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莱斯利·沃勒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3:23
|本章字节:6986字
“本吉不在身边,感觉真怪。”爱琳说。她和勒诺正在大西洋城的大街上闲逛,看着廉价纪念品商店的橱窗,不时发出吃惊的尖叫。“哟。太糟了。”
二月的阴暗什么也无法掩饰,栏杆上粘着的斑斑点点蓝色的口香糖,糖果纸,莴笋条从巨无霸的塑料托盘上滴滴嗒嗒地落下来,用过的避孕套,棕色的香蕉皮,百事可乐易拉罐。一个流浪汉从街边的缝隙里找出个揉皱的爆米花袋子,在里面翻来翻去找剩下的颗粒。
“幸好本吉没看到这么个地方。”
勒诺提醒自己现在不让孩子们见面很有必要。今天清晨她打了好多电话到世界各地,追查到巴茨埃勒不是在大西洋城就是在温切在多米尼加新开的卡西诺。勒诺和爱琳穿上适合步行的鞋子,登上把赌徒们从曼哈顿送往大西洋城的汽车。在温切的豪华娱乐场所里,她们没有找到巴茨。下一个地方就不太上档次了,但是正像勒诺指出的,二十一点就是二十一点。
她们的选择很幸运。她们在巴茨身后站了足有两分钟,看见他两手输了四百美元。发牌的是个伶俐的红头发姑娘,勒诺和爱琳刚来时就注意到她们俩。
“你的保护天使吗?”她问巴茨。
他回过头,几乎从凳子上掉下来。看见两个人在一起,不仅仅像看见两个娇小的孪生姐妹,而且还有双重的内疚。在巴茨看来,她们是两枚定时炸弹,注定要毁了他。在这个地方看到儿子们的母亲,他那本就苍白的胖乎乎的脸颊变得更加不健康地灰白。
“你们——”他的喉头喀嗒一声锁住了。
“埃勒医生,我想”,勒诺说,“你在这个简陋的地方应该有个窝吧?”
他没有回答,目光从一个投向另一个,然后从口袋里翻出一把门钥匙,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情,好像这能拯救他。他挥舞着手中的钥匙,直到爱琳从他手中夺过来。“我只占用你五分钟宝贵的二十一点时间,”她说,“然后你可以直接回这儿来。”
“你——”他咽住到口边的话,“什么——”他恳求地看了勒诺一眼,认为她掌握着他的生杀大权。只要她一开口,不管是温切或是爱琳都会赤手空拳要了他的命,要看是谁先抓住了他。
“这是你和爱琳之间的事,”勒诺说。“我在入口处的第一台老虎机那儿等。最好随时准备好还债。埃勒医生,”她继续说,故意压低了嗓门。
“你要——”
“我告诉你……很重要的事。”勒诺等了好久。“我要告诉你……我建议你……合作。”她放慢了说话的速度,不再那么亲切随便。她学会黑手党的威胁技巧,不是从家族的兄弟那儿,当然也不是从温切那儿,而主要是从电视上放的电影里。窍门就在于放慢的语速、不断的目光接触和毫无表情的冷面孔。开口说话时,你得想着锋利的刀尖。“不管爱琳要求什么,”勒诺告诉他,“我也……这么要求。你……记住了吗?”
“你们两个——”
爱琳挽住他的胳膊,两人向电梯走去,圆柱形的玻璃电梯间上上下下,发出耀眼的光芒。他们乘电梯上去时,透过玻璃,爱琳向勒诺招手,勒诺也向她招招手。
巴茨的房间里,床根本没动过。显然他刚刚住进来。除了一个小小的还未打开的随身携带的包,房间里没有任何东西能看出有人居住,也不会有。巴茨的开局在一块很小的棋盘上,每个方向都几乎没有空格,有点像王被四个车包围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爱琳开始了,拿出温菲尔德的淡蓝色火柴盒给他看。
“火柴盒?”
她靠在窗台上,窗外二月的阴暗显出她楚楚动人的身影。“这是个窃听器。温切里奇主要办公室的书桌抽屉里都有这样一个装置。我们已经窃听他好几个月了。”
“爱琳!”
“我们得到的材料几乎毫无用处。但是在录音上我听到你的声音,通常是有关MegaMAO的,一次是有关爱滋病和妓女的。这提醒了我,温切从不知道你的妻子是爱琳赫加蒂,正在为里奇的妓女谋杀两人的案子辩护,这太危险了。”
“他不——不……不知道?”这次他的声音因恐惧和疲惫渐渐地低下去。他没有刮脸。显然刚从什么地方坐飞机来,还没来得及把包放在房间里,就禁不住诱惑坐到二十一点赌桌前了。二月残酷的光线没有阴影,清清楚楚地显露出他阴晦的脸色、浮肿的眼袋、低垂的下颌,两天未刮的胡子隐隐露出银丝。
“哦,上帝,巴茨!”她的尖叫声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闷。这声音像箭一般刺痛了他的心。她不需要说他看上去是什么样子,或者她有多么伤心,只要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尖叫就够了。
他伸出双手,掌心向外,挡住自己的脸,避免受到更深的伤害。“我知道,”他急促地说,“我知道。需要刮脸。需要睡觉。你不必——”
“巴茨,”她打断他的话。“你看上去像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亲爱的上帝,很难认出这就是那个——”她停住了。慢慢地,她的脸变得坚毅起来。“巴茨,是提醒温切里奇你的妻子是谁的时候了。我建议你找个时间和他谈一次,就用这个做引子。”
“他会杀——”
“他会谢谢你。他会感激的。你引他开口,好朋友对好朋友。我们会把他说的话录下来。如果你做的好,如果里奇不那么谨慎,如果,如果,如果,我们的案子就能进行下去。现在我们进退两难。”
“我不能做——”他的喉头由于恐惧卡住了,剧烈地咳嗽起来。“你们不能指望——”他再次停住了,发出像一个巴掌的声音。“爱琳,听着,我永远不可能,不可能……”他几乎不能思想。
“甚至不为了你的自尊?”爱琳问道。她立刻感到有点后悔。这不是法庭。他也不是满怀敌意的目击者。“甚至不为了我们婚姻中仅存的东西?”她问道,“为了你的家庭?我知道我们对你来说算不了什么,我和本吉。但是……”她做了个手势,几乎是绝望的。
“爱琳,不要找我。别人。不要找我。”
“他和你说话。他和别人在一起时没这么放松。因为你让他成为一个父亲。因为你让他成为美国头号毒品交易商。因为他知道你是多么无可救药。哦,那个杂种知道得太清楚了。让他谈巴狄帕格里亚医生。谈那些女人。你能做到。只有你。”
他的眼神里流露出委屈。“你认为我已经堕落到那么卑鄙了吗?”
“卑鄙?”她站了起来。他们隔着一码宽的呢地毯,互相对望着。“卑鄙?背叛一个杀手比背叛你的妻儿更卑鄙吗?”
“我不能。”
“巴茨,你愿为我这么做吗?”
“我不能。”
“哦,是的,你能。”她深深吸了口气,目光闪烁,“如果想做,巴茨埃勒能做成任何事。”
他睁大眼睛,让爱琳震惊的是,一行热泪正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那是过去的巴茨。”他咕哝着。
“我所倾心的巴茨。”
他开始啜泣起来。他的脸湿润了,带着短促颤抖的呜咽声说,“那个死一死掉的巴茨。”他大哭起来。
“你愿为我这么做吗?”
“爱琳……”呜咽把他肥胖的身体折磨得前后倒来倒去。“爱琳,你知道我会的。”
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二月的阳光投下一片灰蒙蒙的颜色。她吸进他的气味。没有什么好吸的,没有香烟味、汗味或酒味。这个男人不存在,还不存在。
“巴茨埃勒,你已经毁了,”她说,轻轻地摇着他,“你堕入了万丈深渊。”她松开他,把手指放在他的下巴上,抬起那张湿润的脸。“而我还爱着你。巴茨,你能告诉我吗?我们俩谁更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