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柳残阳
|类型:武侠·玄幻
|更新时间:2019-10-07 23:05
|本章字节:33264字
那蛮女的动作,绝不像是一个及笄之年少女应有的,而依承天也绝非是个古井不波的鲁男子,只怪他二人一个见的多了,一个从未见过这种男女之间的那回事。
现在,蛮女是想自导自演,但依承天虽然直觉的秀色可餐,软玉温香,逗弄得自己心痒痒难耐少女如蛇般的玉体缠弄,可是他却有些手足无措而不知从何下手。
于是,就在依承天正感不知如何处理时候,附近突然一声狂叫,紧接着又是一阵尖叫声。
尖叫是个女子声音。
狂叫准定是老雷的声音,因为狂叫中有着喝叱:
“不可以!”
什么事情不可以?
为什么老雷狂叫?
依承天双手施力推开蛮女紧搂在自己身上的双手,更推开绕缠在腿上的两只脚,他长身而起往洞外冲出去。
蛮女未曾叫,但她却紧紧地跟在依承天身后追去。
洞外面,只见两条人影追得可真紧。
前面人影正往小船上跑,后面的影子却手舞足蹈
依承天赶去的时候,只见雷一炮双手抓住小船,小船已在水中,雷一炮就站在水里未上船。
岸边沙滩上,那个同雷一炮一齐离去的女人,正指手划脚地尖叫不休呢!
依承天刚在岸边站定,回头见少女也已追来,不由一愣,早又被少女双手拖住。
依承天高声问:
“老雷呀,怎么回事?”
雷一炮气的大手拍在浪花上,道:
“我不同她一起睡觉。”
话声十分坚决,听得依承天一怔,道:
“怎么啦?”
雷一炮戟指岸边女人,道:
“你去问她。”
依承天忙笑道:
“我同你一样,也是听不懂她们说的话呀!”
雷一炮道:
“当初我还认为她领我去个地方叫我睡觉呢,谁知道她竟睡在我旁边直蹭,身上更发出一般子狐臭味,像是我老雷睡在臭鼠旁一样,不料我翻了个身不看她,没多久她就自己动手要剥我衣裳,更要命的嘴巴舐我脸上的刀疤,他娘的我受不了,你想想我怎能受得了,老子宁可站在水里也不跟她回去。”
依承天高声道:
“老雷呀,我比你好一些,因为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是花香味道,蛮好闻的,她要是驯服得像头小猫,我会笑着睡着,真可惜!”
就在这时候,突见几支火把,十几个壮汉高举着刀和矛奔到海边来,边跑边狂叫!
叫声令人心惊,连少女也面露惊慌。
不旋踵间,十几个壮汉已围到海边来。
依承天早被那少女抱住,显然是在呵护依承天。
早见大汉中一人手指水中雷一炮,三个壮汉扑近岸边抖手掷出手中长矛。
虽在夜间,雷一炮认的准,伸手一把已抓住一根掷来长矛,怒瞪着一双豹目,须发怒张的又冲上岸来。
十几个几乎是裸体的蛮人,见雷一炮舞动手上长矛上岸来,早发一声喊围上去。
雷一炮大叫一声:
“来得好!”举起手中长矛,连拨带打,刹时与十几人战在一起。
依承天见雷一炮被围着撕杀起来,用双肩一抖,推开那抱住自己的蛮女,发一声喊也冲上去。
依承天如今可不是当年的小癞子,鲠门岛上他跟雷一炮学了本事,虽然雷一炮无法教他“八步一刀”绝学,但雷一炮的本事也不弱。
现在他双拳一抡加入战斗,刹时就被他打倒两个,更夺过一把砍山刀来。
雷一炮见依承天加入,精神一振,但他却高声道:
“承天,千万不能杀死他们。”
依承天道:
“为什么?”
雷一炮边打边说:
“你我在此落难,杀了人我们就待不下去了。”
依承天点头道:
“我听你老雷的就是。”
就在一阵缠斗中,十几个蛮人早被雷一炮二人打翻一大半,喜的两个女人直拍手。
突然一声断喝,又见那个右耳坠着野猪牙老者到来,全都到了那老者身后面指着二人吆吆叫。
两下里不打了。
那蛮女立刻又跑去抓牢依承天,另一个女人也向雷一炮扑过去。
雷一炮见女的追来,不及往回跑,只得绕着沙滩转,连两三圈,连挨过打的几个蛮人也拍手大笑不已。
依承天心中在想,这又是什么古景!
雷一炮实在有些累,狂吼一声他坐在地上,道:
“老子就坐在沙滩上,我看你有什么办法!”
女的嘻嘻一笑,偎着雷一炮坐下,而使得雷一炮直觉里伸手捏住自己鼻子。
于是所有的人全走了。
依承天在蛮女的拖拉中也走了。
不过他走了才几步,回头对雷一炮道:
“老雷呀,我突然感到你可好怜哟!”
雷一炮高声道:
“承天呀,你还小,可得把持住啊!”
依承天哪里懂得雷一炮的话中含意,他一心正在应付那蛮女的死拖活拉呢。
斗转参横,住在山洞的人全走出来,这些人对于依旧坐在沙滩上的雷一炮与那女人,连多看一眼也没有全往附近山中走去。
山洞中,依承天睡的可舒坦,因为那蛮女自陪他重入山洞后,立刻骑在依承天的腰上,运起一双巧手替他按摩起来。
初时依承天还反抗,但只一会儿,他已缓缓闭起双目,一脸笑眯眯地舒坦样睡着了。
现在,现在连那小蛮女也依偎在他的有力臂弯下睡着了,而且也是笑着睡着的。
山洞中的老者不知何时离去,他没有惊动另一边睡的依承天二人。
没有多久,山洞外面又是一阵吵闹声,依承天这才揉着双目坐起来。
一旁的少女十分警觉地也爬起来,忙着燃火煮东西,她见依承天走向洞外,忙也跟上前去。
山洞外面,依承天见雷一炮仍与那女人并肩坐在沙滩上,不由得一怔,又见十来个背着小孩子的妇女在附近指手划脚地笑,不由得替雷一炮难过起来,只是苦于听不懂这些蛮人说的什么话。
缓缓地走向沙滩,依承天细看附近,只见好高的大山,千岩竞秀,怪石嶙峋,山环水抱,深林密青,举头上望,层峦叠嶂之上流云飞逝,低望海岸,海水拍岸,汹涌澎湃,虽是一处蛮荒之地,都又何尝不是那世外桃源!
依承天走近雷一炮,发觉老雷竟然双目紧闭,鼾声犹似闷雷,一旁的女人真乖巧,横着肩膀让雷一炮靠稳在身子上,她竟还示意依承天与附近的人不要打扰雷一炮的睡眠。
海风吹走了女人身上的狐臭味,否则雷一炮又如何能睡得如此自在的?
依在依承天身边的少女,拉着依承天又往山洞中走,更示意那些围着的女人小孩走开去。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山林中有人在高声哇哇叫。
拉着依承天的蛮女嘻嘻笑着跑过去,只见那老者在前面小跑步的往依承天这边走来,老者的身后面却跟了一个瘸子老头。
仔细看,这瘸子老头满头华发。
仔细看,他却是一条腿,一条右腿。
这白发老头的左肋下夹着一根拐杖,一根粗如儿臂的乌红拐杖。
这老者是这个山下唯一穿有衣衫的人,但一身衣衫已是破烂不堪。
虽然只是一条腿,但看来他犹似行走如飞,而令依承天大感意外。
早见那少女拍手笑着迎上前去。
华发瘸腿老者伸出右手抚摸着少女的黄发,呵呵一声豪放大笑,直点头不已!
更见右耳下挂着野猪牙的老者,以手指着沙滩上的雷一炮与依承天二人,只是比手不停,而口中只是重复那么几句话。
迎着依承天走去,华发老者似是十分激动。
依承天未开口,但他双目可睁得大,面上更流露出难以形容的惊奇。
“你们……你们……”
老者未及说完,依承天早叫道:
“你是谁?”
突然老者双目精芒逼人,暴伸右手抓紧依承天的肩头,颤抖地道:
“可是来自天朝中华?”
依承天似懂非懂地道:
“我们是从三门湾被风吹来这里的。”
老者一听,双目已见泪水滚动地道:
“天未亮,我被伊娃她爹叫醒,说是来了两个同我一模一样的人,他要把女儿送给你的,所以要我来了。”
依承天指着海滩上仍在睡的雷一炮,道:
“只怕那个女人我的伙伴老雷他不会要。”
轻摇着头,华发老者道:
“在这儿,男人都得有个老婆,连我这么个老人也免不掉有个胖婆娘。”
依承天指着一旁少女的老爹,道:
“他就没有老婆呀!”
华发老者道:
“谁说他设有?他有三处呢,只是他很喜欢他的女儿,他又是这儿的酋长呢!”
依承天道:
“为什么一定每个男人都得有老婆?”
华发老者笑道:
“以我几年下来的观察,大概每个男人有了老婆,他们就不会去侵犯别人老婆吧。”
依承天想笑,只是他看了身边少女未笑出来,却随口道:
“真是怪事,新鲜怪事!”
拍拍依承天的肩头,华发老者道:
“走,我们去看你的同伴去。”
四个人来到雷一炮身边,只见雷一炮身边的女人还是示意别惊醒她的“心上人”呢!
不料华发老者斗然全身一震,几乎跌坐在沙滩上:
“疤痕!难道是……是……雷一炮!”
依承天惊喜地道:
“老人家,你怎么会知道他是雷一炮?”
华发老人哆嗦道:
“难道他不是?”
依承天忙上前去推醒熟睡中的雷一炮,边叫道:
“老雷快醒醒,老雷……”
雷一炮睁开眼,先把身边女人推倒在沙滩上,忙不迭地挺身站起来……
于是,他吃惊了!
岂止是吃惊,简直就是大吃一惊!
只见他张口结舌,期期艾艾地道:
“你……你是……”
华发老者道:
“雷副总管!”
“噗”的一声,雷一炮跪在华发老者面前,泣道:
“寨主,想煞属下了,原来寨主没有遇难!”
依承天睁着一双大眼,一双充满迷惘的大眼直眨!
连那老酋长父女也迷惘了!
拭着老泪,华发老者不停地唏嘘!
是的,这华发老者正是焦山飞龙寨寨主,“八步一刀”
依水寒。
雷一炮缓缓站起身来,拉过一旁发愣的依承天,道:
“快过来,这就是焦山飞龙寨寨主,也是你的义父,依水寒依寨主。”
依承天忙上前跪倒,沙滩上他连连叩了三个头。
依水寒怔怔地向雷一炮,道:
“这是怎么回事?老夫何曾收过义子?”
依承天伸手入怀取出依夫人给他的那块龙形玉佩,道:
“这是我干娘给的。”
依水寒见那玉佩,立刻老泪直流,道:
“这正是我依家之物,孩子,你怎会拜在我门下呢?”
雷一炮一旁忙道:
“寨主,这话说来可长。”他回头望望身后的女人,苦兮兮地又道:“寨主,你得先设法把这个‘臭’女人弄走,属下也好详细禀报。”
依水寒立刻对那老者边说边比划着,直到那老者点点头,才“哇啦啦”的对那女人说了几句。
只见那女人临走,还走到雷一炮而前伸手摸了他面上那个刀疤一下,嘻嘻笑着走去。
女人走了,连老者与他的女儿也走了。
依水寒指着海边水中小船,道:
“几年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船。”
雷一炮道:
“寨主,这是什么地方?”
深深摇着头,依水寒道:
“我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这儿四边大海,孤岛之上住着两种人,一种就是你们见过的住在海边的,另一种比较野蛮剽悍地都住在深山中,这岛不算大,沿着海边走上一天,也能走回原地。”
雷一炮问道:
“寨主住在哪儿?”
依水寒道:
“不远,距此不过六七里的一处断崖上,那儿地势高,且又十分突出,为的是能有一日看到有大船经过。”他叹了一口气,又道:“只可惜几年来我没发现一条船。”
雷一炮伸手扶住依水寒,又问:
“难道寨主就一直住在这荒岛上?”
依水寒点着头,道:
“太多的话要说,更多的事情我要知道,走吧,且到我的住处再说。”
于是三人缓缓沿着山边走,依水寒只能告诉雷一炮与依承天二人哪一边是东方,何处是西边,如此而已。
一路走向远处的山崖子,荒林中有许多野果,依承天有生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果不是他义父告诉他,只怕他连吃什么果可也不知道。
东升的日头像个烧红的大面盆,自东边海面往上爬,一路上依水寒问依承天许多话,当他听说依承天这名字是夫人为他起的以后,他抓住依承天的手,道:
“真是天可怜见,想不到我依家终有接棒人了。”
这时雷一炮也把身上藏的“八步一刀”秘籍与掌心刀取出,交在依水寒手中,且大略的先说了焦山飞龙寨的情形!
依水寒闻听之下,满面怒容地道: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于长泰我待他兄弟一般,那年出海押船本应是他前往,最后还是我出海了,他怎能这般对霜霜母女二人的,太过份了。”
雷一炮道:
“还不是为了寨主的‘八步一刀’秘籍嘛!”
依水寒道:
“临走,我临时把秘籍留在夫人身边,也许虎子狼心,于长泰的野心被发觉,这才由夫人把那‘八步一刀’秘籍交由佟大年带走的。”
雷一炮道:
“总管藏身中州开封附近的柳树村,这件事少寒主最是清楚不过。”
依承天立刻把几个老怪争夺秘籍之事加以说明——
依水寒冷哼一声,道:
“这几个老魔头忒也可恶,简直是在趁火打劫。”
雷一炮把“八步一刀”交给依水寒,心中似落了盘石般的一阵轻松,望望即将快到的山崖,他问依水寒:
“寨主可有回乡的打算?”
依水寒道:
“时刻都在想法子,但此处住在海边的那批人,尽是些竹筏,连一条小船也没有,再说大海中一望无际,我该往哪儿行舟?”
雷一炮道:
“当初寨主又是怎么到了这荒岛上的?”
依水寒一叹,道:
“今日仍活在这世上,那算我依水寒的命大,记得那天海上突然掀起汹涛骇浪,半天不到,狂风骤雨迎着而来,就在当天夜里,焦山飞龙寨的三艘巨船全被巨浪击毁,我见属下有人被冲入海中,尚不及去救,突然一声巨响,桅杆被风吹断,正捶在我的左腿骨上,几乎令我痛晕过去,我就是狠命抱住那根断桅杆,才逃过一劫,不想却漂来这孤岛上一住几年。”
雷一炮惊道:
“难道其余的人全葬身在大海了!”
依水寒目露迷惘道:
“十几丈高的大浪像座山,三艘巨大帆船转眼全沉入海底,当时我欲哭无泪,强忍着腿伤抱着断桅漂到这孤岛上,总以为不久就会有船回去,怎知一住有年,唉!”
一阵难过,雷一炮道:
“寨主,我们总得设法回去呀!”
依水寒道:
“见到你们,我觉得也许这是上天安排,且待我们好生琢磨。”
顺着一道崖脊走去,那高可四十丈的崖子上,正有个小山洞,依水寒三人尚未走近,早见一个半裸女人,披着长发,赤足挽臂的站在洞口发愣。
依水寒走上前,指着雷一炮与依承天二人对女人说了几句土语,那女人忙着走回洞中取了个袋子走了。
山洞中十分简陋,与承天到过的少女住处差不多。
雷一炮见这光景,真想大哭一场,因为焦山飞龙寨主之尊的依水寒,竟然会在这种原始山穴中过上几年原始生活,恁谁也难以想象。
三人在山洞中坐下来,雷一炮又把开封城中取回“八步一刀”秘籍之事,详细重叙一遍。
依水寒拉着依承天赞道:
“世上尽多想入非非而又利令智昏的人,你却能重义气而又择善固执,倒是令人感动,依水寒有你这个义子,自觉比亲生儿子还令我满意,哈……”
雷一炮就在依水寒的笑声里,发觉依水寒真的苍老多了,那原本红润的国字面庞上,鱼尾纹成束地刻划着,虎目眼皮下垂,连牙齿也稀疏地少了几颗。
就在各人正谈论间,只见那女人拉着一袋东西进来。
依承天忙上前接过,因为这女人既同义父同住一洞,也算是自己长辈,自然也得恭敬。
那女人冲着依承天一笑,伸手在袋中取出人头模样的绿色果子,那果子紧如石头,雷一炮也没有见过。
依水寒道:
“我称这种野果叫人头果,里面装的是甜水,只须用刀把一头切个洞,捧起来喝就成了。”
雷一炮忙抽出尖刀,当先切开一个,仰起脖子就喝,刹时把果内水汁喝光,抹抹嘴巴笑道:
“好,真是好喝。”
依承天也接过一个来喝了。
那女人已升起火来准备吃的了。
孤岛上的生活是凄凉的,但凄凉中有着忙碌。
雷一炮自己忙着编织草席子。
荒凉的岛上生长着一种长草,扁扁的长草,但雷一炮编的席子可并非铺在地上睡觉用,而是他别出心裁地以这种轻柔草席当帆,小船上他做了个小桅杆,有桅杆就得有帆,荒岛上是没有什么布可以当帆用。
而依承天——
依承天每日在苦练一种“象形步法”,那是“八步幻身”与“一刀断魂”中步法的初学入门。
原来所谓的“八步一刀”乃是施展在水中与空间小的船上搏斗武功,步法施展开来,尽在方圆两丈以内,虚无缥渺,犹似穿花蝴蝶。
现在的依承天,早已有了武功根基,学起来事半功倍,很使依水寒满意。
依承天在义父的悉心指导下,自是十分用心苦练,因为他现出已十五岁,更明白这“八步一刀”乃是江南武林中人人争夺的绝世武学,自己如今机缘巧,造化好,岂有不把握机会用心苦学的道理。
一天夜里,雷一炮低声对依水寒,道:
“寨主,你老在这孤岛上住了几年,依你看我们什么时候走,怎么个走法子?”
依水寒思忖一阵,道:
“这几日我在想,从我们家乡往东是大海,那么我们要回中土,该往西北才是。”
雷一炮点点头,道:
“属下也是这么想法。”
依水寒望望天空,道:
“春夏多雨水,秋冬少滴流,今年这岛上雨水多,眼前已是初冬季,我们抢浪头,抗着东北风驶向西北方,应是可能行得通的。”
依水寒说的是行船行话,雷一炮听了十分雀跃。
不过依承天却十分纳闷,因为他们在此住了快逾月,怎的不见酋长的女儿再来看看他们的。
依承天不敢问义父,只能私下问雷一炮。
不料雷一炮哈哈笑道:
“不来找还不好哇,那个婆娘我一见就怕。”
就在这二更天,雷一炮扛着一应东西,依承天背着一挂人头果与一袋烤兽肉,三人匆匆地赶到了海边。
不料就在这时候,突然人声鼎沸,火把高举,从山边跑过来一大群男男女女,直向三人围过来。
雷一炮抛去扛的东西,拔出尖刀准备厮杀,却被依水寒喝住,道:
“不可莽撞,你不见他们均没有拿兵刃吗。”
雷一炮忙又收起尖刀站在依水寒身侧。
火光下只见那个老酋长走近依水寒前面,又见他一阵伊伊呀呀,比手划脚……
依水寒似懂非懂的点着头,且又伸出右臂抱住酋长,光景是好一阵难分难舍模样。
就在这时候,酋长的女儿也走到依承天面前,她没有哭但傻瞪着两只大眼睛,把自己脖子上的花环取下来,温柔地套在依承天脖子上。
于是,雷一炮又见那个女人向他走来,在她的身后面,那个伺候依水寒数年的女人也来了。
现在,雷一炮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没有再逃避那女人,那女人也没有再抱他,两个人只是对望着……
依水寒满面愧疚地望着伺候自己几年的女人,他甚至伸手挽住那女人肩头滴下英雄泪……
于是,一群看来如同野人的荒岛蛮人,表现出比文明世界还要高尚许多倍的人与人之间的亲切本性,他们毫不虚伪地绕着三人欢唱歌舞——
月光更见美如玉。
每个人的脸上也有了笑意——带着依依眼泪的笑意。
小船移动了。
缓缓地在移动。
岸上的人群挥手高歌,歌声历久不断,直到小船绕过山脚,那个依水寒住了数年的山崖另一面。
海水不波,光亮如镜,雷一炮吁了口气,道:
“寨主,你能告诉属下,这些野人为何变得恁般有风度地还给我们欢送一番。”
依水寒沉声,道:
“不许叫他们野人,知道吗?”
雷一炮点头,道:
“属下失言。”
依水寒叹了一口气,道:
“何谓野人,当今世上的野人太多了,不少披着人皮而男盗女娼,坑陷他人,无所不用其极者,才真正称得是野人。”遥遥的回望那渐渐落入水面下的孤岛,依水寒又道:
“当你二人遇上我的一刻,老酋长已知我们会离去的,他十分明白,因为我们终不是他们一族,离去是当然的事,所以连他的女儿也不再打扰承天,但是他们却知道我们何时要走,所以早在海边候着我们了。”
雷一炮愧疚地道:
“雷一炮误会他们了。”
依承天摸着脖子上的花环道:
“她送我这个花环,我会好生保存起来。”
依水寒道:
“孩子,那不只是花环,也是护身环,愿你一路平安到家的意思。”
是的,一路平安到家!
就在一连三日夜的海上漂荡中,第四日一早,远处已见青蓝色海岸起伏不平的显现在三人前面。
雷一炮正把着小舵呢,这时他高兴地大叫,道:
“寨主,到了,到了。”
依水寒撑着身子仰头看,不觉老泪流出来,道:
“天可怜见,我依水寒终于又回来了。”
依承天也高兴地道:
“我们可以去找我的干娘了。”
依水寒突然坚决地道:
“不,此时尚不宜会面。”
雷一炮当然知道寨主的意思,因为这时候依承天的本事尚不能就付那于长泰几人,而寨主又是一腿成残,突然出现,弄不好就是一场殊死战。
心念间,雷一炮当即对依水寒道:
“回寨主的话,我们还是先驶近岸边,看是什么地方,然后再找上三门湾外的鲠门岛上去住下来,谁也不会知道寨主会在那里,只等少寨主学会‘八步一刀’绝学,我们再重回焦山去。”
依水寒点头,道:
“我就是这个意思。”
只不过一个多时辰,已见有帆船在水面驶来,而且是四艘三桅大船。
其中一艘直向依水寒三人小船驶来,水花飞溅中,大船上早有人叫道:
“你们从哪里来的?”
从哪里来?
雷一炮三人谁也说不出自己是从何处来。
但听口音,似是江浙口音。
雷一炮遂高声道:
“我们从海岛来,请问这儿是什么地方?”
大船近了,早听得大船上那人回头指着远处道:
“看清楚了吗,那个尖尖的山头叫松门山。”
雷一炮一听,连声称谢。
大船就在双方招手中疾驶而去。
雷一炮这才对依水寒道:
“原来我们也快到了,那松门就在鲠门以下五十里处,今晚我们就能赶到鲠门去,这一带属下最是熟悉不过。”
依水寒点头,道:
“这一带我也清楚,我们的小船该向北驶了。”
鲠门依旧屹立在海面上。
附近点点归帆在三五只海鸥的尖鸣中向岩边飞驶。
雷一炮把他的小船驶进鲠门那条小海峡,牢牢地泊在岩石岸边上。
几天来的海上漂泊,至此才算结束。
依承天最是高兴,他搀扶着义父与雷一炮三人回到半山上的山穴中,洞中一切还是依旧。
只是当天夜里,依水寒已开始在灯下摊开那张羊皮来,指着上面的人像加以解说起来——
原来那张薄如蝉翼的羊皮上面画像,举手投足间,皆有一句禅语,依承天未读过书,但在依水寒的解说中,他似是稍知其中含义。
不过在学习上,是以画像的一三五七连步动作,身法就在八步中变化。
“步法先学,刀法在后,如有成就,也得年二半载方有成功希望,那还得要痛下苦功,因为到了学刀阶段,有一半还得在水中练呢。”依水寒最后这几句话,听得依承天忙点头领教。
雷一炮拍拍依承天肩头,道:
“少寨主,牛吃稻草鸭吃谷,就看生得命如何,想想过去,看看现在,你能不说自己够运气?好生苦练,飞龙寨全看你的了。”
依承天岂有不懂的,忙就地向依水寒叩了个头,道:
“义父,过去在开封城中我是小癞子,一个人见讨厌的孤儿,如今我是一步登天,拜你为义父,你老只管放心,是人都会分出屎香屁臭,承天绝不会有负你老厚望。”
依承天的话是粗俗了些,但他却是出自至诚,而使得依水寒满心的高兴。
高兴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江岸一阵风”周全与“江河老怪”祈无水“醉渔翁”
司徒大山三人自中原回到南方以后,秦淮河畔祈无水的属下向他报告了一个令他三人吃惊的消息:
“镇江焦山飞龙寨传出消息,要捉拿叛帮逃犯依夫人与她女儿依霜霜二人,因为二人临去还杀死六名伺候她母女二人的部下。”
江边的大船舱内,周全听了这消息后直是冷笑不语。
祈无水道:
“依水寒的老婆女儿为什么要逃难焦山?以我看如果她母女真心要逃走,那么理由只有一个。”
司徒大山急问:
“什么理由?”
祈无水道:
“她们已得了‘八步一刀’绝学秘籍,找地方下功夫去苦练了。”他一顿又道:“除此之外,她们没有任何理由寅夜逃离焦山,甚且还杀了六个属下的道理。”
周全道:
“如果老怪你的理由成立,那么盗取东西到手的那个疤面人必是依夫人暗中派出的。”
司徒大山点头道:
“有道理,我看就是这么回事。”
周全一拍船内矮立桌,道:
“你我千里迢迢,南北奔波,尚且弄得淌血挂彩,到头来两手空空而一无所获,我周全第一个就不甘心。”
祈老怪道:
“如果这个疤面人是依夫人的手下,我们必会轻易查出他的身分来。”
司徒大山道:
“人都藏起来了,你我如何找去?”
祈老怪道:
“三人再上焦山飞龙寨,问那于长泰可知这刀疤人,他若不知,证明依夫人与刀疤人并非一伙。”
“江岸一阵风”周全连连摇头,道:
“二位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祈无水怔怔道:
“你周老头又有何高见?”
周全道:
“二位可曾想过那最重要一点吗,于长泰是个老狐狸,他诱我三人为他打前锋卖老命地去找那‘八步一刀’秘籍,而他却在暗中静等现成的,这次开封城落空,于长泰比我们更泄气,如今他正愁没有消息呢,我们却去问他认不认得什么疤面人,这万一疤面人在焦山,二位想想看那将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司徒大山道:
“结果十分简单,他把我三人赶离焦山,他于长泰一人独享现在果实。”
祈无水笑笑,道:
“还是周老头的思维慎密,且听听你的高见。”
周全道:
“这件事连手下人也不便交付,这么办,我们三人放船镇江江面,暗中观察带打探,也许会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司徒大山点头笑道;
“也好,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我们说走就走。”
祈无水双手互拍一掌,早见舱外一个赤脚汉子低头望向大舱,恭谨地道:
“祈爷吩咐。”
祈无水道:
“放船镇江。”
那汉子立刻高声叫道:
“开船了,镇江。”
就在那人的喝叫声中,只见大船上前后桅副帆先自缓缓抄拉起来,大船跟着岸边缆绳的解开,突然箭一般的向江心驶去。
于是又听得一声厉吼:
“主帆升!”
七八个壮汉立刻扭腰摆臀,双臂运力,齐力拉起一面巨大风帆来,船就在主帆挽定以后,更见疾速驶去。
满帆行驶,又是顺流而下,大半天功夫,祈无水的大船已到了镇江江面上。
三人站在船上望去,焦山依旧雄峙在湍湍激流中,天王寺的大雄宝殿还隐隐可见,连另一边的飞龙寨巨大的正厅,有一半可以望见。
就在这时候,一连三艘单桅快船驶离焦山,相继向江北驶去,往北显然是开向江都。
周全指着三艘船道:
“焦山飞龙寨的船,可能是入运河接货吧。”
祈无水道:
“我们舍镇江而去江都,好歹跟在他们后面,也许有机会打探出那个疤面人来的。”
司徒大山与周全二人自也同意祈无水的意见。
于是大船落下主帆,跟着焦山飞龙寨的三艘船驶向江都而去。
大船到了江都时候,找了个空岸泊住,望向江都城,已是万家灯火。
“醉渔翁”司徒大山提议今晚要痛饮一番扫除一身霉味,因为一连串的不如意事,是过去几十年所没有的。
周全也觉着自从遇上这档子事,总是千回百折,错综复杂,到头一场空欢喜,一肚皮的窝囊,是有一醉必要。
于是,三个老魔头当即下船,摇摇晃晃又大摇大摆地往江都城走去。
从运河岸往江都城,就只一条大马路,而在这条马路上的最大客店,也只有盛记客店了。
现在,盛记客店的大厅上正热闹得紧。
因为从北面下来一批山货待运,而另一批盐商也等着出手呢。
店里热闹的行酒令,早吸引住司徒大山三个老魔头,三个人谁也没有给谁打招呼。
三个人是不约而同地走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