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盛世

仿佛只需要一抹微笑，全天下所有的烟花，都会眼下无声地绽放。可是那一抹微笑，却迟迟不开。

安络清待我如宾，他不曾碰我的一根手指，只是常唤我为他抚琴。也是在这段日子里，我才真正的感受到那些和谐曲调中的凄婉惆怅。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我也不经意时听到他一个人喃喃此句，抬眼间月华如练，倾淌而下的润泽荡漾着烟花满树的芬芳，灌溉成幸福的忧伤。不愿惊扰他，如每一个月落梢头的夜晚，独自离开。

空旷的院子里只有我一人在此居住，我不是娇惯的人，也不需下人伺候。安络清府上除我外只有一房侧室，她也知我们的关系便不曾来过，唯我一人，也乐得自在。可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寂寞如斯。闲暇的时日大片大片，我于是开始学吹箫，奏者是我，听者也是我。然后在梦里，望见箫声点亮了荷塘一春的月色，思念宛如芰荷一枝一枝冒出水面，有一张愈见清晰的脸庞微笑成最牵念的那一朵芳香。

你看，我就这样变成了你。大婚那晚便在月下酿起了桂花酒，披着喜裳手握一株比衣裳色泽还要艳丽的花朵，奇特缠绵的花瓣如火舌般**着薄凉的空气。

它们在几日间遍布了我的院子，放眼而望，灿烂得夺人双目。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它光秃的茎，我可爱的孩子，只有你才是我亲手种下的。我不问也不恼，我知道他还会来，在月满的日子踏风而来。

我守着这片娘亲最爱的花朵，夜里梦眠时都会感受到娘亲温暖的怀抱。满月的前一晚，我却见到这片灿烂的曼珠沙华燃起一场庞大的火群，将娘亲明媚的笑靥生生吞了进去，我已经无法喊出声音。娘亲的脸在父亲深深望断的秋水里化为乌有，望不穿的寂寞时时席卷他的眉头，不出三日便白发丛生。再然后，刀光剑影模糊了双目，父亲那布满厚茧的手掌抚上我的眼。我睁大眼睛从那指缝间看到，刀光袭来，父亲的唇齿一张一合，艰难地吐出六字。

血腥的味道便粘稠得让人呕吐。

惊醒。汗珠从眼角滑落，蔓延至嘴角变成了苦笑。有一刻恍惚，我竟分不清这是梦是真了。

望月来的时候，我正在院子里闲坐，满地的清辉倒落出他的影子。起身将那把镂刻有“月”字的玉箫别在腰间便上前轻轻搂住他。“查到了么。”开口问他。其实心里明知他是查到了的。

“锦儿，不报仇了，好吗?”

――初儿。不要报仇。

手心被指甲握得生疼，呵，不要报仇，为什么你们都这样说?为什么要和父亲说一样的话，为什么……

难道娘亲的死就是应该么?她做错了什么……她做错了什么啊?!

肩膀开始微微的颤动，脸埋在望月的颈间，双目紧闭。

“即使他是所谓的舅舅也不可以。不可以。”

“锦儿。他爱你的娘亲，他们都是因为爱……不报仇了，好么”望月的声音温润入耳，可我却听不进去，说什么爱不爱，若是真爱又怎么会让娘亲去死，那些曼珠沙华是他让人捎给娘亲的，是他，安络清啊。

我怎么可能不去恨，他害我家破人亡，害我永远见不到娘亲温和的眉眼，永远无法感受娘亲手心的温度，我怎么可能不去恨。只因一曲曾相识，便可将人娶进门，哈，我才不信他的“真爱”。

望月的手掌在背后轻抚，陈年旧事的伤在静好的岁月里一点点显现，就像一道道无法愈合的疤痕，被人慢慢掀开了痂，流淌出鲜红的血液，越来越多。

那一晚，我同望月做了。深入骨髓的疼却也无法让我抹去对安络清的恨。望月抱得我很紧，一直不停地亲吻我，将我眼角的泪水一点一点舔干。心口一阵刺痛，笨拙地去回应他，泪却不知觉中泄得更多。

我一直不懂望月，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会仅限于这样的一场鱼水之欢，我以为他看过了很多的人和事，我以为…… 他不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