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2:21
|本章字节:6950字
我怀疑我还能否忘记接下来几天发生的事。对我而言,就仿佛置身于一个光怪陆离的万花筒中,令人不知所措。金吉儿被从公寓送到了一家私人医院。我只有在探视时间才被允许去看望她。
据我了解,她的医生在谈到整个病情的时候有些自命不凡,他不明白究竟有什么必要这么兴师动众的。他给出的诊断已经相当明确——就是流感引发了支气管肺炎而已,尽管有一些轻微的不寻常的症状,但正如他所指出的那样:“这种情况时常发生。从来就没有哪个病例是很‘典型’的。有些人对抗生素治疗还不敏感呢。”
当然,他说的也是实情。金吉儿得的是支气管肺炎。从她染上的这种病来说没有什么神秘可言。她只是得了这个病——而且病得很重。
我和内政部的心理学家面谈了一次。他是个小个子男人,像只古怪的知更鸟,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坐下去,眼睛在厚厚的镜片后面一眨一眨的。
他问了我不计其数的问题,其中有一半都让我不明所以,不过这些肯定都有用意,因为他对于我的回答总是煞有介事地点着头。他拒绝做任何表态,也许在这一点上他是明智的。偶尔对于我认为属于他的专业术语的内容,他会做些说明。我想他对金吉儿尝试进行了各种不同形式的催眠,不过似乎他们已经商量好了,谁都不肯和我多说什么。或许是因为本身也没什么可说的。
我躲开了自己的亲朋好友,不过那种生活上的孤独寂寞却是我无法忍受的。
最终,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我给在花店的波比打了电话,问她愿不愿意出来和我吃顿饭,波比欣然同意了。
我带她去了“梵特溪”。波比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而我发现她的陪伴使我顿感宽慰。不过我叫她出来可不仅仅是为了这个。在用美酒佳肴把她哄得有些飘飘然了之后,我开始谨慎地做试探。很有可能波比知道一些事情,只是她自己全然不觉。我问她是否还记得我的朋友金吉儿。波比睁着她大大的蓝眼睛说“当然”,然后问起金吉儿最近在干什么。
“她病得很厉害。”我说。
“可怜的宝贝儿,”尽管并不是那么真心实意,波比还是尽可能地表现出一副担心的样子。
“她让自己摊上了一些事儿,”我说,“我相信她找你问过相关的一些建议。是跟‘灰马酒店’有关的。那可花了她一大笔钱啊。”
“哦,”波比惊叫道,眼睛睁得更大了,“原来那个人是你啊!”
我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然后我想到波比一定是听金吉儿说有个男人,这人有个生病的妻子,这个妻子成为金吉儿获得幸福的障碍,而她把我当成了那个男人。她对于发现了我们的这段爱情生活感到如此兴奋,以至于对我话里提到的“灰马酒店”丝毫没有警觉。
她激动地喘着粗气。“起没起作用?”
“不知怎么回事儿,出了点儿岔子。”我又补充道,“枪走火了。”
“怎么讲?”波比一脸茫然地问道。
我看出来跟波比说话就得直截了当,不能拐弯抹角。
“呃——效果似乎都作用在金吉儿身上了。你以前听说过类似的事情发生吗?”
波比说她从来没听说过。
“当然了,”我说,“她们在玛契迪平村的‘灰马酒店’干的这些事儿——你也有所耳闻,对吧?”
“我不知道具体在哪儿,只知道是在乡下的某个地方。”
“她们究竟干了些什么,金吉儿并没有告诉我太多……”
我小心翼翼地等待着。
“射线,是吗?”波比含混不清地说道,“差不多这类的吧。从外太空来的,”她又好心地补上一句,“就跟俄国佬儿干的事儿一样!”
我断定波比现在完全是在发挥她有限的想象力了。
“差不多吧,”我表示赞同,“不过肯定是相当危险的。我的意思是说,都已经让金吉儿病成那样了。”
“但预计生病死去的本来应该是你的妻子,对吗?”
“是啊,”我接受了金吉儿和波比给我安排的角色,说道,“只是看起来事情出了差错——事与愿违了。”
“你的意思是说——”波比看起来绞尽脑汁,“就好像你插一个电熨斗插错了,结果电到了自己?”
“千真万确,”我说,“就像是这样。你知道以前发生过这样的情况吗?”
“嗯,不是这么个样子——”
“那是怎么个样子?”
“嗯,我是说如果有人事后不付钱的话,我认识的一个人就没付。”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种畏惧,“他在地铁里被杀死了——从车前面掉下了站台。”
“这也可能是一次意外。”
“哦,不是的,”波比说道,她被这种想法所震惊,“是‘她们’干的。”
我给波比的杯子里又倒了些香槟。我觉得,在我面前的也许是个能对我有所帮助的人,只要你能把她自称为脑子的那个东西里那些飞来飞去的支离破碎的事实挑选出来。她听别人说起过一些事情,大概也就听懂了一半,然后还会把它们混在一起,因此没有人会很在意他们当着她的面都说了些什么,因为听话的人“只是波比”而已。
让人恼火的是,我不知道该问她些什么。如果我说错了话,她可能立刻就会闭上嘴巴,对我缄口不言。
“我妻子,”我说,“依然是个病人,但没看出她的病情有任何恶化的迹象。”
“那实在太糟糕了。”波比抿了一口香槟,同情地说。
“那我下面该干什么?”
波比似乎也不知道。
“你看最后反倒是金吉儿——我已经一筹莫展了。我还能去找谁?”
“在伯明翰有一个地方。”波比犹疑不定地说道。
“那儿已经关门了。”我说,“你就不认识其他什么人还知道这方面的事情吗?”
“艾琳·布兰登可能知道一些——不过我也说不准。”
她突然提到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名字——艾琳·布兰登,吓了我一跳。我于是问她这个艾琳·布兰登是谁。
“她可真够糟糕的,”波比说,“特别不起眼。头发烫得紧绷绷的,而且从来不穿细高跟鞋。简直无可救药。”她又补充解释了一下,“我上学的时候跟她在一起——那时候她就已经相当不起眼了。不过她的地理成绩好得惊人。”
“她跟‘灰马酒店’又能有什么关系?”
“其实真没什么关系。只不过她曾经有过一个想法,后来因为这个就不干了。”
“不干什么了?”
“她在crc的工作啊。”
“crc是什么?”
“嗯,我其实也不太清楚。他们只是说crc而已。大概是跟客户反响或者调查之类的有关吧。是个很小的机构。”
“而艾琳·布兰登给他们工作过?他们都让她干什么事儿?”
“也就是到处走访,问些问题——净是些你们家用什么牌子的牙膏啊、煤气炉啊或者沐浴海绵之类的。实在是太沉闷无聊了。我的意思是说,谁关心这些啊?”
“大概crc关注吧。”我心里感到一阵小小的激动。
“在那个致命的夜晚,戈尔曼神父去探望的就是个受雇于这类机构的女人。而且——对啊,当然了,也有个这样的人去公寓拜访过金吉儿……”
这里就有了某种关联。
“她为什么要辞掉她的工作?就是因为觉得烦了吗?”
“我觉得不是。他们给的薪水挺高的。只是她有一种感觉——总觉得事情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
“她是不是觉得这个机构可能和‘灰马酒店’有着某种形式的联系?是这样吗?”
“呃,我也不知道。有点儿这个意思吧……反正她现在在离托特纳姆法院路不远的一家意式咖啡馆上班。”
“把她的地址给我。”
“她一点儿都不会是你喜欢的类型。”
“我不是想要跟她上床,”我直言不讳地说道,“我想让她就客户调查机构给我一些建议。我打算在其中一家参股。”
“啊,我懂了。”波比说道,显然对这个解释非常满意。
接下来从她嘴里已经问不出更多的消息了。我们一起喝完了香槟,之后我把她送回家,并且感谢她和我共度了一个令人愉快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