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语堂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7 01:21
|本章字节:5874字
教育或文化的目的不外是在发展知识上的鉴赏力和行为上的良好表现。有教养的人或受过理想教育的人,不一定是个博学的人,而是个知道何所爱何所恶的人。一个人能知道何所爱何所恶,便是尝到了知识的滋味。世界上有一些人,心里塞满历史上的日期和人物,对于俄国或捷克的时事极为熟识,可是他们的态度或观点是完全错误的;在社交集会里碰到这么一个人真是再气煞人也没有的事了。我曾碰见过这种人,觉得谈话中无论讲到甚么话题,他们总有一些事实或数字可以提出来,可是他们的见解是令人气短的。这种人有广博的学问,可是缺乏见识或鉴赏力。博学仅是塞满一些事实或见闻而已,可是鉴赏力或见识却是基于艺术的判断力。中国人讲到学者的时候,普通是分为学、行、识1的。对于历史学家,尤其是以这三点为批评的标准;一部历史也许写得极为渊博,可是完全没有见识,在批判历史上的人物的事迹时,作者也许没有一点独出心裁的见解或深刻的理解力。要见闻广博,要搜集事实和详情,乃是最容易的事情。任何一个历史时代都有许多事实,我们要将之塞满心中,是很容易的;可是选择重要事实时所需要的见识,却是比较困难的事情,因为这要看个人的观点如何——
1一个人对于历史或时事的见识,也许会比别人更“高”,这就是我们所谓“解释力”。
所以,有教育的人是一个知道何所爱何所恶笛拧r桓鋈吮匦肽芄谎案康祝匦刖哂卸懒5呐卸狭Γ匦氩皇苋魏紊缁嵫y模窝y模难y模帐醯模蜓Ь康暮邓牛拍芄挥屑土蚣丁n颐浅扇说纳钗抟傻厥茏判矶嗪岛推说亩魉В好暮担聘坏暮担暮担蔚暮担诮痰暮担约捌说氖耍说囊帐跫遥说亩啦谜撸推说男睦硌Ъ摇>穹治鲅Ъ一岣嫠呶颐撬担阂桓鋈硕贝某ξ腹倌艿幕疃杂诤罄瓷钌系囊靶模⌒模驮鹑涡模凶徘惺档墓叵担蛩荡蟊忝亟嵩斐梢桓鋈说牧哓牡男郧椋挥屑兜娜颂庵只暗氖焙颍缓靡恍x弥r桓鋈俗龃砹耸拢闶谴砹耍貌蛔拍贸鑫按蟮拿酝谷耍灿貌蛔潘邓凉矶辔颐遣辉凉氖椋钥窒湃恕?
所以,见识和胆量是有密切的关系的,中国人往往把识和胆连在一起;而我们知道,胆量或独立的判断是人类中一种多么难得的美德。我们看见一切有特殊建树的思想家和著作家,在幼年时代都有这种智能上的胆量或独立性。这种人如果不喜欢一个诗人,便表示不喜欢,纵使那个诗人是当时最有声望的诗人;当他确实喜欢一个诗人时,他便能够说出喜欢他的理由来,因为这是他的内心判断的结果。这就是我们所谓文学上的鉴赏力。如果当时盛行的绘画学派的主张,使他的艺术本能感觉不快,他也会加以反对。这就是艺术上的鉴赏力。一种流行的哲学理论或时髦的观念,纵使得到了一些最伟大的人物的赞助,他也会表示漠然的态度。他要等到自己心悦诚服,才愿相信一个作家的话;如果一个作家能使他信服,那个作家便是对的,可是如果那个作家不能使他信服,那么,他自己是对的,而那个作家是错的。这就是知识上的鉴赏力。这种智能上的胆量或独立的判断无疑地需要相当孩子气的,天真的自信力,可是这个自我便是一个人唯一可以依附的东西,一个研究者一旦放弃了个人判断的权利,便只好接受人生的一切胡说了。
孔子似乎觉得学而不思比级谎Цo眨担骸把Ф凰荚蜇瑁级谎г虼!彼诘笔币欢醇矶嘌Ф凰嫉难圆盘岢稣飧鼍妫徽飧鼍嬲窍执@锛枰摹4蠹叶贾老执逃拖执v贫却蟮质枪睦笱剩雎约鹆Γ比衔蜒短盥灾校褪侵占哪康模孟蟠罅康难时隳芄辉斐梢桓鲇薪逃娜怂频摹?墒茄n裁床还睦枷肽兀拷逃贫任裁窗炎非笱实目炖郑崆啥讶兜幕凳降模辛慷鹊模宦傻模欢墓ぷ髂兀课颐俏裁幢冉献18匮识蛔18厮枷肽兀课颐窃趺纯梢砸蛭桓龃笱П弦瞪钔炅巳舾晒娑u男睦硌В泄攀罚呒汀白诮獭钡难x郑愠扑鍪芄逃娜四兀垦n裁匆蟹质臀钠灸兀糠质臀钠驹谘切闹形裁椿岽媪私逃恼婺康哪兀?
理由是很简单的。我们之所以有这个制度,就是因为我们是在教育大批的人,象工厂里大量生产一样,而工厂里的一切必须依一种死板的、机械的制度而运行。学校为保护其名誉,使其出品标准化起见,必须以文凭为证明。于是,有文凭便有分等级的必要,有分等级的必要便有学校的分数;为着要给分数起见,学校必须有背诵,大考,和小考。这造成了一种完全合理的前因后果,无法可以避免。可是学校有了机械化的大考和小考,其后果是比我们所想象的更有害的。因为这么一来,学校里所注重的是事实的记忆,而不是鉴赏力或判断力的发展了。我自己也曾做过教师,我知道出一些关于历史日期的问题,是比出一些含糊的问题更容易的。同时批定分数也比较容易。
这个制度实行之后,我们便会碰到一种危险,就是我们会忘掉我们已经背弃了教育的真理想或即将背弃教育的真理想;所谓教育的真理想,我已经说过,就是发展知识上的鉴赏力。孔子说:“记问之学,不足为人师。”这句话记起来还是很有用的。世间没有所谓必修的科目,也没有什么人人必读之书,甚至莎士比亚的著作也不是必读之书。学校制度中似乎有一个愚蠢的观念,以为我们可以制定一些最低限度的历史知识或地理知识,要做一个受过教育的人,便非念这些东西不可。我曾受过相当的教育,虽则我完全不知道什么地方是西班牙的首都,而且有一个时候以为哈凡拿(havana)是一个邻近古巴的岛屿。学校制定必修课程有一种危险,就是认为一个人如果念完这些必修的课程,便自然而然知道了一个受过教育者所应知道的学识。所以,一个毕业生在离开学校之后,便不再学习什么东西,也不再读什么书,这是完全合逻辑的情形,因为他已经学到所应该知道的东西了。
我们必须放弃“知识可以衡量”的观念。庄子说得好:“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知识的追求终究是和探索一个新大陆一样,或如佛朗士(anaole france)所说“灵魂的冒险”一样。如果一个虚怀若谷的,好问的,好奇的,冒险的心智始终保持着探索的精神,那么,知识的追求就会成为欢乐的事情,而不会变成痛苦的工作。我们必须放弃那种有量度的,千篇一律的,被动的填塞见闻的方法,而实现这种积极的,生长的,个人的欢乐的理想,文凭和分数的制度一旦取消或不被人们所重视,知识的追求便可成为积极的活动,因为学生至少须问自己为什么要读书。学校现在已经替学生解答这个问题了,因为学生知道他读大学一年级的目的,便是要做大学二年级生,读大学二年级的目的,便是要做大学三年级生,心中一点疑问也没有。这一切外来的计划都应该置诸不顾,因为知识的追求是一个人自己的事情,与别人无干。现在的学生是为注册主任而读书的,许多好学生则是为他们的父母,教师,或未来的妻子而读书,使他们对得起出钱给他们读大学的父母,或因为他们要使一个善待他们的教师欢喜,或希望毕业后可以得到较高的薪俸以养家。我觉得这一切的思念都是不道德的,知识的追求应该成为一个人自己的事情,与别人无关,只有这样,教育才能够成为一种积极的、欢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