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司马紫烟
|类型:武侠·玄幻
|更新时间:2019-10-07 20:19
|本章字节:41704字
从十三太保的身上,吕四海知道剑堡门下的技艺确有过人之处,因为在混战中,对方仗着人多,反而受了牵制。
如若单打独斗,对每个人都要付出很大的气力才能获致胜利,而且对方人数多出三倍,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有连过三关,应付三人轮战之力,江雪雪与云飘飘她们的耐力不如自己,邢玉春的基础较差,更不必说了。
幸好上官亭求功心切,也因为自己先声夺人,一下子就制胜了对方一个人,使上官亭对自己的实力做了过高的估计,下令围攻群殴,十三太保傲视武林有年,以为取得绝对的优势,才造成了失手状况。
再者是他们出道以来,从没有失败的经验,看见有几个同伴受了伤,心慌手乱,以致於越战越糟,一败涂地,自己这边实在胜得侥幸。
可是现在上官亭亲自出手,就不能侥幸了,他崛起武林,敢在剑堡门外树立天下第一剑的石碑,更能直闯武当,折服那个以剑术闻名于世的第一剑派,盛名绝非幸致。
那个冒充自己祖姑吕四海的青衣妇人,从神态上看,可能是位前辈高人,但解围之德已经很可感,怎么还能让人家为自己挺身涉险呢?
因此吕四海连忙转身过去道:“姑姑,由侄儿来讨教吧!”
青衣妇人笑笑道:“孩子,你还不行。”
吕四海道:“侄儿自知技疏艺浅,但不能错过这个向天下第一名家讨教的机会。”
青衣妇人一笑道:“孩子,上官亭虽然比你强一点,但说他是天下第一名家,似乎还不够资格。武林之中,从无天下第一,在剑道上尤然,不能蹈光隐晦,专事浮夸,已失上乘之道,他连个高手都称不上。你别管,今天,我就要挫挫他的锐气,让他收敛一点。”
说着用手轻轻一拂,吕四海只觉一股暗劲袭来,身不由主地被推开了好几步,这才知道这位青衣妇人的造诣,的确到了山藏海纳,不可思议的境界,比自己高出多倍,心中暗佩,便不敢逞强出头了。
青衣妇人手指轻点上官亭道:“江湖人侧身官府,如为保良除暴,倒也不失为行侠之道,可是你利欲薰心,居然来对付江湖同道,那就可鄙了!”
上官亭怒道:“老夫奉朝廷之命擒治叛徒,何谓不当?”
青衣妇人冷笑道:“你要抓的是吕四娘,现在已经证明我不是吕四娘,你仍然不肯放手,居心何在呢?我知道你是受了奸相和的授意,暗助王伦来对付我的侄子,像你这种助奸为虐之徒,实为武林之耻!”
上官亭在她的正言斥责之下,恼羞成怒,厉喝一声,长剑似闪电般的掠出,凶厉异常。
青衣妇人却十分从容,一枝剑轻灵曼妙,甚具功力,上官亭一连十几手抢攻,都被挡开了。
这位大内剑手不愧高明,一见急攻无功,知道遇上了劲敌,立刻改变了战略,手剑诀,慢慢地绕圈子,蓄势凝功,等待着作致命的一击!
青衣妇人一手执剑,斜指上方,面含微笑,端立不动。
上官亭一边转圈子,一面心中在打主意,考虑着该用什么招式出手。可是他深感困惑,因为那青衣妇人所用的守势看似平淡,却暗藏无限变化。
他绕着圈子,就是想找出对方的缺点而趁隙进攻,但连转了几个圈子,仍是无懈可击,神色已见焦躁,青衣妇人却微微一笑道:“上官亭,就凭你这份浮躁,也配称高手吗?我如果不是要你败得口服心服,现在乘隙出手,抢到先机,一招你就招架不了!”
上官亭闻言悚然而惊,的确,他犯了个大错,自己一心只想如何出击,竟忽略了防守,如果对方在此时出手,自己虽不致一招落败,但至少很难扳回先手了。
但是转而一想,对方何以要放弃这一个有利的情势而提醒自己呢?这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对方的剑艺高出自己很多,有绝对的把握赢过自己,所以乐得大方;但是这个可能性实在太小了,自己威震江湖,曾令第一大剑派武当却步折服,还有谁能赢过自己?
第二个可能是对方根本没有取胜之力,才说出那些话来增加自己的困扰,挫弱自己的气势,因为高手对垒,气势在先,气势受了挫折,出手时也就不易发挥,就有绝妙精招,也只能发挥到八成的威力。
一向心高于天,眼高于顶的上官亭,只能接受第二个可能,因此他冷笑一声,增加了一份戒心,更为集中精神,转到一个有利的角度,身形急进,却把剑背在后面,挡住对方的视线。
冲到一个最适当的距离,才蓦然翻腕出剑,这是他最得意的杀手“惊鸿一瞥”,虽然只有一招,却含有三十六种变化,由三十六个不同的方位出剑,万无一失。
可是今天他却遇到了劲敌,当他的剑出手时,眼前青光突闪,对方竟以比他更快的速度,迎面刺来了一剑。
这一剑不仅使他的杀手无法施出,而且还把他逼得以最狼狈的身法,一个懒驴打滚,由侧面翻了出去。
他在滚出去,手中的长剑也由攻招变为守势,舞起一片剑幕,以便挡住对方的追击。
等他稳定身形,站了起来,只见青衣妇人含笑持剑而立,根本没有追过来,他满面通红,恨不得有个地洞钻了下去。
青衣妇人微笑道:“上官亭,你看我这一剑如何?连我也不敢说是天下第一剑,你又凭什么呢?我不为已甚,给你两条路走,一是立刻辞去大内的工作,二是立刻回到家里,把堡门外那座亭旁的石碑去掉!”
上官亭怒吼道:“办不到,你有本事就把老夫杀了,光靠一两手怪招,岂能令剑堡折服?”
青衣妇人脸色一沉道:“上官亭,你真以为我杀不了你?我是给你留点面子,你执迷不悟,可就怨不得我了!现在你准备着,我给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剑法!”
语毕身随剑进,但见满天青芒照眼,上官亭虽然举起了剑,却不知如何招架起,但觉手腕上一痛,气海穴上一凉,全身就软瘫了下去,长剑也当的一声,掉落地上。
大家都被青衣妇人那一招神奇的剑式惊得呆住了,再也没想到天下第一剑上官亭竟挡不了一招!
他手下还有四个弟子没受伤,一见上官亭倒地,以为他被杀死了,鼓躁一声,纷纷持剑欲待猛扑上去。
青衣妇人猛地回身,长剑轻掠,但闻叮叮之声,没见她用了多大的劲力,但四名汉子的手上都感到一阵震麻,掌握不住长剑,纷纷脱手堕地。
青衣妇人冷笑道:“这点本事,居然敢横行江湖,以天下第一剑门下自居?告诉上官亭,叫他好好地在家闭门思过,把以前的狂态收一收,否则就有他好看的!”
那四个人一听对方的语意,好似上官亭还没有死,连忙上前去扶起上官亭,只见他双目紧闭,脸色如土,昏迷不醒。
青衣妇人道:“我没有伤他的性命,只是点破了他的气海穴,破了他一身内力修为而已。”
那四名弟子闻言脸色一变,个个都惨无人色,其中一人道:“庄主……夫人,您还是一剑把家师杀了好,剑堡在武林中树敌如林,如果家师的内功散失,何以自处?”
青衣妇人冷笑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那人讷讷无以为答。
青衣妇人道:“我出手很有分寸,大概只破了他四成的功力,还可以发挥到六成,他如果肯安份守己,放倒天下第一剑的石碑,取消解剑入堡的规矩,我想没人会去找他的麻烦,即使去了,他还有六成功力,剑招不会受影响,足可自保!”
那些剑堡门下都不作声了,青衣妇人又道:“而且,他被我破掉的四成功力,如肯勤于修为,少则三年,多则五载,就可以恢复,上官亭除了名心较重,过于狂妄外,尚无大恶,我才饶他一死。假如他还是不知悔改,为奸人利用,为害江湖同道,我就要对他不客气了。
滚!”
那些剑堡门人个个垂头不语,带着伤抬起上官亭,向庄外走去。
高朋与楚玉轩对看一眼,也想同时离去,青衣妇人道:“二位暂请留步。”
两人都站住了脚步,楚玉轩恭敬地道:“前辈有何指示?”
青衣妇人低声一叹道:“我不便说什么,多谢了!二位回去不会有什么麻烦吗?”
高朋笑道:“青云山庄中没有吕四娘,我们就没关系。何况上官亭受了庄主的惩诚,大概也无颜回到京师去,我们更没有关系了。”
楚玉轩却道:“前辈,王伦以巨金贿赂了和,定然会与各位继续纠缠不休,因此晚辈认为……”
青衣妇人点头道:“我知道,青云山庄已经撤空了,今夜以后,这儿不会再有人。目前不想跟他们清水教多结怨,因为清水教中还有不少我的故人,惑于王伦的虚言,对其寄望甚殷,等一段时间,让他们认清王伦的狰狞面目之后,就是我们为民除奸的时候了。”
楚玉轩拱拱手道:“晚辈等要告辞了,夫人也请多加小心,上官亭之外,大内恐怕还会有人暗中随来。”
青衣妇人一笑道:“我会小心的,这一套我不外行,当年我也是干这一行的,还会不清楚他们的伎俩吗。”
高朋与楚玉轩拱手告退,吕四海想送他们出去,青衣妇人笑道:“四海,别送了,假如大内还有人来,你这一送,反而给他们添麻烦。”
吕四海只得停住了脚步,目送那二人离去后,才又转身向青衣妇人深深一拱道:“多谢前辈解围盛德。”
青衣妇人一笑道:“孩子,别客气,这场麻烦是我们李家给你们招来的,我当然义不容辞。”
吕四海一听她姓李,心中了然,连忙屈膝跪下道:“孙儿知道您一定是李爷爷的……”
他知道昔年名震天下的大侠李韶庭有四位夫人,这一定是其中的一位,却不知道是那一个,所以李爷爷之后,他就说不下去了。
青衣妇人似乎故意要吊他的胃口,含笑道:“你猜猜我是四姊妹里的那一个?”
吕四海笑道:“您是兰娜二奶奶!”
青衣妇人一怔道:“你凭什么这样想呢?”
吕四海道:“因为您刚才说您对大内的一切熟悉,四位奶奶,只有二奶奶是出身宫庭。”
青衣妇人笑笑道:“好鬼的孩子,居然从一句话猜出我的底细了,难怪你李爷爷对你赞不绝口,不错,我就是李兰娜。”
吕四海叩了一个头爬了起来道:“其实孙儿早就该看出来了,除了您二奶奶,谁还能一剑就制住天下第一剑!”
李兰娜笑道:“你这话最好别给兰君三妹听见,她一直不服气我的剑技,几十年来,老是在跟我赌呢!她要是听见你的话,很可能就会给你一脚,当见面礼。”
吕四海笑道:“三奶奶要踢也该先踢李爷爷才对,这是他老人家自己说的。”
李兰娜道:“韶庭他说了些什么?”
吕四海道:“大前年李爷爷到青云山庄来,跟姑婆切磋剑术时,姑婆笑他老没长进,说再过几年,姑婆就可以追上他这位天下第一大剑客了。李爷爷笑着回答说,他早就不是天下第一了,因为您的剑技已经超过他。”
李兰娜道:“那是他胡说,他的剑已经没有丝毫烟火气,非人力所能敌。”
吕四海道:“不然,李爷爷说他的剑只能做到一个天下无人能败的程度,因为他对谁都可以维持一个平手,绝顶高手固然胜不了他,但他也胜了了任何人,即使是一个初学剑的人,他也胜不了,只有您的剑才是罕有敌手。”
李兰娜一叹道:“他那种境界才是剑中最高的境界,我自信已经不错,似要达到他那种境界,恐怕还得二十年。”
江雪雪忍不住问道:“二奶奶,剑不求胜,怎会是剑中最高的境界呢?”
李兰娜一笑道:“你不会懂,这种意境必需要到达某一个程度后,才能不喻而悟。”
吕四海道:“二奶奶,你怎么恰好在这个时候赶到了呢?”
李兰娜道:“我是在家呆不住,出来逛逛的时候,遇上了高朋,得知原委,连忙赶来了。
四娘姊万不能在人前露相,所以我只好出来挡一挡。”
吕四海忙又问道:“姑婆呢?”
李兰娜笑道:“我叫她先走了,她单身行动方便点,当年的那件案子,先帝已有口喻,不得追究,隔了这么多年,乾隆也不会再来多事。这次是王伦煽动了和,借这个借口,主要是为了对付你们,她跟你们一起走,反而大家不方便,何况高朋与楚玉轩两个人暗中通了风,让我来顶青云庄庄主的缺,如果让人看见吕四娘跟你们在一起,不是又连累了他们两个人吗!”
吕四海不禁有点担心地这:“她老人家一个人上路,万一叫人给拦上了……”
李兰娜一笑道:“你这孩子越来越婆婆妈妈了,想想你姑婆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人能截得住她?再说这次大内与清水教的人,目的在你们,不会太注意她,她一个人走,反而安全得多。因为认得吕四娘的人究竟不多了。”
吕四海觉得这也是道理,所以道:“二奶奶,您老人家是跟我们一起回南疆了?”
李兰娜道:“不错,你们在京师跟山东干得很出色,尤其是你们在三神宫中那一战,你居然能剑劈玄真子,你李爷爷感到很惊讶。不过你这一剑也劈出祸端了,玄真子的三个师兄弟,也就是号称东海三圣的三个老道士,因而大发嗔怒,被王伦游说离了飞云岛,要找你报仇。李爷爷怕你应付不了,也有意要你到南疆去避一避。”
吕四海道:“东海三圣是些什么人?”
李兰娜道:“他们是昔年白莲教中的云水七子,玄真子居长,黄龙子死于你爷爷剑下,白云、苍梧二子莫知所终,辽有天都、黄鹤、赤霞三子住在飞云岛上,不问世事,但武功修为尚在玄真子之上。听说玄真子被杀,他们竟动了嗔怒之心,李爷爷知道后,火速在京师找到了我,要我赶来照应你们一下,幸好今天来的只是上官亭那一批人,如果是三个老道士来了,我也未必应付得了。”
吕四海一愕道:“他们会有这么厉害?”
李兰娜笑道:“你可是不相信?别以为你在京师剑伤王伦,在三仙山劈了玄真子,就是天下无敌,今天这个上官亭你就未必胜得了。”
话才说到这儿,忽然有人接口道:“兰娜,你这话倒是小看他了,四海这孩子也许不如你们老姐妹三个,但我们家里的几个孩子,却没有一个比得上他的。上官亭的技艺还不如王伦,四海怎么会输给他呢。”
吕四海一听声音,随即笑着叫道:“李爷爷,您也来了!”
眼前人影微晃,谁都没看见人是怎么来的,只是眼睛一眨之间,已经多了一个苍髯道装中年人,正是四十年前名动天下的一代侠圣李韶庭。
吕四海与江雪雪拜了下去,云飘飘与邢玉春也都跟着跪倒,李韶庭一拂手,暗劲轻送,把他们都抬了起来,笑着道:“四海,雪雪,你们又忘了?我最怕的就是这一套,这两位就是云姑娘跟邢姑娘吧?”
云飘飘与邢玉春又要跪下叩见,但已有一股暗劲逼着她们,使她们无法再弯下腰去。
邢玉春打量着这位绝世奇侠,看年纪不过四十上下而巳,绝难令人相信他就是四十年前名动天下的侠中之圣。
而且对方身形不动,就能发出暗劲,阻止她们跪拜,这种高深修为,使她心中充满了尊敬与仰慕,而眼怔怔地看着。
李韶庭似乎对她也颇有好感,笑望着她道:“邢姑娘,你是否觉得我太年轻了一点?”
邢玉春恭敬地道:“是的,相信任何人听见您老人家的大名后,都会有这个感觉。但春儿已经见过了姑婆跟二奶奶,就不太感惊奇了,几位老人家都是神仙中人!”
李韶庭哈哈一笑道:“姑娘真会说话,我们若是神仙,也是苦命劳碌神仙,一年三百六十天,难有浮生半日闲。
连我自己都奇怪,为什么会不显得老,看到旧日的故人,大半鬓发苍白,我实在怕见他们,因为他们一见面就问我有什么长生驻颜之术,每次都把我问得无言可对,他们还以为我故意藏私,不肯传授给他们呢!”
云飘飘道:“其实这道理很简单,老子说竭智而劳形,只是对一般人而言,练武的人却反其道而行之,衰老之态,每见于一个闲字,几位老人家抛却名心,却仍然一心为生民谋福,心中无隐无忤,修为同时而深,自然就常保朱颜,青春常驻了。正统的修道人,每以积修外功,为登道之梯,就是这一个原故。”
李韶庭动容道:“云姑娘,你说得对极了。多少年来,我一直想不透这个道理,现在经你这一说,才算是豁然贯通。真奇怪你怎么懂得这么深的大道理?”
云飘飘轻叹道:“这原是白莲教的黄庭真旨,白莲创教之初,原是以术济世,不料所传非人,被一批利欲之徒把持住,自前明末叶加入流寇闯贼之变后,一直到现在,那些人仍然执迷不悟。”
李韶庭也不禁慨然叹息,片刻后笑道:“云姑娘独拔浊流,才是一朵真正的白莲,而邢姑娘苦海回头,更为难得,复社有了你们这批年轻人,不仅是复社之幸,也是天下苍生之幸。”
邢玉春连忙道:“春儿当年不学好,自从认识了四弟之后,才为他的仁侠胸怀所感,痛悟前非,只想以有生之年,为公益尽点心,稍赎前愆,但又自惭能力浅薄,难偿祈愿。这次跟四弟到南疆去,就是想请李爷爷可怜春儿的一片诚意,稍加造就……”
李韶庭笑道:“四海在船上跟你说话时,我已听见了,我本来也有这个意思。”
吕四海一怔道:“李爷爷,孙儿在船上说的话,您怎么会听得见?”
李韶庭笑道:“你跟玄真子力拼时,我没有能及时赶到,以后我就一直跟着你。”
李兰娜微笑道:“孩子,玄真子百余年的修为,你虽然天赋过人,经过重创后,这条命能保住已经很不容易了,怎能在三四天内就恢复了?”
吕四海道:“是啊,孙儿也觉得奇怪,虽然仗着姑婆的疗伤心法保住了伤势不恶化,但恢复得那么快,也是不可能的,原来是李爷爷在暗中成全,谢谢您老人家!”
李韶庭笑道:“别客气了,复社的工作是我交给你的,我当然要维护你的安全,如果害得你送了性命,四娘不找我拼命才怪!”
李兰娜道:“你这话就太冤枉四娘姊了,她岂是那种不识大礼,自私自利的女子。她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国家民族,又何在乎一个侄孙?”
李韶庭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四海如果有了三长两短,她一定会找我算账,但不是为了吕家的私事。她对四海的期望很高,认为他可以担起重任。我的看法不同,我觉得年轻人出去磨练一下,也是一种进修,她拗不过我,才算答应了。不过她要我保证四海的安全。
当时我看江湖上都是一些欺世盗名之徒,没有几个真才实学的,也就答应了,那知道这小子是个天魔星临凡,他不出去,江湖上太太平平的,最多只有些小丑跳梁,他一出去,许多山精海怪都被引出来了。”
云飘飘道:“李爷爷,您这话我可不敢赞同,王伦他们早就包藏祸心,待机而动了。”
李韶庭一叹道:“是的,我也只是说说笑话,我早就对清水教注意了,可是当时该教组成的份子,多半为心怀故国的义士,我以为他们是一个正统的复国组织,所以没有进一步去干扰他们,直到最近,我才得知他们的所作所为,竟然比昔年的日月同盟犹有过之,我们就不能坐视了。尤其是最近,王伦把昔年几个厉害人物都引了出来,我也开始为四海担心,就是他不提起,我也准备叫他到南疆去避一避,把武功再深造一下。”
江雪雪道:“李爷爷,那东海三仙很厉害吗?”
李韶庭道:“当然厉害,你们跟玄真子交过手,就知道全真子的艺业如何。玄真子在七子中是最差的一个。”
江雪雪道:“你是否胜过他们呢?”
李韶庭苦笑道:“雪雪,这不是胜负的问题,他们志在拼命,除了杀死他们外,没有第二个办法能阻止他们。”
江雪雪道:“您为什么不杀死他们呢?”
李韶庭摇头道:“我杀不死他们。”
江雪雪哦了一声道:“为什么呢?”
李兰娜道:“因为你李爷爷的剑术已经到了兵不血刃的境界,没有杀人的本事了,他的剑技发挥到极点,也会留人三分退路,杀不死人的。”
江雪雪道:“剑技到了最高境界不能杀人?这我不懂。”
李韶庭道:“剑道即仁道,乃以止杀,非为杀人,所以能杀人的剑法永远登不了上乘,进入了上乘境界后,就杀不了人,剑为杀人之器,却又被称为兵中之圣,就是这个原故。这个道理很深,你将来会懂的。”
江雪雪道:“那我们所练的剑法又是那一种剑法呢?”
李韶庭道:“杀人的剑法。有些人利令智昏,已经到了难以启化的程度,非杀之无以除害。”
江雪雪嘟着嘴道:“李爷爷,您自己为了积修外功,行善行侠,为什么却要我们晚辈来当杀人的凶手?”
李韶庭苦笑道:“雪雪,你可把我问住了,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答覆你,我只能粗略向你解说一下,能不能明白看你自己了。”
说到这儿,他神态严肃地道:“高深的武功是在杀气中培养出来的,武功越高,杀气也越盛,那全仗养气的功夫去克制杀气,成功了,武功又转入一个新的境界,不成功,就转为魔道,正道与魔道之分即在此。”
“心智转为魔道如何呢?”
“迷乱,又成为一个嗜杀无度的狂人!”
“可是我很少见这样的人呀!”
李韶庭一叹道:“是的,幸好这样的人不多,因为要进入魔道也不是容易的事,非要绝顶聪明的人在剑道上也要有极深的造诣,当年日月同盟的创始人独臂神尼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才有那些近乎疯狂的举动。”
李兰娜轻叹道:“韶庭已经渡过那个困难的阶段了,我与兰君妹子,还有四娘姐正在这个阶段上,所以我们都不敢轻易杀人,不敢让剑上再沾血腥,这一个阶段是最易受心魔侵扰的时候,必须以绝大的定力去控制剑上的杀气。”
吕四海悚然而惊道:“二奶奶,难怪您一直不肯出招。”
李兰娜道:“是的,我的剑招太厉,上官亭的弟子们是挡不住的,上官亭的剑艺不错,可以挡得住我一击,我才选他作为对象,因此在你们受到围攻时,情势再危急,我也无法救援,我一出手就无法控制自己了。”
李韶庭接着道:“东海三仙近年来虔心苦修,已快冲破这一层天魔的境界,可是玄真子的死讯迷乱了他们的灵智,大概是无法挽回了,但我们几个却不能去除掉他们,否则除去了三仙,我们这边却出了三魔,未必是好事。所以这除恶之事,只好放在你们身上了!”
邢玉春一笑道:“许多江湖前辈上了年纪,都讲究什么封刀收山,原来是为了这个原故。”
李韶庭道:“是的,也许他们的武功还没有到这个境界,但已经体验到杀人的可怕了,尽量平生无亏心之事,杀的都是为恶之徒,但夜半无人,那一幕幕血淋淋的惨状浮现在眼前,仍是很可怖的。”
邢玉春道:“年轻人难道就不会有这种现象吗?”
李韶庭笑道:“很少,因为人上了年纪,睡眠时间较少,才有思索的时间,不像你们一梦黑夜到天亮,再者年轻人瞻望的是将来,雄心万丈。我自问此生并没有杀过多少人,更没有杀错一个人,但在回忆的时候,常如芒刺在背!”
李兰娜笑道:“你终年奔波在外,难得回一趟家,居然还有思索的空暇,我倒是难以相信。”
李韶庭尴尬地道:“兰娜,你怎么这样说呢?”
李兰娜道:“我知道你忙于行道,无暇顾家,可是在百忙中抽空回来看了家里的人,也是应该呀!四海,这次要不是托你的福,还无法拉他回去呢,他的那几个儿子、孙子,见到他的时间还没你多!”
李韶庭苦笑道:“我要分得开身才行呀!我身入复社,此身早就不属于自己了。复社的宗旨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你是知道的。我早年潦倒江湖,一直到快三十岁时才真正开始行侠,已经蹉跎了不少大好时光,我只想在有生之年把它弥补过来。”
吕四海忙道:“李爷爷,你虽然行道稍迟,可是您一生为生灵所造的福比谁都多,实在也够了!”
李韶庭道:“四海,责任是尽不完的,只要一息尚存,尚有行动的能力,就没有偷闲的借口。我恩师药师真人在人瑞之年仍然炼药济世,我这个做弟子的怎敢偷闲享福呢。”
这番话连李兰娜都听得有点不好意思,讪然地低下了头,低声道:“韶庭,我只是说说而已,其实我也没闲着。”
李韶庭道:“是的,我知道,你生而不幸为李家妇,就只好认了。李家的子孙也是一样,他们生在我家,也只好吃点苦。四海跟清水教对上了,就不是他们这几个人能应付的,我这次回去,准备把小儿辈的武技都考较一下,选十个人让四海带出去。”
李兰娜笑道:“十个?你算准了没有,我们究竟有多少儿孙你恐怕都忘了吧。文彪文豹跟着药师父当行脚童子,家里共只有文青文渊文和文章四个孙儿,加上六个儿子也不过才十个,但有四个是不会武功的!”
李韶庭笑道:“我虽然不大回家,但家里有多少人却记得清清楚楚,咱们的儿子都染上了股道学气,叫他们出去也办不了事,何况为了辈份,四海也不便指使他们。四个孙子里,文青与文和还可以一用,文渊跟文章生性懦弱,只能守家,我是准备在丫头堆里挑八个出去。”
他笑笑又向吕四海道:“李家牧场中风水钟于巾帼,男子不过六个,娘子军却声势壮盛,大大小小的,足足有十八个之多,而且是成堆来的,前后差不到五岁,最小的也有十七岁了。
这十八个丫头当中由你去挑八个,再加上文青与文和两个男的,组成你的班底应该够了。”
李兰娜道:“那批丫头个个都是野人一样,放出去行吗?不把天闹翻过来才怪!”
李韶庭道:“我知道,你们都太宠她们了,所以我才要四海去管束一下。我回去后,手制藤苔一条交给四海,谁不听他指挥,立即严惩不贷。”
吕四海连忙道:“这个孙儿不敢。”
李兰娜笑笑道:“孩子,你别客气,我们四个老姊妹都自承管教无方,对李爷爷这个处置,我们绝对支持,别说是打了,真要冥顽不驯,你杀了她们都行!”
吕四海感到十分为难,云飘飘笑道:“老四,凭李爷爷的为人,我相信那些小妹妹们只是天真淘气而已,绝对不会差到那里去的。李爷爷无非是要加重你的职权,那里真会要你管教。”
李兰娜笑道:“云姑娘,你见到她们就知道了,否则韶庭提出十个人,我怎么没想到把丫头们算上呢,因为它们实在是太野了!”
江雪雪笑道:“四哥对女孩子心肠最软,倒不如请大姊二姊来担负这个责任反而好些。”
吕四海忙道:“雪雪,李爷爷是客气,你怎么当了真?四位奶奶都是巾帼中的完人,他们家的孩子那里会要管教?”
李兰娜道:“李爷爷绝不会客气,那批野丫头除了对她们爷爷还有点畏惧,我们四个老姊妹简直拿她们没办法。光淘气还不说,个个都能言善道,做错了事,还找不到罚她们的理由。”
吕四海神色一动道:“那她们一定是性情中人!”
李兰娜笑了一笑,神情微带得意地道:“这倒不是我自夸,李家的孩子个个都有侠根,除了任性之外,本质上没有一个坏的。但你们的工作就是任性不得,所以我不放心让她们出来。”
吕四海笑道:“任性倒没关系,只要能讲道理,识大体,就不怕她们淘气,这个孙儿还有办法。”
李兰娜道:“孩子,你如果能把这些丫头管好,我真是感激万分,最好是你能施展降龙伏虎手段,把十八个丫头全带出去,李爷爷不管家事,我可实在发愁,这一大堆胭脂虎将来真不知该落个什么归宿,最大的丫头二十三岁了,三年前就有人来给她提亲,而且全是李爷爷旧日的故交后人,结果那些小伙子个个被她打得脸青鼻肿,要不是上代的交情深,不知要结下多少仇家!”
吕四海道:“这倒是怪不得大妹子了,她出身在那样一个家里,怎么会看得上那些庸俗子弟?”
李兰娜道:“可是她是长孙女,我们不免稍微溺爱了一点,我跟兰君秀姑两个妹子的一点本事,她都学去八九成了,要找个胜过她的少年儿郎,实在不容易。”
吕四海一笑道:“岂仅不容易,而且是很少可能。”
李兰娜道:“就是说呀,难道要她丫头终老不成?”
吕四海笑道:“二奶奶,您选错方向了,既然在武学上找不到压过她的人,就应该找个完全不会武的少年人,在文才上胜过她才是正途。”
李韶庭道:“对呀!以人之长,制彼之短,这是兵法上最基本的原则,我们居然没想到,四海,还是你行,这批丫头就麻烦你多费心吧。除了管管她们外,还麻烦你为她们安排一下终身大事,只要是合适的人家,她们自己不反对,你就替我作主好了。”
吕四海没想到多了一句话,竟然又揽了一桩差事上身,真有啼笑皆非之感。李韶庭笑道:
“四海,我与你祖姑是两代交情,我就不客气了。你们跟兰娜一起动身,我要先走一步,追上你祖姑,因为我怕东海三仙缀上地,她恐怕应付不了。那三个老道早年也在江湖上活动过,认得四娘,碰上了难免有麻烦。”
说完话他身形一晃,就像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李兰娜苦笑道:“这就是我嫁的丈夫,两年多没见面,见了面就是那几句话,说走就走!”
邢玉春道:“二奶奶,李爷爷不仅是侠中之圣,也是人中之圣,嫁了这样一个人,您就得忍耐一点了!”
李兰娜却笑笑道:“邢姑娘,我也不过是偶而说说,我们四姊妹没一个怨他的,也没一个后悔的。我们都早就准备接受他的一切,我这些话是说给你们听的。”
这时候她已挥手把吕四海叫开,去准备马匹,以备启行,因此才毫无忌讳地说出这段话。
三个女孩子俱都一怔,李兰娜道:“从四海身上,我看到了从前的韶庭,想像得到将来他像韶庭一样,很少有空闲的时候,你们准备跟他一辈子,就得有这份耐性。”
云飘飘忽然道:“二奶奶,您说些什么?”
李兰娜笑道:“我说的就是这个,临分手时,四娘姊叫我见到韶庭后,为你们四个人的事,请韶庭作主,一到南疆就定下名份,接着把喜事先办了。她本想自己跟你们说的,可是走得太匆忙了,才托我转告。”
云飘飘道:“二奶奶,姑婆恐怕弄错了,四弟跟五妹是老早就定的亲。”
李兰娜一笑道:“别说是早定的亲,就是早成了亲也没关系。江湖儿女,还有什么嫡庶之见,我们四个老姊妹都没计较这些,你们也不是那种容不得人的醋娘子,以齿序称,大家都像是亲姊妹一样。”
云飘飘道:“可是我们都比四弟大。”
江雪雪忙道:“那有什么关系,这件事是我求准了姑婆的,因为我实在舍不得你们,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永远不分开,二姊跟四哥大概已经说好了,就是大姊没点头,我本想自己求你,怕你不答应才转求姑婆,那知道姑婆又转托了二奶奶。大姊,你就给二奶奶一个面子吧。”
云飘飘实在感到很意外,李兰娜道:“云姑娘,一个女孩子总不能飘泊江湖一辈子,必须要找个归宿,如果你认为吕四海还过得去,就给我一个面子吧,我在四娘面前已经一口担当下来了。”
云飘飘还在迟疑,李兰娜道:“云姑娘,只有夫妇才是永远不分开的事业伙伴,尤其你们所从事的事业,是一项非常的事业,必须要有非常的关系,才能使他安下心来。”
云飘飘道:“二奶奶可是怕我中途变志?”
李兰娜道:“不是的,你弄错我的意思了,我知道你是个意志坚定的女孩子。我怕的是四海,因为他是个很重道义的人,像韶庭年轻时一样,同时你们所从事的又是非常危险的工作,我说个比喻,假如你失陷在敌手里,四海必须冒绝大的危险才能救你,如果你是他的结义姊妹,他绝对毫不考虑去救你,如果你是他的妻子,他就会从长考虑了。因为复社的工作信条是以道义为先的!”
江雪雪道:“大姊,二奶奶的比喻还不够妥切,我说得更深入一点,假如你被人擒掳,作为人质来胁制四哥,假如你只是他的大姊,他会不顾一切,以自己的一命来换你的一命,假如你是他的妻子,他就会以大局为重,复社的同志,对自己的亲人总是比较忍心一点的。”
云飘飘道:“这么说,我若不嫁,就成了罪人了。”
江雪雪知道她已经答应了,笑着道:“当然没有这么严重,但是你想不会让自己成为四哥的累赘才是吧?”
李兰娜笑笑道:“云姑娘,你就答应下来吧,因为我还要请你帮另外一个忙呢,就是我那个大孙女儿文英,韶庭跟我谈过了,他看中了四海……”
云飘飘道:“李爷爷不是托四弟另外为她物色吗?”
李兰娜笑道:“是因为四海说得很有把握,我们反而不便启口了。文英虽是个女孩子,从小跟着竹君大姊读书,竹君大姊素有女才子之称,小妮子又聪明,就是文才也难以找到使她折服的对象了。因为,四海跟你们论交在先,我一定要先把你们的事说定了,才敢提出来,如果成了,你们这四姊妹,比我们姊妹当年强多了,四海在你们的辅助下,一定也可以有更大的作为。”
云飘飘还在沉吟,李兰娜道:“云姑娘,韶庭有意把四海择作衣钵传人,我是十分同意,只有一点自私的想法,就是使我们李家的人能插足一份,能够替大丫头找个理想的归宿,我就再也没有遗憾了。如果你不答应,我这老婆子就要求你了!”
云飘飘道:“奶奶,您这不是折煞云儿了吗!英大妹子跟四弟是三代世交,您这做长辈的吩咐一声就行了。”
李兰娜道:“不,四海的个性跟韶庭当年一样,不可以威屈,这事只有你可以帮忙。”
云飘飘道:“云儿可不敢当。”
江雪雪道:“大姊,在几个姊妹当中,四哥最敬重你,也只有你才能左右他一点,就快答应了吧。”
云飘飘沉思片刻才道:“奶奶,云儿自小孤单,举目无亲,您若是不嫌弃,就收下云儿做个孙女。”
李兰娜知道她不好意思直接答应,借着拜在自己膝下为由,等于是说让自己替她作主,因此笑道:“好,好,你们都是我的孙女儿!”
江雪雪与邢玉春自然会意,于是都跪了下来,重新叩见,也都改口称呼奶奶,李兰娜十分高兴,把她们一个个拉在怀里,摸摸这个,抱抱那个,简直爱不忍释。
正好吕四海牵马过来了,江雪雪忙道:“四哥,奶奶把我们都收做孙女儿了!”
吕四海笑道:“好极了!那可是件大喜事!”
李兰娜道:“是啊,虽然我们四个老姊妹不分彼此,但就是我一无所出,开玩笑的时候,你李爷爷常笑我是绝代佳人,现在我也有了孙女儿,到了南疆我一定要大请客!”
吕四海道:“二奶奶,您为什么不疼疼孙儿,把孙儿也收下来呢?往后孙儿也好多孝顺您一点!”
江雪雪笑道:“不行,不能收你,但奶奶也会一样疼你,更不怕你不孝顺。”
李兰娜怕她说多了,连忙道:“好了,快走吧,希望能在路上赶上四娘姊,把这好消息告诉她!”
口口口
吕四海实在也很担心祖姑,尤其是听说王伦居然煽动了东海三仙前来生事的消息,更是难以放心。
虽然李韶庭已经追上去了,但总不如会合在一起的好,因此不敢怠慢,把马匹分给大家,立刻扬鞭启程。
由大同西出长城,他们取道绥远,折向甘肃,再行出塞。这条路是远得多,但却可以避免许多麻烦事,因为吕四娘就走的这条路,他们也就循路而进。
他们一路追下去,沿途都有吕四娘留下的暗记,证明并没有走错方向,但却越追越远。
到达甘肃的凉州府,他们循着吕四娘留下的暗号,住进一家叫同安的客栈,打听之下,吕四娘居然已经过去一天了。
吕四海不禁诧然道:“姑婆是怎么走的,我们马不停蹄,每天至少也要赶上几百里路,怎么会越追越落后呢?”
李兰娜笑道:“她步行自然比马快!”
吕四海道:“姑婆的功力深厚,也许比马快,但她还带着个玉兰,那个丫头的脚程可没有这么快的呀。”
李兰娜道:“那一定是碰上你李爷爷,用缩地法帮助她们赶路了。”
云飘飘愕然道:“爷爷也会缩地法?”
她们自从认在李兰娜膝下后,对李韶庭也改了称呼,直接叫爷爷了。李兰娜道:“缩地术就是道家心法之一,并不是创自白莲教。”
云飘飘道:“这个云儿知道,可是缩地法行使时最耗精力,玉兰年纪太小,怎么禁受得起呢?”
李兰娜道:“白莲教中的缩地法是旁门左道,你爷爷学的却是玄门正宗,不但不会耗损精力,而且毫无疲态。这是药师的真传,只可惜我们都与道无缘,所以未蒙传授,否则我们也可以赶上去了。”
吕四海道:“看来姑婆她们一定是遇上了警兆,否则无须如此赶法,她明知我们在后面迫上来,假如没什么意外,大可等我们一下。”
李兰娜也觉得有点不对劲,想想道:“不会吧!假如他们遇上了麻烦,就会停下来,等我们上前会合,怎么会一个劲儿的往前猛赶呢?”
吕四海道:“那一定是李爷爷怕我们碰上,所以才这么急赶,把敌人引到前面去。”
李兰娜道:“这当然有可能,但是我们也没办法,已经晚了一天的路程,怎么追也追不上了。”
吕四海道:“我们可以不休息,昼夜兼程追上去!”
李兰娜苦笑道:“孩子,你别说傻话,就算我们的人不累,马匹也吃不消呀!”
吕四海道:“这儿已近边塞,好马多得很,我们可以沿途换马。事情一定非常紧急,否则李爷爷大可把对方引到南疆去对付,我们还是赶去的好。”
李兰娜道:“到了南疆还怕什么,兰君跟秀姑的一剑双刀就够了,何况还有一大批生龙活虎般的娘子军!”
吕四海却凝重地道:“话不是这么说,南疆是我们最后落脚的据点,虽然仗着李爷爷与各位奶奶的威名或可收吓阻之效,但爷爷奶奶这些年很少公开管事,才落得一个清静,能够不惊动各位老人家,还是尽量避免的好。”
李兰娜笑道:“那是从前,近几年的李氏牧场,早就不是一块安静地了,你那些世妹们闹得比谁都凶,罗刹人、维吾儿人,以及横行大漠的胡匪半天云的手下,全跟她们有过冲突,三两天就有麻烦上门来,还在乎多惹事吗。要不我怎么会要你把她们带走,图个清静呢!不过,那地方背山面湖,极目千里便于设防,有天险可凭,人手又多,而且附近几处牧场,都是你李爷爷昔日的太行旧友在经营,呼应容易,真要是遇上了强敌,在那儿也容易对付。你李爷爷不是个莽撞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引鬼上门,所以我们还是从容些好。如果有必要,韶庭会通知我们的。”
云飘飘也道:“四弟,奶奶说得对,姑婆所以要兼程疾行,一定有原故,很可能来犯的人是以我们为对象,姑婆才一直把他们引走,免得跟我碰上。我们这一赶了去,不是反而辜负了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吕四海也知道这话是对的,何况李兰娜与云飘飘都不主张追上去,他再坚持也没用,正如江雪雪所说,他对这位老大姊,确是有点敬畏,不敢太执拗。
李兰娜道:“我们还是照正常的速度赶路,既不必快,也不必赶,每天两站,到达玉门后,就有音信了。那儿的关外天酒楼是昔年武林双英之一赛奉先姚逢春开设的,他是你李爷爷的生死知交,后来跟飞天夜叉耿六娘成了亲,两口子也有了一大家人,在玉门这个地方开设这个酒楼,实际上是为了连络江湖同道,打听武林动静。他的消息很灵通,到那儿一问他就知道。”
吕四海道:“我知道,这位老前辈当年在京师也是大大有名的人物,长辛店上老一辈的人还常谈起他呢!鼎鼎大名的四海镖局就是他跟翻江鼠史元春手创的。”
李兰娜回忆前事,不胜慨然道:“不错,你李爷爷当年还是四海镖局的总镖头,我们都在那儿保过镖,后来收了档,才盘给神刀刘子英,因为他的老子神刀刘五是李爷爷的好朋友。”
她又说起昔年的往事,娓娓不绝,从李韶庭初在京师现侠踪开始,一直到东校场大破日月同盟止,中间夹杂她们四个老姊妹下嫁李韶庭的经过,也说到与吕四娘化敌为友的经过,这篇故事很长,有些尚在江湖流传,但总不如她说得详细生动。
一篇掌故说了将近两个时辰,把三个女孩子听得津津有味,只有吕四海,因为这些事他已经从祖姑吕四娘处听过了,只听了一个开头,就推说要回房休息,先告辞了。
李兰娜与三个女孩子合住了一闻大客房,吕四海则在隔院开了一间单房,所以大家歇下后也没再去问他。
第二天早上,不见吕四海前来招呼,再一问店家,才知道他昨天晚上就走了。
李兰娜急道:“这孩子真不听话,他一定是赶着到前面去了,他一个人赶去又有什么用呢?”
江雪雪道:“也怪不得四哥,青云山庄中虽然都是吕姓家族,但只有他是姑婆的亲侄孙,他们这一支从晚村公之后,就剩这一枝根苗,姑婆从小就把他当宝一样捧大,祖孙俩可以说是相依为命,他对姑婆当然关心了!”
李兰娜道:“难这我们就不关心?”
邢玉春道:“老四倒没有这个心,但您跟大姊的话虽是有道理,他既然驳不倒,又不放心,只好一个人先溜了。”
云飘飘道:“我们是否要追上去呢?”
江雪雪道:“追上去也没有用,就算当面见到他也认不得他,四哥的易容术神出鬼没,除非他自己来见我们,否则就根本找不到他。”
邢玉春道:“是啊,在京师他扮成飘泊英雄那份德性,看了都令人作呕三天,摇身一变为海公子,却又是十足一个纨裤子弟,连王伦那么精明的人都叫他瞒过了,真不知道他这套易容术是从那学的。”
江雪雪道:“我也不知道。他在闯荡江湖之前,就先出来混了一阵子,不仅是易容术,三教九流,每一门都精得很。我也问过他,他总是笑笑不肯说出来。我想总是姑婆旧日的江湖故人被他搭上了关系混出的名堂。”
李兰娜点点头道:“一定是的,四娘当年是江南八侠之一,日月同盟瓦解后,八侠中的周涛、甘凤池、路民瞻都没没无闻了,他们都是心存故国的义土,对韶庭的作法未必完全同意,尤其是太行义师无形中星散后,他们更不谅解,四娘跟他们一定还有连络的。”
江雪雪道:“不错,听说江南江北的神龙凤尾两帮,都是八侠的弟子,四哥能搭上他们的关系,也是这个原故。”
李兰娜叹道:“他们对韶庭误解了,韶庭并非不肯致力于匡复大业,但他以老百姓为重,不主张无端掀起干戈。何况在雍正之后,继之即位的这位乾隆皇帝,精明不逊其父,而仁慈过之,是难得的一位贤君。”
江雪雪笑道:“奶奶,您放心,这一部份四哥说过了,有见识的遗民志士,对目前这位皇帝没有恶感,他们更了解到爷爷那份悲天悯人的胸怀,所以对清水教的活动深恶痛绝,自动站在反对的立场。他们唯恐王伦这批家伙的作为自绝于国人,使得人心更倾向异族,日月同盟那一次教训,使大家都变得理智了。”
李兰娜一叹道:“但愿如此,韶庭每谈起这件事,常感到内咎不已,这次他想把家里可以出力的人全交给四海带出去,也是表明心迹的举动,否则实在愧对故人。”
江雪雪道:“那又何必呢?问心无愧还怕什么?”
李兰娜道:“话不是这么说,日月同盟是给你爷爷弄垮的,你爷爷感到有愧于先人,也是他不忘本的表现。”
一时几个人都为之默然,良久后李兰娜又道:“四海走了也罢,他的阅历够,一身技业也足可应付了,如果他能赶去,未尝不是件好事。因为四娘多年未履江湖,韶庭是从不理会江湖上那些魑魅的,他只凭着自己的一片心去应付一切,已经吃了不少亏,他一个人虽然可以自保,但李氏牧场上的那些人却都是没有江湖阅历的,四海赶去打个接应,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邢玉春不放心地道:“我们是否也要赶了去呢?”
江雪雪却笑道:“那倒不必了,如果四哥解决不了,我们去了也没用,目前所缺的并不是人手,也不是武功不好,敌人既然走在我们前面,一定在路上还有接应,四哥一个人走,可以掩过他们的耳目,我们这一批女将飞马急驰,反而会引人注意。”
李兰娜道:“雪雪说的是,我们还是照原来计划,慢慢地走。说不定我们的行踪也落入人家的监视中了,拚命一赶,反而加重了对方的戒心。好在没几天就可以到玉门,见到了姚大哥,就可以知道消息了。”
她们在后面慢慢地走,先行的吕四海却走得飞快,他想到了一个最绝又最方便的赶路方法。
因为海大学士也在军机,他对朝廷边防的情形很熟悉,伊黎将军搭其布驻守回疆,常有紧急军报与京中连络,因此每隔五十里,就有快马飞递的驿站,不分昼夜都有待发的急足,吕四海在京师时,就弄到了一块军机处的秘差腰牌与一纸手令,因此他一亮腰牌,拿出手令,很快就从驿站上弄到了一匹马,而且在马头上插了三枝羽毛,那是紧急军令的标示,走在大街事,人家都得让路,深夜通过城禁,也要立刻为他开城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