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2:21
|本章字节:6376字
“我们还算及时吗?她还有救吗?”
我不停地走来走去,完全没法安静地坐下来。
勒热纳坐在那儿看着我。他很沉稳,也很宽容。
“你可以放心,所有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
还是这个相同的答案。也还是不能令我感到安慰。
“他们知道怎么治疗铊中毒吗?”
“这种病例不是很常见,不过所有可能的方法都会尝试。如果你问我的话,我想她能挺过来。”
我看着他。我怎么能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相信他自己所说的话?他会不会只是想要给我宽宽心?
“不管怎么说,他们已经证实了确实是铊。”
“对,他们已经证实了。”
“所以,‘灰马酒店’背后的真相其实就这么简单。投毒。没有什么魔法,没有什么催眠,也没有什么科学的死光。就是简简单单的投毒!她可真该死,跟我宣扬那些,当着我的面说得天花乱坠。我猜她从始至终都在厚颜无耻地笑话我。”
“你说的是谁?”
“塞尔扎·格雷。我第一次去那里喝下午茶的时候,她就跟我大谈特谈波吉亚家族,宣扬什么‘世间罕有、无法追查的毒药’,还有带毒的手套等等之类的东西。‘就是普通的白色砒霜,’她说,‘没什么其他东西。’就是这么简单。所有这一切骗人的把戏!什么催眠、白公鸡、火盆、五角星,还有什么伏都教和颠倒过来的十字架——所有东西都是给那些蒙昧无知又迷信的人准备的。而那个著名的‘盒子’是另一个小小的骗局,骗那些有点儿现代思想的人用的。如今,我们并不相信鬼魂,女巫,咒语之类的事情,但是一说到什么‘射线’啊,各种‘波’啊,还有什么心理学上的现象啊,就会变得特别容易上当。我敢打赌,那个盒子里什么都没有,就是个装配精美的小电气装置,放了些彩色灯泡和会嗡嗡作响的阀门,用来卖弄的玩意儿。因为我们每天都生活在对于射线、锶90还有其他那些放射性物质的恐惧之中,所以只要顺着科学的话题谈下去,我们就会轻而易举地接受暗示。整个‘灰马酒店’这套东西都是伪造了用来骗人的!‘灰马酒店’就是个幌子而已,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我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里,所以从来没有怀疑过在别的地方发生了什么。这其中的美妙之处就在于,对她们而言,这么做是相当安全的。塞尔扎·格雷可以肆意吹嘘她拥有或者可以支配怎样的超自然力量。她永远也不会因为谋杀的罪名被带上法庭接受审判。她那个盒子可以放心地接受检查,最终也只能证明是完全无害的。任何一个法庭都会裁定所有的一切都是胡说八道,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当然啦,事实也的确如此,千真万确。”
“你觉得她们三个都有份儿吗?”勒热纳问道。
“我觉得不是。我得说贝拉对于魔法巫术的那种信仰是发自内心的。她相信自己拥有的法力,并且为此而感到非常高兴。西比尔也是一样的情况。她当真有做灵媒的天赋。她的确进入了一种被催眠状态,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塞尔扎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所以说塞尔扎是那个说了算的人?”
我慢吞吞地说道:
“就‘灰马酒店’而言,没错儿。不过对于这出戏来说,她还不是那个真正策划的人。真正策划的人是躲在幕后的。他制订计划,组织实施。你要知道,整个安排丝丝入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也都跟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布拉德利负责经济和法律方面的事务。除此之外,他并不知道在其他地方发生了什么。当然了,他得到的酬劳很丰厚;塞尔扎·格雷也是如此。”
“看起来你已经能够自圆其说了。”勒热纳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没有啊,这还不够呢。不过我们已经了解了所需要的基本事实。古往今来概莫能外,粗略而简单。就是平平常常的毒药而已。那可爱的古老的死亡药水。”
“是什么让你想到了铊?”
“好几件事情突然之间就凑到一起了。整件事情的开端是我那天晚上在切尔西看到的一幕。一个女孩的头发被另一个女孩连根拽了出来。而她说:‘真的不疼。’在我想来,这不是什么勇敢,只是简单的事实。她确实不疼。”
“我在美国的时候读过一篇关于铊中毒的文章。一家工厂里的很多工人接连死亡。令人吃惊的是,他们的死因各不相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面包括副伤寒、中风、酒精性神经炎、延髓麻痹、癫痫、胃肠炎等等。接着,有一个女人下毒害了七个人。诊断包括脑部肿瘤、脑炎和大叶性肺炎。我听说症状也是大相径庭。他们开始的时候可能表现为腹泻和呕吐,或者也可能出现醉酒的症状,还有可能是先感到四肢的疼痛,然后就被当成了多神经炎、风湿热或者小儿麻痹——有一个病人还不得不用上了人工呼吸器。有时候皮肤上会有色素沉着。”
“你说起话来活像一部医学词典!”
“那是自然。因为我查过这些。然而有一种情况总是会出现,迟早的事情,那就是掉头发。有那么一阵子,铊被用来当作脱毛剂——尤其是对于长了癣的孩子。后来就发现这样做很危险。不过偶尔还是会给病人内服,只是用药剂量上要非常小心,得根据病人的体重来决定。我相信如今主要是用它来灭鼠了。铊本身无味,又溶于水,还很容易买到。只有一件事要注意,那就是别让人怀疑你在下毒。”
勒热纳点点头。
“的确如此,”他说,“所以‘灰马酒店’才一再坚持想实施谋杀的人必须要和他预期的受害者保持距离。这样就不会有他杀的嫌疑了。凭什么会有呢?又没有当事人能够接近食物或者饮料。他或她也没有买过铊或者任何其他的毒药。完美之处就在于此了。真正的工作是由一个无论如何跟受害者都扯不上关系的人干的。我想,这个人只会出现一次。”
他停了一下。
“对这个有何想法?”
“只有一个。这里的共同点似乎是,每次都会有一个和蔼可亲、看起来不会害人的女人,代表一家家务调查机构,带着一张问卷登门拜访。”
“你觉得那个女人就是下毒的人?就像对待一个试验样品一样?差不多是这种情况吗?”
“我觉得不会那么简单,”我缓缓地说道,“我认为这些女人们还是诚实可靠的。只是她们不知怎么着就上了贼船。我想如果我们能找一个叫艾琳·布兰登的女人谈一谈,也许就会查明一些情况,她就在离托特纳姆法院路不远的一家意式咖啡馆里干活儿。”
2
波比对于艾琳·布兰登的描述相当精准——更确切地说,那是以波比自己独特的角度来看的。她的头发烫得既不像一朵盛放的菊花,也不像一个凌乱的鸟巢,而是紧贴着她的脑袋向后梳去。她几乎不施粉黛,脚上穿着一双所谓朴实而耐用的鞋子。她告诉我们,她的丈夫死于一场车祸,留下她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在找到现在这份工作之前,她曾在一家名叫“客户反响分类”的公司干过一年多时间。当她觉得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工作之后,就主动离职了。
“你为什么不喜欢这份工作了,布兰登太太?”
勒热纳问出了这个问题。她看着他。
“你是警方的侦缉督察?我说得对吗?”
“完全正确,布兰登太太。”
“你觉得那家公司有点儿问题?”
“那正是我在调查的事情。你有过那方面的怀疑吗?那是不是你离开的原因?”
“我没有任何真凭实据,也没有什么确切的可以告诉你的事情。”
“那是自然。我们能理解。这是一次秘密调查。”
“我明白了。不过我的确没有太多可说的。”
“你可以说说你为什么想要离开。”
“我有一种感觉,觉得有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在暗中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