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作者:莱斯利·沃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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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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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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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552字

第54街的尽头,矗立着现代艺术博物馆,馆里桦木结构的餐厅宽敞、明亮,它被隔成了两半,用来开鸡尾酒会。


沿着朝西光彩夺目的玻璃墙,人们或是在此来回走动,或是站在那儿凝视着公园下面桦树林中的拉歇兹的代表作巨型女性裸体雕像,在巨大的钢制Rx房,粗大的臀部和挑逗的小腹部面前,骄傲的桦树也不得不低下头来。艺术馆里,几面没有窗户的墙上,挂着几十幅油画和水彩画。告示牌上写着“1980年以来印第安人的绘画艺术”。它们的始发地相同,但看上去大不相同,每个流派都已经远离“印第安人的艺术本质”,选择了各自不同的道路。


拉歇兹(18821935),法裔美国雕塑家,法国细木工之子,以制作女裸体巨型雕像而出名,代表作《立着的女人》。


一张桌子旁边,有一个艺术画册销售处,每册20美元(馆内工作人员15美元),还有一张告示牌,不过很小,上面写着:


协作单位:北美里奇兰银行和信托公司


主办单位:霍皮族基奥瓦族祖尼族少数民族慈善信托公司


查理理查兹就依靠在桌子后面的一堵墙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当中有不少人他是认识的。假如有人认出他来,他会和他们探讨几句展览会上的艺术作品。查理就在佳尼特所在的展厅,可是没人注意到查理在场。佳尼特博士被一群请她签名的人包围着。


因为佳尼特是如彗星一般突然出现在查理面前的,所以他常常忘记十五年前她就已经轰动曼哈顿。现在她将再次变成纽约市的风流人物,不过不是作为模特儿,而是作为这个国家最受人尊敬的生态学家。


她在这方面得心应手,人们也慢慢地喜欢上了她。查理看到她满面红光,她的光彩,照亮了展览厅,照亮了围着她的人群。他们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是他们赋予了她迷人的魅力,现在他们为她的魅力而陶醉。查理能感受到这种感觉。不管他陷入什么样的情感,她总能帮助他超越过去。他不知道她的这种魅力正是来自他对她的信赖。


望着围着佳尼特的人群越来越多,查理心花怒放,无比快乐。他对其他人从未有过这种感觉。那么温菲尔德呢?她能激起他对她的骄傲和父女之情,她继承了他的智慧,大脑比他的更灵光。不错,这是爱。这当然是爱。在他心中,斯蒂菲总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但是,他对佳尼特的感受都超过这些,如此爱的火焰是被一种受过伤害的强烈渴望点燃的。


查理皱了皱眉头。他是一个难以对付的工业巨头,为了脱离齐奥伊塔洛能独立门户,他陷入了难解难分的男子汉间的较量。难道他就这么悠闲地站在这儿,像个热恋的少年?突然,他意识到佳尼特越过崇拜者攒动的人头在看着他。她模仿他也皱了皱眉头,然后转而露出一脸的笑容,在几十码之外的查理能感觉到,这个笑容是冲着他一个人的。“千万记住,”她有一次警告他说,“石榴石比红宝石要红,我们的肤色是血的颜色。”她指的是使用弓箭的印第安人,他想。他揪住自己的心口,作出爱得死去活来的样子。


“但这不是我们今天下午来到这里的原因,”此时她正和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说话,“您可以随时听到我关于生态学街头演讲的。”


“您不是说美国的印第安人不受生态问题的影响吧。”


“他们比我们更可能受到影响?”人们继续围着她问这问那,到最后几乎没人在浏览画展了。“我们试着想想,膨胀的世界人口毁灭了大批森林,加剧了甲烷的失衡。你们能想象……?”


查理讲解甲烷的时候可没这么幸运。他的听众是大学二年级学生,可是他们竟然不知道甲烷是什么,它如何污染大气,如何积储,如何取代石油产品而成为燃料。可是更糟糕的是,这些二十岁左右的学子没有听说过富兰克林德兰诺罗斯福,找不到越南的地理位置,不知道美国总统和英国女王之间有什么不同,也不知道灯泡的工作原理。


佳尼特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查理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簇拥在她周围,不过这无关紧要。他们命该如此,就像他命中注定要去爱她和保护她一样。


博物馆和艺术馆的外面是另一个世界。里奇兰银行信托公司有充足的理由赞助她。但是为什么她攻击别人的利益,别人却无法攻击她,这没有理由。


“哦,不。”爱琳说。她一下子躺进写字台后面的椅子里,像个泄气的气球。赫加蒂和科立布斯律师事务所是位于第三十层上的小套房。此时办公室里一片沉寂。“我面试过你两次,我看过你的学校成绩记录。玛格丽特科立布斯也见过你。我甚至还看了你给我的那些个人简介。可我该到哪儿寻找你的家谱?联邦调查局吗?你说该去哪儿?”


两个人默默地坐在那儿很长时间。“这是个问题,不是吗?”温菲尔德终于开口了。这一天真是问题成堆,但中午和父亲一起吃午饭时,这些包袱大多一扫而光。此时父亲也不轻松,由于莽撞,他一下陷入了中年的危机。温菲尔德和大多数西西里人一样,对待家族的责任是非常严肃的。她眼看着父亲从自我防御到主动出击,到头来,危险地暴露在一个德行还不如阴沟里老鼠的敌人面前。她将自己看成是里奇家族中唯一比齐奥伊塔洛更像耗子的成员。


“危险就在这儿。”爱琳继续固执地说道。她的固执就像摔跤比赛中拿住了对手,使之无法脱身,对此在法律界同行都敬畏地称之为“赫加蒂死亡控制”。“倒不是因为我怕你背叛我,温菲尔德,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姑娘。问题在于你的堂叔温切会让人绑架你,谋害你。”


“爱琳,这倒是有可能发生在你身上。我们要做的是怎么防止这种事发生在勒诺身上。”


“的确,她遭此厄运的可能性最大。”爱琳说。


这一回,她们沉默了好几分钟。“我到底该怎么办?”爱琳问。“我正在准备为一个爱滋病案子辩护,它可能会成为轰动全美的最大的爱滋病案子。我得全力以赴,我所需要的不是这些不同意见。”


“我读了你给我提供的证词。”温菲尔德表示同意。她的音调表明她对这个证词没有太深刻的印象。“但现在这还只能算是低级犯罪行为。嫖客是个正牙医生,他可以提出索赔几百万的损失,因为他的前程给毁了。即使如此,这个案子还是挺让人头疼的。如果我们稍作粉饰,原谅我用了个双关语,我们干脆追究那几个妓女,把她们视为同谋。就算这样,还是做得不够。没有哪个地方的爱滋病诉讼案像罗克哈得逊的财产继承案和利贝拉斯的案子更吸引人的了。”


“粉饰”,原文为aredup,有“打扮得妖冶”的意思。


“这是个非常残酷的见解。”


温菲尔德耸耸肩。“你认为我们能从那个巴狄帕格里亚医生的嘴里得到什么东西吗?哪怕他给一些暗示,说是别人授意他说所有的姑娘都没有性病,即使他很清楚事实并非如此?”


“我们可以试试,然后呢?”


“我在哈佛法学院时的一个女同学,现在曼哈顿地方检察官办公室,叫利昂娜凯恩,她是地方检察官的助手。”温菲尔德停了停。“如果地方检察官插手此案,那么案子的整个性质就会改变。”


“你也可以把你的堂叔送入狮口?”


“你看,”温菲尔德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表面上,黑手党犯罪集团捉摸不透,坚如磐石,天衣无缝。但是集团内部的一切基础是恐惧。在家族内部,妇女整天惶恐不安,她们知道自己的任务就是做饭,生孩子,只要越雷池半步,生命就会结束。”她突然默不作声,她的视线像是转向了内心。爱琳弄不明白她内心在想什么,但很显然这位静思不语的年轻女人心里很痛苦。


温菲尔德猛然眨了眨眼睛,好像照相机的闪光灯在她眼前闪过。“不仅仅是女人。家族里的任何人,如果为掌握自己命运而跃跃欲试的话,也会得到同样的下场。一个男人,不管他有多大的男子气魄,即使他身居要职,也不能幸免。”她止住话头,似乎在掂量刚才所说的话,但是她马上又连珠炮似的接着说,“有这么一个男人,他想做些有益于公众的事,以偿还他掠夺的财富或追忆失去的某个宝贵东西。他有这种机会吗?”对温菲尔德来说,这是一次情感发泄。她默默地坐在那儿。


爱琳凝视她很久,企图从她表情中寻找出什么。当她开始说话时,她的声音中换了个语调。“你在想着具体的某个人吧。”


温菲尔德点了点头。“是我的父亲。他现在处境很危险。他要么压根儿不知道,要么就是在装腔作势,免得我为他担惊受怕。”她又一次作了停顿,好像对自己吐露真情感到很震惊。可是她憋在内心的话要一吐为快,对此她无法抗拒。“即使是对敌人,他也有一种家族观:他绝不忍心把和他一起长大的人看成是徒有人形的脓包。”她的声音听上去阴郁沉闷,几乎有些沙哑。她停下来,慢慢地让自己镇定下来。“我爸爸他从哈佛一毕业就开始经营里奇兰公司,他身上就像背着一个契约,稍不留神就会受到出其不意的打击。幸好我在这儿捍卫他。我一定能行的。”她的声音已经稳定平静下来。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重新跷起修长的大腿。此时她已变得非常冷静。可爱琳如果将来有一天忘记吐露真情的温菲尔德的这一刹那,是绝不会再想起她的。


“你们都是带着这种精神分裂症生活吗?”她用开玩笑的口吻问道。她甩了甩手。“哦,真见鬼。我们雇佣你时是试用,所有新手都是试用。所以你现在还在试用期。雇佣你,我也许会后悔一辈子。也许更后悔的是与勒诺交上了朋友。”


“不。”


“你说什么?”


“这两个人永远不会让你后悔。”温菲尔德慢慢站起身来,向下看了看她的小个子老板。“我们里奇家族的女人能创造价值。”说完,她将电话拉到面前。“我来打电话给利昂娜凯恩。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