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墨绿色。这就是那种外系人的血液。完了。”
“这并不新鲜。”安琪挺失望。
我不知道。我想像不出外系人还会是什么样。这才正常。因为老师说过:什么样的生物的认识中就有什么样的宇宙。我们眼中的银河系是这样的,是因为我们生在其中。比方虱子认识乞丐肮脏的头(为了不得罪人,我暂且说这乞丐是太阳系一种叫“猴子”的生物),因为虱子只是虱子。也许某一次,它们中最高等的一个会为了证明“乞丐的头是圆的”而作一次“环头航行”,而其性质也一定只是证明一个我们显而易见的东西。我参赛时所想的只是忘记常识,可这又能怎么样呢?我们还是我们,我们所认识的宇宙就是这样,我们的认识与其他系的生物的认识一定不相同。那么,我们又怎么能想像得出外系人究竟什么样的呢?
所以我只好说:它们是石头。
没想到居然得了奖。然而我又听说原来是因为其他人全都把外系人设计成了核桃或是黄瓜,评委不知道究竟是核桃好呢还是黄瓜好,所以干脆把石头评上了第一,奖给我一大捆青菜。
安琪突然又说道:“你去看过展览了吗?”
“是啊。我们全家都去了。结果我的太爷爷和自己的第三个脑袋吵了嘴,什么也没看成。”
“那可真扫兴。”安琪再次表现出了失望的情绪(她很上进,老爱复习),“海马可是种奇异的东西呢!你知道吗,海马的眼睛是由29条旋臂构成的。我发现每条旋臂里有一个小海马,而在这些小东西里又有更多的小海马。你感兴趣吗?”
“那可真叫人吃惊呀!”
“没错。也许另一些‘人’去参观‘银河系展览’的时候,会发现我们的银河系是由许多类似银河系的星体构成,而这些星体又由更小的星球构成,那些‘人’一定会惊奇地说:‘太妙了!这真是令人吃惊呀!’——嗯,我是说,也许银河系就是一只海马。”
“你是说全息,安琪?唉,那太老旧了。”
“可你也不得不承认: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能力把整个宇宙浓缩到足够小的一点上去呢!”
“你是说黑洞?”
“不,我指整个宇宙的信息。”
“好吧,我承认。”
“银河系或许只是更大的一个什么东西的细胞而已。我想宇宙本身是 ‘活着’的,”安琪换了一种坐的姿势,她的声音由于车的亚光速而变得有点成熟感,“我们怎么知道呢?我们对宇宙来说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我同意。虱子只看得见无尽的“头发森林”,它们怎么知道别人头上还住着一群虱子?但我看到自己,就可能看到的是整个宇宙。我们怎么知道呢?——或许一块石头就是整个宇宙,宇宙的每一部分(哪怕是小得比我们想像得到的还要小)都含着宇宙的全部信息。我们所认识的宇宙就是自身信息的扩大,或者说是宇宙“克隆”了无数渺小的自己。
我在地球课上曾欣赏过艾吉米斯沃利塔罗科(请原谅我用他名字的简写形式)的“行星组曲”。据说创作组曲的初衷是表达行星在占星术上的意义。作曲家专为6000万年前胎死腹中的天兔座“白矮星”作曲——《原点左边的玫瑰》。单听这悲壮的名字,就仿佛目睹到了那个夭折的婴儿的棉絮状阴影。
要知道,我们这儿的人是轻易不用“原点左边”这个令人伤感的词的。
不过说话间安琪的家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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