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汪宛夫
|类型: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19-10-08 0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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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坐在方孚白的办公室里,易锋一言不发地听完了方孚白的讲述。
一烂粒泪珠从易锋的眼角滚出,滴在了他的手腕上。
方孚白看在眼里,耐着性子道:“一个大男人,也流泪呀?有什么委屈,你就直说吧。”
易锋眼睛红红的,又滚出了一串眼泪。方孚白拿出抽屉里的餐巾纸给他擦。易锋擦了擦眼泪,道:“方书记,反腐败不容易啊。反腐败,是需要花代价的,我现在的遭遇,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方孚白惊愕地道:“什么意思?”
易锋道:“你知道那个欧阳春么?他说我易锋专门整人,其实,他这次来才是真正的整人啊。他和我有过节,所以一心想把我整下去。”
方孚白又道:“什么意思?”
易锋道:“这事说来话长了,那时候,他还是个土管局长。”
当时方孚白还在市委办工作,对纪委的情况不是十分了解。但是,易锋作为当时市纪委的案件检查室主任,对土管局的那个案子,是终身难忘的。
土管局是一个新成立的局,在政府部门中,实权大,实惠多,这是机关里人尽皆知的。特别是欧阳春在这个局里经营了几年,人、财、物全部一把抓,在用人和用钱方面,独断专行,所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渐渐地,就在局里养出了一批爪牙,也树起了对立面。
举报信一封接一封地寄到市纪委,有的告欧阳春私下卖官,不给他送钱就别想提拔;有的告他大搞权钱交易,靠批土地大肆收受贿赂;有的则告他生活作风不好,乱搞男女关系。另外,还有人靠他弄虚作假,说他的那张大学本科的毕业文凭,是从南州市场上买来的。
南州市纪委信访室初查了好多次,但都查不出什么名堂,主要是没有可靠的线索和证据。市纪委书记吴元浙很为难,可是,举报信还是源源不断地飞向纪委。最后,吴元浙把其中的一封信批给了易锋。易锋带人作了一番调查,仍然查不出欧阳春有什么经济方面的问题,当时,纪委还没有出台两规政策,说实在,权力有限,很难查出复杂的经济问题。但是,易锋还是凭自己的认真和努力,查出了欧阳春假文凭的事。那张文凭看上去和真的一模一样,但把他拿到某大学一鉴定,就露出了马脚。因为,某大学的校长刚刚换,文凭上的时间与校长的印章是不符合的。在事实面前,欧阳春无奈地承认这的确是一张假文凭,但他仍然狡辩说,这是办公室的小李经手的,小李只不过是想拍马屁,而欧阳春已经拒绝了他的好意,并且提出了批评。可小李还是把文凭塞进了档案。
易锋对他的谎言提出了严厉批评,因为欧阳春在后来很多次填表中,都干脆利落地填上大学本科字样。易锋道:“你骗鬼,鬼都不信!”
欧阳春在请吃送礼被拒绝后,对易锋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何必这么认真呢?”
易锋道:“这是小事?你弄虚作假,欺骗组织,这是违反社会主义道德的。按照中国共产党员违反社会主义道德处分条例规定,你的错误是非常严重的,必须作出严肃处理!”
欧阳春道:“易主任,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咱们交个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易锋批评道:“你别来这一套。像你这样的干部,我绝不和你交朋友!你必须对自己的行为作出深刻检查,我要如实向市纪委领导汇报,你老老实实地听候组织上的处理。”
欧阳春忽然有些恼火了,要知道,他和市里的领导关系都非常好,平常工作上出点小差错,替他说话的人可多了。就算事情再大,无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只是,这假文凭的事,有些丢人,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罢了。没想到这个小小的易锋,竟然在他这个堂堂的局长面前如此猖狂。于是,他怒道:“易主任,你的口气也太大了吧?你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怎么能在我这个处级干部面前这么说话呢?这么一件小事,你也说得太难听了吧?”
易锋当时的确是个科级干部。按照中纪委和中组部的规定,纪委的中层干部可以高配半级,室主任相当于其他部门的副职,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本省的执行情况不太好。在南州市纪委,室主任中有一部分是副处,还有一部分是正科。易锋是几年以后才提了副处的。
易锋却不因自己是个科级而低三下四,他也怒道:“口气大?你看不起我这个科级干部?我告诉你,今天我易锋不是代表个人来找你的,要是代表个人,我没有这个权力。今天我是代表市纪委来找你的,是代表市纪委来查你的问题的,难道我没有这个权力吗?”易锋拉开嗓门,怒道:“只要你是南州市管干部,我就有权力查你!只要你犯了错误,你就要老老实实接受组织检查!你还跟我比大小,还敢在这里狡辩!”
一番话把欧阳春气得倒抽了口气,他很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来。
易锋回到纪委后,马上给市纪委领导写了一份检查报告。要知道,由于当时纪委办案手段有限,案子很少。所以,易锋把这个案件当作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来抓,报告写得非常详细,证据也非常充分。在审理建议那一段,他根据中纪委的有关条例,建议对欧阳春给予撤职处分。
报告送上去以后,迟迟不见动静。后来,市纪委书记吴元浙来做他的工作了,说欧阳春已经认识到了假文凭的错误,向市委作了深刻检查,要求从宽处理。
易锋坚持原来的意见,认为假文凭决不是一件小事。虽然是一张纸的事,但这张纸的真假,说明了一个党员领导干部的道德问题。他认为,欧阳春的思想道德显然不适合再担任土管局长,如果市纪委不向市委建议对其作出严肃处理,今后还怎么去教育其他干部?在易锋的坚持下,书记提出给欧阳春作出党内严重警告处分。但易锋仍然不满意,还发了牢骚。
过了几天,吴元浙又来找易锋做工作了。易锋以为吴书记还是想提出党内严重警告处分的意见,没想到,吴元浙说:“市里的领导都来说话了,认为欧阳春的认错态度较好,建议不要作处分。”
易锋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的中共一级组织,竟然容忍一个领导干部搞假文凭,弄虚作假,欺骗组织,而且在查清后竟然不作处理。“真是岂有此理!”易锋道:“欧阳春这种道德败坏的人不处理,那还要我们纪委干什么!”
吴元浙耐心地劝道:“易锋,你脾气别这么犟,这么犟对你是没有好处的。实话告诉你吧,上面对欧阳春很看好,省委组织部已经考察过了,准备让他担任南州市的副市长。你想想看,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啊,总不能因为这件事毁了人家的前程吧?”
易锋道:“当副市长?这种人不但不处理,还让他当副市长?我实在想不通!我认为,上面如果在考察他作为副市长人选的话,那我们更应当如实地把情况汇报上去,该处理就得处理,怎么能让他混水摸鱼,乌七八糟地就当上副市长呢?”
吴元浙批评道:“易锋,我已经把话和你说清楚了。这件事其实也不是我个人的意见,是南州市委的意见。我们纪委也是在市委领导下的一级组织,不是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啊,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今后不能再提了。”
易锋道:“不行,我毕竟是个共产党员嘛,你们不处理可以,但我代表我个人,要向省委组织部反映这件事。”
吴元浙火了,道:“你反映?你反映我就撤了你的职!”
易锋没有办法,胳膊扭不过大腿,也只得任他们去了。后来,他曾经私下给省委组织部写过一封匿名信,但一直没有消息,而且,欧阳春很快就被人大选为副市长了。他觉得,这真是对纪委的讽刺。
易锋没有扳倒欧阳春,但欧阳春却对易锋恨进了骨子里。有了假文凭这件事后,他和吴元浙的关系搞得越来越好,像是亲兄弟一般。那一年,易锋作为常委人选接受南州市委组织部考察,下面的反响都很好,大家都说,易锋这个市纪委常委是铁板钉钉的事了。可是在关键时刻,作为市纪委书记的吴元浙却投了反对票,由于他是所在单位的一把手,这一票非常重要,于是,易锋的常委也就泡汤了。
易锋的室主任干了一年又一年,而欧阳春的副市长却干得热火朝天,很快,他就干上了更为重要的常务副市长。接着,又升任省委副秘书长。仅过了短短的一年,又兼任省委办公厅主任,成为省里面炽手可热的实权人物。
腐败分子的官运亨通与反腐勇士的原地踏步形成了鲜明对比,要是换了个人,早就对这个社会现实泄气了,失去信心了。然而,易锋没有变,他热爱的是纪检工作这个岗位,而不是某一个官位。他认为,正因为现实中还是黑暗的一面,甚至是相当大的一面,但更说明正义存在的需要,更说明纪检干部存在的需要。他易锋,正是为正义而生,为正义而来的。所以,他还要热情不减地干纪检,还要一往无前地与腐败分子作斗争。
方孚白听了易锋的叙述后,心潮一阵阵地澎湃着,然而,他始终坚持着,没有打断易锋的回忆。他想,这是多么优秀的一名干部,多么坚定的反腐战士啊。纪委的工作是清苦的,是艰难的,有人因为这里油水不多而不愿意来,有人因为提拔得太慢拂袖而去。这是为什么?这个责任在于领导,在于各级纪委的领导,更在于各级党委的领导。今天,我们作为一级纪委的领导,在纪检干部受到打击报复的时候,应该义无反顾地站出来,保护他们,支持他们,决不能让邪恶压倒正义,决不能让腐败分子在党内横行无阻!
天空布满了乌云。然而,坐在波音客机上的方孚白,此时靠在舷窗上眺望,发现自己和飞机一起,正在云层上端飞行。那一团团的云,不再乌黑,变得雪白,变得温柔,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显得那么亮丽可爱。
再过一个多小时,他就将在首都国际机场降落,前往位于北京平安里西大街的中央纪委。他必须把青云的情况迅速向中央纪委汇报,他相信,省里的个别人能与青云的骆财生串到一起,压制一个地方的正义行为,但无论如何,他们改变不了中央纪委的决定。只要中央纪委一出面,形势将发生重大转变。
方孚白觉得,党中央和中央纪委就像是这高悬在天宇的太阳,必将以她强有力的光辉,穿透这一层层的乌云,照耀到基层,照耀到大地。
33
青云海鲜楼里依旧热闹非凡,但是,在这其中的一间间小包厢里,每天都有一些人在做“鬼事”,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今天,青云市土管局局长郝有弟又笑容满面地将太爷任厚根请到靠江的一只小包厢里,让太爷在自己的店里点一些他认为最贵最好吃的菜。
太爷也不客气,叽里咕噜就报出了一串菜名。光他们两个人,就点了一千多块钱的菜。然后,太爷又点了一瓶XO。太爷道:“不捡贵的点,你还以为我看不起你呢,是不是?咱们青云市里,有几个局比土管局还有钱呢?”
郝有弟在肥肥的脸上笑出了一圈圈的皱纹,道:“太爷,你真看得起我!”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吃菜,一边抽烟,一边闲聊。
太爷喝了口酒,道:“这XO啊,其实也不怎么样,我觉得还不如咱们青云人自己酿的白酒呢。”这时,太爷又调侃道:“对了,有弟啊,你他妈个嘣嘣是个偷鸡都想省把米的人啊,今天怎么会想起来请我吃顿饭呢?”
郝有弟笑道:“太爷,你这话就真是看不起我了。我郝有弟请你吃餐饭,又用不着我自己掏钱,我干嘛那么精巴呢?再说,就是我自己掏钱,这千把两千块钱,我还是掏得起的嘛。”
太爷笑了,道:“这是实话,这几年你他妈的也捞够了,几千块钱当然不在话下了。但是,我敢说,你他妈的嘣嘣就是钱再多,也舍不得自己放血是不是?这些我都不管,反正,你今天肯定是有事求我来了,对不?”
郝有弟不敢承认,但最后,他还是投降了,道:“太爷,你可真是太爷啊。我郝有弟心里想点什么,你是一眼就看穿啊。我瞒不住你,太爷。说实话吧,我今天的确是有事求你来了。”
太爷道:“什么事啊?”
郝有弟道:“你听说易锋要滚蛋的事了吗?”
太爷道:“听说了,易锋这小子,他妈的也是该滚蛋了,咱们青云人才多得是,这个位置干嘛非得外地人占着呢!”
郝有弟道:“那倒是上面规定的,纪委书记这个位置,不能由本地人担任,得由外地人来干。”
太爷道:“那你操什么心啊,你不也是青云人吗?”
郝有弟道:“我虽然是青云人,但我父亲却是荣嘉人,我在填表时,祖籍都是填荣嘉的。所以,我也可以说是外地人。”
太爷骂道:“你祖籍是荣嘉,可你自己却是土生土长的青云人嘛,共产党用干部干嘛看祖籍不看出生地呢,真是他妈个嘣嘣脱裤子放屁。”
郝有弟道:“太爷你别骂,这事对我有利呢。关于纪委书记外地人担任的事,现在上面也有争议,听说以后会改成以出生地为准,但现在还没有改,这不是对我很有利吗?”
太爷道:“所以你小子就来找我了?”
郝有弟道:“是啊,我不找太爷找谁去?我郝有弟能有今天,还不都是太爷栽培的结果吗?你要是看得起我,就辛苦你再栽培一下。我郝有弟过上好日子,将来会好好报答你的。”
说完,郝有弟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大信封塞了过去。太爷轻轻捏了捏,知道里面的数字不会小,便会心地笑了,道:“算你有良心。这些钱,我不会自己一个人用的。该打点的地方,我会替你打点的。老大那里,我去替你说,其他地方你自己再努力努力。”
郝有弟道:“好的,南州市委组织部那边我有熟人的,那边我自己去摆平。但青云的两位老大那里,我说不上话,他们两个人都是铁面无私,不收礼的。他们在青云干了几年,我从来没送进钱过。外面传说他们廉洁得很,这话一点都不假啊。”
太爷道:“那要看谁了,政治这碗饭不好吃啊,宦海沉浮,捉摸不定啊。谁都得防着一手,是不是?具体我也不说了,反正,这件事我会替你办好的。”
郝有弟道:“太爷,你的政治水平可真是不浅哪。我觉得,你有点像是美国的教父,又有点像是垂帘听政的老佛爷,你可是青云老大里面的老大啊。”
太爷乐了,借着酒劲吹道:“不是我吹牛啊,我任厚根就是没念过书,否则,青云的书记还轮不到黄伯昌这小子哩!”
郝有弟道:“是啊,要是多喝点墨水,我看连南州也得服你管。不过,话说回来,你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政治上的风险不用担着,政治上的果子却尽你享用。你过的可真是神仙日子啊!”
青云市领导宿舍楼里,黄伯昌刚用过晚餐,闲下来看一会儿新闻联播。这时,敲门声响了,他知道,这是任厚根来访,因为刚才他已经来过电话了。这个任厚根,对于黄伯昌来说已经是常客了。所以,两人也不怎么客气,就坐下聊了起来。
任厚根道:“听说易锋要走了?”
黄伯昌道:“是啊,走是已成定局,但谁来接班还没有定。”
任厚根道:“黄书记,我觉得有弟这个人不错,他一向很敬重你,而且,这个人人品好,听话,也讲义气。你把这个人用起来,将来青云纪检工作这块,就全部控制在你手里了。”
黄伯昌道:“嗯,他这个人在群众中有什么反映啊?”
任厚根道:“不错啊,我在群众中了解了一下,大家对他反映都很好。他在土管局那块的工作,干得很有起色啊。”
黄伯昌道:“好的,我有数了,到时候我帮助推荐一下。不过,其他方面你也要告诉他,让他多努力努力。”
任厚根道:“我会交待他的。”说完,任厚根就拿出一个信封来,递给黄伯昌道:“这点钱你拿去用吧,你在青云的开支也挺大的。”
黄伯昌坚持不收,任厚根就把信封塞到了黄伯昌床铺上的枕头底下。
南州市的经济在全国遥遥领先,但是,市政府的大楼却很陈旧。机关干部们多次建议造新大楼,但由于中纪委下文件三年内不准修建机关办公楼,所以市里的领导们都不敢在这方面花力气。况且,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哪个傻瓜领导愿意为办公楼去冒这个政治风险呢,只要把乌纱帽保住,把官越做越大,荣华富贵才是享用不尽呢。
在很旧的市政府大楼里,密密的广玉兰树遮住的那间就是市委常委会议室。
今天,市委书记鞠江峰召集各位常委开会,专门讨论青云事件以及青云纪委的人事问题。
市委的几位书记都已经碰过头了,常委会只是个形式。主要内容就是检讨青云事件的事发原因,总结事件的教训。同时,作出人事安排:让易锋回南州市纪委担任宣教室主任,同时,将青云市土管局局长郝有弟提拔为青云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
除了方孚白在会上作了深刻检讨,并对人事问题提出异议外,其他常委都表现出一种奇怪的冷漠。他们从市委几位书记的语气中听出了坚定,谁都不愿意唱对台戏。因为,几位书记是南州的班长和副班长,常委们只是这个班里的一个小小成员,将来自己的前途,说到底都操纵在班长们的手里。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市委办的主任在本子上认真做了记录,准备在会议结束后交待秘书起草任命文件,并打印下发。有一位常委提起北京有位著名歌星将来南州演唱,会议室里顿时活跃了起来。仿佛这位歌星演唱的事,要比青云事件重要许多。
就在常委们叽叽喳喳议论起歌星的容貌和身材时,省委书记竺德长给南州市委书记鞠江峰打来了电话,内容大意是:中央纪委领导对青云事件非常关注,认为目前不拟调整青云纪委的人事,等案子办得告一段落再说。另外,中央纪委不久将派员前来南州巡视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工作,请有关部门做好准备。在电话里,竺德长书记还批评了欧阳春的所作所为,同时也批评了鞠江峰。因为青云事件的处理进展情况,竺书记至今还不知道。他认为这件事处理得有些被动,他很不满意。
市委书记鞠江峰从办公室里接电话回来,额头上还在擦着汗。
坐下来后,他对各位常委们道:“还好还好。还好没有下文件,还好大家没走开。否则,我又要召集大家再开一次常委会。”
大家忙问怎么回事。鞠江峰就把省委书记竺德长的意见向大家作了通报。
常委们的表情都有些惊愕,觉得像是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34
阴暗的天空里洒下丝丝细雨,青云江两岸的屋舍和田野渐渐就湿漉起来。
然而,细雨没有给青云带来一点凉意,似乎这些雨丝也是从沸水里滤出来的。市政府大院里显得更加闷热,那些寻常日子里常来常往的彩鸟们,已经有好多天没有露面了。机关干部们一个个都神情紧张,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多停留一会儿。
只有一位干部与他们相反,这个人前段时间羞于见人,但这些天却巴不得人人都能见到他。而且只要有熟人出现,他就要热情地握住对方的手说些什么。
这位就是市纪委的常委、监察局的副局长卢北夫,一个在公众面前消失了一段时间的神秘人物。他已经被停职检查,在家中反省,用不着到单位里来上班。但是,由于种种原因,处分决定迟迟未下。究竟要不要撤职还是开除,一直是个未知数。
卢北夫早就听说易锋已经建议市委撤去他的职务,将他安排到某个企业去做一般的管理人员。他对易锋已经恨之入骨。但是,最近的消息对他来说如同股市上的“利好”:易锋得罪了省委领导,即将滚出青云。同时,由于财爷有省委领导为他撑腰,一旦纪委一把手换了人,这个案子也将完全翻过来。到时候,财爷还是财爷,还是经委副主任、三电办主任、青云江电力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有了这个靠山,他的下半辈子还愁什么?即便自己离开纪委,将来到企业去干个副总甚至老总都是没问题的。这叫做丢了官位,发了大财,说到底还是赚了一票。再说了,易锋一走,自己会不会受处分还是一个问题呢。只要财爷帮助说话,市领导放他一马,来个批评教育了事,也未可知。因为,在办案泄密这件事上,主要是姜一冰的事,他卢北夫并没有直接去做什么事。况且,他至今也还不承认有这回事。
卢北夫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了坐,点上一支烟,泡上一杯茶,又打了两个电话。单位里有两个要求进步的,还到他办公室里问候了一下,汇报了近期的工作。
这还不够,卢北夫又到旁边的办公室里转了一转,和大家一个个打招呼,分析了一番最近的天气、大气气压及未来几日云团的走势问题。
易锋来找蓝屏山时,卢北夫正好转到这间办公室里,两人的目光对峙了一会儿,显然,易锋感觉到卢北夫的出现有些突然。然而,卢北夫却大大方方地叫了一声易书记,仿佛易锋还是第一天来到青云市纪委一样,卢北夫还是那么热情,叫得那么亲切。
易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觉得事情很有些蹊跷,同时也很有些失落。
自己到青云以后,就像是钻进了一个大荆棘丛里,进去以后,死命钻却钻不出去,一下子被套在里面了,现在是进退两难,简直就是有些落魄。更要命的是,他现在连再努力钻出去的机会都没有了,上面将不再给他这个机会。南州市委组织的人已经找他谈了话,让他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南州市纪委工作。那位老同志的话听了让人痛心:“宣传教育工作也是纪检工作的一部分,你到南州市纪委宣教室主任的岗位上以后,要尽心尽责地把这份工作做好。也许,这个位置更适合你哩。”
想想真是有些伤感,一行泪水又涌出了眼眶。
挂在对面墙上的那张青云市地图,当初他曾经把它当作一片尚待开垦的土地,一片希望,一片云彩。可是,今天细细看去,越看越像一片荆棘,越看越像一个陷阱。没想到,他的人生就陷进了这片烂泥地里,他的雄心壮志因此而化作了烟云。
易锋身心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渐渐睡了过去。这段时间,他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的确是太困乏了。
这会儿,他竟然一不小心睡了过去,并且做了一个白日梦。在梦里,他又看见了远方有一片美丽的彩云,而他自己则成了一只不屈的小鸟,在不懈地展翅高飞……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驱走了梦中的飞鸟图。
易锋拿起话机,是方孚白的声音。
方孚白在电话里兴奋地道:“易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中纪委领导已经给省委竺德长书记打了电话,要求南州市委立即纠正对你的不公正处理。刚才,竺德长已经给我们南州市委书记鞠江峰打了电话,转达了中纪委的意见。因此,我正式通知你,南州市委对你的处理意见已经取消。你现在还是青云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在将来的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对你的职位作出变动。这也是中纪委的意见。所以,你一定要争口气,利用这段时间,把骆财生的案件好好地抓起来,以反腐败斗争的实际成果,向省纪委和中纪委汇报!”
易锋激动地流下了热泪。他已经多年没有流过泪了,可不知为什么,这几天来老是流泪。他用颤抖的声音道:“方书记,谢谢你,谢谢你的关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希望的!”
方孚白道:“你不用谢我,这件事不仅是我的意见,也是省纪委和中纪委领导的意见。这段时间,你受委屈了,也有点失去信心了吧?是不是?你不能失去信心,反腐败的确很复杂,在当前的形势下,要想反腐败是会遇到种种干扰和阻力,你越是想把工作做好,这种干扰和阻力就越多,甚至你自己的前途都会受到牵连。但是,我们既然做了纪检工作,既然从事反腐败工作,任何时候都不能失去信心,要知道,青云市纪委上面还有南州市纪委,南州市纪委上面还有省纪委,省纪委上面还有中纪委呢。上面各级纪委的领导都非常关心你目前的境况,虽然也对你在工作中的失误提出了批评,但总的对你还是肯定的。所以,我刚才说了,你一定要争口气,把青云的案件办好来,办出出色的成果来,为纪委争光,为我们的党争光!”
好啊,机会终于来了!形势发生大的逆转,现在是对易锋“利好”,对反腐败工作“利好”。
易锋马上召集常委们开会,研究骆财生案件的进一步突破方案。
蓝屏山道:“骆财生的案件,本来已经取得较大突破,陈献金已经交待出五万块钱的事,这就足以定骆财生的罪了。但是,现在陈献金一死,这一证据也就失去作用了。我看,只能从林利国和朱刚身上再挖一挖。”
林朝虎道:“林利国和朱刚其实也已经交待了,但他们交待的只是把钱送给了骆财生的情妇,特别是王青青,直接送给骆财生的还没有。”
易锋道:“林利国和朱刚怕是挖不出更多的东西了,他的情妇王青青等人,能不能让她们说出些什么?”
林朝虎道:“我们已经做了很多工作了,但王青青只承认林利国和朱刚把钱送给她,她对骆财生的经济犯罪情况并不知情。”
蓝屏山道:“这件事还挺麻烦的,这个骆财生也真是有点狡猾,不太抓得住把柄。好不容易抓出一个陈献金,却又死了,我们的运气也真不好。”
易锋道:“是啊,我们前期的运气是不太好。不过,我想,我们的运气很快就会来的。时来运转嘛,现在的形势发展对我们是有利的,上级纪委和党委都很重视支持我们的工作,我们一定要积极开动脑筋,出主意,想办法,争取尽快突破骆财生违法违纪案,争取尽快结案。”
蓝屏山道:“可现在我们是有劲没处使啊。”
易锋道:“我们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他喝了口茶,兴奋地道:“我想了想,这个案子是不是可以转移思路,从另外一个角度寻求突破。”
大家也都来劲了,道:“什么角度?”
易锋道:“不是有人反映骆财生在房产方面有问题吗?我们可以查一查骆财生有哪些非法房产。另外,可以请检察院支持,直接对他的住宅进行搜查。”
副检察长兼反贪局局长石勇带着反贪局副局长雷媛媛来到纪委,共同研究骆财生案件的突破方案。他们都非常赞同易锋提出的方案,并要求马上动手。
骆财生的家装修得的确非常豪华。客厅、卫生间、浴室、厨房以及卧室的装修,简直让纪委和检察院的干部们看了耳目一新。他们经常出差在外,也住过一些条件较好的宾馆。但是,像骆财生家这样的标准,还从来没有看到过。
这套房子的面积也非常大,有一百五十多个平方。这是骆财生到三电办当主任后,用单位的资金为自己买来的,市清房办曾经来调查过,超面积部分已经责令其交纳了市场价。不过,由于种种原因,他所交的价格最后还是比市场价低许多。
检察院的干部在搜查住宅方面非常有经验。但是,他们搜查了半天,还是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除了一些衣被等日常用品外,也就是烟酒补品等东西,甚至连特别昂贵的物品也没有发现。
雷媛媛说:“从种种迹象表明,骆财生已经预知了我们会搜查他的住宅,所以,他显然已经把重要的东西都转移了。”
石勇也说:“是的,我们检察院有些干部与骆财生来往较密切,据说,前段时间他们来往得就更频繁了。这些人一定把我们搜查的情况甚至方法都向骆财生传授了,所以,他的对策做得非常巧妙,非常及时,我们查了也是白查。”
易锋在听取汇报后指出:“骆财生已经把财产转移,这看起来是个坏消息。但仔细一分析,也可以说是个好消息。因为,他把财产转移了,就说明他心里有鬼,问题严重。而且,只要他把财产转移了,我们最终就能把它找到。你想,他要转移,还能转移到哪去?无非就是亲朋好友,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亲朋好友。像这样重大的事情,一般的亲朋是不可靠的,他必须找一些非常可靠的人。所以,我们只要把骆财生的亲朋认真排摸一下,是不难找到这些被转移的财产的。”
林朝虎道:“是啊,只是我们的工作量又要增大了。”
石勇道:“根据我们的经验,可以先从他的家人身上着手调查。”
雷媛媛道:“对,我看可以先找找他的妻子。”
林朝虎道:“骆财生这个人是个大花鬼,外面的女人多得是,恐怕不会把钱放在妻子手上吧?”
蓝屏山道:“那也未必。骆财生的妻子邹之英也是个机关干部,平时虽然对丈夫的行为早有耳闻,但她爱面子,一直忍了又忍,两人倒没有闹过什么离婚之类的风波。我想,她所以能够忍下去,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应该是她也比较贪财,甚至,骆财生就有一大笔的财产掌握在她手上。”
易锋道:“那就好,那就先找邹之英谈谈。”
铜山湾招待所里又多了一位女客人,她就是青云财爷的夫人邹之英。
邹之英看上去白白净净地,有些涵养,而且,作为一名机关干部,以及机关领导的夫人,她的脸上透露出一般妇女所没有的清高气质。按理说,像骆财生这样一个农村娃,娶了这么一位夫人,也该心满意足了。可是,人就是不知足。不知足就是人的本性。这一点,骆财生表现得比平常人更张扬,更充分。所以,办案人员也感到奇怪,骆财生家里有着这么一位高贵贤淑的夫人,在外面竟然还包养情妇、沾花惹草,编排出了那么多的情场故事。
可能是骆财生在老婆面前工作做得好,哄人的手段比较高明,从邹之英谈话的情况看,她对骆财生在生活作风方面的问题知之甚少,而且很替骆财生骄傲的样子。她认为像骆财生这样的企业领导,多拿点是应该的,这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大势所趋。所,尽管办案人员做了很多的思想工作,邹之英始终是心平气和的,不愿意交待骆财生的任何问题。至于财产转移问题,她说:“我们家的钱都是自己管自己的,我赚的钱由我管,骆财生的钱由骆财生自己管,他从来不把钱交给我管的。所以,他有多少钱,他把钱藏在哪里,我根本就不知道。”
邹之英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一时就把办案人员难住了。特别是在陈献金出事以后,办案人员对待谈话对象的态度更好了,真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哄又哄不出东西来,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易锋及时听取了汇报,认为必须抓住邹之英的弱点,努力寻求突破。他说:“邹之英对骆财生那么相信,看来,她对骆财生在外面养情妇的事并不知情,就是知道,也仅仅是一些传闻而已,在骆财生的哄骗下,她也不太相信,或者说是不当一回事了。因此,我们要利用邹之英有文化、重感情的这一特点,把骆财生的丑陋面目及时传达给邹之英,让她厌恶骆财生,甚至放弃骆财生。”
林朝虎刚从外面回来,听了易锋的话,补充道:“对,刚才办案点上传来消息,林利国已经交待了骆财生的部分问题。不过,不纯粹是经济问题。而是骆财生在外面嫖娼时,林利国帮助他付款的事。”
易锋道:“好啊,现在我们正需要这方面的证据材料。你们赶快搞一份声像材料出来,和骆财生情妇们的材料一起,提供给邹之英,让她打破幻想,彻底认清骆财生的真面目。”
在邹之英的房间里,电视机与放像机都准备好了。带子一盒一盒地推得高高地,像一个小山包。邹之英看办案人员进进出出,不知他们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蓝屏山和林朝虎进来了。蓝屏山道:“邹之英,你与骆财生夫妻之间平时的感情怎么样?他对你还好吧?”
邹之英道:“应该说还可以吧。一般来说,夫妻之间总会有些嗑嗑碰碰的事,但我和骆财生结婚二十年多了,却很少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应该说,我们夫妻之间还是比较和睦的。”
蓝屏山想了想,用话语激她道:“是啊,我也听说你们夫妻关系不错。不过,外面有人传说骆财生在外面有要好的女人,而且准备结婚,有这事吗?”
邹之英忽然有种受辱的感觉,吃惊道:“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在外面风言风语,目的是想挑拨我们夫妻之间的关系,我是从来不相信的。我们财生是搞经济工作的,接触的人也多,其中也有不少是女同志,有的人对我们财生有意见,就搞些煽风点火的事,唯恐天下不乱。对于这些,财生倒是和我说起我,但我自己清楚,财生对我一直很好,一直很体贴,我对他放心得很,从来就没有在这方面怀疑过。所以,你说他要和别的女人结婚的事,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你想,如果他有这事的话,我是他的妻子,怎么我会不知道呢?”
蓝屏山道:“你真是个厚道的女人。我问你,你真的认为骆财生在外面没有别的女人吗?”
邹之英道:“他不可能会有这种事。要是不相信的话,你们纪委可以调查啊?既然你们调查不出骆财生有什么经济问题,如果调查得出他有什么生活作风方面的问题,那也是可以的嘛!我就不信他会有这方面的问题。”
蓝屏山道:“你这么相信骆财生,倒让我为难了。我怕说出来伤了你的心。”
邹之英吃了一惊,道:“伤我的心?你们说说看吧,我受得了的。”
蓝屏山看了看林朝虎,林朝虎推了推黑边眼镜,同样很厚道地叙述道:“其实,骆财生在生活作风方面的问题,群众反映已经很久了。你作为他的妻子可能还不知道。我们纪委呢,以前也没有把它当作一件重要的事来对待。这次,我们调查的重点是骆财生的经济方面问题,由于群众对他其他方面的问题也有反映,加上他的经济问题与生活作风方面的问题,有时候是牵连在一起的。所以,这次我们就一起调查了。经过我们调查证实,骆财生在外面的情妇不少。”
邹之英皱了皱眉头,道:“情妇不少?”
林朝虎道:“是啊,据统计,他的情妇总共有十八个,这些都是有名有姓的,还不包括那些无名无姓的呢。另外,他还有嫖娼等问题。总之,他在生活作风方面的问题是很严重的。”
邹之英道:“你们有证据吗?这不会是有人诬告吧?”
蓝屏山指了指那个“小山包”道:“你看,所以我们今天带来了放像机和录像带,你有耐心的话,不妨仔细看一遍。我们纪委是决不会随便冤枉一个人的。”
画面上出现了林利国,林利国对办案人员道:“我经常陪骆总到南州和省城等地去办事,每到一个地方,骆总要我替他联系漂亮的小姐。骆总的要求实在太高,我给他联系的小姐,一般的他都不满意,他总是要找最漂亮的,最性感的。所以,我每到一个地方总要找一些朋友帮忙,物色到最漂亮的小姐送到他的房间。而这些小姐呢,把漂亮当作一个资本,开价也非常高。我记得南州有个小姐叫朱朱的,当然,这可能是个假名字,我也不管她。反正她就是叫朱朱。这个小姐长得如花似玉,而且是个大学生,气质也不错。骆总很喜欢。每次到南州,只要朱朱有空,总要让她来陪骆总。而这个朱朱呢,见我们骆总喜欢她,又有钱,所以就狮子大开口,一个晚上就要一万块。这和普通的几百块一夜的小姐比起来,她的价格也太吓人了。可是,骆总喜欢呀,我有什么办法。最后,他们每次风流完了以后,买单的都是我。我包下了骆总公司里的工程,这钱让我出我也不得不出呀。这几年下来,他让我给他情妇送钱买东西的钱不算,就是光出差找小姐的钱,我都花了四五十万了。”
另一盘带子放的是朱刚的谈话录像。朱刚说:“我常陪骆总到外地去玩,有时候他也要我帮助他找小姐。但是,我是反对他到外面找小姐的,我劝他还是找几个固定的为好,既干净,又实惠。他就把这个任务落实到我头上,这几年,我帮他找的情妇不少了,当然,有些是他自己找的,具体怎么找到的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替他找的,大约也有七八个吧。他的情妇当中,我仔细数了数,跟我和骆总一同出去玩过的,就有十八个。而且,他们在一起玩的时候,我都给他们拍过照片。”
电视屏幕上,办案人员拿出朱刚提供的一叠照片。
办案人员每拿出一张照片,朱刚就介绍起这张照片上女人的名字和有关背景材料。“这个叫王青青,是骆总最要好的女人了。她在青云,有骆总替她买的别墅和小车。别墅里面的豪华设施,都是与骆总有业务来往的人替她置办的。我也进贡过不少东西。这个王青青,那次我陪骆总到上海去时,她就是一同去的,她们两个看上去非常恩爱。我还听王青青经常提起要和骆总结婚的事。那次到上海,我是先回来的,骆总和王青青迟几天回来,听说他要陪王青青去做隆胸手术,我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就提前赶回来了。临走前给了骆总两万块零花钱。”
“这个叫邱倩,长得没有王青青好看,但她打扮得出奇地性感,听骆总说,她的床上功夫非常老道。所以骆总也很喜欢她,在这个女人身上,我们大家也没少花钱。她是骆总的第二大情妇。”
“骆总的第三大情妇就是这个人,叫查丽丽。查丽丽长得小巧,人也比较美丽而善良,但骆总在她身上花钱没有前两位那么多。而且,他反对我们送钱给查丽丽。如果查丽丽缺钱的话,也要让骆总亲自给。这其中的原因,听骆总说是为了吊她的胃口,每次在干那事之前,骆总总要让她好好表现,然后根本表现情况确定‘奖金’数。这个查丽丽家里的条件不太好,很想多捞几个,于是就在骆总面前努力表现,使他的欲望得到最大限度的满足。”
“这个眼角长痣的女人叫葛莼,她在骆总的女人中,属于第二类。因为前三位是骆总的三大情人,平时来往较多。而这葛莼属于第二档次,只是在骆总偶尔想到的时候,呼之即来,招之即去,打打临工的。”
朱刚对骆财生的女人真是非常熟悉,简直是了如指掌。他报出的名字还有以下这些:梁美娟,魏莲,许贝贝,秦雪晴,鞠兰,等等。这些人的照片,看上去一个个是青春靓丽,娇美动人。
邹之英看得一惊一咋的,看完了之后,她好象还是不太相信。
蓝屏山道:“你以为这是我们造出来的么?我们青云市纪委的手段还没有那么高明,要造也造不出那么微妙微肖来。你别急,下面还有一盒带子,是你先生和王青青在背后议论你的内容。你可要有耐心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