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小鲍的拒绝使得小李子像失了魂似的整天心事重重。不仅话少了,而且再也听不到他唱情歌了。倒是小鲍像无事一样,该聊天聊天,该玩笑玩笑。
不久,砖机上供应土的那位职工回老家探亲,小李子不知找谁的关系顶上去了。供应土是砖机上最轻松的活儿:指挥推土机将远处的黄土推进砖机旁的锥形漏斗里。漏斗是用钢板焊接的,足有三十立方的承载量。漏斗下口处由传送带将黄土送入砖机斗槽。遇到漏斗出口因为土质黏湿蓬起不漏,他需要站在锥形漏斗边沿用长长的钢筋捣通几下。
小李子自干了供应土这个轻松的工作,使得其他的正式工妒忌起来,常常在小李子面前说些风凉话。小李子不屑一顾,土供应丰足时,就坐在漏斗边沿,掏出装着莫合烟末的小瓶子,撕下一绺报纸从瓶子里倒出烟末,很熟练的卷起来叼在嘴上,掏出火柴点着。使劲的抽着吐出、吐出又抽着,嘴里发出很响的嘶嘶声。有时传送带没有土他也不知道,被组长吼骂一声才回过神,迅速丢下烟蒂投入工作。牛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明白小李子内心的痛苦煎熬。如果这样的抽,这样的吐,能够把他心中的痛苦释放煎熬缓解,这应该算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小李子调走,一位河南籍的年轻男人和牛明同组拉坯。一天上夜班,大约三四点钟的样子吧。牛明坐在车辕上,等着小鲍和那个正式工大姐码架子车上的砖坯,突然远处的砖机声戛然而止,急促嘈杂的人声从远处传来。灯光下看到其他砖坯道的人撂下手中活儿,纷纷向砖机方向跑去。听到有人在喊:“快!快!小李子被土埋了!”牛明一愣,迅速抬起屁股,车子失去平衡,没有码完的坯子倒在一边,差点砸了了那位正式工大姐的脚。牛明没有回头,把大姐的叫骂声抛在脑后,撂下车子快速向砖机方向跑去。
灯光下,十几个人在满是黄土的漏斗上方用铁锨刨着。漏斗口下方传送带上分明看到小李子露出来的穿着黄胶鞋的半条腿。一开始大家急切地用铁锨挖,后来几十个人轮流用手刨。快半个小时过去了,才看到小李子露出的头。等把人全身挖出来,看到小李子鼻子眼睛嘴角都是血迹。身子软绵绵的。赶快抬上一辆拖拉机向场部医院奔去……
砖机继续运行,大家议论纷纷。原来小李子是在捣通蓬起的黄土时,脚下踩空掉进锥形漏斗。周围几十方黄土瞬间坍塌下来,把他深深的盖住了……
天亮了,从场部回来的人说:小李子死了!
打回来的早饭牛明没有胃口吃,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一个二十二岁的鲜活生命就这样消失了。小李子是砖厂唯一和“盲流”们打成一片的正式工。这在那个年代是难能可贵的。牛明就是看到小李子这点才和他走的很近。现在小李子走了,他能不伤心吗?!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下午四点多他刚醒来,小鲍就来了。面容沉重神情沮丧,两只眼睛红红的。一进门就自责:
“我总感到小李子的死和我有关系,可我们真的不合适!”
牛明安慰她,别想那么多,这样的意外谁也料想不到。
小李子的坟莹位于农场东南角的一片荒地。那里杂草丛生坟茔遍布。墓穴是牛明和另外三个人用了两天时间挖成的。当装着小李子遗体的棺材下葬的那一刻,牛明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永别了,我的好兄弟!
七
塞外夏天干旱少雨。但今年气候似乎有些反常。进入七月,一连下了三场大雨。砖厂最怕下雨,刚出的码的整整齐齐的砖坯子,经大雨侵袭,几乎一半成了废泥巴。每天都能看到各种拉砖车拍着长队。刚出窑的砖还热乎乎的就被客户迫不及待的装车拉走了。
小李子走了,一段时间过去,连谈论他的人也没有了。牛明和小鲍彼此心照不宣,也尽量避免谈论小李子。
小鲍依然到地窝子来,并且比先前来的更勤了。
转眼到了九月初,砖厂销售到了淡季,砖窑周围偌大的场地上,堆满了一行行晒干的、没晒干的砖坯。砖机工作宣布结束。只剩下出窑装窑的工作继续着。这天上午牛明干了半天杂活,吃过午饭就无事了。今晚砖厂特地请来场部电影放映队,放映当下最流行的电影《少林寺》,以慰劳辛苦了大半年的职工。
牛明想明天回市里找哥哥,落实一下冬天的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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