我们无关的坏事，则会使我们感到愤慨；如果与我们有关，我们会感到恼怒。

第六十六节骄傲和羞耻

进一步说，我们要做或已做而别人也可能做的好事，会使我们感到光荣或骄傲，而坏事则使我们感到羞耻。

第六十七节厌恶、遗憾和高兴

有时好事的持续会使我们感到沉闷或厌恶，而坏事则会减少悲哀。最后，过去的好事产生遗憾，这是一种悲哀；过去的坏事产生高兴，这是一种快乐。

第六十八节为什么对激情的这种统计与通常接受的不同

这里我对激情种类的这种统计，对我来说看起来似乎是最完善的了。我清楚地知道我的观点和所有前人对这个问题的各种观点都有分歧，但我这么做并非没有充分的理由，因为他们的观点来源于把心灵的敏感部分区分为两种欲望，即欲念和愤怒。但因为我认为心灵不能区分为不同部分，如前所述，所以他们的观点除了意味着心灵有两种官能，一种是欲念；一种是愤怒外，没有任何其他意义。因为心灵同样也具有惊讶、爱、希望、害怕等官能，并自己接受各种激情，或者由这些激情导致各种行动，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把它们都归诸于欲念或愤怒。除此之外，他们的统计没有如我的观点一样包括所有主要的激情。我这里说的是指主要的，因为我们可以更进一步区分出其他具有更多特性的激情，其种类是不确定的。

第六十九节只有六种初始激情

但简单的和初始的激情的种类并不很多。因为，回顾一下我们上面的观点，我们可以很容易地看到，这样的激情只有六种，即惊奇、爱、恨、欲望、高兴、悲哀。其他各种激情都是由这六种组成的，或从属于这六种。为了使我的读者不感到迷惑，我在这里要单独谈一谈这六种初始的激情。然后我将指出其他各种激情是如何从这六种激情中得出的。

第七十节论惊奇；其定义和原由

惊奇是心灵注意到某些似乎很少见的，不平常的对象而产生的一种突然的惊异。这样它首先是由我们大脑中把对象描述为少见的，从而由值得关注的印象而引起的；其次是由灵魂的运动引起的，此灵魂因此印象的大力推动向脑部中其所在之地运动，以增强和保持它在那儿的地位。此灵魂也在此印象的作用下进入肌肉，以保持感觉器官处于与其相同的位置的肌肉里，如果它是由它们所由之形成的东西来进行的，那么它仍由它们来维持。

第七十一节在此种激情中，心脏和血液不发生任何变化

这种激情的独特的性质，使得我们看不到心脏和血液有任何变化会伴随发生。这与其他激情大不一样。其原因是，它没有任何善恶的对象，而只有对我们引以为惊讶的事物的知识。它与依赖于肉体的心脏和血液没有关系，而只与作为获取这种知识的手段的感觉器官的大脑相关。

第七十二节惊奇的力量何在

这并不妨碍它有很大的力量，因为惊异，也即突然地、出人意料地得到的这种印象，改变了灵魂的运动。这种惊异对此激情来说是适当的、特别的。所以当在其他激情***现惊异时，如同在几乎所有其它情况下经常出现的一样，惊讶就与其联结起来了。这种力量与两种东西有关：一是新颖，一是它引起的运动从一开始就具有它的全部力量。确定无疑的是，这样一种运动微弱地开始，一点点增强，很容易比撇开的运动更有影响力。同样确实的是，新的感觉对象对脑部某些通常不会发生影响的部分产生影响，这些部分比那些由于经常受作用而强化的部分更敏感或没有稳固性，从而增强了其所激起的运动的影响。如果我们看一看下面这个同样的原因导致同样的结果的例子，我们就不会认为这是不可置信的了。我们的脚底由于承受着我们身体的重量而习惯于沉重的压力，我们走路时觉得这种压力很小，但另一种更轻微、更柔和的力量，即当它们被挠痒时，则令人感到不可忍受，因为这种力量是不常作用于我们的。

第七十三节什么是惊讶

这种惊异的强大力量使得大脑空穴中的灵魂流向我们所惊奇的对象的印象所在之处。有时所有的灵魂都会流向那儿，并占满那儿以保持此种印象，从而导致没有灵魂从那儿流向肌肉，它们甚至不愿意回到它们最初在大脑中运行的路线上。这就使得整个身体像一尊雕像一样静止住了，因而妨碍我们觉知到比该对象的第一印象更多的东西或得到对该对象的更多的知识。这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被惊呆了。惊讶是一种无法再超过的过度的惊奇。

第七十四节激情对什么有用，对什么有害

从以上所说的可以很容易地理解，激情的用处就在于它们能使心灵的那些好的、可以保存的思想活动得到增强并永存，而那些不好的则被轻易地抹去。而它们的害处则在于它们过多地增强和保留了这些思想活动，或它们增强和保留了那些本不该保留的东西。

第七十五节　惊奇有什么特殊的用处

我们可以特别地说惊奇是有用的，它使我们认识到并保留住我们记忆中以前被忽略的东西。因为我们只对那些看起来少见的、不平常的东西感到惊奇，或对与我们知道的不同的东西感到惊奇，正是此种不同才使其不平常。一个我们并不知道的东西如果又重新出现在我们的理智或感觉中，我们并不因此把它保留在我们的记忆中，除非我们对它的观念由于激情或由于动用我们的理智使我们的意志决定对其进行特别的注意而在我们的脑海中加强。其他激情可以帮我们判断事情的善恶，但我们只对看起来比较少见的东西感到惊奇。我们也可以看到，那些不自然倾向于此种激情的东西总是被忽视。

第七十六节它对什么有害，我们如何克服其不足，纠正其过度

经常出现的情况是，我们的惊奇太多，我们惊奇于本不值得引起太多注意和考虑的东西，这会妨碍或滥用我们的理性。这就是为什么虽然我们生下来就具有某种激情是件好事，它有利于我们进行科学探索，但我们同时也必须尽可能摆脱这种激情。因为通过这种特殊的反映和关注，我们的意志常常迫使我们的理智在我们断定与其相关的某事值得考虑时倾向于此种情况，这很容易增加其负面影响。我们除了获取各方面的知识和在关注各种看来似乎非常少见和奇特的事情中锻炼我们外，没有其他方法可以防止我们过分惊奇。

第七十七节常常被惊奇左右的人并不是最愚蠢的人，也不是最聪明的人

至于其他的，虽然只有迟钝和愚笨的人才不会被其生理机能推动而产生惊奇，但这并不是说才智越高的人惊奇会越多。事实上，在多数情况下，往往正是那些拥有相当好的才智的人常常没有高见。

第七十八节过分的惊奇如果得不到纠正就会变成一种习惯

虽然这种激情的用处看起来是减少了，因为我们碰见的会引起我们惊奇的少见的事越多，我们越容易形成一种习惯，即对这些少见的事情产生惊奇，而认为其他事情都很平常。然而如果这种情况过度发展，就会使我们只注意对象的第一印象，而不能得到关于它们的其他知识，这就同样会使心灵形成一种习惯，即忽视所有其他事情，仿佛它们没有一点新意一样。这就是盲目奇怪这种弊病也即寻找新奇的事情仅仅是为了猎奇而不是为了真正地了解它们形成的原因。这样，逐渐地，他们如此沉湎于猎奇，以至于那些不太重要的事情和重要的事情一样都不再引起他们的注意。

第七十九节爱和恨的定义

爱是由使心灵自愿和与其一致的对象结合的灵魂运动引起的一种心灵情感。恨是由促使心灵想要与对其有害的对象分离的灵魂运动引起的一种情感。我说这些情感是由灵魂引起的，是为了把爱和恨这两种都依赖于肉体的激情与由心灵的自由意志引起的，使其与它认为是好的东西相结合，与它认为是坏的东西相分离的判断力以及由此种判断力在心灵中所激起的情感区分开。

第八十节心灵的自由意志使其与什么相结合或分离

至于其他的，我这里说的意志并不是指意欲。意欲是另一种激情，它与未来相关。我们说的是意愿，它意味着我们认为自己从此与我们所爱的东西合为一体，所以我们把我们自己整个地设想为一个部分，而被爱的东西为另一部分。另一方面，恨则使我们把自己当作一个整体，完全与我们所厌恶的东西分离开。

第八十一节欲念的爱和仁慈的爱之间通常的区别

爱通常被区分为两种：一种是仁慈的爱，也即使我们希望我们所爱的对象好的那种爱；另一种是欲念的爱，也即使我们对我们所爱的对象产生欲求的那种爱。我认为此种区分似乎只与爱的影响有关，而与其本质无关。因为一旦我们愿意与某个对象结合，不管其性质如何，我们都会对它有一种仁慈的情感，也就是我们也会愿意与和它一致的东西结合，而这是爱的一种主要影响。如果我们认为它是一件诱人的东西而想拥有它，或想通过其他方式而非意志与它建立联系，我们就对它产生欲求，这同样也是爱的一种最通常的影响。

第八十二节不同的激情如何由于爱而一致起来

没有必要把爱区分为与我们所爱的对象一样多的种类。因为，举个例子来说，虽然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对于荣耀的激情，一个吝啬鬼对于金钱的激情，一个酒鬼对美酒的激情，一个人面兽心的人对于玷污女人的激情，一个正直的人对于朋友和情人的激情，一个好父亲对孩子的激情，可能很不相同，然而由于他们都有共同的爱，他们是一样的。但前四者的爱只是想拥有与他的激情相关的对象，而对对象本身并不关心，因为他们只有混杂着其他激情的欲望。而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爱则是那么纯净以至他并不想从孩子那儿获得任何东西，除了他所做的，他既不想从他们那儿另外得到任何别的东西，也不想与他们取得比目前更密切的联系。因为他把孩子看作自己的化身，认为孩子好就是自己好，甚至认为孩子好比自己好更重要。在孩子和他这个整体中，他认为自己并不是最重要的，他常把孩子的利益看得比自己重要，并且不惜牺牲自己以成全孩子。一个正直的人对于朋友的感情虽然很少这么纯洁，但基本上是与此相同的。他们对情人的感情可能投入了巨大的激情，但对其他的事情则可能少有激情。

第八十三节简单的爱、友情和奉献之间的区别

在我看来，我们似乎可以根据与我们自己相比较，我们从对爱的对象的尊重程度的不同来找出各种爱的差别。如果我们对爱的对象的尊重低于我们自己，我们对它就只有简单的爱；如果我们对对象的尊重与我们自己相同，那就是友谊；如果我们对对象的尊重超过我们自己，这种激情就可以叫做奉献。这样，我们可以爱花，爱鸟，爱马。除非我们的心理有毛病，我们可以和别人有友情。这种激情的对象是如此真诚。一个人即使有缺陷，我们也可以同他保持一种完美的友情，只要他爱我们，并且我们也有一颗高尚的、宽宏的心。这一点我在后面的第一百五十四节和第一百五十六节还要讲到。至于说到奉献，其主要对象无疑是至高无上的上帝。只要我们知道我们应该献身给上帝，我们就会义无反顾地去这样做，但我们也会献身于我们的君主、国家、城镇，甚至某个特定的人，只要我们对他的尊重胜过我们自己。现在我已阐明这三种爱之间的区别主要在于它们的影响不同。因为在这三种爱中，我们都把我们自己和所爱的对象看作是合为一体的。我们随时准备抛弃我们共同构成的整体中次要的部分，以保全其他部分。这就使得在简单的爱中，我们保全我们自己而不是被爱的对象；而另一方面，在奉献中，我们是如此看重我们所爱的对象，以至我们愿意以自己的生命来保全它。我们在下面的例子中经常看见这种情况，如人们为了保卫自己的君主或国家，有时甚至是为了他们所献身的个人，而牺牲自己的生命。

第八十四节恨的种类比爱要少

其他的，虽然恨是直接与爱相对的，但我们常常并不把它分出那么多种类，因为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没有像注意我们与之联系在一起的善之间的区别一样，注意到由我们的意志区分开来的恶之间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