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觉照
|类型: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17-08-31 20:23
|本章字节:55460字
我笑道:“去告诉她,吾行将大去,一定会来的。”李韦半信半疑地走了出去。我也躺回塌上,闭目再构想了一遍自己的计划。
当我感觉得自己的计划没有什么破绽之后,就见李韦,关凤急匆匆进帐。关凤仍是一身素装,人言“女要俏,三分孝”。这一身孝服,倒更显得她出尘脱俗,只是神容憔悴,依旧让我心痛。
关凤见我呆呆地看着他,却不说话,还以为真的我快死了,扑上前来,问道:“你怎么样?”神色焦急,眼泪又夺眶而出。
她还是这么关心我?即便我是杀害关羽的最大嫌疑人?关凤见我仍不说话,摇晃着我的身体,哀声道:“你说话啊,不要死。”
李韦本要上前劝解,却见我对他微微摇手,忙转身出帐。我见李韦离开,才将手抚弄关凤长发,低声问道:“你舍不得我死么?”
“舍不得,舍不得。”关凤哭喊着,眼泪连我胸前的衣襟也润湿了。
我长叹一口气,道:“我还以为你和少将军一样,巴不的我死呢。”
关凤闻言抬起头,擦拭脸上泪珠,问道:“父亲是不是你害的?”
我心中一凉,她还是不相信我,我拉着她的手,道:“不是,无论如何,我也会顾及你的感受。”
“可是……”关凤打量着帐内四处贴挂的符纸,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父亲为什么要缠着你?”
看样子大家都很相信这件事情,我微笑道:“君侯是想让我帮着找出是谁害了他。”
“真的?”关凤半信半疑,随即又觉得不对,问道:“那父亲为何不直接告诉你是何人?”
我一愣,不知道如何自圆其说,乃笑道:“大概是想考教一下未来的女婿吧。”
关凤听我这话,脸上一红,站起身来,道:“你,你根本没有事,全是假装的?”
我笑着起身,道:“君侯怕自己的爱女伤心,所以放我一马。”
关凤见我无恙,真是又喜又怒,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拉着她的手,笑道:“不过,今天晚上君侯就要去缠别人了。”
第六卷温侯有女 荆州无虞第六十三章审马谡阴曹断案猛将死努力成空
马谡探望我之后,就心中揣揣,回到营内,一直眉头紧锁。帐外的侍卫也司空见惯,自从被我拘押不能回成都,自能在营中自由走动,出营就要接受盘查,身边还跟着一大堆我的亲兵,他的心情能畅快吗?
而且我将荆州捷报送去成都的时候,功劳簿上也大大夸奖了马谡,说什么“智略卓越,计谋百出,才堪大用”云云,保奏为赞军司马,留在军前效力,天知道孔明知道后,会是什么样的脸色。现在马谡也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也只能中规中矩地给我待在营中。
这天晚上,马谡正在塌上安睡,却隐隐听见有个阴森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马谡睁开眼睛,却见帐帘随风吹开,帐中青烟缭绕,外面却有些火光,隐隐有几名鬼卒,青面赤须,长舌獠牙,最前面却是一判官模样,正在叫着自己的名字。马谡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惨呼一声,便两眼翻白,晕倒在塌上。
等马谡悠悠醒来,却发现自己在一处殿堂之上,却不见一丝人影,或者说是鬼影。正在左顾右盼之际,却见火光一闪,马谡看见堂上匾额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森罗殿”,刚刚站起来的身体,一下子由瘫软在地上。
再听得几声响动,和一阵怪笑,左右两旁又闪跳出不少鬼卒,马谡心中大为恐惧,颤声道:“这,这是什么地方?”
“马谡!”听到这一声厉喝,马谡抬头,却见堂上已经端坐一人,不,不应该是人,而是民间传说的阎罗。马谡这一惊吓,险些又晕倒,好容易把狂跳的心稍微安抚下来,又听那阎罗道:“马谡见了本王,还不下跪行礼。”
声音威严,马谡反射性的跪正在地,叩首道:“小人拜见大王。”
阎罗一挥手,就见一名判官从暗中走出,手拿一本帐簿,念道:“马谡,字幼长,襄阳人氏…”一口气将马谡生平,家庭之事,说的清清楚楚,最后道:“此人阳寿未尽,请大王圣裁。”
“混帐。”阎罗勃然道:“既然阳寿未尽,尔等将他魂魄拘到此处何干?”
“大王。”那判官急忙跪下,道:“日前关云长状告此人谋害,故而拘押到此,请大王亲自审问。”
“原来如此。”阎罗点点头,又道:“云长忠义之人,已经受天帝封号,既然是他状告。就将此人阳寿化去,打入阿鼻地狱。”
就有两名鬼卒上前,要拖马谡出去。马谡虽然害怕,但也不能就这么等死,急忙大声喊道:“冤枉啊,大王,冤枉。”
阎罗眉头紧皱,挥手让那两名鬼卒退下,道:“难道云长诬告你不成?”
“正是。”马谡膝行上前,道:“小人真的不曾谋害君侯。”
“大胆。”阎罗将堂木一拍,声色俱厉,道:“阳间之事,岂能瞒过本王?原念你是读书之人,不忍加刑,现在却胆敢欺骗本王,来人先割去他的舌头,看他还敢说谎?”
“冤枉。”马谡连连叩首,喊道:“小人着实不曾害关君侯。”
阎罗却显得不耐烦,连连挥手道:“拖下去,拖下去。”
马上两名鬼卒将马谡拖到一旁,又有一长舌鬼手拿一柄锋利的小弯刀,啧啧怪笑着,来到马谡面前,就要动手。马谡唬得是魂飞魄散,却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挣扎出那两名鬼卒手臂,又跪到阎罗面前,道:“小人只是将关君侯去成都求救之事,告知高平,真的不曾亲自谋害君侯。”
“混帐。”阎罗又厉声道:“云长与高平有不共戴天之丑,你如此说,岂非有意让高平暗害云长?”
“不干小人之事。”马谡叩头出血,连声道:“小人也十分敬佩君侯,只是奉命行事,望大王开恩是。冤有头,债有主,关君侯要怪也不应该怪小人啊。”
旁边判官也道:“此人阳寿未尽,大王将其打下阿鼻地狱,也有违天规。不如大王让他立字画押,请地藏菩萨圣裁。”
阎罗沉吟道:“岂不是便宜了此人。”
马谡听得有一线生机,连忙道:“小人愿意写。”判官便将纸笔递给他,马谡接过便下笔疾书,不多时就见他洋洋洒洒将自白书写完,然后双手呈上,恭声道:“小人已经写完。“
判官接过,又转递给阎罗。阎罗仔细看了一下,觉得妥当,才向后面喊道:“先生,可以出来了。”
我和关平,关凤躲在后面,见于禁在前面装神弄鬼大功告成,才缓缓走出来,笑看着马谡道:“幼常,胆量何其小也。”
马谡看我出来,知道真的要下地狱了,又瘫软在地。我也不再看他,从于禁手里接过马谡所写的字据,却原来是受孔明之命,前来荆州要挑起我与关羽之间的争斗,排挤关羽,孤立我,拉拢我。难怪到了荆州,处处帮着我排挤关羽,后来又乘出使孙权之际,私下将关羽回荆州之事,告知高平。
我看着这份供词,除了说出孔明希望挑拨我与关羽的关系之外,并不能直接证明关羽的死因。只是高平知道关羽的行踪后,必定会带人追杀。关羽身边不过十数骑,高平武艺不弱,多带些人马,伏杀关羽是完全可能的。
我将供词递与一旁的关平,再看着瘫软在地的马谡,道:“把他拖下去,好生看守。”又转头对关凤,道:“看来嫌疑最大的是高平,算是把我身上的嫌疑洗掉了吧?”
于禁去掉脸上的伪装,笑道:“先生装病这么多天,也算是没有白废。”
“也多亏文则装扮的好。”我又看着关平道:“少将军,死者已矣,节哀吧。马谡的事情,吾自当上表大王严惩。”
关平点头称谢。李韦穿着一身判官服饰,上前道:“先生,现在可否回营。这身装扮好难受。”我也想回去休息,正要与关平告辞,却听关凤问道:“高平究竟是何人?”
高平,容儿的身份,我嘱咐郭淮不要泄露。而关羽,我想就算是猜出一,二,也不会把自己当年的丑事告知他们。
我也不愿提及容儿的身世,淡淡道:“应该是东吴的人吧。”
关凤又追问道:“你也不清楚?”显然不相信,毕竟我与高平,容儿有好几年的交情
我点点头,对着李韦道:“回去吧。”
建安二十四年冬,汉寿亭候,前将军关羽遇刺身亡,凶手不明,首级献与曹操。曹操惊吓过度,头风复发,不能再南下征战,大军就屯扎在宛城东。襄阳之围,暂时得解。汉中王刘备也在成都遥设祭台,与张飞痛哭关羽,下诏书至襄阳,押送马谡回成都受审。以长子关平袭寿亭侯爵位,加封镇威将军,次子关兴以镇军将军领南郡太守。
我也沾了点光,升前将军,总领荆襄事务。诏书之上,只字未提孔明二字,也让我颇不明白。而刘封之事也不曾提及,问那使者也口风甚紧。我既然受命坐镇荆州,也不能随便进成都。还好荆襄战事刚刚平息,百废待兴,一应大小事务都要处理,忙得我是焦头烂额,也渐渐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东吴吕蒙退守江夏,公安等地都放弃。现在我统领下的,就只有襄阳,南郡,武陵三郡,也就是襄水,湘水以西。武陵离荆州较远,又地处荆南,地理位置不是很重要。
而襄阳,南郡,荆州等地西连巴蜀,北接宛洛,东又可以顺江而下,攻取江东六郡,乃是曹,孙两家必争之地。只不过现在,孙权新败,又结有盟约,暂时不来相犯,曹操又抱恙在身,却又不退兵回许都,让人猜不透,到底是因为司马,还是仍要南下襄阳?
将关羽的衣冠葬于襄阳西南之荆山,我本当还治荆州,却为了防备曹操而与关平同守襄阳。关兴镇南郡,于禁以荡寇将军驻荆州,以他的谋略武艺,足以防备吕蒙。
现在荆州几郡最麻烦的就是兵员问题,此次荆州之战,硖下惨败,原有的数万大军只剩不足两万。我带一万上庸兵马,与荆州所剩兵马收复南郡,荆州,也有损失。现在加上新招募的军士,三处驻兵也不过三万。南郡,荆州分去一万,襄阳只有两万兵马,要是曹操南下,我实在没有多少信心能够战胜他那二十万虎狼之师。
我修书向成都求救,可是年关将近,如何兴兵?何况曹操南下之意仍不明显,刘备让我坚守,来春再亲自起兵,为关羽报仇。
就在这又气又急的氛围中,新的一年,建安二十五年开始。我在三国,现在仔细想来只有郭淮可以交心,不过他已经继任上庸太守,大家各有守地相互之间也就送了份礼物。关平总还介怀周仓之死,关凤也不常见,整个大年我过得冷冷清清。偶尔与林扬,李韦二人饮酒,也就算是难得的消遣。
正月十六清晨,我还高卧塌中。就有家将在外面大喊:“先生,西川急报。”我一下爬起来,不顾昨天晚上和林,李二人喝的酒还让脑袋昏昏沉沉,外衣也不穿就冲出来,高兴的问道:“大王出兵了?”我可是天天盼着援兵啊。
“属下不知,使者在厅中等先生。”那家将见我又要往外走,小声提醒道:“先生还是整理衣冠再去见使者。”
我心急如焚,虽然有点冷,也不管,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你去把衣服给我取来。”我快步走入客厅,使者见我入内,先是一呆,随即上前行礼。
我见是费诗,算是熟人,也还了一礼,就问道:“大王兵马何时至襄阳?”
费诗疑惑道:“什么兵马?”马上又道:“大王暂时不会起兵襄阳。”
让我白高兴一场,原来不是救兵的事情,我从跟来的家将手上取过外衣,一边穿一边问道:“那不知费先生前来襄阳所为何事?”
费诗神色一黯,小声道:“大王本要兴兵,不过出了点意外,所以……”
什么意外?不出兵,曹操大军一来,荆州就要意内丢失了。费诗见我脸色阴沉,又道:“本是让张将军出兵巴中,合兵来救襄阳……”
我心中一凉,冲口问道:“难道是三将军出了意外?”
费诗看了我一眼,缓缓点头,我一下跌坐在檀椅之上,我明明已经把历史改变了,为什么关羽,张飞还是性命不保?反而还多搭上了一个黄忠。
我尽量将自己放松,问道:“烦劳先生详细道来。”
费诗这才将经过说出,原来张飞数月之内,连丧张苞与关羽二人,心中悲痛。所以大年之际也不准军士作乐。结果年前,手下末将范疆,张达二人私下饮酒被张飞抓住,各人重责一百军棍。张飞虽然禁止别人作乐,自己却借酒消愁,当夜大醉,被二人杀害。范,张二人取了张飞首级便想北投曹操,结果在汉中被获,为魏延所杀。刘备闻此噩耗,病情加剧,不便起兵。
虽然细节不一样,可是张飞还是被这二人所杀,我全身冰凉,无力的挥挥手,道:“送先生下去休息。”费诗行礼告辞。我的脑袋却一直在想,关羽,张飞相继死去,刘备手下就只剩我,孔明,法正三人。我现在远离成都,虽然算是拥兵自保,看上去比较安全。可是这荆州四战之地,北有曹操,东有孙权,没有蜀中为援,如何能久守?现在刘备病重,要是一旦西去,孔明,法正二人掌权,我还不被困死在荆州?
我正在想到深处,却听李韦的声音道:“先生。”
我回过神来,见李韦气喘如牛,忙问道:“文节,有何事?”
李韦答道:“宛城有消息了。”
不是吧,难道曹操带兵马来襄阳?我急忙站起身来,问道:“军马到何处了?”
李韦见我神色紧张,笑道:“先生误会了,曹操病逝,大军撤回许都。”
“哈哈。”我一阵大笑,拍着李韦的肩膀,道:“文节,你真给我带来一个比天还大的好消息啊。”
第七卷枭雄逝世 神医替罪第六十四章临宛城仲达称病取粮草曹操封将
建安二十四年秋,于禁大军援救樊城,临阵投降,副将庞德败回。曹操头疾未愈,只好再命徐晃率军支援,自己也带大军进驻洛阳之南陵坡。首战徐晃告捷,可是没有多久又被李兰用计杀败,退守樊城。而曹操得神医华佗治疗,头疾大好,便亲自带二十万大军南下,声称为庞德,徐晃报仇。
司马懿站在宛城城墙之上,看着洛阳方向,手里握着刚刚接到的魏王诏命。“恩师。”他身后一名二十多岁的英武青年见司马懿面色沉重,小声问道:“魏王诏命上怎么说?”
“士载。”司马懿叹了口气,道:“魏王诏书上说,不日大军就要到宛城,让我前去迎接。”
这青年正是司马懿收的得意门生,义阳人邓艾,少孤,为人养犊,口吃,不得干佐。每见高山大泽,辄规度指画军营处所,时人多笑焉。惟独司马懿见而奇之,收于门下,待为心腹,每有大事,皆找他商议。
邓艾听司马懿将话说完,见左右皆是心腹,这才道:“以学生愚见,魏王此次兴兵,恐非只为荆州。”
司马懿嘴角扬起一丝冷笑,道:“不错,魏王年事已高,年少征战,现在常有病在身,大去之前,总是想为自己的儿子留下稳固的基业。”
邓艾颇有些担心道:“宛城兵马号称十万,实则七万,虽然表面都很顺从,但是魏王势大,难保不会临阵倒戈。”
“吾杀徐庶,独占宛城久矣,魏王一直不曾动我,他自己也怕一击不中,反被吴蜀乘机而入。”司马懿再看了一眼手上的诏书,接着道:“此次联合东吴,袭占荆州。而魏王最想的,恐怕就是除掉吾。”
邓艾沉吟片刻,乃道:“学生之见,荆州战事不定,魏王也不敢强夺恩师兵权。至于迎接魏王,恩师可称病不前,学生与叔父愿代恩师前往。”
“恩。”司马懿点了点头,道:“暂时只能称病不出,宛城兵马七万,粮草充足,料想魏王也不敢轻动。”
不几日,曹操大军至宛城之东,传檄司马懿带兵马粮草出迎。司马懿将檄文交与其弟司马孚,笑道:“魏王真的不能容我。”
司马孚接过檄文,大略一看,也笑道:“就按士载所言,小弟替兄长前往迎接。”
“士载。”司马懿唤过邓艾,乃道:“汝也一道前往,就以商定之计,见机行事。”
“是。”邓艾抱拳答应。司马朗也起身,道:“事不宜迟,小弟这就与士载前往。”司马懿本要相送,邓艾道:“恩师留步,魏王使者尚在前厅,恩师既然称病,则不宜相见。”这才与司马孚一起出来,会同曹操使者,言司马懿卧病在床,不能随驾。由其弟司马孚代乃兄前往。
因为司马懿有病在身,宛城军马不得调动,司马孚与邓艾只带了一应劳军之物,并未带兵马。及至曹操中军大营,使者先入内传报,得到曹操允许,二人才一同入帐参见。
曹操此时年事虽高,精神却十分好,一双虎目更是盼顾生威,见二人跪下行礼完毕,才道:“起来,赐座。”
司马孚又一礼谢座,才坐与末席,邓艾则侍立其后。帐中早已经坐有数人,曹操居中坐帅位,左手第一席,面目威仪,神色却十分谦恭,正是王世子曹丕,以下坐着贾诩等谋士。右手一席,乃是曹操次子曹彰,是一员难得之虎将,击破乌桓,平定北方边境,其下坐着夏侯敦等武将。
司马孚刚一坐定,曹操就问道:“仲达病情如何?孤甚为挂念啊。”
司马孚又急忙起身,恭声道:“家兄贱躯,不敢劳大王挂怀。”
贾诩笑道:“仲达镇守宛城,麾下雄兵十万,现又抱恙不止,怎能不让大王牵挂?就是某等也是十分担心。”一语双关,暗有责难司马懿之意。
司马孚也只能假装不明白,笑道:“多谢大王,先生关心。家兄卧病在床,不能前来相伴王驾,每当提起先生能侍奉大王左右,日夜聆听大王教诲,心中羡慕得紧呢。”
“哈哈。”贾诩长笑几声,道:“既然如此,不若让仲达回许都养病,某暂时替他守几日宛城如何?”
司马孚正色道:“家兄虽然有病在身,却不敢私而忘公,每日带病处理公务,常言:‘非死,不敢忘大王恩德,有生一日,便要为大王镇守南阳,以阻关羽北上之意’。”言下之意,是你们想要我大哥离开宛城,交出兵权,等他死了再说吧。
贾诩脸色一变,又要说话,却听曹操道:“素知仲达忠义,孤定要好生嘉奖,不过还是身体要紧,还要他替孤多守几年。孤观叔达也颇有才干,就随军听用吧。”
司马孚暗自幸喜,正中下怀,口中却道:“蒙大王厚爱,只是家兄有病在身,下臣要回去侍奉左右。”
“不必。”曹操挥手道:“孤近来头疾又犯,营中带有御医,少亭派二人去为仲达瞧瞧。”
司马孚急忙拜倒在地,感激涕泠道:“下臣代兄长谢大王厚恩。”
曹操点点头,道:“叔达远来辛苦,先下去休息,孤身子也乏了。”司马孚又叩首,才起身与邓艾出帐,自然有人安排他二人住处。
曹操等司马孚出帐,才缓缓道:“司马懿狼子野心,胆敢称病不来。孤真是后悔当初啊。”
“父王不必担心。”曹彰起身道:“孩儿这便带人冲入城中,取他首级来见父王。”
“胡闹。”曹操眉头紧皱,低声喝道:“司马懿颇有谋略,善能用兵,闻孤大军前来,怎能不加防备?宛城有近十万之众,岂是汝一举能破?若不一击而下,反让吴蜀二处有机可乘。你这性子,要好好改改。”
曹彰碰了一个钉子,脸色不悦,勉强道:“孩儿知道,谢父王教诲。”
曹操也不再管他,又问贾诩道:“先生以为如何?
贾诩听曹操问起,起身道:“司马懿占据宛城,拥兵自重,此次又称病不奉大王诏命,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彼所依仗者,不过宛城地处南阳,隶属荆州,牵一发而动全身。大王若兴兵,他或可南投刘备,或可东连孙权。大王投鼠忌器,便可任他妄为。”
见曹操不住点头,贾诩又接着道:“今大王与孙权合攻荆州,不若就此按兵不动,屯扎宛城,待孙,刘两家两败俱伤,无力北顾之际,再缓缓图之。”
曹操却颇有疑虑,道:“公明来报,李兰已经带兵援救襄阳。若刘备再从成都派大军接应,孙权必退兵回吴,若司马到时联合刘备,则不易图也。”
“哈哈。”贾诩笑道:“大王勿忧,某料定刘备不会出兵支援荆州。”
曹丕在一旁听闻,奇道:“先生何以如此肯定?”
贾诩向曹丕微微一礼,才道:“关羽久镇荆襄,纵然忠义之名远播,刘备也不得不防。此番派李兰协助关羽攻打樊城,其用意明显不过,是让此二人互相制肘。今二人兵败,却仍能固守襄阳,李兰计谋百出,关羽勇猛不凡,二人联手以某愚见,吕蒙必败。刘备本就忌惮二人,又岂肯再添兵马?”
曹丕又问道:“那刘备何不乘机大军收复荆襄为己有?”
“刘备手下派系林立。”贾诩说到此处,看了曹操一眼,曹操也明白自己的手下也是如此,不久前自己头疾加剧,膝下三子,各有所图,麾下众将也各投其主。贾诩见曹操若有所思,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暗示,又继续道:“夺回荆州又让何人守御?到时候大军前来,少留兵马则守将不悦,多留兵马自己又不放心。干脆就不出兵,而孔明,法正二人正想削弱关羽,李兰,也会多找借口劝阻。所以,只要大王兵马不南下,成都应该不会出救兵。”
曹丕向着贾诩一礼,道:“先生高见。”
贾诩慌忙还礼,又道:“大王现在也可称病,将军马暂时驻扎在此。大军在此,粮草自然要向宛城索要,司马懿谅无借口推脱。先消耗其粮草,等荆州战事分明,大王再取宛城不迟。”
夏侯敦平素喜爱曹彰勇猛,见贾诩说了半天,忽然问道:“现在荆襄战事正酣,孙,刘无暇他顾,何不就此夺取宛城,偏要废这般多的周折。”
夏侯敦在军中地位颇高,曹丕见他出言,似有相助曹彰之意,脸上神色极不自然。贾诩又接着道:“荆襄战事虽然紧张,但是吕蒙在淮南仍驻有重兵。此时司马懿多有防备,我军一击不下,陷入持久征战。孙,刘两家权衡得失,当会罢兵,到时候孙权攻淮南,关羽,李兰攻樊城,刘备若再出兵汉中,径取雍凉,大王大军被司马懿缠困在此,如何分兵救援?等荆州战事平定,东吴兵败,退回江东,士气不振,必不敢轻举妄动。关羽,李兰荆州久战,兵马疲惫,自保尚且不足,安敢北上?此二处兵马不动,刘备在成都,也不会妄动。”
“先生何以料定东吴必败?”曹彰见夏侯敦出声相助自己,也不顾刚才碰的钉子,又为难贾诩。
贾诩却不回答,微笑不语。曹操长叹一声,道:“李兰,李兰,恨不为孤所用啊。来人,传诏:加封司马懿征南将军,镇守宛城,命其筹备粮草以供大军需用。”
司马懿在府中拿着曹操的任命,仔细看完,随手扔在地上,笑着对一旁的大哥司马朗道:“此必贾诩之计谋,想让吾放松警惕,又毫我军粮,只是空头一个征南将军,这笔帐他倒算得好自在。”
“二弟是不想给?”司马朗忧心道:“魏王明诏,得想个合理的借口才行。”
“给。”司马懿站起身来,笑道:“不给,吾岂不是真的造反?城中粮草可供十月之用,留下三月,其他的分次送去魏王营中。”
“可是,将粮草送走,我军如何坚守?”
司马懿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道:“有三个月,已经足够。”
曹操在帐中听说司马懿派人送来了粮草,倒微感吃惊,喃喃道:“这司马仲达是搞什么鬼?”
旁边曹彰笑道:“定是怕了父王和着二十万大军,谅他也不敢……”话未说完就被曹操狠狠地瞪了一眼,生生地住了嘴。
曹操见他住口,才对夏侯敦道:“元让,你去查看一下司马懿送来的粮草。”夏侯敦是曹操同族兄弟,粮草要事一直都是他在操办,听了曹操命令,马上行礼出帐。
曹操又问贾诩道:“司马孚这几日,在营中有何动作?”
贾诩看了曹丕一眼,答道:“他倒乖巧,整日都在自己军帐之中,不曾有何动静。”
曹操闻言不由脸上一寒,转头问曹丕道:“孤怎么听说司马孚去拜见过你。”
曹丕慌忙起身道:“父王明鉴万里,司马孚确实来见过孩儿,还送了几分厚礼。不过,孩儿不敢私藏,已经全部分赏众将。”
曹操微微点头,要不是知道你把东西分赏众将,也不会这么轻易饶你,又看了一眼贾诩,看来自己大病将去,连他也要找下一个主公了,居然敢替曹丕隐瞒。
曹彰刚开始听闻曹操责问兄长,心中高兴,现在却听曹丕将财物分赏众将,父亲脸色缓和,心中恼怒,暗恨曹丕收买人心。而且见曹操又无责怪之意,乃道:“就算分赏众将,也改告知父王,岂可私相授受?”
“父王日理万机,此等小事,何必劳烦父王?”曹丕又道:“司马懿心怀叵测,若拒收其礼,难免让他生疑。吾以父王名义赏与众将,岂不是两全其美?”
曹彰本不善言语,见曹丕说的有理,自己辩驳不倒,脸色难看至极,起身对曹操道:“孩儿营中还有些事情,这就告辞了。”
曹操也难得见他兄弟二人争吵,点头同意。曹彰冷眼看着曹丕,贾诩大步出帐而去。
第七卷枭雄逝世 神医替罪第六十五章赠玉壁明施挑拨镇樊城暗夺兵权
且说曹彰负气回营,心知曹操身体每旷日下,而曹丕仍稳居世子之位。自己枉有军功,却要把这打下来的江山拱手让给自己兄长。而且曹丕为人深沉,又善与权术,一旦继承王位,自己和三弟曹植多半要被排挤。曹植倒还罢了,整天就知道写诗作赋,胸无大志。而自己常年征战,广有战功,手中有掌有兵权。北方幽并二州,多为自己亲信,素来就受曹丕所嫉,他朝定不能幸免。
想到此处,曹彰不由将手中酒杯扔在地上,响声惊动帐外侍卫,心腹家将周毅急忙入帐,见帐中情景又知道是曹彰在发脾气,不敢动问,默默蹲下收拾酒杯碎片。
“出去。”曹彰为人性情暴戾,虽然善能用兵,却终不得部下爱戴。周毅闻言也微微皱眉,不理地上碎片,起身出帐。
曹彰也觉得自己失态,却也放不下脸来,好在周毅受自己大恩,不会有二心。正想间,周毅又进帐,曹彰又要发怒,却听他道:“将军,司马孚求见。”
“不见。”这家伙眼里只有曹丕,这几天送了不少礼物。曹彰自己也是王子,却现在才第一次前来拜见,哪能不气:“叫他滚。”
“这……”周毅明白曹彰的心意,小声劝解道:“将军,宛城司马懿掌有近十万之众,见见何妨?世子见得,将军就见不得么?”
曹彰猛省司马手上有兵,感激地看了周毅一眼,改口道:“请。”周毅转身出帐,马上就引司马孚入内,然后再告退。
司马孚在帐外,那句“叫他滚”却听得清清楚楚,知道曹彰对自己多有怨恨,进来便笑着行礼道:“下官见过将军。”
曹彰见司马孚满面笑容,怒火又往上冒,强行压住,声音却相当生硬:“不必多礼,先生找某何事?”
司马孚笑着道:“前次送将军的玉壁只有一只,下官总觉得不妥,又拿来一只,凑成一对,供将军玩赏。”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一块玉壁。
这玉壁晶莹光泽,一看就知价值不菲,曹彰却无心仔细观赏,问道:“你说什么?何时曾送某一块玉壁?”
司马孚一呆,马上又道:“一定是下官记错了,下官改天再给将军补上。”
曹彰自然不会相信是他记错了,一把拉住司马孚的手,喝问道:“先生休要瞒我,上次什么玉壁,望先生说清楚。”
“着实是下官记错…,哎哟!”曹彰一用力,司马孚只还哀声告饶:“将军且松手,容下官慢慢道来。”
曹彰一向待下甚严,要是手下家将胆敢私藏别人送与自己的礼物,定要让他好看。当下曹彰将手松开,冷眼看着司马孚。司马孚将头一低,小声道:“下官此次奉家兄之命,多带礼物送与两位王子。前几日,下官是托世子转呈将军,想来世子近来不得闲……”
哼,原来是拿我的那份去收买人心,曹彰怒不可抑,一掌将案几击碎。司马孚见曹彰发怒,连忙道:“将军不必如此,改日下官再加倍奉上。”
“笑话。”曹彰轻蔑道:“某岂在乎这些许财物?”曹彰身为王子,又是鄢陵侯,行越骑将军,领幽并二州事。当年大破乌桓,乌桓部落首领送的宝物,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过?他所气的乃是曹丕私下扣了他那一份,还拿来收买人心。
司马孚知道说下去无益,忙行礼告辞。曹彰也不挽留,坐下暗思如何出这口气。
“将军。”曹彰抬头,不知何时周毅已经站在自己身前,问道:“有何事?”
周毅上前道:“将军不可轻信司马孚之言。”
“你偷听我和他说话?”曹彰微感不悦,这家伙虽然对自己忠心耿耿,只是总喜欢自作主张,皱眉问道:“你觉得司马孚在说谎?”
周毅点头道:“世子与将军不合,魏王麾下文武,谁人不知?他又怎会让世子转送礼物给将军?分明有意挑拨。”
“哈哈。”曹彰长笑道:“伯弘,司马孚这点伎俩,难道吾不知么?”
“将军的意思是想将计就计?相互利用?”周毅颇为担心,知道曹彰为了取得世子之位,一向无所不用其极。
“不错。”曹彰拍着周毅的肩膀道:“想吾当年横扫乌桓,总领幽并两州军务,拥兵不下十万。上次汉中之战,我带兵马前去相助,结果刚到长安父王就退兵。此次荆州之战,吾又请命亲来,不就是想多立战功,夺取世子之位?”
“魏王身体大不如前。”周毅打断曹彰说话,道:“以属下之见,魏王此次南来并非为了荆襄。”
“这个自然。”曹彰点点头道:“父王是想在临去之前,为老大扫清障碍,拔掉司马懿。”
“这个司马懿也应该明白,所以才会派人来挑拨世子与将军的关系。”
“哈哈。”曹彰诡秘笑道:“那你说司马仲达会站在谁一边?”
周毅微微一想,也笑道:“自然是将军,世子为魏王所命,定然与魏王一般心意。司马懿若想搅乱时局,坐收渔利,当然是助将军抢夺王位。”
“所以就算中计被挑拨,也无伤大雅。”曹彰又笑道:“若是让司马懿知道老大收了他的礼物,而分赏众将,收买人心。吾没有得到礼物便暴跳如雷,他能分出孰优孰劣,此人野心极大,自然不会让下一个主子仍像父王一般英明神武。”
周毅见曹彰这般踌躇满志,心中却隐隐觉得司马懿不是这么简单,不由提醒道:“司马懿此人城府极深,将军还是要多加小心。”
“放心吧。”曹彰拿着司马孚送的玉壁,笑道:“这么个小东西,也想跟吾斗?下去吧,我倒要看看他司马仲达能耍出什么花样。”随手一仍,这块价值连城的玉壁就摔得粉碎。
周毅转身出帐,暗自叹了口气,曹彰自带兵以来,鲜逢一败,自然心高气傲,目空一切。自己身受大恩,只好在一旁多加提醒。
第二天一早,曹彰在营中就被曹操派人前来传唤。曹彰心中疑惑,难道昨天晚上司马孚来访的事情又被父王知道了?虽然行将大去,可是对膝下三子,众将都没有丝毫放松。
曹彰来到中军大帐见帐中文武差不多都已经到起,曹操端坐帅位,面色不善,心中更是不安,还好曹丕也先收过司马孚的礼物,自己也勿需担心。
上前行礼坐下之后,就听见曹操道:“刚才樊城急报,李兰已经大破东吴兵马,孙权退兵回吴。”座中除了曹操,贾诩等少数几人先看好李兰。曹彰,夏侯敦,庞德,张合等将都是大为吃惊,没有想到东吴败得如此之速。
贾诩不由叹道:“某也低估了李兰此人。”
曹操也跟着叹了口气,刘备何德何能,竟然收罗到这般人才?贾诩自然能够明白曹操的心意,朗声道:“眼下荆州战事刚玩,是继续留在宛城,还是南下襄阳,还请大王早些定夺。”
曹操轻轻敲击着自己的额头,原想让李兰和吕蒙多拖点时间,两败俱伤,谁知道居然这么快就结束。现在是趁李兰立足未稳,攻打荆襄,还是继续留在此地侍机消灭司马?这几日虽然得蒙神医华佗医治,但是年纪大了,又常年征战,自己也能感觉没有多少时间,吞吴灭蜀之事就交给下一辈,自己还是尽力为他们留下一份安定的基业吧。曹操咳嗽一声,道:“攘外必先安内,还是先对付司马仲达。”
贾诩看着曹操,明白这位迟暮枭雄的意思,也跟着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大王就要从速决断,不能等李兰,吕蒙等恢复元气。”
“不错。”曹操看着曹彰,心念一动,乃道:“子文,命汝速带一万军马前往樊城助子孝守城,换回公明。”
曹彰自燕赵之地,带来三万兵马,何以只让自己带一万士卒?曹彰看着曹操阴沉的脸色,莫非父王要夺取自己的兵权?正忧郁的时候,就见夏侯敦起身道:“大王身体不适,子文应留在左右侍奉,以尽孝道。某保举文聘将军前往樊城。”文聘也忙起身,道:“末将愿往。”
曹彰向夏侯敦感激地看了一眼,起身行礼道:“非孩儿不愿为国尽忠,只是父王身体不好,孩儿心中牵挂,恐不能胜任。”
曹操见夏侯敦起身阻拦,心中微怒,只是此人自从起兵就跟随自己,军中威望甚高,而且忠心不二,只是在立世子的事情上与自己意见不合。曹丕善于治国,而曹彰长于征战。夏侯敦行伍出身自然喜爱曹彰多些。曹操虽然不愿意拂他之意,可是此等大事却不能顾及他的颜面,摇头道:“孤意已决,子文可速回营准备,明日便起程。”
曹彰看了夏侯敦一眼,见后者微微摇头,只好道:“孩儿领命,这就告退。”
曹操见曹彰忿忿离开,看着帐中众人,又道:“子廉,汝可带所部兵马速往长安,协助钟元常督守雍凉。”曹洪忙起身应诺。
夏侯敦突然觉得不妥,又起身道:“长安虽然是要地,但钟元常守备多年,固若金汤。宛城战事一触即发,大王何以让子廉带兵他往?”
曹操微微笑道:“有元让在孤身边,何惧宛城不破?孤有些疲倦了,下去吧。”夏侯敦无奈只好与众人一同起身告退,却又听曹操道:“子丹,文烈留下。”心中更是揣揣。
刚回到自己营中,夏侯敦就见曹彰心腹家将周毅等候在内。周毅见夏侯敦回来,忙迎上前行礼道:“末将参见将军。”
夏侯敦明白曹彰这个时候派人来的意思,只是曹操已经下定决心,自己跟随他数十年,也不好太过反对,只好道:“回去让子文安心前往御敌,魏王面前,吾自会替他说话。”
周毅却道:“末将以为曹将军此时断不可离开前去樊城。”
夏侯敦不由微愠,这些大事难道该是一名小小的家将发表意见的吗?周毅见夏侯敦脸色,也明白他的心意,拜倒在地,朗声道:“末将知道此事不该妄自多言,但末将不愿见越骑将军惨死。”
“住口。”夏侯敦脸色大变,对着帐外大声道:“外面是谁值夜。”
“末将赵七。”
“好生把守,有人来要尽快通报。”听到外面应诺,夏侯敦才小声对周毅道:“汝怎敢如此胡言乱语,传到大王耳朵,岂不是害了你家将军?”
“将军难道还不明白魏王的意思?”周毅知道夏侯敦偏爱曹彰,在此要紧关头,也不犹豫,接着道:“大王身体不好,在大去之前,不能吞蜀灭吴,但是却将希望寄予世子,所以才会亲率大军来宛城,想除去司马懿,为世子打下基础。”
“正是如此。”夏侯敦见这家将侃侃而谈,不觉有些欣赏,笑问道:“这与你家将军有何关联?”
“大王要巩固世子基业,以便在百年之后,由世子完成一统天下之伟业。可是除去司马懿之后,接下来会对付谁?”周毅不等夏侯敦再细想,又接着道:“越骑将军拥兵不下十万,广有战功,总领幽并二州军务。大王若真为世子着想,能这样放心离去吗?”
夏侯敦生平最敬佩曹操,当然不能容忍有人私下这样说,刚刚的那一点好感又荡然无存,冷声道:“大胆,岂可在此挑拨魏王父子之情。念你护主心切,吾也不加追究,可速退下。”
周毅毫无惧色,抬头道:“即便大王放心,他朝大去,世子继位,能放心这么一个同胞兄弟么?”
曹丕为人外热而内冷,口蜜而腹剑,即位之后恐怕真不能容忍这个手握兵权的兄弟。夏侯敦顿时语塞,叹口气道:“大王虽有头疾,但有神医华佗在营中,大去之期尚远。此事再从长计议,让子文安心带兵去吧。”
“是。”周毅起身,却不离去,反而上前一步,小声道:“以末将愚见,大王大去之期不远矣。”
第七卷枭雄逝世 神医替罪第六十六章夺兵权帐中密议返晋阳临危受命
“放肆。”夏侯敦听周毅说曹操行将大去,怒喝道:“子文平日就这般放纵汝等?”
周毅见夏侯敦大怒,又急忙拜倒在地道:“并非末将大胆,请将军暂息雷霆之怒,容末将细细道来。”
夏侯敦重重哼了一声,暗思曹彰怎么敢用这么一个冒失鬼,一定要提醒一下,免得到处惹祸:“你说,若说不出道理,便不用回营了。”
周毅知道夏侯敦动了杀机,倒也不着急,缓缓道:“大王一向以孙,刘两家为心腹大患,司马懿拥兵宛城已非一日两日。大王念及孙,刘之势,才一再容忍。今次,李兰,吕蒙荆襄大战,大王不乘机得利,却想借此机会消灭司马懿,将军不觉得奇怪么?”
“不错。”想着曹操一反对司马懿宽纵的态度,夏侯敦也不由点点头。又听周毅道:“若非大王自觉时日无多,又岂会急着消灭司马懿,而暂时放弃一统大业。”
夏侯敦虽然觉得有理,却仍然道:“司马懿不除,终是大患,这也是为大业着想。”
“将军所言甚是。”周毅起身,小声道:“那何以如此急着除去越骑将军?”见夏侯敦又要发怒,急忙道:“越骑将军所部兵马有三万,大王却只让带一万救援樊城。而樊城曹子孝一向支持世子,大王此举无非是想夺取越骑将军兵权。”
夏侯敦也不是不明白其中道理,不过曹操既然决意如此,自己又岂能公然反对?于是道:“等几日,吾再劝劝大王。”
“没有时间了。”周毅断然道:“钟元常久镇长安,总督雍凉事务,与越骑将军相交颇厚。此时大王却派曹子廉协守长安,子廉将军一向以其兄马首是瞻,这又是为何?望将军明查。”
夏侯敦本来就觉得不妥,被周毅这么明白的说出来,也颇觉得有理,难道曹操真的有削弱曹彰之意?可惜妙才汉中战阵亡,使夏侯姓实力大损,才让曹仁两兄弟联手扶持曹丕之事便的如此简单。
“将军,韩护军求见。”夏侯敦正没有主意,却听见帐外家将喊韩浩求见。韩浩此人广有谋略,又是心腹之人,或能有所对策,急忙喊道:“快请。”
周毅本要告辞,却被夏侯敦拦下道:“是吾心腹,或许能为你家将军之事出谋献策。”刚说完,就见韩浩入内,不及行礼便上前道:“将军,大事不妙。”
夏侯敦正值心烦意乱之际,本想让韩浩来出主意,谁知道进帐第一句便是这话?不由惊讶道:“出了何事?”
韩浩看了周毅一眼,虽然认得是曹彰家将,却不知道可不可信,夏侯敦马上道:“此人是子文心腹,有话但说无妨。”
“正是曹越骑之事。”韩浩神色沉重道:“适才众将回帐,大王只留下文烈,子丹二人,某就觉得不妥。刚才就见二人整军出营,某私下派人打听,却得不到丝毫消息。”
曹真,曹休二人也是曹丕一派,周毅当然知道,急忙问道:“将军真的不能打探出丝毫消息?”
韩浩眉头微微一皱,觉得周毅颇为无礼,不过却也觉得此人忠心。夏侯敦看出韩浩不悦,忙道:“以元嗣之见,此二人会带兵马去何处?”
“无非两处。”韩浩指着帐中地图,道:“幽州北平,并州晋阳。”
夏侯敦,周毅都是大吃一惊,此二处是曹彰根基,若被曹真,曹休二人占据,那岂不是万事皆休。韩浩见二人惊讶,又小声道:“将军,依某愚见,恐怕,恐怕大王大去之期不远,才会这般急着削弱越骑将军。”
夏侯敦不由看了周毅一眼,这家将看来也不简单,居然和韩浩的想法一致,看来曹操真的是觉得自己快不行了,所以才会做出这么多动作。当下沉声问韩浩道:“元嗣,哪吾等该如何是好?”
韩浩却不回答夏侯敦问话,对着周毅道:“你先回去通知越骑将军,让他先做好准备。”周毅见韩浩下逐客令,只好对二人一礼,转身出帐。
夏侯敦见周毅出去,才又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韩浩这才道:“将军,自妙才将军汉中阵亡。曹姓众将已经掌握大权,而且魏王众将也属意世子即位,将军何苦再与众人争斗?”
夏侯敦拂然不悦,道:“汝是想让吾现在弃子文不顾?”
“不是不顾。”韩浩知道夏侯敦不会同意,长叹一声,道:“是没有能力顾。”
夏侯敦也知道自己势力远不及诸曹,而且曹操虽然一向待自己甚厚,但是在立世子的事情上却毫不顾及自己的意见。曹丕虽有才华,却心胸狭窄,不能容物,怎能君临天下?曹彰虽然脾气不好,对下无恩,却还能听人善言,而且就算不及曹操神武雄才,但也颇有大志,有乃父遗风。自己与妙才一直喜欢他,想要把他扶上王位,现在岂能轻言相弃?
夏侯敦拍着韩浩的肩膀道:“既然如此,元嗣就不要再理会这件事。就由吾一力承担吧。”
“将军此言差矣。”韩浩苦笑道:“某跟随将军多年,现在就算肯放手,别人也未必相信。”
夏侯敦哈哈大笑道:“事情还未成定局,元嗣何必如此悲观?现下可即可让子文派人赶往幽,并二州知会徐景山,梁子虞等人,暂不奉诏。”
“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韩浩想了片刻,接着道:“长安钟元常也可派人先结交,此人与越骑将军曾共守长安,颇有私交,或可拉拢。冀州三公子一向不参与此间争斗,这样吾等也未必便败。”说到这里,韩浩停顿一下,看着夏侯敦,又道:“只是,只是这样,恐生出巨变。”
不错,曹彰与曹丕争位,曹仁等人又如何肯甘心?而此时,内有司马懿为患,外有孙,刘虎视。两厢争斗起来,岂不是和当年袁氏一般,我夏侯元让岂不是千古罪人?夏侯敦一念至此,不由冒出一身冷汗。
曹操在大帐之中,看着曹真,曹休二人出帐而去,自己也松了口气,忽然觉得头脑眩晕,便坐立不稳。旁边侍卫陈晟急忙蹲下相扶,对着帐外喝喊道:“快…”
“住口。”曹操急忙喝止,扶着案几勉强坐稳,道:“你悄悄去找华大夫前来,不要惊动任何人。”陈晟点了点头,含泪快步出帐。
曹操叹了口气,看来这头疾越来越重,时日无多。要不是最近头晕的厉害,早就挥兵攻打宛城。司马懿拥兵心怀二志,刘备,孙权又割据一方,自己的一统江山的心愿终究不能完成。更可气的是,膝下二子争位,曹丕虽然早定名分,可是曹彰手拥重兵,广有战功,绝不甘屈居人下,自己不趁这最后的时间将曹彰兵权削去。将来必然重蹈河北袁氏萧墙之祸。
不多时,陈晟就引着神医华佗而来。华佗见曹操脸色不好,不及行礼便上前把脉,查看病情。华佗查看一番,又闭目思量,良久才缓缓道:“大王病情越发重矣。”
曹操微微一笑,乃道:“孤位及人臣,世间荣华富贵早已享尽。不会再有任何留恋,孤还有多少日子,神医但请明言。”
“最多还有半年阳寿。”华佗叹了口气,又道:“如果大王即刻班师回许都,静心调养,老夫或许还能再延半载。”
曹操笑道:“这倒不必,不过孤希望神医不要将此事告诉他人。”
“这个老夫明白。”华佗叹口气道:“这几日,世子和二公子常来查问大王病情,都颇为关心。”
“当然关心。”曹操用手撑着头,道:“请神医用针吧。”
“这……”华佗颇为犹豫,道:“大王总是以金针强制提神,处理政务,恐半年也不能支撑。”
曹操挥手道:“用针吧,孤还有事要办。”
周毅回到营中见一脸焦急的曹彰早已经等得不耐,上前行礼曹彰急忙摇手阻止,问道:“夏侯将军如何说?”
周毅看着曹彰,不回答他的问题,道:“将军要多练涵养,事到临头,岂可这般慌乱?”
曹彰脸上闪过一丝不快的神色,却又马上道:“伯弘说的是,吾是有些惊慌失措。”
周毅知道曹彰心里不高兴,但是嘴上承认也算不错,只是不知道一旦得权那天会不会和自己翻旧帐,自己对他忠心耿耿,这点他应该清楚,于是道:“将军,事急矣。不可将自己身家性命全交于夏侯将军之手。”
“汝此言是何用意?”曹彰不由一惊,要是夏侯敦也不帮自己,那岂不真是我为鱼肉,曹丕为刀俎?
周毅小声道:“适才末将回营,见后营有军马调动,恐对将军不利。”
曹军此次扎的是五花营,中军是曹操,左军曹丕,右军曹彰,前军夏侯,后军则是曹姓众将。曹彰闻后营有兵马调动,心中又是一阵慌乱,却记起周毅的提醒,强做镇定,乃道:“曹子廉奉父王之命,前往长安协助镇守,兵马调动有何不对?”
周毅心里苦笑,他是让曹彰镇定,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并不是自欺欺人,否认事实,接口答道:“末将私下前去打探了一下,军马之中,不仅有子廉将军旗号,还有子丹,文烈二位将军。”
“对了。”曹彰恍然道:“今日父王曾留下二人私下谈过。可是现在宛城战事一触即发,父王还将此二人调往何处?”
“大王出征,向来都是世子留守许都,不曾伴驾。”周毅反问道:“何以此次却带上世子?”
曹彰也有也不解,迟疑道:“想是老大不放心吾独在父王身旁,也请命跟来。”
周毅又马上追问一句:“世子不放心何事?”
“自然是父王的身体。”曹彰随口便回答,却又忧郁道:“莫非父王身体真的……,可是这两日议事,父王精神尚好,并未不妥之处。”
“未雨先绸缪。”周毅上前小声道:“若大王一旦辞世,将军将如何自处?”
曹彰却一时语塞,现在宛城外这二十万大军,无非分成三停。自己带来三万燕赵之众与夏侯敦亲信共有七万,诸曹亲信军马在八万之数,曹操自己亲卫军马有五万。若曹操一旦物故,许诸,庞德等将一向忠于曹操,也会遵从遗命,拥护曹丕。然而洛阳王朗,许都刘晔,曹纯都是曹丕的人,要是有起事来,也会马上派兵而来。自己就算有夏侯敦相助也未必能有机会取胜。现在只有宛城司马懿的十万人马,不知道其心意如何?当下小声问道:“伯弘,昨日司马孚来送礼,不知司马懿心中究竟是何打算?”
周毅明白曹彰心思,不过却颇有顾虑,道:“司马懿终究心怀不轨,而且反心毕露,将军若与之联手,则更加失去很多一向不参与争斗的将领。”
“吾又怎会真的与司马懿合作?”曹彰冷冷一笑,道:“只是利用他拖住老大,我好带兵返回晋阳,再与老大争个高低。”
“将军此心,恐怕瞒不了魏王。曹子丹,曹文烈二人现在去的只怕就是北平,晋阳。”
“不错。”曹彰也惊的一身冷汗,要是幽并二州被此二人控制,那自己还不是束手待毙?急忙对周毅道:“快,去请伯道前来。”
等周毅带着郝昭,郝伯道进入曹彰营帐,夏侯敦,韩浩也已经等候在内。两人一起上前行礼,曹彰扶起郝昭,道:“伯道,吾有一要事相托。”
“将军言重。”郝昭又是一礼,道:“将军但有所命,昭定当竭力完成。”
曹彰从案上取过鄢陵侯印,交付与郝昭,叮嘱道:“父王可能派人前往晋阳,汝带着此印速赶往晋阳,知会梁子虞,无我将令,不得擅动幽并二州军马。”
郝昭也知此事滋事体大,又下拜双手接过金印,朗声道:“末将定不负将军重托。”
“去吧。”曹彰又扶起郝昭,解下腰间宝剑,低声道:“若梁习不奉命,汝可便宜行事。”
“末将理会的。”郝昭又向众人一抱拳,转身出帐。
第七卷枭雄逝世 神医替罪第六十七章揣上意贾诩呈三事送大礼曹操遇行刺
曹操被华佗用针之后,精神大好,用完午饭,又进了些汤药,头疼也大为减弱。旁边陈晟见曹操脸上血色恢复,才上前道:“适才有消息,夏侯将军去了越骑将军营帐。”
“随他去吧。”曹操淡淡一笑,道:“元让虽然支持子文,不过我下有明诏,他也无能为力,应该是前去送行的吧。”停了一下,又道:“去请贾先生过来。”
“遵命。”陈晟微微一礼,大步出帐。
曹操看着陈晟的魁梧的背影,暗自点了点头,许诸染病在身,自己本来是想以其子许仪为护卫,随侍左右。许诸却坚决推荐弟子陈晟,这数月相处发觉此人不仅武艺不凡,办事干练,而且气度沉稳,颇有干才,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一员虎将。看来自己真的老了,现在天下是年轻人的,回想自己讨黄巾起兵,征战数十年,尝以一统天下为己愿,却终不能实现。回顾与自己征战众将,二荀去世,妙才阵亡,于禁降敌,其他众将也多年老患病。若老天再借自己十年时间,带着这些年轻人,未尝不能再完成自己的心愿?
等陈晟带着贾文和进来,曹操才把自己的思绪收回,挥手示意陈晟退下。才对着白发苍苍的贾诩道:“文和,自张绣归降,汝跟孤多少年了?”
贾诩看着这位雄才伟略的主公,惊讶于今日为何会问如此感性的问题,难道真的要去了么?贾诩一念至此,觉得鼻尖发酸,语音梗塞道:“吾从张将军归降大王,至今足足二十年也。”
曹操见贾诩如此激动,开怀笑道:“孤随便问问,文和不必如此,坐下再说。”等贾诩行礼谢座之后,曹操又道:“孤膝下三子,文和以为如何?”
“这……”贾诩知道曹操时日无多,私下与曹丕走近,现在曹操问这个问题,一时间不明白曹操是何用意,不敢妄加回答。
曹操又是一笑,道:“文和但说无妨。”
“请大王勿怪。”贾诩微微一礼,才道:“越骑武艺壮猛,颇有大将之气,临菑侯文才富艳,足以自通后叶。”顿了一下,又道:“但若要治理天下,却非世子不可。”
曹操点了点头,叹道:“只可惜元让不能明白孤之苦心,始终支持子文。”
贾诩明白曹操的忧心,自古萧墙之祸,败家亡国,他也担心百年之后,诸子争位,于是宽慰道:“夏侯将军一向对大王忠心耿耿,只要大王晓以大义,夏侯将军断不会不顾大局。”
“恩。”曹操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虽然夏侯敦忠心,可是在这件事情他也未必会改变主意。夏侯与曹这两大姓氏,为立世子之事相挣已非一日,两日。当日荆襄,南郡失守,曹仁与夏侯敦就互相责怪,虽然被自己压制下去,可是两家各自怀恨在心。后来,曹仁兄弟拥立曹丕,夏侯一族却与曹彰相处甚厚。汉中一战夏侯妙才阵亡,而曹子廉拥兵数万,却坚守不出,更让夏侯敦以为是见死不救。要是自己一旦大去,两家必会大起争执,否则自己也不必如此明显而又着急的削弱曹彰的兵权。曹操想到此处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贾诩明白曹操心中所想,却不明白何以会如此心急,难道曹操的身体已经……。于是出言试探道:“大王虽然有小疾在身,但神医华佗就在营中,谅无大碍。”
“哈哈。”曹操朗笑道:“文和啊,在孤面前何需耍这些小把戏。”
贾诩见自己心思被曹操看破,忙起身请罪道:“下官这点小伎俩自然瞒不过大王,请大王恕罪。”
曹操向贾诩招了招手,示意上前说话,然后附身在他耳边小声道:“适才华大夫言,孤还有不足半年阳寿。”
“啊。”贾诩大吃一惊,结结巴巴道:“大王此言当真。”
曹操淡淡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孤只是不放心三件事情。”又看贾诩一眼,问道:“文和可知是哪三件事?”
“下官明白。”贾诩又退回自己的位置,答道:“其一,刘备,孙权各霸一方,不过此事倒也容易。两家都只占一隅,而大王占尽中原之地,只需内修德政,以养民力,外整兵马,谨守边境。今刘,孙又为荆州破坏同盟之谊,或数年,或数十年,终不能以一州而争天下。”
曹操爽朗一笑,道:“文和所言甚是,只是汝与孤都不能见到这一日。”
贾诩谦逊一声,又继续道:“其二,司马懿拥兵宛城,此人素有大志,又深有谋略,却是心腹之患。不过现在仍羽翼未满,只要不让其勾结蜀,吴,大王再以雷霆之势攻之。破之亦当速也。”
“恩。”曹操又点点头,道:“明日孤再下诏召见司马懿,若再不来,孤便发兵讨之。”跟着长叹一声,又道:“孤没有时间再与他拖下去了。”
贾诩听曹操语气,大有英雄迟暮之意,心中又是一酸,道:“其三,则是三位公子争位之事。临菑侯自前年纵车伤人,失宠于大王,转镇冀州,则韬光养晦,明哲保身,不过以下官愚见,其志也不在小。越骑将军则更是拥兵十万,广立战功,坐领幽并二州,又有夏侯将军支持,决不肯甘于人下。大王……”看了曹操一眼,见脸上并无怒色,乃缓缓道:“大王百年之后,必生祸乱。”说完拜倒在地,不敢抬头,静听曹操反应。
良久,曹操叹口气道:“文和,起来吧。”等他坐好,又道:“孤也明白各种原委,所以派子文前去协守樊城。又派子真,文烈接手幽并二州军务。”
贾诩这才松了口气,拜服道:“大王明鉴万里,倒是下官多言了。”
“不过,孤还有一件事情要托付与汝。”曹操说话时候神色凝重,吓的刚起身的贾诩又趴在地上,叩首道:“请大王吩咐。”
曹操见贾诩又拜倒在地,乃强打精神,亲自上前将他扶起,轻声道:“文和,孤麾下众将早就各自选好下一个主公,只有你最近才与子恒走的近。”
贾诩听曹操似有责难之意,又要下败请罪,却被曹操拦住,温和道:“孤不怪你,也该给自己留好后路。你能体察孤意,选择子恒,孤也甚为欣慰。”
贾诩感动的几乎掉下眼泪,声音呜咽道:“谢大王不罪之恩。”
曹操又道:“孤一向视汝为心腹,所以此时将要托付一件大事与汝。”不等贾文和说话,又道:“子恒虽有治世之才,不过为人心胸不广,孤今日为他削去子文兵权。却难保他日即位,不迫害二位兄弟。”
“这……”贾诩一向不愿意与曹丕走的过近,也就是知道他的这个缺点,此时却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曹操轻拍着贾诩的肩膀,道:“所以孤希望到时候,汝能好言劝鉴,勿使子恒作出杀弟之丑事。”
“下官必以死相劝。”贾诩心知未必能劝止,不过深受曹操大恩,也就打定主意,这条老命不要也当护住其他两个公子周全。却见曹操从身后案几之上取过一纸诏书,道:“文和,希望到时候能对你有所帮助。”
贾诩知道滋事体大,又拜倒双手接过这份诏书。曹操一再叮嘱他将诏书收好,又觉得自己有些疲惫,便笑道:“后事安排妥当,明日孤就着手收拾司马懿。先下去吧,孤有些乏了。”
贾诩刚出帐,却见陈晟匆忙进帐,道:“大王,营外有人求见大王。”
曹操微拂额头,道:“是什么人?孤今日累了,你安排一下,明日再见吧。”
陈晟上前一步,小声答道:“末将曾在许都见过此人,是李兰府上的婢女容儿。”
“是她。”曹操眼中闪过一丝光彩,道:“让她进来。”
片刻之后,陈晟带着容儿入帐,容儿手中还捧着一只檀香木盒,盈盈走到曹操面前下拜道:“小女子拜见大王千岁。”
“抬起头来。”曹操晃眼看着身前这个绝色美女,问道:“姑娘此来,莫非又是来行刺孤。”
“不敢。”容儿面色不改,声音冷淡道:“小女子今日前来是送一份厚礼送给大王。”
曹操一挥手,陈晟便上前接过木盒,要自己先打开。却听容儿冷冷道:“莫非大王真的老矣?区区一只木盒也要旁人打开?”
“好。”曹操哈哈一笑,对着陈晟道:“递过来。”陈晟犹豫下,将木盒递给曹操,却站在曹操身旁,只要一有动静,便可及时抢救。
曹操看着面前的这只木盒,心中却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缓缓伸手打开,口中却故作轻松的道:“孤到要看看姑娘究竟能送什么礼物。”盖子揭开,曹操却神色突变,脸有惧色,忽而又轻笑道:“云长,别来无恙乎?”一句话毕,便栽倒在地。
陈晟早已经看见木盒里面是关羽的首级,由于是冬季,又保存的好,所以还栩栩如生。陈晟素闻关羽威名,正替他惋惜,见曹操晕倒急忙扶起。忽然寒光一闪,容儿手持一把匕首,欺身向曹操刺来。陈晟现在有些后悔因为她是女的,所以没有仔细搜她的身体。好个陈晟,身手何其敏捷,`虽然是蹲在地上,见匕首刺来,左手扶着曹操,右手却快速拔出长剑刺向容儿腰间。
剑长而匕首短,虽然陈晟出招较迟,但是容儿若不变招仍要刺杀曹操,势必也要被陈晟宝剑洞穿杨柳细腰。陈晟原本是想攻敌之必救,谁知道容儿本就存有拼命之心,丝毫不为长剑所阻,匕首仍往曹操胸口刺去。
陈晟何曾想到容儿如此不要命?眼见匕首就要刺中曹操,说时迟,那时快,陈晟自己伏身在曹操身前,用自己的身体当作他的盾牌。容儿想要收手,已是不及,就听“呲”的一声,匕首插在陈晟肩胛,直没入柄。
陈晟喷出一口鲜血,强自大喊道:“来人,抓刺客。”反手一击迫退容儿,不让她见自己身体里的匕首拔出来。容儿退开两步,手中兵刃已失,而帐外侍卫听见陈晟叫喊已经赶进来不少人,将她团团围住,虎视眈眈。容儿知道自己武艺不高,定不能冲出重围,当下也懒得反抗,只是冷眼看着陈晟,恨声道:“杀贼不成,天命也。”
陈晟看着容儿,先是一怔,乃强忍剧痛,挥手道:“押下去,等大王醒来亲自处置。”看着曹操仍昏迷不醒,又道:“速请华神医前来,此事不许告诉任何人。无我将令,任何人不得入中军帐。”
一众侍卫答应一声,便各自分头行事,也有两人上前来为陈晟处理伤口。不多时,就见华佗急匆匆进帐后,曹操早已经被扶上塌,华佗急忙上前查视,又拿金针刺了几处大穴。陈晟见华佗神色凝重,急忙问道:“大王怎么样?”
华佗叹息了一声,随手开了一副药方,递与旁边的侍卫道:“速去给魏王煎药。”然后看着陈晟道:“小伙子过来,让老夫看看你的伤势。”
陈晟关心曹操安危又问道:“大王病情如何?”
华佗拆开陈晟伤口上包扎,喃喃道:“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若非老夫在此,你这条手臂岂不废了?”不等陈晟再说话,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膏轻轻为陈晟敷在伤口上,又重新包扎起来。
陈晟但觉伤口一正清爽,疼痛大减,说不出的舒服,乃下拜道:“多谢神医。”
华佗将他扶起,却乘机在他耳边小声道:“魏王恐过不了今年。”
“啊。”陈晟惊呼一声,又被华佗止住,听他小声道:“将军素在大王身侧,自知大王最信何人,可速请来安排。”说完又起身去塌边探视曹操。
陈晟却惊在一旁,自奉师命跟随曹操以来无不被这一代豪雄折服,正想在他手下大展鸿图,不想却只有月余性命,心中正一阵悲凉,却听见营外一阵喧哗,曹彰的声音吼道:“谁敢拦我?”
第七卷枭雄逝世 神医替罪第六十八章效犬马私相授受患重病二子相争
曹彰谴走郝昭之后,见时间已是正午,便留下夏侯敦与韩浩二人一起用饭。周毅因为参与机密,也破例入坐,席上最重要的还是讨论曹彰受命去宛城的事情。不过,曹操既然下了明令,让这几人也计无所出。
用完饭,军士前来收拾东西下去。曹彰等人还是继续探讨。却听帐外军士喊道:“将军,司马大人求见。”
几人脸上神色都是一变,曹彰正要请入,韩浩却道:“某与夏侯将军还是回避的好。”不等曹彰答应,便与夏侯敦一起退到后帐。周毅这才走到帐前,掀开门帘道:“将军有请司马大人。”跟着几声朗笑,司马孚便走入帐中。
行礼坐定之后,曹彰问道:“先生此来莫非又有什么礼物见赠?”
司马孚微笑道:“下官听说将军奉大王诏命,不日即要前往樊城御敌,故而前来送行。”
曹彰心里苦笑一下,果然是坏事传千里,脸上却微笑道:“先生有心了。”
司马孚故意叹息一声道:“下官虽与将军只有数面之缘,却深感将军雄才大略,本想多受教益,不料远离在即。下官恐再与相见之日,心中悲切不安。”
这一句隐含的意思,不仅曹彰,周毅听的出来,后面的夏侯敦,韩浩也心中有数。曹彰被司马孚这么模棱的一句话,触到伤处,正不知如何回答,就听周毅道:“大人说哪里话?大人春秋正盛,何来相见无日之说?”
司马孚微微一笑,看着周毅道:“这位将军常随越骑左右,难道不能看出越骑将军祸无日也?”
“大胆。”曹彰一拍案几,低声喝道:“汝怎敢在此危言耸听?”
“下官冒昧。”司马孚起身一礼,道:“既然将军处之泰然,下官这就告辞,望将军善保千金之体。”
曹彰当然不能放他走,忙起身道:“先生且留步。”看着司马孚停住身形,叹气道:“先生既然知道吾之福祸,何妨再明言赐教?”
司马孚转身大咧咧地坐下,道:“荆州战事方息,李兰纵有百般谋略,也不敢再妄兴兵马来犯樊城。此时,大王何以派将军前往樊城?下官着实不解。”
这全军上下都能明白的事情,司马孚又岂会不知?曹彰拂然不悦道:“先生既不愿明言,又何必留此多废唇舌?”
司马孚也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下官也就畅言无忌。”停了一下,放低声音道:“将军,此时大王所忧心的不过两件事。”
曹彰知道司马孚终于要说出真实来意了,自己也需要宛城的十万兵马暂时相助,但却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心意,于是平淡道:“愿闻其详?”
司马孚收敛笑容,正色道:“大王此番南下,家兄也知其意不在荆襄,而在宛城。大王所忧虑二事,一是家兄,二便是将军。”
曹彰冷然打断司马孚说话,道:“吾岂能与令兄相提并论?”
“是,将军屡立战功,又贵为王子。”司马孚冷哼一声,道:“可这正是世子心腹之忌,对大王来说,家兄的危害大过将军。而对世子来说,只怕将军才是头等大患。”
这个道理曹彰也明白,在曹操看来,他始终是亲生儿子,而在曹丕看来自己却是他登上王位的最大阻碍。在曹丕的眼中,自己自然比司马懿的威胁大,当下微笑道:“吾与大哥总是同胞兄弟,他朝大哥即位,吾定当恪守臣节,辅助大哥。先生此言又是挑唆之辞。”
司马孚又叹气道:“将军能有此心,可惜世子未必体谅。想家兄跟随大王数十年,多献奇策,广立功勋。却因为杀叛贼徐庶而倍受猜忌,此事家兄虽作的卤莽,却是对大王一片忠心。而将军拥兵更重,身份更贵,也难免受世子猜忌。”
这几句话,既说出司马效忠之意,又言明曹彰的处境。曹彰心里也清楚,司马就算心怀不轨,现在也只是南阳一地,而曹丕一旦掌权,轻则终身闲置圈禁,重则死无葬身之地。现在父王又派自己前往樊城,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问道:“既然如此,敢问令兄是何打算?”
司马孚忽然起身拜倒在地,朗声道:“家兄素来仰慕将军威武,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曹彰心中自然高兴,正要说话安抚,就听帐后一声咳嗽,乃笑道:“先生与令兄美意,吾在此多谢,只是世子才德兼备,吾不敢有格非分之想。”
司马孚眼见自己将曹彰说动,却被中途的一声咳嗽破坏,先是一愣,接着起身道:“将军既然甘愿为鱼肉,任凭宰割。下官这就告辞。”
曹彰本想挽留,但是知道后帐的夏侯敦对曹操一片忠心,就算支持自己争夺王位,却绝对不会同意自己与司马懿合作。也只好道:“伯弘,替我送先生。”
等司马孚,周毅离开,夏侯敦和韩浩才从后面走出来,前者面色沉重地向曹彰道:“子文,吾愿意支持汝与子恒争夺王位。但绝不能与宛城司马懿联手,此人素有大志,怀有异心,吾不想曹氏基业易姓。”
曹彰见夏侯敦说的郑重其事,急忙道:“叔父过虑了,某也知司马懿此人图谋不轨,只不过现在大哥一诸曹势大,不得不借助一下。”
“不行。”夏侯敦一脸坚决地打断曹彰说话,道:“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吾宁可让你失去王位,也不能让司马懿坐大。”
曹彰心中大为不悦,却不敢再言,只好道:“一切听从叔父安排,不过司马懿不支持某,必然转向大哥,那样岂不是?”
夏侯敦见曹彰答应,脸色神色也大为缓和,乃道:“子恒名正言顺的世子,怎敢去招惹这乱臣贼子?这点汝勿须担心。”
曹彰也觉得有理,曹丕再不智,也不会落下这等把柄,心中释然,却见周毅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慌慌张张道:“中军的兄弟传来消息,大王病情加剧。”
三人互望一眼,曹彰心中大喜,这样的话,樊城之行就可以推迟了。
曹彰得到曹操病重的消息,急忙与夏侯敦等人前往探视。而曹操帐外一众亲卫奉有陈晟将令,不肯放入。曹彰现在比任何人都担心曹操病情的变化,见被人阻拦,怒喝道:“谁敢拦我?”一挥手,周毅的一干侍卫便上前,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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