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岭雪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7 19:52
|本章字节:24512字
一个虐猫者的自白——用猫祭,留住爱人的心……
猫祭
耶马
视频
那是安晴Q上好友发送过来的一个视频。
屏幕上,一个温柔的女子,怀抱着一只小猫,站在一片夜幕里,神色凝重。
夜很黑,从屏幕的隐约暗影中,能分辨出身后不远处是一座古塔,四周,树木林立,很有一种阴森的感觉。必然是在郊外某处古迹中。
安晴正在犹疑:一个女子在这么深的夜里到这么偏避的地方做什么?还带着一只猫。
正想着,女子却将猫缓缓地放在地面。伸出手,轻柔地抚摸起来。
一下,两下,小猫惬意地舒展开身体,很享受主人这深情的爱抚。
可是突然,她站起了身。镜头对准了她那双尖尖的高跟鞋。她缓缓地伸过脚,向着猫的肚子踩去。
一开始,是轻轻在踩摁,到后来,那尖尖的后跟居然戳进了小猫的眼珠之中。
啊——安晴轻呼一声。
这人……怎么这么变态?
左眼——右眼——小猫脸上涌出大片黑红色液体,溅在她粉白的脚面上。
她又蹲下身,将颤抖中的猫咪调转了个方向,用鞋跟向着它肛门处,狠狠地戳进……
“嘭”屏幕突然一片黑暗,电脑莫名就自动关了机。
安晴坐在深深的夜里,屏住了呼吸。
突然惊醒,拨通其轩的电话,她一个劲地“喂着”,那边却空洞洞,听不到一点声音。
正准备挂机,“喵呜——”一声猫叫却顺着听筒,尖利地刺进耳膜。
手下一颤,手机掉在了地上。
夜袭
其轩回来的时候,已是夜半,听到开门的声音,安晴立即飞也似地迎向了门口。
“喵嗷——”一声,一只猫却从其轩的怀中蹿起,向她直扑过来。尖利的瓜子划在脸上,生生地疼。
其轩一个箭步冲上,挥手将猫打落在地。怒道:“一边呆着去。”转而看向安晴,歉意道:“疼吗?”
“在哪弄回来只猫?”
“在路边看到的,它一直跟着我,我看是被人遗弃的,天又冷,怕它冻死在外面,才想到带回家来。没想到一回来就伤了你。怪不得没有人要它,要不,我再把它送回去?”
安晴惊魂稍定,又想起了方才视频里惨死的小猫,终是生出些许怜悯:“算了,许是怕生,养几天再看。”又道,“电脑坏了。”
其轩在杀毒,安晴静静地坐在身后,看着那个沉默着忙碌的背影,心,又隐隐痛起。
他是什么时候学会晚归的?微红的眼,醺醺的酒气……当然,唯一令安晴宽慰的是,始终没有闻到一丝香水脂粉的气息。
是从雨筑堕楼那天起吗?也就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人人都说张其轩娶了她,不过是垂涎她银行卡里大笔的遗产,只有她相信不是。否则,他为什么不肯动用安晴一分一毫的钱来发展自己的事业,只依然坚守着自己所在的那个跨国公司区域经理的位置,勤勤恳恳地奔波劳碌。
即使婚后对她诸多冷落,她也能从他忧郁的眼里读懂他被自己深埋的爱意。
他只是在忏悔,她想,只因一年前那一场一见钟情的孽缘,他一不小心就辜负了青梅竹马的恋人。新婚伊始,旧人已去。他和她,都不过是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带罪之躯,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去安然地享受幸福与甜蜜?
想到伤情处,又是忍不住想落泪。别过脸去,强稳住声音:“我去替你买宵夜。”
福缘居的酥仁甜羹,是其轩的最爱。安晴至今仍清晰地记得,多少个夜晚,他开着车,载着她由城西一直开到城东,只为进得这家小小的店辅,为她点上一份酥仁甜羹。
好东西,总要和心爱的人分享。
她则更是豪爽,干脆花了重金,将婚房购在了城东,离福缘居的店面,只隔了一个小小里弄。
爱屋及乌的爱情,才是真正的爱情。
早春的天气,还是寒意未褪,看着路灯将自己的影子带成细长的条状,无力在摊在地上,安晴无由就感觉到了形影相吊的凄清。
“喵嗷——”又是一声猫叫。
安晴回头,一只猫正立在自己身后不远,弓着身,姿势凌厉,剑拔驽张。
紧了紧风衣,继续前行。猫叫声却越来越多,由各个方向向她集中而来。
心下大骇,加紧了脚步,那猫群却也紧紧跟上,寸步不离。
买了元宵,安晴多了个心眼,由后门绕出。虽说会多走半站路,也好过被野猫跟踪这么诡异的事情。
走到半道,却还是被猫们追了过来。她拔腿便跑,猫群则在身后穷追不舍。
终是跌跌撞撞到了家门,却发现钥匙已在半道遗落了,只好使劲拍门。
门一开,就着其轩宽厚的肩便倒了下去。
猫——猫——她喃喃说。
“哪有什么猫?”其轩微皱了眉,“那只小猫已经被我关进了阳台,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安晴警觉地回头张望着。却真的,刚才追她的那些猫,已经全然不见了,门外,只有一些绿色的灌木在夜风中摇摆。
帖子
猫咪死了,就死在安晴枕边。当她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满手都是鲜血。而猫咪它,无声地躺在身侧,血肉模糊。
“你怎么是这么恶毒的女人!”其轩愤怒地咆哮着。
“我早说过,你要是不喜欢它,我就把它送回去!你却一定要把它杀了,就因为它曾经伤过你吗?”
安晴怔怔地看着他,百口莫辩。
看着自己身上手上的鲜血,她还能说什么呢?就连她自己也不能确信,她是不是患了梦游症,在熟睡中将它杀死。否则,它又怎么会死在自己身边,而自己竟对此一无所知?
沉默半响,其轩开口说:“我今天提前回来,是想和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
“公司在国外开发了一个项目,想派我过去。也许,我们要分开一段时间了。”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安晴渐渐明白,这已经不是商量那么简单。
捂着微疼的胸口,她抓住他的衣袖,哀求道:“其轩,不要离开我,好吗?猫咪它,真的不是我杀死的。”
其轩叹了口气:“我出国与这件事无关。我一直明白,这一年来,我们之间有个阴影总也挥之不散,我想也许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对你对我,对我们的感情,都有好处。”
其轩又走了,他说,在出国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还有很多推不掉的应酬,要一一去赴。
偌大的别墅,只剩下她一个孤单单的影子。想到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都会这样形单影只,安晴难过得几乎不能呼吸。
发了疯似地,她爬上网络,四处搜寻被那些妖精女子玩转的爱情法则。她想要一个答案,一个怎样留住心爱男人的方法。
那是一个帖子,在一个冷僻的论坛里。零星几个回帖,要么是广告,要么,便是“沙发”“板凳”之类言之无物的话语。
安晴颤抖着,一字一句地看下去。因为它的标题是:“一个虐猫者的自白——用猫祭,留住爱人的心。”
帖子的主人,也许正是安晴前些日看到的视频里的女子,也许不是。
总之,如今虐猫事件此起彼伏,民众的声讨不断,也自然会有些当事人跳出来做出自白。
这是一个古老的仪式,在七天之内,分别以刀剐、棒击、水淹、火烤几种方式杀死八只大小容貌相似的幼猫,每种方法只可用在两只猫身上,一只不可多,一只不可少。之后,找到极阴之地,一般象坟场、废弃的古塔、山中、水边、树木繁盛之所,都可以。以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西方庚辛金,北方壬癸水四个方向各埋好两只。中间,留一个人站立的位置。
七日之后,带上一只幼猫,站立到中间,也就是中央戊己土的位置,用最残忍的方式将幼猫虐杀,钉死在泥土之中。此为猫祭。
传说猫有九命,此祭即为九命合一,由此可打开轮回之门,在轮回之门前许下心愿,无一不应。
帖子的主人说:你们以为虐猫者残忍,那是你们无知,你们不明白,猫是带罪天神,化身九命来人间赎罪。九个轮回之后,才可重返天界。我们用猫祭杀死它们,只不过是帮它们早早结束一场轮回。而于我们自己,又可达成心愿,何乐而不为?
猫祭,猫祭,安晴嘴里喃喃念着。难道那天视频里的女子,正是在举行一场猫祭?
打开当天存放那个视频的文件夹,却是空空如也。其轩说了,那是病毒,并告诫她以后不是熟识的朋友传来的文件,一律不能随便接应,那么,是被他杀毒的时候删了的吧?
本想看一看那女子四周是否象帖中所说,有着四个葬猫的土堆,却终是无法查证了。
然而,那又有什么关系?
放在平时,安晴对这样的帖子本应一笑置之。可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匪夷所思。先是接到了一个莫名的视频,再是被猫袭击与跟踪,接着,被其轩收留的流浪猫又横遭惨死。安晴不由得不相信,这正是上天给她的一种指引。
如果只牺牲九条幼猫的性命就可以挽回一段刻骨的爱情,无论怎样都是合算的。那些猫,若不为猫祭而死,不也迟早会成为人们的盘中美味,掌上珍玩?说什么仁义道德,都不过是人类为掩饰自己暴行找来的说辞罢了。
咬咬牙,安晴打定了主意。
猫祭
安晴选择的地点,正在东郊野径,开车半个钟头便到了。据说当年这里是一片坟场,应该是附近最阴之地了。
先前八只猫已经埋好,剩下的,便只是猫祭了。
安晴将手中的小猫轻轻放在土堆中央,心里,还是止不住地紧张。
稍稍有些不忍,她轻轻地蹲下,从提包里取出猫粮,递到猫咪面前,柔声道:“乖,好好吃吧,吃完了和你的同伴可以会合了,早日超生,早回天国。”
回想起这几日残杀的小猫,安晴忍不住就有些心疼。它们是那么地弱小,楚楚可怜。还是离不开妈妈怀抱的小小年纪啊。特别是,这些天来安晴遇猫无数,无一不是对她横眉怒目的凶蛮样子,而只有这些幼猫,对她毫无敌意,傻傻地愿意和她亲近,想求得一时宠爱。
那一刻,安晴才明白,原来视频上女子一开始对待猫温柔的神态,并非矫情。无论谁想到自己即将对面前这小小的生命要施的暴行,都会有所愧疚的吧?
如今唯一的宽慰,便是那个助他们早日轮回的传说,和猫祭之后梦想成真的结果了。
猫咪很乖地吃完了猫粮,仰面躺在安晴的脚边,乖巧地向她身上蹭着。
安晴含了泪,站起了身,照着视频上的样子,将脚,向着猫肚的方向踏去……
小猫,终于断了气,身体的热度在冷风的吹拂下渐渐散去。只留着还未死绝的神经,不住地颤抖着绝望。
安晴默念着在帖子中背下的咒语,泪流满面。
其轩,你知道吗?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许久,终于有了反应,几只小土堆上方,渐渐聚拢了淡淡的雾气,白色,透明,有风吹过,寒凉无比。随即,它们飞快地旋转起来,连成一道白色的光圈,又渐渐融为一体,向着中央刚刚死去的猫咪的尸体飘浮过来。
片刻,却凝成人形。
安晴惊呼:“是你——”
轮回
那个死去一年之久的女子,却又重现在面前。若不是亲眼所见,安晴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安晴,别来无恙?”她冷冷地笑着,脸上全是得意。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就是轮回之门吗?”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还是那么天真。如果用猫祭就可以心想事成,那么当今世上,你还可以随随便便就找来那么多活猫吗?”
“你说什么?”
“那个视频,,那个帖子,都是我故意让你看到的。我只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借尸还魂。”
安晴听言,捂住了嘴,倒抽一口凉气。转身便想跑,却不料,自己刚刚布下的祭阵,此时却是画地为牢,将她死死地箍在里面。
“来不及了。猫是带罪的天神,这不假,猫有九命,这也不假。只是,你这些天已经将你的守护神一一杀死,再也没有谁可以护得了你。我咬牙做了一年的孤魂野鬼,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又怎么会这样轻易就放你逃脱呢?”
“你——你怎么这么歹毒,你如此处心积虑对付我,究竟我哪里对不起你?”
抬眼,那女子眼里,似也有泪光。
“你没有对不起我,怪只怪,你让其轩爱上了你。我祖上先人是宫廷里的祭师,当今年代,这些古老的祭术自然也不被人们所接受,而我们族人,却依然自幼研习。学习祭术的女子,若是爱上了谁,便只能付出终生。否则,将横遭惨死,且无法重入轮回,成为永远的孤魂野鬼。而你,却夺走了我唯一一次机会。我若自己不来救自己,还有谁能救得了我?”
“我……我不知道。而且,你就算变成我,也没有用了,其轩他,已经要离开……”
雨筑摇摇头:“你是陷入太深,才看不到他的内心。他离开,并不是不爱你。他只是想留一些时间,让自己将我彻底忘记,才好更光明正大地爱你。只要我变成了你,我自会令他圆满。”
“那……”
“不多说了。吉时已到。安姐姐,此生就算我欠你,若有来生,一定奉还。”
说完,雾袖一挥,安晴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梦境
再次醒来,安晴只觉得脸上有个毛茸茸的东西正拱着自己。睁眼一看,却正是其轩那天收养的小猫咪。只是此时,它已是一个透明的雾状影子。
“猫咪,你怎么在这里?”
“猫呜——”小猫乖巧一叫,安晴心下一动,却似堕入了梦境一般。
在这场梦里,她看到了自己,还有怀里抱着小猫的其轩。
那天,其轩抱着小猫进门,看到了自己。而自己当时的身后,却有一个黑影一直左右跟随。小猫凄冽一叫,便向着黑影扑去。
哪知,影终归是影,小猫没有击中,却误伤了安晴。
再然后,便是那日她熟睡之时,那黑影正坐她枕边,盘膝而坐,默念着什么。小猫又扑了过去,几下扑空。小猫终于明白自己对那只黑影无能为力。于是,奔力跃起,朝着床头,一下,两下,猛力撞去……
鲜血,终是溅在了黑影之上,那黑影瞬即散去。
安晴将小猫抱在怀里,轻声问:“你是说,它怕猫血,你当日是不惜自己的性命也要救我?”
小猫“喵呜”一声,算是回应。
“那些跟踪我的猫咪们呢?也是因为看见了她,它们那么凶,并不是针对我,而是想提醒我有危险,是吗?”
“喵呜——”
“我多傻啊,我敌友不分,亲手杀死了那么多猫,我——”
小猫扎进她的怀里,左右磨蹭着,以表安慰。突然,又跳了下去,从不远处拖来一件红衣。
“这不是我的嫁衣吗?你是想为我最后留下一点怀念吗,小猫?”
“喵呜——”小猫依旧不能发出言语,却又奔向了一只小碗。
“这是什么?”
“喵呜——”
“你让我喝?”
“喵呜——”
“喝了会怎么样?我会活过来吗?”
小猫定定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我明白了,这就是孟婆汤吧,你想让我忘记,不再有记忆,也就不再有痛苦,是吗?”
“喵呜——”小猫终是有了回应。
“那么,请你容我,再最后一次看一眼其轩好吗?我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小猫静静地后退,眼里满是疼痛。
“小猫乖,我求求你啊。”
安晴又掉进了一个梦里。她终是又看见了其轩,当然,还有那个已经成为自己的雨筑。
她看到自己躺在床上,泪流不止,一旁,其轩叹息道:“安晴,你怎么这么傻啊。怎么只为了救一只猫就差点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安晴说:“因为我觉得对不起你,你把小猫让我照顾,我却让它莫名其妙地死了。从那以后我一直心中有愧,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这只猫被车撞死。哪怕——哪怕——”
“别傻了安晴,你知不知道,你已有了身孕,就算为我,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
“什么?我有了身孕?那怎么行?你不是就要出国了吗?”
“我不走了,我哪也不去了。我想通了,我已经辜负过一个人,过去的,就应该让它过去,我不能再辜负你,不能等到辜负了你,再来终日后悔。安晴,我哪也不去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说着,两人相拥在一些,抱头啜泣。安晴却看见,床上那个自己的眼睛却直直地向她盯了过来,挂满泪珠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挑衅的笑意。
游离
那之后,偶尔有夜归的人,会在午夜的街头,看到一个红色的模糊人影,她迷茫地走在车来车往之间,步履凌乱。有时,还有一只猫,跟在身边,无声无息。
谁也不知道,那是一个失了魂的女子,在寻找着丢失的过往。
她总觉得,她弄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是什么。只是很多时候,心里空空地痛着。
每每看到相拥的恋人,她便会止不住落泪。那些似曾相识的情景,夜夜在她梦里萦回。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看到了她。请不要惊慌,也不必害怕。相信她本无恶意。
你需要做的,只是远远地躲开吧,别去打扰她孤单的清静。有些事既然忘记了,就不必再去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