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季尔·布雷乔夫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4:28
|本章字节:13168字
撒哈拉沙漠的西边,在全球最荒凉、最干燥的区域之一的塔西尔高原上,有大片平地被围起来,铺上石板,被决定不再升空的飞船全都运往这里。
这里有服役期满的旧飞船,有设计失误、通不过检验的飞船模型,有出了事故、损毁了的飞船,也有来历不明的飞船。垃圾场上,飞船的总数达到几百艘。
何必开辟这么一大片垃圾场呢?何不把大量废铜烂铁回炉呢?
可这些并非废铜烂铁!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实验场。“垃圾场”的称呼是某个诙谐的人想出来的,大家叫惯了,谁也没觉得其中含有任何贬义。
这儿常常有客人光临。正在设计新型飞船的设计师们,前来汲取同行的经验教训,或碰到了某个设计难题,要来寻求答案。电影摄制组也来,他们要拍摄真正的飞船落地的镜头。冶金学家们也来,他们要研究经历过太空之旅的这种或那种金属的特性。还有就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旅游家。
这不,巴史卡的飞行器也正向垃圾场疾驶而来。
飞了很久,有半个小时了。起初,飞行器底下浮动着乌克兰绿色的原野。接着,过了奥德萨,驶向黑海,又在保加利亚城市瓦尔纳上空低飞。蓝蓝的海水暖洋洋,谁都想去洗个澡,但必须驱除这个念头,否则就得深夜返回莫斯科,使父母忐忑不安。又过了几分钟,飞行器在希腊首都雅典上空绕一圈。雅典的旅游季节已经开始,天上有许多飞行器,包括各种空中客车。在著名的帕尔特农神庙遗址上空,飞行器更是特别多。
巴史卡的飞行器从西边越过雅典,很快便向地中海疾驶。遥望意大利还在地平线上,不过西西里岛上沉睡的埃特纳火山已映入眼帘。从西西里岛到非洲,已是短短的航程。
阿尔及利亚的褐色海岸出现了,缀满橙子树绿色的斑斑点点,散布着一块块麦田、一座座花园。飞行器稍稍往南拐,绿色就逐渐稀少,展露沙漠景象,只有沿运河和铁路栽种的棕榈林带表明,撒哈拉沙漠中居住着人群。
阿丽萨望望两个男同学,心想他们彼此很相像。面貌大不同,而实际很相像的人,并不罕见。巴史卡和阿尔卡沙外表完全不一样。巴史卡的眼珠是浅蓝色的,阿尔卡沙却是栗色的。巴史卡长着浅黄色的头发,既直又硬。阿尔卡沙却是一头深褐色的鬈发,蓬松柔软,跟小绵羊似的,难怪小时候,奶奶就管他叫“小绵羊”。阿尔卡沙的皮肤挺白,白得简直像牛奶,脸上还有不少大颗的雀斑。巴史卡的脸面,说不准是什么颜色,他动不动就脸红,刚才还白白的,一晒马上变黑,短短的翘鼻子顿时像葡萄似的。巴史卡一会儿也坐不住,老在动,总是急着要上哪儿去。他干一件事,开头挺带劲儿,然后就琢磨,干这个可能会陷入尴尬的境地。阿尔卡沙小心谨慎,不慌不忙,很少扯开嗓门嚷嚷,能个把小时不作声,沉思默想。两个人都喜欢思考,搞发明,但巴史卡希望一下子搞10件东西,同时发明出永动机、考试时作弊用的隐形夹带纸和万能翻译机。他要做一刻钟的发明家,随即便赶去参加曲棍球赛。阿尔卡沙只研究有几分把握的课题,有把握攻下的,纵令要在实验室里待上半年也行。巴史卡和阿尔卡沙一直在吵吵闹闹,争论不休,差点儿要打架的样子。尽管如此,他们仍然是最要好的朋友。
飞行器朝三面围绕着沉沉峭壁的高地疾驶。从空中俯瞰,他们觉得似乎正往供巨人的孩子们游戏的平场上降落。巨人的孩子们摆弄色彩不同的小飞船,然后扔开这些玩具跑掉了。垃圾场上的“居民”,从小小的救生艇、侦察艇到巨型飞船,形状各异,大小不一。有的闪烁着金属的光亮,有的色泽鲜艳,耀眼夺目,有的或因年深月久,或因太空遇险,已黯然失色。
飞行器刚刚降落在出入口旁边,便有铃声响起。办公室状如小飞碟,舱门敞开了,有个长着鬈发的姑娘探出头来。这女值班员操着波斯语说:
“中午好。”
“您好。”巴史卡头一个跳出飞行器,用俄语回答。
“中午好。”姑娘说,是一口俄语了。
她看出飞行器上有“莫斯科”字样,立刻改用俄语。这毫不奇怪——国际机构中的每个工作人员,都通晓地球上的10种主要语言。此外他们还掌握了通行于银河系的一些宇宙语。垃圾场的女值班员名叫扎米黎雅,懂得36种地球语和7种通行于银河系的宇宙语。她实在喜欢学习新的语种,特意到沙漠里来工作,以便在宁静的环境中钻研。
“给您打过电话,”巴史卡说,“我们来自莫斯科的学校,要寻觅一艘适合参加‘地—月—地’竞赛的宇宙飞船。”
“请稍候。”姑娘说。
看得出来,她接通了电脑显示屏。
“巴史卡·盖拉斯金,”她念出声儿,“同来的还有两位:阿丽萨·谢列兹尼奥娃和阿尔卡沙·萨包兹考夫。请进吧。”
阿丽萨和阿尔卡沙瞠目结舌,跟随着巴史卡,悄然无声地走进垃圾场开着的大门。
到了里面,阿丽萨才回过神来,问巴史卡:
“这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
“不仅放你进入,而且知道跟你一同飞来的还有我和阿尔卡沙。你走进少年生物研究站以后,直到这会儿,我们没有一秒钟分开过呀。”
“简单到极点。”巴史卡得意洋洋地回答,“我摸透了你们的脾气,把握十足。早晨我得到飞船竞赛的消息,一小时后拿定主意参加。接着,我在脑子里选定了一同参赛的伙伴,就立刻打电话给垃圾场了。”
天气好热,吹着干燥的风。巴史卡躲进一艘巨型载客飞船的阴影,继续说:
“如果我们像小娃娃一样,来到这里,开口要求:‘好阿姨,放我们进去吧’,那么值班员决不会放我们进来的。可我在电话里通知她:‘当地时间16点整,有个莫斯科小队将到达你们那里,这个小队由巴史卡·盖拉斯金和他的两名陪同者组成。您记下了吧?’你们猜她怎么回答?她说:‘好的,我记下了。’接下来就仅仅是鸡毛蒜皮的事情了。”
“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阿丽萨探问。
“我去找你们两个说,一起参加竞赛吧。你们赶紧扔下研究方形小西瓜的实验,随我飞到撒哈拉沙漠来啦。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情哦。”
“阿尔卡沙,我要马上打死他!”阿丽萨说,“他还嘲笑我们呢!”
“他讲的千真万确,”阿尔卡沙说,“他又是糊弄,又是怂恿,牵着我们的鼻子走,因为他早已料定,我们会像听话的小绵羊,飞到撒哈拉沙漠来的。”
“废话少说!”巴史卡截住话头,“时间紧迫。爸爸妈妈们等着我们回家吃晚饭,我们却还没找到合适的宇宙飞船。伙伴们,快走吧!”
到了这时候,还有什么办法呢?阿尔卡沙和阿丽萨只能笑笑,在炎热的沙漠地带挑选宇宙飞船。
太阳猛烈地晒着。他们不得不从一艘飞船跑向另一艘飞船,好躲在阴影里歇一阵。从天上俯视垃圾场,倒挺不错的——飞船宛若一堆玩具,小巧玲珑。近看全然不同——飞船巨大,它们的侧壁仿佛悬在三个伙伴头顶上方似的。刚从一艘飞船旁边过去,另一个庞然大物又压过来了。
那么多飞船似乎形成一座奇异的童话城。这里没有大街小巷,只有一条通道,在飞船之间弯来绕去。飞船或似巨人,或像侏儒,或闪亮又神气,或褴褛又萎靡。
和喜欢炫耀宇航学知识的巴史卡一起行走在这样的城里,并不轻松。他每走百来步就会停下,大声嚷嚷:
“伙伴们,瞧啊!这是希腊神话中的提坦神。老爷子,你好!你最后一次去黑洞航行归来后,休息得怎么样?伙伴们,我们到里面去稍微看看?”
“‘提坦’号飞船,”博闻强识的阿尔卡沙接过话头,“是一艘载客运货两用大型飞船。2059年11月16日,在月球上,一家希腊工厂把它制造出来交付使用。它经常驶往小行星带。在完成了一次越出太阳系的航程后,它退役了。如果我们钻进去细看,那就得拖到下半夜才能回家。”
“你一点也不懂浪漫主义!”巴史卡嚷嚷,“还是坐在家里栽培方形小西瓜吧!”
“我又没吵着要到这里来。”
“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好了,我非要去‘提坦’号飞船的指挥舱看看不可,因为著名的西诺斯船长在那儿工作过。”
不难猜测,最终是巴史卡说服两个伙伴,一同登上了“提坦”号飞船。
船长指挥舱使他们大为失望。所有的贵重仪器已被拆走。过道里灯光微弱,半暗不明,霉味刺鼻。一只受惊的蝙蝠迎面扑来。由于猝不及防,巴史卡两条腿吓得发软了。但阿丽萨发笑时,他一脸委屈地解释,说自己是生怕碰伤珍稀动物才蹲下的。
进入指挥舱,巴史卡站在黑茫茫的显示屏前,说他看出了星空的痕迹。没人跟他争论。
退到外面,太阳斜照在岩壁上,风静止了。天气越发闷热。走了差不多半公里,尚未发现任何一艘合适的飞船,三个伙伴藏到岩石的阴影中。阿丽萨说:
“只有天真幼稚的小孩才不会预先想到,在沙漠里将口渴难熬。”
“我们就是天真幼稚的小孩。”阿尔卡沙愁眉不展地搭腔。他凝望远方,心思已经回到实验室里去了。
巴史卡用衣袖擦掉汗珠,捡起一块小石子,扔进峭壁的缝隙。忽然,一只像灰色足球的东西从那儿蹦出,又灵活地滚得不见了。
“阿尔卡沙,这是什么?”巴史卡惊叫一声。
“不知道。”阿尔卡沙回答,根本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撒哈拉沙漠里不会栖息着这样的低等动物。”
“多半是什么外星球的低等动物,”阿丽萨推测,“在哪艘飞船里留下孢子,结果就繁殖开了。”
“瞧你说的!”巴史卡嚷嚷起来,“你晓得这种推测意味着什么吗?某艘飞船消毒不彻底,如今地球面临着感染疾病的巨大危险:这种球状动物正在大量繁殖,我们不得不和它们进行斗争。必须抓住它们。”
巴史卡朝球状动物消失踪影的那边奔去,不过什么也没找着。倒是他自己已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他们在垃圾场继续慢慢地走着。
周围停放着飞船——有圆形的和方形的,有长长的和扁扁的,有圆柱形的和纺锤形的,有外表完好的和伤痕累累的。他们先后留意过两艘不大的飞船,可惜其中一艘太老,航速缓慢,驾驶这种飞船,休说抵达月球,连奥德萨也飞不到;另一艘损坏严重,要修复它还不如造一艘新的容易些。
太阳已快要下山,飞船伸出长长的阴影。
阿尔卡沙走到前面的一艘巨型飞船前,终于站住了说:
“行了。我们回去吧。巴史卡的计划不切实际。”
“阿尔卡沙讲得没错儿。”阿丽萨说。她渴得嗓子眼里冒烟,舌头几乎转动不了啦。
巴史卡默不作声,没有争辩。他呆然不动,目不转睛地从阿尔卡沙肩上望过去,仿佛发现了幽灵似的。
阿丽萨转身一看。
那里停放着一艘不大的宇宙飞船,那样式是他们从未见过的。船体侧壁有个大窟窿,直径两米,黑糊糊的,如同一颗被虫子咬坏的大橡实。
“驾驶着这艘绝妙的飞船参赛,我们准会获胜。”
“你热昏了,”阿尔卡沙抢白,“在太阳底下晒得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