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月照他乡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8-05-06 12:53
|本章字节:15217字
如果我漂亮一点,聪慧一点,没有一个给人做情妇的妈妈,有一个像何建辉这样的爸爸;如果你不是这么有钱,不是泰悦的老板,长得不是这么的好看,你只是江城北,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向你表达我的爱意的。
午饭的时间,外面秘书室的员工都吃饭去了,只有江城北一个人在里间的办公室看文件。突然电话响了起来,何淼打过来的电话:“江大总裁,你这两天有没有时间和家父家母一起吃顿饭啊?”
“这两天?”江城北似乎没料到,微微诧异地问道。
“是啊,眼下这个形势,你不着急做个了断吗?我说过了,你想要的东西我一定会帮你实现的。而你,也不要让我失望哦。”何淼的话说到最后,那个“哦”字故意拖得很长。接着又说了几句不相干的话,才把电话挂断了。
江城北握着电话,竟微微地出起了神,站在那里脸上神色复杂莫测。握在手里的电话听筒还急促响着嘀嘀声,好一会儿,他才将这电话慢慢地放下了。他人还在站在那里,看了看办公桌,又伸手将办公桌上那份没看完的文件拿了过来,可是只看了两行,便又丢开到了一边,从桌上拿起烟便走了出去。
正午时分,头顶露台的阳光很盛,不过两分钟的时间,江城北便出了一头的汗。他点燃了烟,深吸了几口,人似乎才平静了下来。他眯着眼抬头迎着日头看了看,因为光线太刺眼,眼睛也模糊了起来,便向一旁的阴影处走了过去,没想到却看到了站在阴影处发呆的赵明明。
赵明明听到声响,也扭头过来看了一眼,一见是江城北,人不禁怔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出声唤了一声:“江总。”
江城北点了点头,向她这边走了过来,在她的旁边站住了。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马路上的车和人都变得了小了许多,但是依旧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两个人站在那里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城北突然问:“赵明明,你人生的梦想是什么?”
“人生的梦想,”赵明明重复了一遍,过了片刻,才接着说,“我人生的梦想是希望妈妈不要再做何建辉的情妇,清清白白地做一个人。梦想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取得成功,不再被人轻看。”赵明明说完看了江城北一眼,笑了笑,才问,“是不是很幼稚?”
江城北摇了摇头,向前面看过去,因为背着光,脸上的神情看不清楚,只能听见他缓缓地说:“不论是谁,有梦想就不幼稚。虽然梦想并不一样,但没有谁的梦想更高贵,谁的梦想更平凡。区别在于,有没有为梦想全力以赴。”
江城北说着,扭头向赵明明看过来,英俊的面孔棱角分明,眼睛里都是专注和坚定的神情。赵明明看着他,心中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情愫。她没有告诉他,她人生最大的愿望其实是他。
“我人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打败周家,让我的母亲以我为荣。”
江城北的话虽然让赵明明一惊,但她很快便平静了下来,脸上慢慢地露出了笑容,说:“你的愿望快要实现了,你妈妈一定很为你骄傲。”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为我骄傲,她已经去世很久了。”江城北的声音十分平静,既没有成功唾手可得的喜悦,也没有那种怀念逝去亲人的悲伤,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小事情。
赵明明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巨大的震惊之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答,只能扭头看向江城北。
江城北站在阴影里,眼睛不知道看向哪里,高大的身影在这高高的半空中看起来薄薄的,远远的,空空的,那是一种寂寥的姿势。赵明明看着他,心里五味陈杂,有无尽的唏嘘感慨,也有莫名的心疼。想了片刻,才笑着说:“江总,你想要的已经触手可及。所以,你,要幸福一点。”
“幸福,”江城北喃喃重复了一遍,脸上浮起轻笑,像是讥讽,又像是不屑,“那是个什么东西,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
江城北抽着烟,呼出烟草的气息,淡淡的白烟笼罩着他迷茫的脸。
又过了一会儿,江城北才对赵明明说:“下去吧。”说着便转身往里面走,赵明明跟在他的后面,看着他空荡荡的背影。
电梯下行,整个电梯间除了江城北和赵明明没有其他人。下行的速度极快,赵明明还没有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便听到“叮”的一声,已经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便出现了何淼明媚的脸。
看到赵明明,何淼脸上的神情微怔了一下,但极快地,便恢复了平常的神色。她不屑的眼神轻轻从赵明明的脸上扫过,满是蔑视与鄙视。她走上前去亲密地挽住江城北的胳膊,说:“我还没吃饭呢,快陪我去吃饭。正好说说跟我爸吃饭的事情。”仿佛没有看到赵明明一般,这样的视而不见,存心使她难堪与悲伤。
江城北被何淼攥着往前走,想到还在电梯间的赵明明,想着要回头与她打个招呼。可是在他回头的刹那,电梯门已经合上了,只能恍惚看到赵明明隐忍难过的脸。
“还看什么呢?怎么每次都能看见你跟她在一起?”
“跟谁在一起?”
“她呀。”
“你说的她是谁?”
“还有谁,就是那个赵明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午饭时间不吃饭,要去找她。”
江城北听了何淼的话,笑了一下,揽过她的肩膀,转了话题,说:“你不是说没吃午饭,你想吃什么,我陪你吃。”
何淼见江城北这个样子,脸上露出笑意,可是还是不肯就此放过,仍就对江城北说:“城北,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你先说。”
“我要你先答应我嘛。”她挽着江城北,站在那里,抬头看住他,语气里都是娇媚婉转,与她平时大小姐的行事作风完全不同。
“这样可不像你何大小姐的做派,你先说什么事情吧。”
“能不能不要让赵明明为你工作了?”
江城北听何淼这样说,禁不住眉头一蹙,说:“她是很好的员工,我没有理由不欢迎这样的员工。”
“赵明明很好,你了解她吗?她妈妈是我爸爸的情妇,这样的母亲,能养出什么样的好女儿。”
“这个是人家的私事。再说,赵明明的妈妈是她的妈妈,她是她。我不能因为这样的原因就把一个优秀的员工解雇了。”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答应我了,如果我坚持呢?”何淼说着,望向江城北,一双满是风情的眼睛里透出微微的不满,些许的试探,还有隐隐的挑衅。
江城北迎着何淼的眼神,好一会儿,终于露出笑来,说:“我是一个公司的老板,这么多双员工的眼睛都盯着我。如果我因为个人恩怨对付赵明明,以后我该如何管理公司,如何服众呢?难道你,希望我是这样的人吗?你喜欢的是这样的人吗?”
何淼听江城北这样说,眼中的神情慢慢平静了下来,露出笑来,说:“这次就算了,不过我就是不喜欢赵明明。就算你还要她当你的员工,那也要把她打发得远远的。要管好公司,先得把公司做强了吧,你这么聪明的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还不跟明镜似的。”
江城北不再说话,只是笑着向前走。何淼见他这个样子,也不再说赵明明,只是说:“想好跟我爸吃饭说什么了吗?定了时间,你可别晚了。”何淼说着,见江城北只是笑并不答话,便又接着说,“这事的轻重你比我清楚的吧。”
江城北送走了何淼,回到办公室,只觉得说不出的心烦意乱。顺手从办公桌上拿起一盒烟,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放进嘴里。拿出打火机,却并不点燃,只是将那打火机打燃了,又灭了。精致小巧的打火机,泛着白色金属特有的幽冷光芒。在这一燃一灭之间,发出“叮——叮——”的声音。
那天以后,赵明明不知道怎么就不舒服起来,她也没有在意,只当是头痛脑热,照样上着班。隔了两天,竟然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跟陈峰说话都是瓮声瓮气的。陈峰见她这个样子,便说:“不舒服就休息两天,现在胜利在望,别这么生扛了。万一真病倒了,赶不上庆功,你得多冤。”
赵明明听了他的话一怔,问:“泰悦真的赢了?”
“你没看今天网上的消息吗?”
赵明明听陈峰这么说,才浏览了一下互联网上的财经消息。内容其实说得很隐晦,只是说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收购案即将收官,后起之秀逼宫百年老店,功成之日指日可待。百年老店二世祖管理不善,董事长又重病在床,集团整体风雨飘摇,岌岌可危,等等。虽没有指名公司名称,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说的是泰悦集团与东方实业。虽并不是正式新闻稿,可是说得有理有据,仿佛结局已经板上钉钉了一般。
赵明明看完这些消息,关了窗口,才说:“这种网上的消息能算数吗?”
陈峰听她这样问,便答道:“虽不见得算数,可是俗话说得好,无风不起浪。”
赵明明听他这样说,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站在那里露出怔忡的神色来,脸上都是隐忍的落寞。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蒙着蒙蒙的水汽,脸上的神情都是无尽的惆怅,可是却还要拼命做出一副平常的样子。陈峰看着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仿佛带着一点怜悯与同情,又仿佛带着深深的失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赵明明听见陈峰唤她的名字,便应了一声。抬头看着他关切的眼神,用力笑了一下,才说:“这次你可是大功臣了,升了职,拿了高奖金,要请大家吃饭。”
“我可不是什么大功臣,泰悦的一草一木都是城北自己一分血一分汗拼回来的。跟他比,我们都不算什么。”
听陈峰这么说,赵明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也只是说:“是啊,泰悦都是江总自己拼回来的。”
陈峰看着赵明明,心里也不知是一种什么感想。过了好久,才叹了口气,离开了。
等陈峰离开了,赵明明又忍不住把那条消息打开来逐字逐句看了一遍,连标点符号都不曾错过。只觉得心里复杂莫名,想着江城北和何淼,禁不住又想到了周振南。想着周振南现在还不知是怎样的焦头烂额,想着他那样的一个人,虽然两家公司对立,可赵明里终究还是有几分不忍,便给他发了条短信。
赵明明的短信内容是:有空我请你喝酒。
周振南的回复很快,他没有发短信,直接就打了电话回来。电话中他的声音听起来还跟以往一样,淡淡的带着一点痞气:“怎么啦,真的以为我败局已定,怕我难过,要安慰安慰我?”
赵明明听他这样一说,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倒是周振南在电话那头嘻嘻一笑,接着说:“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你把钱带够了,到时候别嫌贵,借口钱没带够,让我买单,那样我可不干。”
还是这样的口气,赵明明被他说得笑起来,也就说道:“放心吧,你把位置告诉我。我下班直接就过去。”
周振南又跟赵明明说了几句话,才把电话挂了。他一挂完电话,脸上原本的嬉笑之态便沉寂了下来,转过头问跟来的人,说:“何总到了吗?”
那个人看了看他,只是摇了摇头,说:“还没有。”
周振南看了看手里的计划书,脸上的神色还只是平常的样子,看不出喜怒,说:“没关系,交通不好,我们等一等是应该的。”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何建辉终于来了。门一推开,周振南便迎了上去和何建辉握了握手,说:“何伯伯,您可真是让我好等啊。”
何建辉哈哈一笑,说:“对不住啊,振南,最近确实事情太多。这不,一会儿我还得赶飞机。你爸爸身体怎么样啦,上次去看他有一段日子了,哪天得空我再看看他去。”
“何伯伯这么忙,还记挂着爸爸,振南先替爸爸谢谢您了。不耽误您的时间,我开门见山吧。您知道我前段时间一时气盛,拍了块东边的地皮。现在想跟伯父一起开发,计划书我都已经做好。东方实业现在的状况您是明白的,如果您愿意参加,有什么要求,我尽量满足。”
何建辉从周振南手中接过厚厚的计划书翻了翻,才说:“振南啊,你的诚意我是知道的,我本人也很有兴趣。在商言商,如果将来我把这个项目授权给江城北管理,你接受吗?”
周振南听何建辉这样说,脸上仍还是淡淡的笑意,只是一双眼睛看着何建辉,过了一会儿,才说:“这么说,何伯伯这次是不准备帮我们周家了。”
“振南你不是外人,何伯伯也不怕你笑话。淼淼喜欢江城北,跟我又哭又闹,何伯伯我这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这些年,她因为她妈妈的事情一直对我心存怨气……”何建辉说到这,顿了一下,看着周振南,才接着说,“振南,其实不论我是把股票给你,还是给江城北,说到底还不都一样吗?”
“不,何伯伯,这可不一样。您不要忘了,我姓周,他姓江,您说这能一样吗?”周振南看着何建辉,缓缓说道。
何建辉和周振南又说了几句旁的话,才走了。何建辉一走,跟着周振南来的人便走到他的跟前,问:“周总,接下来怎么办?”
周振南坐在那里,想了一下,才说:“先替我约xx行的李行长明天一起吃饭。”
那个人听他这么说,点了点头,又瞅了瞅了周振南的神色,才又说:“可是如果何先生这边不肯跟我们合作,就算我们拿到贷款也没有用啊。”
周振南听了那个人的话,从椅子上站起来,也不看那个人,只是边往外走边说:“慌什么?事情没到最后,他还没决定跟谁合作,就还有转圜余地,我们先把资金筹集到位。”
第二天一下班,赵明明就来到周振南告诉她的地方。等她到的时候,周振南早已经等在那里了,满桌子的菜还有酒。赵明明看了看这一桌子的琳琅满目,便笑着说:“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也不问问我吃什么。”
周振南听她这么说,就势把菜单递到赵明明面前说:“那是,反正你请客,我客气什么。你要不满意,那你再点点你爱吃的也成。”
“真是大少爷,这么一大桌子,就咱两人,还不够啊。”赵明明说着瞪了一眼周振南。她脸上是故意做出的怒气,可是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都是笑意,像个努力装成大人的孩子。
周振南见她这个样子,脸上的笑意也深了起来,可仍只是说:“赵明明你别担心,这里的东西不贵,保证你买得起单。”说着,便将已经开了封的酒给赵明明倒满了,又把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了,举起来,说,“先干一个。”
赵明明也不推辞,端起面前的杯子,也不说话,与周振南的杯子碰了一下,一仰脖子就真喝完了。
周振南见她完全不扭捏,这么豪气,禁不住唤了声“好”,越发来了兴致,把自己的酒也喝光了,才说:“赵明明,你酒量不错啊。”
“还可以吧。遗传我爸的,我爸那才是好酒量。”
周振南听赵明明说到自己父亲,微怔了一下,看了看她脸上神色平静,才问:“那你爸现在呢?”
“去世了,我高中的时候就去世了。突发的脑血栓,走得很快。”赵明明说得这样平静。反而让周振南看着她不知说什么好了。
赵明明看了一眼周振南,笑了一下,也对着他举起杯子,说:“你不用安慰我,我没事。”她这么说着,眼睛里却不知怎么的就蒙上了淡淡的水汽。
周振南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听她这样说,笑着把自己杯子里的酒爽快地喝干了,亮给赵明明看。
两个人这样你来我往,盘子里的菜很快就变得七零八落,东倒西歪的空瓶子凌乱地散落上桌子上、地上。一不小心,便会有碰着了的空瓶子滚动时发出的咚咚声。人也渐渐涌起了酒意,可是心里却都只觉得暖融融的。
这一会儿,喝酒的速度都已经慢了许多。赵明明举着一杯酒,映着灯光,打量着里面略带一点浅绿色的液体。醇酒的气息芳香四溢,屋子里都是淡淡的酒香。连人都有一种微醺的眩晕。一时之间,赵明中仿佛无尽感慨,说:“今天真高兴啊。”
赵明明看着酒,周振南看着她,双目好似闪着朦胧的星光。他也觉得高兴,这样的时光,留在生命里,真高兴。
“你这种大少爷,什么场面没经过没见过?怎么也这么高兴。”
“做大少爷是我的工作。现在是我下班的时候,当然高兴。”
听他这样一说,赵明明看着周振南,心里也不禁涌起了几分怜悯。生而为人,纵然是这样天之骄子的命运,还是难免会有这么多欲语还休的无奈。肩上扛着那样的千斤重担,光芒背后的阴影有多暗大概也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得到吧。
“周振南,你很辛苦吧。”看着他,赵明明终于忍不住问道。
“是啊,很多时候都想撂挑子。可是想一想自己从小锦衣玉食,任性妄为都是这份家业带给我的,而且东方实业是我爸爸妈妈两家几代人的心血,我也没什么机会可以选择。”周振南说得十分轻松,没有不甘亦没有怨愤,真正的大将风范。
赵明明听他这样说,沉默了一下,才说:“有些成败不是个人努力和才华所能决定的。事情的结果就算不能尽如人意,也不是因为你个人的错。”
“你现在安慰我还早了点。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是江城北占了上风,但我也还没走进死角。江城北还没有入主东方实业呢,他拼尽全力,我也会尽我和东方实业最大的努力,不到最后一刻,还不知道谁成谁败。”
周振南说着看了看赵明明,心里仿佛有些唏嘘,又说:“就你这样,还说要做大事。明明是泰悦的员工,现在看我快落败了,来安慰我。要做大事,现在应该抓紧机会痛踩一脚稳定胜局才是。你这样立场不分,怎么做得了大事情。”
“工作是工作,朋友是朋友。我行得正,光明磊落怕什么?”
周振南听她这样说,也不与她争辩,只是微笑着看着赵明明孩子气的脸。灯光照在她的脸上,明晃晃的,一双眼睛明净而清澈。周振南忍不住微微叹息了一声,仿佛有无限的感慨,又仿佛有说不出的深藏在心底的怜惜。
“赵明明,你呀,还真是傻。明明自己心里难过得要命,还巴巴地来安慰我。”
“我有什么可难过得要命的?”赵明明听周振南这样说,抬起头来龇牙咧嘴地瞪住他。
可是周振南并不说话,只是迎着她的目光,眼睛里都是了然在胸的怜惜笑意。他这样的神情,让赵明明只觉得无尽的气馁。
“是啊,我就是喜欢江城北,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就喜欢他。那又怎么样,虽然我喜欢他,可是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他会喜欢我啊。我才不难过呢。”赵明明大声地说着,脸上还配着活灵活现的表情,好似真的全不在意的样子。可是看着周振南的目光,那口气终于再也硬撑不住,沮丧地坐了下来。
好一会儿,赵明明才说:“周振南,其实我是真的不难过。喜欢一个人和要和这个人在一起是两回事。从见到江城北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知道,他那样的男人,天生就是做大事的人。除了他心里的那个目标,其他旁的什么都是无关紧要的。我只是喜欢他而已,至于他选择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跟我没有关系。所以,我是真的不觉得难过。”
周振南听了赵明明的话,看着她,心里只觉得莫名的错综复杂,可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便伸手抚了抚她的头,说:“你呀……”
包间里的墙上贴着带着暗色花纹的壁纸,明亮的灯光照得那纹路也清晰起来。中式的窗户,一格一格的窗棂,将那灯光仿佛也分成了一束一束的。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灯光静静照着一桌子的狼藉和横七竖八的酒瓶子。
一时之间,赵明明和周振南心中各自涌过无数说不出的感触。赵明明笑了一下,端起面前自己的酒杯,对着周振南,说:“来,干杯干杯,说这些干吗,不是说好了不醉不归吗?”
周振南见她如此,也笑着拿起酒杯,干完了自己手中的酒。两个人喝着酒又天南海北地说了许多话,说到高兴处,哈哈一笑。说到感怀处,也会唏嘘几句。到最后,都有了几分醉意。
买单的时候,整个酒店就只有他们两个客人了。服务员送上单子来,周振南也不接,只是指着赵明明对服务员说:“给她,她买单。”
赵明明恨恨地瞥了周振南一眼,从服务员手中接过账单看了一眼。边掏钱包边说:“奸商,喝成这样也不忘了要我买单。”
周振南也不理她,只是笑着看她边抱怨边一条条核对完了菜品,才拿出卡来付了钱,又忍不住抱怨了周振南几句。她的举动像个孩子,一旁的服务员也禁不住悄悄露出笑来。周振南看着她,眼中不自觉地流淌出温柔的光,慢慢地覆盖在赵明明的身上。
赵明明付完了账,抬头见周振南这副神情,看了看周围,才走上前去拍了他一下,说:“走吧,发什么呆呢?”
周振南这才收了神,恢复成平常的神色,说:“走吧。”
从饭店出来,周振南和赵明明两个人都有些醉意,脚下的步子也似乎有些飘浮起来。周振南伸手扶住赵明明,赵明明也伸手扶住他。两个人笑嘻嘻地彼此搀着摇摇晃晃地走在路边。
“你的司机怎么还没来?”
“没来吗?”周振南说着还向马路两边看了看,看了一会儿才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拍脑袋,“哦,我跟他说了,我今天自己回去,让他不用来接我。我先送你回去。”说着,便站在路边摇摇晃晃地伸手拦出租车。
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路上的出租车很少。即便偶尔路过一辆,也是已经载着客人快速驶过。江城北刚应付完一个重要的应酬,站在路边和客人道别。一抬首,便看到了站在路那边的赵明明和周振南。
夜风带着些许凉意,乍一吹过来,赵明明又刚从屋子里面走出来,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周振南本来就带着几分醉意,见她这样,便问:“你是不是冷?我帮你暖和一下。”说着,便用力搓热了手,嘻嘻哈哈地向赵明明伸过去。
赵明明见他这样,连忙笑着躲开了。一个躲一个追,路边两旁屋里的灯光都已经熄了,只有路灯照在地上。赵明明和周振南的影子随着两个人的奔跑,不停地移动交汇着。这个时候,整条马路十分安静,除了汽车经过时轮胎驶过路面的沙沙声,便是赵明明和周振南的笑声。
江城北看着赵明明和周振南的身影,人站在那里一怔,不知道是诧异还是什么。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很熟悉的关系。莫名地,江城北的心里竟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仿佛气恼,又仿佛是其他的什么。
一起来的人见他出着神,便问:“江总,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
听人这么一问,江城北似乎才回过来神来,脸上也瞬间恢复了一贯的神色,笑了起来,说:“没事,我们走吧。”
江城北坐在回去的车上,他让司机关了空调,放下车窗,凉爽的夜风便钻了进来。习习的凉风带着一点空气中微润的气息。江城北看着夜幕下的长街,全然不同于白天的喧嚣与繁华,此时只有悄然无声的沉默。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前又禁不住浮现出赵明明与周振南刚刚嬉笑打闹的身影。那样欢快明朗的笑声,像一串串清脆的铃声,久久不息。
第二天上班便是临时会议,赵明明来公司比平常稍晚,看到邮件时已经是会议时间了。顾不得多想,抱起笔记本电脑便往会议室赶。等到会议室的时候,还是迟了几分钟,江城北和其他参会的人都已经到了。赵明明看了一眼江城北,又看了看其他的人,连忙道歉:“sorry,临时会议,我才看到通知……”
可是话没说完,便被江城北打断了:“开会吧。”说着,他的目光从会议室里坐着的人身上一一扫过,却不看赵明明,仿佛根本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一样,只是说,“公司在打仗,我知道各位都很辛苦。虽然看起来泰悦好像是胜利在望,但是商场上翻云覆雨,变数太多,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敢说是赢家。希望各位再接再厉,不要懈怠。”
赵明明一张脸涨得满面通红,到嘴边的话又强自咽了下去。虽然一肚子的委屈,可是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江城北这样拒她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让她心里觉得说不出来的委屈难受,顿时眼底一热,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其实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会议,说的都是平常的事情,不过一会儿便散了会。江城北回到办公室,心里仍只觉得闷闷的,像有什么卡在胸口一般,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一整天都是说不出的心浮气躁。下午的时候,何淼又来了电话,说:“晚上跟我爸妈吃饭,你可千万别晚了。我爸最讨厌等人了,要是惹我爸妈不高兴,到时候我也帮不了你。”
江城北本就满心的烦躁,听何淼这样絮叨,又发作不得,只得耐着性子听她说。何淼似乎十分高兴,连一应细节都好脾气地一一说给江城北听。好一会儿,似乎才觉出江城北心不在焉,便说:“你怎么好像有心事似的。”
江城北听她这样说,笑了一下,才说:“没有,是你想太多了。”
何淼听了江城北的话,略沉默了一下,才笑道:“嗯,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吧。不过城北,这顿饭于情于理,对你来说都是值得的,我希望你能高兴一点。”到底是千金小姐,说话也难免一副大小姐的做派。
江城北握着电话,没有答话,只有笑了笑。何淼这会儿反而不急了,也只握着电话不出声。隔着电波,两个人轻浅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挂了电话,江城北到底还是找了个借口让赵明明来自己办公室一趟。赵明明走到江城北办公室门口,正好撞上苏倩苦着一张脸从里面出来。见她要进去,便小声道:“赵明明,老板今天心情不好,你小心一点。”
江城北见赵明明推门进来,不知道为何,本来烦闷的心竟奇迹般地安静了许多,只是脸上依旧一副冷冷的神色。
赵明明递过手中的文件,说:“江总,您要的文件。”
江城北接过文件也不看,随手便放在办公桌上,看着赵明明问:“我说话不喜欢兜圈子,昨晚我看到你跟周振南在一起,好像很熟悉的样子,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赵明明听江城北问周振南,一怔。心里先是一慌,但因为心底磊落,很快便镇定了下来,说:“我跟他是朋友。”
“朋友。”江城北轻笑着重复了一遍,才问,“什么样的朋友?”
赵明明看了看江城北,脸上的神色仍旧只是平常,看不出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好朋友。”
“好到什么程度的朋友?知己?情人?还是其他的什么朋友?”
江城北这样的咄咄逼人,赵明明站在他的面前只觉得好似无所遁形,心里说不清是难过还是委屈。他办公室里的隔音极好,此时静得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大概是站得太久了,赵明明本能地换了个姿势,腿都是酸的。心里更是如乱麻一般,千丝万缕,怎么都理不出头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明明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江城北,说:“我和周振南虽然是朋友,但是我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任何关于公司的事情,我也从来没有违背过泰悦的任何管理规则。如果江总不信,我也无话可说。”
江城北看着赵明明,只见她眼底黑白分明,澄澈明净,可是又夹着说不清是悲还是惊的神色,心里禁不住生出几分怜意,可是又莫名地隐隐带着一种怒气。到底是在气什么,却又说不明白。仿佛是在气她的倔强执意,这样的时候,还依旧是这样的脾气。又仿佛是在气她对周振南的态度,就算是与公司无关,可是她也不应该对周振南这般维护。
一时之间,江城北心里好似转过了无数的念头,心里油煎火燎一般,可面上仍只淡淡的,说:“赵明明,你要交什么样的朋友,我自然是管不着。可是如果关系到公司,我身为泰悦的管理者,总不能袖手旁观,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赵明明见他目如寒霜,心里一阵模糊茫然,说不清是伤是悲,还是委屈。只觉得满心的百转千折,可却又是一句也说不出来,只不过是强忍着眼泪不让它掉下来。其实,现在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是啊,这样的情形,她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赵明明没再说话,看着江城北办公桌上的文件堆积在那里,一堆堆,一重重,在她模糊的泪光中远远近近,重重叠叠。她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得到视线中他放在办公桌上的双臂。大概今天有极重要的人要见,他穿着很正式的衬衫,连袖口处都系着椭圆的深蓝色袖扣,打磨得平滑如镜的蓝宝石,闪着明亮而耀眼的光芒。
赵明明一阵难受,明里觉得冷得厉害,身上却似火烧一般,整个人像是被架在架子上炙烤着,头晕目眩,周围的一切都好似在她的面前飘浮了起来。江城北也没有特别在意,见赵明明站在那里没有走,觉得奇怪便抬头看了她一眼。一抬头却只见她一脸煞白,人也好似在瑟瑟发抖。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看着赵明明突然一下子倒了下去。
江城北心里一惊,连忙跑过来扶住赵明明的双肩,见她双目紧闭,便轻轻唤起赵明明的名字。又伸手试她额头的温度,才发现灼热烫手,也顾不得多想,抱起赵明明便往办公室外面跑。
他抱着赵明明一路冲出去,吓得苏倩和其他员工俱是一跳,愣在那里还没弄清楚是什么状况,回头就已经不见江城北的身影。还好不是下班的时候,路上的交通顺畅。江城北一路飞车,将赵明明送到医院。
急诊室的大夫见他这个阵势,也是一阵手忙脚乱。拿了检查的结果,才说:“怎么才来医院,高烧都快四十摄氏度了,再拖两天都该成肺炎了。”说着,开了处方单子,递给江城北,道,“交费挂吊瓶去吧。”
江城北接过单子,说了声“谢谢”便去交费。赵明明坐在大厅里的椅子上,看着江城北在交费窗口处排着队。这么长的队伍,倒是不见他着急的样子,十分有耐心地跟着长龙一样的队伍徐徐前行,只是时不时会回过头来看一眼赵明明。赵明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目光。每每江城北回头看她时,她便避开他的目光看向别处或者低下头来。
他排队的时候,赵明明便远远地注视着他。江城北穿着一件近乎白色的极浅的蓝衬衫,黑色基本款式的长裤,简洁的款式越发显出他笔直修长的身材。好看的面孔打理得十分干净,在长长的人群中亦是熠熠夺目。中间有电话打进来,隔得远,听不清他在讲什么,只能看见他很快地便挂断了电话。终于轮到了他,江城北递过单子,很快地付完了钱。又到不远处的窗口取了药才回来。
在输液室挂吊瓶的时候,赵明明穿着一件七分袖的衣服。打针的护士也不顾许多,拽过赵明明的胳膊便将衣服袖子往上捋,针还没扎进去。便听到站在一旁的江城北说:“对不起,稍等一下。”他说着便蹲了下来,替赵明明将衣服袖口一寸一寸地慢慢卷了上去。他的动作轻柔而自然,这样的专注认真,像是做着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一般。其间电话一直在响,他也没有理会。直到帮赵明明把袖口整理妥帖了,才走到一旁接通了电话。
护士小姐向赵明明投过来羡慕的目光,忍不住对她说:“你真幸福,男朋友这么帅,还这么细心。”赵明明听了护士的话,人怔了一下。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抬头看着站在不远处讲着电话的江城北,只听见他耐心地说道:“真的很抱歉,我这边临时有很着急的事情,可能会比较晚,要不改一个时间我登门道歉。”他边踱着步子边说着电话,距离越来越远,到后来,赵明明也听不清他在说着什么。
赵明明看着江城北握着电话的挺拔背影,只觉得说不出的难过,忍不住泪水又浮了上来。一想起今天江城北对她的问话,心里就忍不住难过起来。她想着江城北对她和周振南关系的误会,心里就仿佛凉了大半;又想到何淼,那个美丽娇媚的大小姐,想到她身后的财富,她能带给江城北的帮助;想到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可耻情妇的女儿,依靠江城北一时兴起得到一个机会;想到自己与他之间好似珠穆朗玛一样不可翻越的财富、阶层等的距离,顿时越发只觉得一颗心好似凉透了一般,快速地沉了下去,仿佛落入了深不可测的谷底。
江城北还在讲着电话,赵明明看着他眼睛也不眨一下,近乎贪婪地注视。她要把他记在心里,记住他的脸,他说话的样子,他走路的样子,他皱眉头的样子。她想,她应该很快就要离开泰悦了。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这样靠近他了,哪怕只是远远遥望,也不会再有了。
赵明明这么想着,心里的难过好似到了极处,仿佛有一种突如其来被人扼住心房的疼痛,喘不过气来。她不敢哭,也不敢抽泣,只能默默地忍受这种煎熬。这时,江城北挂了电话,转身向她这边走过来。赵明明连忙转头移开了目光,不再看他。江城北在她旁边刚一坐下,电话又响了起来,只见江城北接起电话,语气十分坚持地说道:“真的很抱歉,都是我的问题,但我今天真的去不了,请你代我向你父母致歉。改天我一定负荆请罪。”
电话那边的人情绪应该十分激动,赵明明坐在那里都能听到何淼发出的尖锐声音:“江城北,有什么事情能比今天跟我父母亲吃饭更重要!我爸妈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要不是因为我,他们能等你这么久?”这样激烈的语气,几乎可以想象出电话背后何淼怒气冲冲的脸。
江城北听了何淼的话,看了看赵明明,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对不起。”说完这三个字便挂完了电话。
“江总,谢谢您送我来医院。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了,您忙您的去吧。”赵明明大概猜出了他今天要见的人,便说道。
江城北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说:“赵明明,难怪你脑子不灵光,都烧到四十摄氏度了还不知道来医院。”他话没说完,电话就又响了起来,江城北拿过电话看了看屏幕上何淼闪烁的名字,想了想,终于按了关机键。
仿佛突然间,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江城北和赵明明都没有说话,只有护士偶尔的轻斥声和嘱咐声,或者病患时不时传过来的咳嗽声,还有开门关门的声音和来来回回的脚步声。赵明明坐在那里,心里如乱麻一般,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护士走了过来,拔了赵明明的针头,说:“好啦。”那个护士的手法十分熟练,果断利落的一下子,还没等人回过神,针头便已经拔了出来,说,“按着棉签,过两分钟再扔。”
江城北摸了摸赵明明的额头。他的手带着一点凉意,微凉的触感让赵明明忍不住战栗了一下,心中好似五味杂陈,说不清酸甜苦辣。
从医院出来,天已经黑了,街道两旁早已亮起了五色的霓虹和明亮的路灯。回去的时候,江城北从容了很多,车速也慢了下来。赵明明看着外面的夜色没有说话,江城北也没有说话,他的车空间宽阔,有香水和真皮座椅混合的淡淡气息。
每到一个路口时,赵明明会轻声地说明一下路线。江城北不说话,只是按着赵明明说的路线驶过。到了赵明明住的小区门口,待车停下,赵明明看了一眼江城北,才说:“我到了,谢谢。”
江城北面无表情地拿过她手上的一袋子药,也不看赵明明,只说:“我送你上去吧。”
赵明明看了看他,也就没再说什么,向自己租住的房子走过去。挺老的小区,没有电梯,楼道的电梯需要大力跺脚。赵明明觉得尴尬,便忍不住又说:“我没事了,您还是先回去吧。”
江城北却没有理她,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赵明明见他这样,也不能再说什么,连忙加快步子超过了他,开了门,请江城北进去。
老式的一室一厅,客厅很小,放着一张桌子和一张两人座的简易沙发。因为年代久远,墙壁处有些地方已经隐隐见黑了,家具虽然陈旧,可是收拾得很干净,没有灰尘。赵明明看着江城北拎着药站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不知道该如何招呼。反而江城北显得十分自在,并没有什么不习惯的样子。
他把手里的药放在桌子上,抬头看住赵明明,问:“你准备如何处理你的好朋友周振南与你的工作的关系。”江城北问的时候,语气里故意加重了“好朋友”三个字。
赵明里一阵刀割般的难过,她知道江城北话里的意思。一时之间,她心里想起了很多事情,想到陈峰,想着自己以后再也不会遇见这样友善的上司了。最难过的其实是,她就要彻底地离开江城北,从此之后,自己再也不会与他半分交集。一想到这些,赵明明只觉得像有一把利刃猝不及防划破她的心房,钻心的痛楚,久久不息。
赵明明深深地吸了口气,用力逼回涌上眼底的泪水,说:“江总,我明白。我会退出收购东方实业的项目,我也会尽快向公司递交我的辞职信……”说到这里,赵明明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心里难过到了极点,本来就在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赵明明大力地咳嗽起来,她咳得十分厉害,好似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涨得满脸通红,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江城北见她如此,便伸手用力地拍着赵明明的后背帮她顺气,他的手沉稳有力,有节奏地落在赵明明的背上。突然地,赵明里仿佛无数的心绪流过,伤心、难过、绝望、不甘,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愤怒。就在这刹那之间,千万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这样从赵明明的心中流淌而过,久久不能平静。
她突然转身,不再看江城北,走到自己的房间里去。江城北怔了一下,也很快跟了上来,走到赵明明的房间里,见枕头上有一个印着泰悦logo的信封,便伸手拿了过来。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信封,已经有些陈旧了,大概经过太多次的摩挲,信封四周的边上原本的白色都带了一种浅黄色,泛起了细细的毛边。这样一个平常无比的信封,却被赵明明如此珍爱地放在床头,让江城北心中生出几分诧异,便问:“赵明明,你怎么把公司的信封放在床头?”
赵明明听江城北这样问,抬头看住他,心中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想,说:“因为这是你给我的。”
江城北听他这样说,心里一阵诧异,不解地问:“我?”
“是,是你给我的。这是我上班的第一天,你让苏倩给我的,用这个信封装了一个月的薪水,你说是你私人预支给我的。钱已经花掉了,只有这个信封我还留在这里。很多个夜晚,我都会拿出这个信封,一遍遍地想着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漫不经心的样子,第一天上班你在电梯里一本正经的样子,你在公司楼顶的天台发呆时茫然的样子,你在拍卖场举牌时意气风发的样子,你开会时俯瞰一切的样子,你高兴时笑起来偶尔孩子气的样子,你生气时皱着眉头的样子……”
就要离开泰悦、离开江城北的悲伤和难过占据了赵明明的全部心房,心中一直暗藏的对江城北的激烈情感战胜了赵明明的理智。她心中对江城北苦苦压抑的情感终于在此刻爆发了出来。
“江城北,我一直喜欢你。虽然我知道我永远也不可能得到你的青睐,虽然我知道我跟你是两个世界的人,虽然我知道我不好看,不聪明,也没有一个有钱的爸爸,虽然我知道我不应该仰慕你,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喜欢上了你。
“如果我漂亮一点,聪慧一点,没有一个给人做情妇的妈妈,有一个像何建辉这样的爸爸;如果能够给予你想要的帮助,我也会像何淼一样,毫不隐讳地向你表达我对你的爱慕的;如果你不是这么有钱,不是泰悦的老板,长得不是这么的好看,你只是江城北,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向你表达我的爱意的。”
赵明明说着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大哭起来,她不再看江城北的脸,心里有一种终于将一直以来压抑情感宣泄出来的痛快,可是却又有着一种深深的悲凉,仿佛带着一种绝望,像一场旷日持久的远行,终于走到了路的尽头。长长短短的眼泪流满了赵明明的脸庞,珍珠一样的泪水洒落下来,带着热热的温度。
江城北怔在那里,他看着赵明明因为激动有些潮红的脸,眼中泪痕未干,可是眼睛明亮得却仿如雨水洗过的碧空一样澄澈纯净。他三十多年的生命里,经历过很多事情,少年时父母的恩怨情仇,创业时的艰辛万险,成功后男欢女爱的离离合合,可是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震撼过,被一个年轻女子就这样毫无所求对他捧上一颗钻石般的心而震撼。
他伸出手抚上赵明明的脸,替她抹去脸上的泪痕。他的手心带着柔软的温度,赵明中复杂莫名,扭头想要躲过江城北的手。可是眼睛却不经意地撞上了江城北的眼睛,猝不及防中,赵明明与江城北的目光便这样相遇了。刹那之间,仿佛无数的情感在这目光交汇中激荡相融,又仿佛远山黛水,就这般相遇,照亮了各自人生的韶华。
爱情到底是什么滋味,幸福抑或忧伤,不是当事人永远不得而知。岁月如歌,流年似水,两个相爱的人也许不会知道彼此的爱情会在未来的日子里经历什么样的欢喜伤悲,但是最初倾心的刹那芳华必将一生常驻心间。
江城北吻上赵明明的唇角,伴着内心久久激荡不息的震撼,带着爱情里最激烈也最原始的渴望,唇舌纠缠。
世上没有哪个女子会对真正倾心相许的男人有所保留,赵明明敞开自己的心房,自己的身体,迎接江城北的到来。赵明明感受到他的灼热、他的润泽,还有他如海啸般席卷而来铺天盖地的渴望,像涨潮时分的海水,从细巧的小腿,一分一分地漫延过赵明明颤抖的身体,直至将她整个人完全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