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踱出寺庙,向远方眺望——
如血的残阳眼看要落到地平线下面了。天边外,开始出现了绛紫色的晖光,先是勾在大片大片白云的边儿上,尔后速度很快地向白色云团湮染开去,再尔后就大举进攻,渐渐反客为主了。
在这绛紫的色调当中,蒲甘的古塔们也都暗淡下来,还好像变矮子,匍伏在地上,向着就要归去的一天,做例行公事的告别。
“行行复行行”,《古诗十九首》诗意。“行行”的是什么?——依然总是千年不变的日月经天,江河行地,云长云落,时空永恒。若加上一点现代思维,“复行行”的又是什么?——亦依然是寻找、呼唤、焦虑、忧郁、疑惧、寂寞、孤独、无助,人在天涯呀,寻寻觅觅!
缄默的蒲甘古塔们,难道真是心如死灰了?
三
我们来蒲甘看古塔,是很偶然的机遇。来的这一天,是很普通的日子。回到中国以后,一切又将是回到各自的生命轨迹里,以我为例,每天依然故我地采访、开会、约稿、拼版、校对、写作,然后回家带女儿,买菜、做饭、洗衣服……当然偶尔会想起蒲甘,但那些寂寥的古塔,却渐渐就飞升到到天国里面去了。
可是对于古塔们来说,还将实实在在站立于蒲甘的红土地上,一千年,一万年。
它们,到底有什么使命?
行文至此,已留下太多的问号,该是解答的时候了吧?
那么好,依我的揣测,呼唤也好,建塔造寺也好,忧郁也好,站上一千年一万年也好,全为了两个字:
“沟——通”。
缅甸有那么多古老的故事,都在讲述着这两个字的内容,其中有这样一则:
蒲甘古王朝的第四代国王阿隆悉都(1086—1167)活到81岁上,卧病不起,其时,他的大儿了弥辛修远在90哩外的另一州,鞭长莫及;他的小儿子那罗都迫不及待要登基,即用锦被蒙住父亲的脸,使其窒息而亡,然后就自封为王了。弥辛修率领军队进至蒲甘城下,那罗都自量不是对手,求助国师般他求,说是:“请您为我们兄弟讲和吧。请告诉我哥哥,我一定会将王位让给他的,请他摒退军队,一个人佩着他的剑来吧。”般他求相信了他的诚意,从中斡旋,将弥辛修单人接至蒲甘王宫里。那罗都见到其兄,立即谦恭地让出了王位。举国皆大欢喜。
孰料,当天晚上,弥辛修王就饮毒而亡。
翌晨,那罗都王接受百官朝贺,般他求慷慨骂殿,愤然出走锡兰,永不归国。那罗都王失道寡助,民心久久不愿归属,一怒之下,采取了“以毒攻毒”的最大下策,大开杀戒,残杀王子妃妾、卿相大夫、王室亲族,又虐待百姓,压迫僧侣,搞得国破民怨,却依然得不到民心。
后来那罗都王终于后悔了,自觉权高罪重,不为世所亲,乃建檀摩衍寺以自赎。说也奇怪,该寺系仿照阿难陀寺而建,其地层构造格式,完全与阿寺无异,可是它却没有了阿难陀寺的宁静与庄严,有的,只是一片萧索之感。
罪孽太深重了,后悔亦晚矣!这是负面的沟而不通的例子。那么正面的呢,可以沟而得通吗?
阿难陀寺是由蒲甘古王朝的第三代国王江喜佗(1084—1112)建造的,江喜佗并非贵族,乃是由于屡建奇功拜为大将的,曾因遭两代国王疑嫉而两度被逐出宫廷。后来二世国王修罗被叛乱分子杀死,人民纷纷归顺江喜佗门下,江率大军收复蒲甘,被拥立为王。江喜佗王励精图治,国力大盛,建阿难陀寺是因为崇慕天竺阿难陀大禅寺的事迹而仿建的,其目的在于向佛表明虔敬之心。此外,江喜佗王还广建小浮屠,差不多达40座,有纪念其诞生地的,有纪念其某一战功的,有纪念其父其母功德的,等等。
后来,其他后世国王也都争先恐后地仿效,动不动就建寺造塔,有的选址十分荒唐,任一白象漫步,停下之地就是塔址;有的随意决定其规模,竟有一塔“造价相当于其子体重相等之黄金”。有几位还自以为是历史上最伟大的君主,一定要造出超过历代国王的塔,以至于后来国势颓衰之时还要强造,就造出了三五个月草草完工的小塔,其质量粗糙简陋,已属等而下之了。
暂无评论
本站部分内容来源于互联网,仅供交流学习之用,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本站将尽快处理
Copyright (C) 2017 - 2025 圆叶文娱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