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玄天站起身，“快宣太医拿药！为郡主疗伤！”

“皇上……”坐于玄天身后的柳柔笑了笑，“不如，由柔儿带朗月郡主到玉溪宫处理伤口吧，顺便，也让郡主换身干净衣物……”

“也好，那麻烦柔儿了……”玄天转过身，“朗月郡主便去吧！”

“是……”寇暖儿下意识抬起头，看了柔妃一眼，恰好柳柔此时也正看向她，且速度极快地冲她使了个眼色，然后在宫女的簇拥之下，转身而去。

寇暖儿微微眯了下眼睛，看起来，这个柔妃让她过去玉溪宫，该是有话要说吧……不过她倒是很好奇，一个居于后宫的妃子，到底能和她说些什么？……

第二次踏进玉溪宫，看着雕龙画凤的房屋，寇暖儿不由得又多了几分感慨。琉璃瓦制成的双檐屋顶，朱漆的红门，而在这扇门内，上演了一个个春宵帐暖，一个个明争暗斗的故事，说到底，终生不过只为捆绑住个帝王罢了，可这究竟是女人的幸福抑或是悲哀？又有谁能说的清楚？

“朗月郡主在想什么？”柳柔打发了太医和随行的宫女，小心翼翼关好房门后，才款款走进内室，见寇暖儿正坐于床沿发呆，便开口问道。

寇暖儿微愣，赶忙起身，“柔妃娘娘……”

柳柔面露一笑，按住她的肩膀，又让她坐了回去，“不必起来，坐着吧……”

“谢娘娘……”她坐着，柳柔站着，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郡主不必客气，本宫还要多谢你上次的救命之恩来着……”柳柔的笑，美丽中带着亲和。

“娘娘也不用客气，那是朗月该做的……况且，皇上亦给了赏赐，就不必再言谢了……”

柳柔听闻，拍了拍寇暖儿的手，“呵呵，好……郡主果然是个冰雪玲珑的可人儿……而你与几位夫君情意深厚，真是连本宫都感动和羡慕的不行呢……”

“娘娘谬赞了，其实……这与情意无关……”寇暖儿垂下眼眸，“朗月想，何时再与皇上谈谈，还是将他们几人送回去的好……”她与那几只小受情意深厚？开什么玩笑，只要想想他们的样子，都会有种全身过电的感觉，恰似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子，站在她面前颤颤巍巍地表演抖腿……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柳柔顿了一下，即刻明白她所说的含义。确实如此，当时为形势所逼，又关乎国体，在这样短暂的时刻里，寇暖儿一个柔弱女子能够做到此种地步，着实也让她佩服的紧。不过……她说想把那几人遣回来？怕是皇上那边……

“朗月啊……”柳柔收回了脸上的笑容，神情严肃地看着寇暖儿，“本宫知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可是，既然皇上将他们给了你，必定会有他的道理，你呀，暂且留下便是……”

“嗯……？”寇暖儿听柔妃如此说，顿时有些发愣，总感觉她像是知道些什么，却又不好明说的样子，“娘娘……此处只有你我二人，若有何事，娘娘不妨明讲……”

“唉……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朗月郡主心思明透，本宫也不拐弯抹角了……你可知，玉牒是做什么的么？”慢慢踱步到窗台前，看着庭外盛开的牡丹，柳柔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玉牒……娘娘也知道玉牒的事情？”寇暖儿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柳柔的背影，她，不是个身居深宫的妃子么？为何连这些事都清楚？

柳柔并未回身，目光仍然放在整片花海之上，良久，只是微叹口气，“据传，玉牒，还有龙松石，是开启玄空阵的钥匙……二者缺一不可……”

“玄空阵？”寇暖儿疑惑地问道，这个名字她还是第一次听到，“那是做什么的？”

“听说玄空阵里面，不但有宝藏无数，还有绝上神功秘籍——幻羽之灵……”柳柔皱皱眉，转回身看向寇暖儿，“可惜，至今为止，仍未有人找到这两把钥匙……”

“原来如此……”怪不得决明教要兰筝来郡主府卧底，却并不向他透露玉牒的用处，不过，当下寇暖儿却有了些疑问，既然这个阵里有如此诱人的东西，为何除了决明教摆明了是为玉牒外，倒未见其他虾兵蟹将的到她府上寻找？但之前莫梓来过了，她是否也是此目的？

似看出寇暖儿的疑问，柳柔继续缓缓说道，“玉牒在郡主府，但没有人见过是什么样子。再者，仅凭传言，又有谁知道玄空阵到底在哪里？怎是靠两把钥匙就可以进的去的？”

“那么……娘娘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寇暖儿听着柳柔的解释，脑中却不期然地浮现出郡主府内的天波湖暗门来，她只和王思韵进去过一次，就被暗箭所伤，寇暖儿隐隐觉得，会不会，这个暗门还牵连着玄空阵的一些事情？

“呵呵，因为……我是为龙松石而来！”柳柔笑的有些凄迷，“但是，我如今却已改变主意……这也是我和你说这么多的原因！”

“你爱他……”寇暖儿心里当即了然。这，便是爱情的力量吧……

“是的，为他，我也甘愿牺牲自己……”说罢，柳柔的眼睛里多了一抹坚定，“朗月，无论如何，要保护好自己！另外……无煞也会去帮你的……”

无煞？就是上官鸣风他们在尚书府当晚追踪的那个人？

“嗯……”寇暖儿刚要开口询问无煞之事，却见柳柔突然脸色一冷，然后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噤声。

不多时，只听得玉溪宫门外传来几个脚步声，柳柔莲步轻移将房门打开之时，四个小太监也出现在了门口。

“见过柔妃娘娘……”小太监见是柔妃，忙躬身行礼，尖着嗓子回禀道，“太后差小的们来瞧瞧郡主如何了，若已处理妥当，请娘娘和郡主移驾百怡殿用膳……”说完，还朝着房内撇了几眼。

“知道了……”柳柔眼里闪过一丝嫌恶，扭头与寇暖儿对视了下，“朗月郡主，我们走吧！”

百怡殿，位居太后的虞秀宫与御花园之间，同为琉璃瓦屋檐，四角各悬挂铜铃一枚。而大殿的内柱，均由多根朱红色巨柱组成，每个柱上，都刻着一条盘绕回旋，栩栩如生的金龙。

此时，殿内已备好了酒席，众人亦都依次落座。皇帝玄天见寇暖儿和柔妃二人已到场，便端起了酒杯，“今日，我们三国同聚，朕很高兴，虽其中发生些不快……”

说着，撇了眼一旁的蓝芙，“可毕竟，我们亦需注重三国之间得之不易的和平……所以，朕提此酒，希望大家一如既往，以为造福百姓！”

“皇上圣明！”众人皆起身，饮下了杯中酒。

“郡主感觉如何？”上官鸣风见坐在身边的寇暖儿沉默不语，又帮她盛碗汤羹后，轻声问道。

寇暖儿微微一笑，“还好……”瞧着自己被包裹的左手，真的是很无奈，看来，洗澡又要费些力了……

“等回府珞卿再帮郡主熬些补气血的药，现在先吃些红枣阿胶糕吧……”裴珞卿夹了几块枣糕，放进她的碗里。

“谢谢……”寇暖儿刚刚拿起筷子，眼角却不经意扫到坐于斜对面的南笙，此时，见他仍是满脸的阴郁，轻叹口气，“南笙，此次避过一劫，当高兴才是，你个大将军，这会子还惊悚着一张脸，是故意要我们睡觉做噩梦么？”

“额……郡主，我不是……”南笙略有尴尬的回道，他只是气，自己是将军，临阵杀敌都无所畏惧，但在那个场合，他只能瞪眼瞧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寇暖儿自然明白其心思，浅酌口茶，笑了笑，“大丈夫，当能屈能伸，有些事情，既已过去，又何必挂怀？好男儿只有一展凌云之志，才不负这天生八尺躯啊……”

“额……郡主，那你看，夜痕我是不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说罢，还挺了挺自己的胸脯。

“夜痕，你真笨，郡主所言之意，乃是男子该有些志气的……而夜宸我，便是很有志气之人……嗯，郡主放心，今后夜宸会保护你的……”夜宸眸光波动，一脸欠蹂躏地笑着。

夜寒听闻，不由嗤之以鼻，“你们两个真自大，瞧瞧那小身板，风一吹便没影了，要说保护郡主，非我夜寒莫属……”说罢，俊脸微红，眉目间羞涩无比。

“喂，我看你们三个才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呀……”夜冥抱着双臂，神色不满，小眼神愤愤地瞪了几人一眼。

“郡主，虽说夜宸他们喜欢闹，可我们几个对待郡主确实是一片……嗯，赤诚之心……”夜黎说完，还状似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不停绞着手指……

寇暖儿呆愣当场，拿着筷子的手，已经开始有些哆嗦……她瞬间感觉到，自己错了……她作甚非要拦下，真该让那个蓝芙将这些货拖走……

“噗……”其他几人同是忍俊不禁，唯独齐若曦实在没忍住，才笑出了声……现在发现，每次见他家郡主吃了几只小受的瘪，表情都异常可爱。

“齐若曦！”寇暖儿狠狠撂下筷子，又怒瞪了几个罪魁祸首一眼，低着声说道，“再敢说话，我立刻把你们几个都送到蓝芙床上去！”

几只货一愣，相互对视下，又转回头，均是一副受了屈的可怜样子……

看不见，我看不见……寇暖儿受不了的低下头，猛往嘴里扒进饭菜。

突然，一直低着头的寇暖儿心里闪过些异样，她似乎感觉到，刚刚在不远的前方有双眼睛盯了她好半晌……抬起头，朝那方向看去，原来那里坐着的竟是……太后？

寇暖儿微怔，太后……忽然想起那晚她翻到的前身所记录的史记，按照记载，先祖宏光皇帝，曾立启云国异族诸圻之女莫桑云为娴皇后，也就是说，当今的太后，应是莫桑云才对，按照常理，皇帝封后，定会昭告天下，记入史记，可为何就变成了眼前这位老太太，而所有关于莫桑云的信息却杳无踪迹？

太后必定是知其原委，而如今又盯着她，就说明郡主府与这件事兴许还有所关联……唉，自嘲地想想，自己这条小命，真是不知还能保多久……

此时，殿内的一阵喝好声打断了寇暖儿的沉思，原来是玄天借助酒兴挥毫泼墨，于几尺白宣之上，写下了“忠道”两个大字。寇暖儿点点头，心下赞许，皇帝的笔锋浑厚，行若流水，同时也不失了雅静，当真功力不低。

“哈哈，天禄皇上虽写下忠道二字，可皇上是否知晓其本意？”在众人都在恭维玄天书法绝妙之时，另一旁的启云国使节涂非却插嘴问道。

玄天笑了笑，手中折扇轻摇，“所谓忠义，乃是心怀家国天下，忠于本，而道于法……”

涂非闻言，狂笑不已，“本还想与皇上多多讨教一番，如今看来，自是不必了……”

“你……！”众人纷纷恼怒，这启云也太张狂了！

“呵呵……”寇暖儿不知为何笑出了声，然后摇了摇头。

“朗月郡主因何发笑？”涂非冷下张脸，“莫非，郡主能有一番见解不成？”

寇暖儿站起身，慢慢走到殿中，看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不禁有些感慨，“都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换句话说，就是修己与安民了……”说罢，眼神微微闪动一下，“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现，无道则隐，为王者要守王道，为臣者要守臣道，即为忠。不过呢……其人若孝悌，而好犯上者，少矣，所以说，我们为人最基本的德性是孝，孝是忠的根本，而使节大人连孝都不懂，又何谈所谓忠道？”

一席话，字字铿锵，不止涂非，连在场所有众人亦震惊不已。涂非犯上，面对天禄狂妄不拘，则是“不孝”，既失了德性，还有什么资格去吆五喝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