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奥多·德莱塞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3:05
|本章字节:6824字
珍妮既为情境所推动,不得不用感激的心情对待参议员,所以她对于他以前所做和往后要做的一切事情,自然而然都唯有五体投地了。参议员写了一封信,把她父亲荐给本地一个工厂的主人,当即派到一件事。事情原不怎样好,不过是个看门的职务,但对他不无帮助,
而葛老头子也就感激不尽了。这样伟大、这样好的人是从来没有的呢!
他对于葛婆子也很关心。有一次他送给她一套衣服,又一次送给她一条围巾。这一些恩赐,都是由慈善精神和自图快意的精神交混而来的,但在葛婆子看来,总觉得动机只有一种。白兰德先生心眼儿好就是了。
至于珍妮,他用着一切可能的方法使她和自己亲近,所以到末了,她就用一种须经仔细分析才能弄明白的眼光来看待他了。但是这个新鲜的青年灵魂里边包含着多量的天真和肤浅,所以是决不会把世俗人的观点考虑一下的。自从那一次非常而快乐的会见使他祛却她原来
的羞怯并且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个吻之后,他们就生活在另外一种空气里了。现在她已经成为他的伴侣,而他一天天的宽解了甚至欣然抛开了他的尊严所用的服装,她对他的认识也就一天天的更加清楚。他们已经能够很自然地欢笑和闲谈了,他之得能重新进入这种青年幸
福的光辉世界,是深切地觉得欣幸的。
但是有一点使他觉得不安,就是他常要不能遏制地想起他所做的事并不正当。人家一定就要发见他跟这个洗衣服老婆子的女儿有些不大规矩了。珍妮每次来拿衣服或是送衣服来,差不多照例要在他房间里耽搁一刻钟到三刻钟之久,他疑心女管事已经有点看出来。他晓得
这个消息要传到旅馆人员的耳朵里去,因而不免要弄到满城风雨,声名狼藉,但是这种思想并不曾改变他的行为。他有时自解自慰,以为他这样做对她并没有实际的损害,又有时,则以为这种快乐的慰藉是他生活上所不能缺少的。他难道不是真心要她好吗?
他偶尔想起这些事情,就决定断然不能中止。由这种决心引出的自慰,是不值得因自己遏制而受苦痛的。他是没有多年可活的了。那末又何必要含恨而死呢?
有一天晚上,他曾双手抱住她,将她硬搂在怀里。又有一次,他把她抱在膝上,跟她讲自己在华盛顿的生活。象这样跟她拥抱和亲吻的事,是近来常常有的,可是仍属一种试探的性质。他还不愿意很深入地探进她的灵魂里去。
珍妮对于这一切都天真地享受着。幻想和新奇两种成分进入她的生活了。她是一种毫无诈伪的动物,很富于感情,对于爱一类的事情还毫无经验,可是心力已经很成熟,对于这位伟人如此屈尊来跟她做朋友,她是会受用的了。
有一天晚上,她站在他坐椅旁边,摸他额上的头发,又看看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就把他的表掏了出来。那位伟人看看她这般天真烂漫的模样儿,不由得浑身震动。
“你也想要一只表吗?”他问。
“是的,我确实想要一只,”珍妮深深叹了口气说。
第二天,他经过一家珠宝店,就进去买了一只来。那是金的,并且有装饰得很美丽的指针。
“珍妮,”他等她下次来的时候对她说,“我有一点东西给你看看。你看我的表上什么时候了。”珍妮从他的背心口袋里掏出表来,不觉吓得一跳。
“这不是你的表呀!”她喊着,脸上充满天真的惊异。
“不是的,”他说时,觉得这小小的欺骗很有趣。“这是你的表。”“我的?”珍妮嚷起来。“我的!哦,这不可爱吗!”“你说可爱吗?”他说。
他看她这般欢喜,心里非常感动而且高兴。她脸上焕发出光辉,她的眼睛妩媚地跳舞。
“那是你的,”他说。“你现在可以把它挂起来,不要丢了。”“你真好啊!”她嚷道。
“别那么说吧,”他说;可是他一面说,一面已经擒住她的腰,先放她在一臂的距离外,心里盘算着要她怎样的报答自己。慢慢地,他把她拉近身来,及到非常贴近的时候,她就搂住他的脖颈子,把自己的面颊贴上他的面颊,以示感激。这就是他的快乐的精华。他仿佛
觉得这是他已经渴望多年了的。
当议会里斗争发生的时候,他这浪漫牧歌的进行只好暂时停顿下来。议会里有一群劲敌联合起来攻击他,使他经历一次生平未有的苦战。他发现一个向来跟他友善的大铁路公司,现在却在替一个已经有势的候补人暗中助力,这使他很觉骇异。他既发觉这个大破绽,心中
就只有交互而作的深沉优郁和突发忿怒了。这种命运的打击,他虽然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可是已经使他受到了创伤。他是好久没有碰过失败的。
在这期间,珍妮就受到了男子变心的最初教训。两个礼拜以来,她甚至连他的面也见不着,后来有一个晚上,正当他跟他的领袖有过一次极不适意的会商之后,他才用着极冷漠的正经样子会见她。她去敲门时,他只肯开出一尺来宽的一条缝儿,就差不多厉声的喊道:“
今晚上没有要洗的衣裳。明天来吧。”珍妮立刻退了出来,料不到会受这样的招待,大大的吃了惊吓。她简直是莫名其妙了。他好象突然回到他那遥远而威严的宝座上,俨然不可侵犯了。他要把脸上的春风收敛起来,原是由他高兴的。但是为什么──一两天之后,他稍
稍有点儿懊悔,可是仍旧没有工夫弥补这一个缺憾。
她来收送衣裳的时候,他总是一本正经的。他把别的事情一概都丢开,继续苦斗了一阵,终至因缺了两票而惨遭失败。他惊悉这个结果后,当即沉入一种郁悒颓丧的心情。现在他是无可奈何了!
珍妮带着她自己那种轻快和舒适的乐观心情进入这种空气里来。白兰德正在满腹心事排解不开的时候,先不过跟她谈谈作消遣,可是过不多会儿,他的烦恼就已不知不觉的飞去,而觉得自己确实微笑了。
“啊,珍妮,”他象跟小孩子说话似的对她说,“青春是在你身上。你有人生最可宝贵的东西。”“是吗?”“是的,可是你不认识它。你要等到来不及的时候才会认识。”“我爱那个女孩子,”那天夜里他在想。“我愿意她一径跟我在一起。”但是命运又叫他遭受另
一次打击。那时旅馆里已经在纷纷议论,至少也说她的行为有些诡秘了。原来一个收洗衣裳的女子,如果身上的穿着有些儿不合身分,那是一定要受批评的。那时人家看见珍妮身上居然戴起金表来了呢。旅馆里的女管事就把这情形告诉她的母亲。
“我想我应该通知你一声,”她说。“人家都在议论了。你不如不叫她到他房里去拿衣裳的好。”葛婆子听见这话,又吓又气,连话都说不出来。珍妮并没有对她说过什么,而且就是现在,她也还不相信她有什么可以说。那只表是经她的赞许和叹美的。她不曾想到这会
危及她女儿的声名。
她一路回家,心中不住的着恼,就把这桩事告诉珍妮。珍妮不肯承认事情已经有些做过分。而事实上,她本来就不这么看法的。至于她在议员房里的情形,她并不肯实说。
“人家谈论起来是可怕的呢!”她的母亲说。“你真个在他房间里呆得那么久吗?”“我不知道,”她受良心的逼迫,至少也招出一部分的实话来了。“也许是有过的事。”“他没有说过什么不规矩的话吗?”“没有,”她回说,原来她对他们之间经过的一切都不曾疑
心有什么歹意的。
倘若那个母亲当时再肯逼紧一步的话,是可以再问出一些底细来的,可是她为要保持自己心境的平静起见,就高兴得不往下问了。人家常常要毁谤好人,那是她知道的。珍妮向来没有一点儿不慎重。人家可是向来喜欢说长道短的。可邻的女孩子处在这样不幸的境地,还
能有别的办法吗?她想到这里,不由得大哭起来。
这事的结果,不过使她决计自己去收送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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