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满堂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3:19
|本章字节:9812字
深夜,军地两方的会议在进行。军方代表说:“我不得不遗憾地告知大家,你们实验生产的sh特钢仍然达不到要求。如果这样下去,我们只能转到别的钢厂了。”
尚铁龙说:“经过这么多次失败,我对啃下这块硬骨头越来越有信心。我们鞍钢工人就是饿着肚子,不睡觉,也要把它搞出来!”杨寿山也表示:“尚厂长说的没错,我相信我们鞍钢的实力,这个碉堡,我们肯定能拿下!”
两个分厂又开始了强攻sh特钢这座碉堡的战斗。深夜,杨寿山在观察锻轧、热处理,他突然跑回办公室打电话叫尚铁龙快过来。尚铁龙说:“还是你过来吧,老孟师傅出山,他一下子把我点亮了,过来研究一下,立刻!”
两人交流各自的新想法。尚铁龙说:“我和孟师傅对冶炼过程的每道环节又查看分析一回,结论是,问题出在材质的成分上。”杨寿山说:“我们在锻轧、热处理的过程中也发现,目前的材质很难达到要求,必须添加新的成分,才能达到要求。加些什么材料,这要靠你来拿主意了。”
尚铁龙说:“加什么材料,我心里已经有谱,走,我们立即请示汇报,争取早点实验!”杨寿山看表:“深夜十一点了,明天吧。”尚铁龙说:“不行,一分钟也不能等,马上就去!”
专家组深夜召开会议。尚铁龙说:“我和杨厂长找到了历次实验达不到指标的原因,还是出在材质的成分上。我们有个大胆的设想,在熔炼过程中加入w成分!”专家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老科学家曹无忌说:“大家静一静,我想听听尚铁龙同志的想法。我们要尊重炼钢一线同志的意见,他们是实践者。”
尚铁龙说:“我当年在青岛德国的钢厂炼过钢,他们在冶炼一种特殊要求的钢材时,有时候背着我们悄悄加进一些特殊成分,我曾经偷偷取走一点,找我们的工程师化验,知道加的是w。我们推测,德国人用这种成分炼的是特钢,用在高精尖的武器上。”大家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尚铁龙继续说:“至于加入w如何吹氧,我心中有数,只要把吹氧的时间分三个阶段严加控制就可以,如何控制,我们可以慢慢摸索。”
会议决定,把尚铁龙的这个想法向国防科委汇报,争取尽早进入试验。
魏得牛躺在农场医院的病床上,他的病已经很重了。金虎和小门儿守护在跟前。
魏得牛说:“我天天扒着指头数日子,终于把你们盼来了,我相信你们不会扔下一个老头子。”金虎说:“老团长,有点事耽误,我们回来晚了。”“你爹在电话里跟我说了,我这一辈子无儿无女,我把你们当成自己的儿女,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你们不恨我吗?”
小门儿说:“不恨。你是好人,面冷心善。”魏得牛说:“能理解就行。你们结婚吧,可惜我抱不到孙子了。”金虎说:“老团长,我和门儿今天领了结婚证,是合法夫妻了。”
魏得牛笑着:“挑个日子举行婚礼吧,新房我都准备好了,北大荒不久就会有新一代居民出生了。”金虎说:“我和门儿商量好了,现在就举行婚礼,请你给我们主持婚礼。”
魏得牛很高兴,让护士把卫生院的人都叫来,给金虎和门儿举行婚礼。
婚礼开始,魏得牛作为证婚人,端坐在椅子上讲话:“今天,是尚金虎和杨门儿两位同志大喜的日子,他们俩青梅竹马,久经磨难,终于在今天把事儿办了。我祝福他们,给他们证婚。春天要来了,就要播种了。我估计,今年秋天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我希望你们那时候到我的坟前给我报个信儿,让老头子也高兴高兴,来,拿一块糖给我吃,甜甜嘴儿。”
小门儿拿了一颗糖,放到魏得牛嘴里,魏得牛笑了笑:“真甜呀,孩子们,大喜的日子,你们尽管闹腾吧,我要去睡觉了,谁也不许送我。”
魏得牛拄着爆破筒拐杖,慢慢走出门口,在走廊里艰难地走着,脸上满是汗水,大口地喘着气。他来到病房里,躺在病床上,努力把爆破筒手杖搂在怀里,在青年们的歌声和欢笑声中,慢慢把白色的床单盖到脸上……。
协作任务结束,工厂的领导欢送姜德久回本单位。在辽河渡口,姜德久随着旅客上了摆渡船,渡船在河上行驶。有人在围看一份《辽宁日报》,议论有关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雷锋的事,姜德久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突然有人喊:“有个孩子落水了!”河面上,一个孩子在沉浮。姜德久看到这情景,毫不犹豫地跳到河里,奋力把孩子举上头顶。孩子抓住人们抛下的救生圈,姜德久精疲力竭,顺着滚滚的河水漂流而去。
厂里把姜德久舍已救人的事告诉了赵金凤。赵金凤在家里呆呆地坐着,眼睛紧紧盯着墙上自己和姜德久的结婚照,耳边响起姜德久说山东快书的声音。泪水从她的脸颊缓缓流下。
赵金凤忍着巨大的悲痛,做统计工作,一个工人举着报纸跑来喊:“金凤大姐,《辽宁日报》登出姜师傅的事迹了,整整一版呢!”赵金凤漠然地说:“哦,人都走了,这对我没有什么意义。”大伙围上来,听那个工人读报纸上的文章《发生在辽河上的故事》。赵金凤回到家,默立在丈夫的遗像前,泪流满面。收音机里,正播送着姜德久的事迹。
夜里,幸福大院静悄悄,家家户户的灯光都熄灭了,一个黑影走进大院,四下张望着。那个黑影从怀里掏出鸳鸯板,一阵敲打,高声说起山东快书:
“闲言碎语不要讲,说一说好汉武二郎。这一天,武松来到辽河上,过河要会孙二娘。不料想,东海龙王很好客,邀请武松去闲逛。好酒好肉好招待,要留武松做新郎。武松说,家里已经娶了妻,这事坚决不商量……”
大院里,各家的灯都亮起来,大家走出家门,惊异地看着姜德久。
赵金凤发疯似的跑下楼梯,摔倒了,又爬起来,紧紧抱着姜德久,用独臂捶打着丈夫:“德久!死鬼你,没死呀!”姜德久紧抱妻子:“我不会死,我死了你怎么办?”
两口子手拉手回到家里,赵金凤幸福地搂着姜德久:“你怎么得救了?”“我当时没死,是没体力了,就顺流而下,被一个打渔的救了,我的命大。”
赵金凤说:“德久,这两天你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我真的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姜德久说:“金凤,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不应该,你是是大家的榜样,你的言行影响很大。”
赵金凤说:“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我就是你的老婆,你是我的一切。”姜德久严肃地说:“金凤,这话在家里说说可以,对外千万不可以说。你是共产党员,用斯大林的话说,共产党员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
军地两方的技术会议又在进行,军方代表兴奋地说:“我们把尚铁龙同志的建议上报给国防科委,科委的领导非常重视,专门开会进行了研究,已经作了批复。领导同意采纳尚铁龙的设想,在冶炼和热处理过程中添加w成分。”何经理说:“尚厂长,杨厂长,你们加紧试验吧,有什么要求现在就提出来,公司全力以赴地支持你们。”
尚铁龙说:“我们没有任何要求,只有一个希望,请允许我们最后一次失败!”
新的试验在两个分厂开始了。一块块钢板被装进铁箱,被解放军战士押运走,装进火车。火车在田野疾驶,越过田野,隧道,沙漠……。
大雪落地无声,又一个冬天到了。金虎和门儿在北大荒安了家。金虎在院子里劈半子,干得兴起,脱了棉袄。门儿坐在炕上剪窗花,她的肚子显怀了。
邮递员骑着车子送来妈妈给他们的来信。麦草告诉他们,她那里丰收,分了不少粮食,她打算过了年就动身过来。
门儿说:“日子过好了,就更想我爸了,真希望能够回家看看。”“等你生下孩子,咱们抱着孩子回家,他们会高兴死的。”
老田头赶着马车停在麦草家门口呼喊:“麦草,你分的苞米送来了。”麦草跑出家门,二人卸着苞米。麦草问:“听说有人给你介绍了老伴儿?”“有这么回事,打算过了年办喜事,到时候去喝喜酒啊。”
麦草说:“恐怕去不了啦,过了年我打算搬到儿子那儿去,不过你的贺礼我都准备好了。老田,这两年幸亏有你照应着,要不然我也挺不过来。”老田头说:“咱俩都是苦命人。这里还有一袋子黏高粱,我给你送屋里去。”
缝纫机上放着没做好的衣服,她所有的东西都打成了箱子。老田头问:“给谁做的新衣服?他们俩?”麦草点了点头。
外面的风呼啸着,破陋的屋顶上雪花飘下来。麦草伏在缝纫机上睡着了,身上散落了雪花,炕上的两件新衣服也落满雪花。一阵鞭炮声把麦草惊醒,她把新衣服上落的雪花拂去,装进包里,坐上去城里的长途汽车。
幸福大院里,家家户户贴春联。几个孩子在院子里放鞭炮。杨寿山和尚铁龙围着火炉下棋。乐天婶端着盆进屋送脆果:“大年三十了,人家都在忙活,你们一大早倒玩起来了。”
尚铁龙说:“过年过的是孩子,我们孩子不在眼前,过不过的不吃劲。今天除夕,我和寿山都换了夜班。”乐天婶叹着:“当领导的也不容易,这些年,有几个除夕夜是在家里过的?”杨寿山说:“炼钢炉不能停火,我们不去顶班行吗?”
尚铁龙和杨寿山二人吃脆果喝酒说话。杨寿山说:“铁龙,有句话我憋在心里好多年了,想问你,怕你脸上挂不住。”“有屁就放,别夹着,你想憋死啊!”
杨寿山说:“你参加革命很早,也立过不少战功,怎么就混了个小连长?”“这事没意思,喝酒。”“你肯定夹了个大屁,放出来吧,轻松轻松。”
尚铁龙说:“说起来窝火。1945年春,我已经升到营长了,带着部队攻打一个日军占领的县城,守敌是山本大佐。我们的人死伤很重,最后县城拿下来,山本被我活捉了。山本死不认输,还对我骂骂咧咧的。我说,你不服输,咱俩单打独斗,我使大刀片子,你用刺刀。结果,山本被我削去一只耳朵。谁知山本在枪膛里藏了一发子弹,朝我开枪,打中了我的右胸,我一怒之下,砍掉了他的脑袋。我犯了我军的俘虏政策,职务一撸到底,从士兵做起,后来慢慢因为屡立战功,升到了连长,和我一起的有的都升到了师长。”
两人喝了一会儿闷着酒,尚铁龙憋不住,开了腔:“寿山,有个好消息忘记告诉你,何经理告诉我,咱们炼的那批钢材,w成分加进去以后,特钢的质量非常好,军方和科学家经过试验很满意,可以小批量投产了。”杨寿山高兴地连饮两杯酒:“咱总算成功了!过完年咱俩去看看麦草吧。”
尚铁龙点点头:“嗯,寿山,今年过年,对联还是你写吧,你写得有水平。”“你要是不嫌弃我就写。笔墨伺候!”杨寿山拟的对联是:
冬去春来春满大地春意闹檀溪马跃马跑南山马蹄疾
尚铁龙拟的对联是:
沸腾钢城铁龙飞舞风云会锦绣华夏杨花似雪春意浓
写好对联,尚铁龙和杨寿山接着喝酒。
尚铁龙说:“金虎来了信,说小两口给咱俩提前磕头拜年。信里还说,门儿怀孕了,咱俩要当爷爷、姥爷了。”杨寿山惊喜:“好啊,咱们可以当老人了。”
尚铁龙说:“寿山,以前咱们俩你损我,我损你的,狗咬狗一嘴毛,以后在我孙子面前你给我留点儿面子,行不?。”“在我外孙面前,你也给我留点儿面子。念念孩子的来信,听着信喝酒别有一番滋味儿。”尚铁龙拿出信念起来:
“……老话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如今我们自己顶门过日子了,才知道生活的艰难。现在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我们就更体会到当父母的这一辈子多不容易。回想我们那几年走过的道路,心里很疼。那时候,你们为我们担了多少心,又付出了多少心血啊!可是,那时候我们不理解你们,做出使你们很伤心的事情,我们感到很后悔……”
麦草走进院子,看着久违了的院子,慢慢上楼梯,上了一半又转身下楼,来到杨寿山的门口。麦草望着屋里,看到杨寿山正在喝酒,尚铁龙在念两个孩子的来信。
尚铁龙突然不念了,说道:“屋外有人!”两个人同时喊:“是麦草!”打开门,麦草披着一身雪花站在门口。他们就那样默默地互相看着,谁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