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52
|本章字节:6626字
“那现在我们就很有把握了。”金吉儿说。
“我们以前也有把握。”
“是。可以这么说。不过这一来就板上钉钉了。”
我沉默了片刻,想象着塔克顿太太伯明翰之旅的画面——走进市政广场大楼,和布拉德利先生会面。她的惶恐不安……他的友善宽慰。他巧妙地强调这件事毫无风险。(对于塔克顿太太,他必须要格外卖力气地强调这一点。)我能够想象得到她走的时候心里依然没底,不过她让这个念头在心底生了根。或许她去看了她的继女,又或许她的继女回家来过周末。她们可能有过交谈,提到过婚事。而她从始至终想的就是钱——不仅仅是一点点小钱,不是少得可怜的那点儿收益——而是很多钱,一大笔钱,足够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钱!而这些钱通通都要归这个堕落、粗鲁无礼、整天穿着牛仔裤和松松垮垮的毛衣,跟她的狐朋狗友混迹于切尔西的咖啡馆的女孩儿所有。为什么所有这些美好的财富要落入这样一个女孩儿的手中?那是一个一无是处而且也永远都不会有出息的女孩儿。
于是——她又去了一趟伯明翰。更多的劝诫,更多的保证。最后就要谈条件了。我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笑。布拉德利先生肯定没法打自己的如意算盘了。她可是个会讨价还价的人。不过最终,条件还是谈妥了,按照要求签署某些文件,那么之后干什么呢?
想象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剩下的事情是我们还不知道的。
我中断了自己的冥想,发现金吉儿正看着我。
她问道:“都想明白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干什么?”
“我开始了解你的思维方式了。你刚才在想,跟随着她的脚步——去伯明翰,以及后来其他的事情,对不对?”
“没错。不过我想不下去了。只能想到她在伯明翰把事情都谈妥的时候——后来发生什么了呢?”
我俩面面相觑。
“迟早,”金吉儿说,“会有人弄清楚‘灰马酒店’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怎么弄清楚?”
“我也不知道……反正不容易。真正去过那儿,真正干过那件事的人谁也不会说的。而同时,也只有他们能告诉我们。太难了……我在想……”
“要不我们去报警?”我建议道。
“对。别忘了,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很确凿的东西。可以采取行动了,你觉得呢?”
我心存疑惑地摇摇头。
“意图上的证据而已,但这就足够了吗?就是那个什么胡扯的死亡意愿嘛。哦,”我阻止了她要打断我的意思,“也可能不是什么胡扯——不过要是在法庭上这么说那听起来就是胡说八道。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这里面的具体程序是什么样的。”
“好吧,那我们必须想办法搞清楚。但有什么办法呢?”
“你必须亲眼看到或者亲耳听到才行。可是在那个大谷仓一样空旷的屋子里你绝对找不到藏身之处。而我猜这些勾当——甭管是什么样的‘勾当’——肯定是在那里发生的。”
金吉儿一下子坐得笔直,甩了甩脑袋,那样子活像一头精力充沛的小猎犬。她说:“只有一种方法能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就是成为他们真正的客户。”
我凝视着她。
“真正的客户?”
“对。不管你还是我,非得要除掉某一个人。咱们两人中的一个得去找布拉德利,把这件事敲定。”
“我不喜欢这样。”我明确地表态。
“为什么?”
“呃——这样会很危险。”
“对我们来说?”
“也许吧。不过我真正在考虑的是——受害人。我们必须得找一个受害人——他还得有名有姓,不能只是捏造一个。他们可能会调查的——事实上,他们几乎肯定会查的,你同意吗?”
金吉儿想了一下,点点头。
“没错。这个受害者必须确有其人,地址也得是能对得上的。”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喜欢这个主意。”我说。
“而且我们还必须找一个需要干掉他的实打实的理由才行。”
我们都沉默了,思考着眼前的状况。
“无论这个人是谁,还必须让他同意。”我慢吞吞地说道,“要做的铺垫还真多啊。”
“整个安排必须天衣无缝。”金吉儿斟酌道,“不过还有一件事你那天说得完全正确。这种生意的薄弱之处就在于他们也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事情需要秘密进行——但又不能过于隐秘。总要让可能的客户有所耳闻才行。”
“让我感到困惑的,”我说,“是警方似乎还没有听到一点儿风声。再怎么说,他们通常都会对正在发生的罪行有所了解的。”
“是的,不过我认为其中的原因就在于,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这都只能算是一种业余表演,还算不上职业行为。他们并没有雇佣或者牵扯到职业罪犯,这和买凶杀人还不一样。所有这一切都只有他们自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我说,我觉得她讲得有一定道理。
金吉儿继续说道:“现在假设你,或者我(我们把两种可能性都看一看),不顾一切地想要除掉某个人。那么对你我来说这个人可能会是谁呢?我有个上了年纪的默文舅舅——他要是突然过世的话我能得到一大笔钱。家里的亲戚现在就只剩下我和一个远在澳大利亚的表兄,这样说来我也有动机。不过舅舅已经年过七十,而且多多少少有些老糊涂了,因此对我来说等着他自然而然地老死似乎更合乎情理——除非我需要这笔钱救急——况且这也确实很难装得出来。再者说,他就是个老宝贝儿,我可喜欢他了。甭管是不是老糊涂,他都很享受他的生活,我可不愿意去剥夺他哪怕一分钟的乐趣——即便只是拿它冒一下险!你那边怎么样?你有没有什么亲戚准备要把钱留给你的?”
我摇了摇头。
“一个都没有。”
“这可麻烦了。要不,改成敲诈勒索?不过那也得做一大堆准备工作。你又不太像个会受到敲诈勒索的人。你要是个国会议员,或者在外交部供职,再或者是个大有前途的部长大臣之类的,那就另当别论了。我也是一样。往前数五十年这件事可能就简单了。要挟信或者裸照都行,不过说真的,现如今谁在乎这些呢?人们完全可以像威灵顿公爵那样说一句:‘有种你就公开啊!’了事。好了,你说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重婚?”她用一种责备的眼神盯着我看,“真遗憾,你压根儿就没结过婚。你要是已经结婚了,咱们就可以拿这个来做文章了。”
肯定是我脸上的某种表情泄了密。金吉儿很机警。
“对不起,”她说道,“我是不是说到什么让你痛苦的事儿了?”
“不,”我说,“没有什么痛苦的。已经过去很久了,我都有点儿不确定现在还有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你结过婚?”
“是的。那是在我上大学的时候。我们谁都没告诉。她不是——呃,我的家人肯定不会同意的。那时我还不到岁数,我们都谎报了年龄。”
我沉默了片刻,在重温着往事。
“那段婚姻不会长久的,”我慢条斯理地说道,“现在我也能意识到了。她很漂亮,她也可以很温柔……只是……”
“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去意大利度了个长假。出了一次事故——一起车祸。她当场就死了。”
“那你呢?”
“我没在车上。她是——和一个朋友在一起。”
金吉儿飞速地瞟了我一眼。我想她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也能理解当我发现我所娶的女孩并不是一个忠实妻子时的那种震惊。
金吉儿把话题又带回到实际的问题上面。
“你是在英国结的婚吗?”
“是的。在彼得伯勒的登记处。”
“但她死在了意大利?”
“没错。”
“所以英国没有关于她死亡的记录?”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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