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伍旭升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59
|本章字节:755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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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正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只参加了一次“鹰之会”的讲习班,见过岛津一面,居然给岛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且得到了岛津的赏识。要知道,这可是多少青年人梦寐以求的啊!
甚至都记不清那次讲习班的活动内容了,只记得岛津在课间休息时走到了自己的身边,和颜悦色地问他为什么来参加讲习班的活动。大正都记不起来是怎么回答的了,总之,平时很流利的口齿像得了口吃一般。自己说了什么了?好像是说这是唯一让自己感到振奋、有向上的追求目标的事业,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结果岛津很满意。最后他问了大正所在的公司,而且居然就记住了,单凭这一点,就让大正很是感激涕零。
那天,大正照例到公司上班。大正在公司负责企划部,当时正在为快到的夏季市场营销方案伤脑筋。社长派人来叫他去办公室。大正将手边的工作匆匆交代了一下就随来人走了。推门进去,一眼看到岛津正跟社长在交谈。
“大正君。”不等社长介绍,岛津主动打招呼。这让大正又吃惊又兴奋,的的确确发自内心地受宠若惊。
社长这才透露公司将并入岛津的“日富现代传播株式会社”,让大正来因为是岛津看中了大正,希望派他去北京主持中国公司的业务,拓展中国的市场。“我们需要把大和民族的优秀文化输送到支那去,用支那孩子们乐于接受的形式比如网络游戏、卡通片、漫画书等让他们了解我们,认同我们,以期建立21世纪经济与文化的新的‘共荣圈’。这是一项伟大的可以为之献身的事业,你要用心啊!”岛津的话让大正油然升起一股神圣感。
从社长室出来,大正按捺不住兴奋,跑回办公室就连忙给美智子打电话。“是山田教授吗,我找美智子!”大正的嗓音透出无法抑制的喜悦。
“有什么好事吧?”连山田教授都听出了大正发颤的语调。
“是的,公司要派我去中国主持公司的业务,我太兴奋了,我希望能与美智子分享我的喜悦。”
“祝贺你!可是美智子她不在,好像是陪清田去横滨了。”
“去横滨?陪那个清田去横滨干什么?难道因为曾救了人去哪儿就都要人陪吗?”大正一团火蹿上了脑门。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山田教授不悦地责备。
大正悻悻放下电话,机械地收拾着办公室的东西,脑子里却翻滚着嫉愤。社长告诉他,希望下周就去赴任,还得抓紧做些准备,这几天就不用正式上班了。大正原本想与美智子去弥生的双子酒店庆贺一下,那是两人第一次单独约会的地方,可偏偏被那个清田插了一杠子,令大正懊恼不已。大正烦躁得无心待在办公室,于是下了楼来,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
公司隔几条街有一家叫美蕉的酒馆,是台湾人开的,生意颇红火,大正常到那里小酌。不知不觉,大正竟下意识地走到了酒馆的门口。
下午三点来钟正是酒馆清淡的时分。大正推门进去,只有三两个包厢有人。老板娘长得不算漂亮,但蛮会打扮,能把五分的性感膨胀出十分来。大正看到老板娘花枝招展走过来打招呼,心里直反胃,后悔怎么就到了这里,可脸上还得装出很绅士的样子,心里却暗骂道“令人厌恶的支那猪”,骂了几句后心情好了许多。
酒馆大约有十几个包厢,散座较少,有十来个位子吧。整个店堂的摆设装饰是日本和台湾的风格融汇,比如墙上挂着的既有日本的浮世绘,又有台湾宜兰的竹漆工艺品。服务员则清一色是台湾来的妙龄女孩,穿着十分惹眼的超短裙。酒馆的招牌酒是从台湾直运过来的特制米酒,泡了许多滋补的中药材在里面,用小瓷壶温着慢慢地品。加上美人斟酒侍奉在侧,人间的惬意和滋润莫过于此。
令大正惆怅的是,自己一直倾心于美智子而美智子却忽冷忽热,若即若离。两家做了十几年的邻居,美智子比大正小六岁,打从美智子落了地那天起,大正就抱着、哄着她玩。特别是美智子的母亲百合子在美智子九岁那年不幸遇车祸去世后,大正家更是对美智子疼爱有加,直至四年前大正家搬到日野市两家还不时走动。记得自己考上早稻田大学后的第一个春天,两人去京都看樱花,夜里跑到园山公园去看有“祗园的夜樱”美誉的垂枝樱。4月的夜晚星空澄明,远处的东山显出厚实的背影,在四周静谧的夜幕和方角灯的映照下,无数的枝条从高高的树干把无数的樱花倾泻下来,就像一挂花的瀑布。两人依偎着坐在树下,痴痴地凝视着如梦如幻的天幕,任清冷的夜露结在发上、眉间。那种美好空灵的感觉,以后再也没有重现过。
伤感不已的大正一杯接一杯痛饮,不一会儿,舌头便麻木了一般。一位名叫小青的女招待走进包厢,见大正倚在包厢的高靠背上,面前的小桌杯盘狼藉,轻声劝道:“大正先生,少喝一些吧。”
“什么,竟敢不让我喝?”醉意蒙眬的大正粗鲁地呵斥,伸手去抓小青,一下没立稳,身子歪到一边。小青急忙去搀大正。没想到大正一甩手,正好重重击在小青的脸上。小青哎哟一声,一个趔趄,碰翻了桌上的酒壶,只听哗啦一片声响,酒壶又砸碎了桌上的菜碟,顿时酒水和菜肴溅了大正一身,流洒了一地。
经过这一通折腾大正酒醒了不少,一看自己遍身污渍,气急败坏地怒骂:“你这个愚蠢的支那猪!你给我滚,你这个愚蠢的支那猪!”边骂边用力往外推搡小青。小青被突如其来的过失吓得呜呜哭起来。老板娘闻声急至,一看情形,一掌掴到小青脸上,呵斥道:“你怎么把大正先生弄成这样,还不快去拿毛巾!”一边向大正赔着不是,一边掏出自己的手绢为大正清理身上的秽物。大正进门时看到老板娘今天的打扮就已经讨厌几分,这时见她弯着身子还不忘有意卖弄自己松垮的胸部,不啻火上浇油。“你也给我滚,你这头支那老母猪!”老板娘一愣,她从来不曾被人骂过这么难听的话,而且,自己私下一度从心里喜欢大正,几次三番存有撩拨大正的心思,忽然被兜头浇了一盆脏水,脸上的肌肉顷刻间痛苦地扭在一起,明明又气又怒,还要强作欢颜,“对不起,对不起,我去叫人把你的衣服拿去洗干净吧。”说着怯怯退了出来。
大约是听到了这边的吵闹声,其他几个包厢的人关切地凑过来问怎么回事。老板娘怕影响生意,脸上绽出比平日更灿烂的笑靥,不住地说“没事,没事”,并把客人重又请回了各自的包厢。
大正酒也醒了,心里明白也有自己的不是,可嘴里还惯性地数落着,一边往门外走。来到厅堂,迎面撞上了阿凡。
“是大正君啊。”阿凡主动打招呼。
“你也在这里?”大正有些尴尬,“我先走一步,改天再会。”
阿凡上前一步,扶住脚步发飘的大正,“我送你回去吧。”大正没吭声。阿凡搀着大正往店门外走,随口忍不住问:“你没跟美智子在一起吗?”不问这样一句便罢了,这一问又勾起了大正的心事。大正一把甩开阿凡的手,“今天我没心情,干你自己的事去吧,别来烦我。”说完自顾一步一颠走了。
阿凡怔在原地,脸上红一块青一块的。在他内心深处,嫉妒的心理、自卑的情结和强烈的欲念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使他的人格面具叠加了多重的角色,常常令他痛苦不堪。自从阿凡第一次去山田教授家拜访导师遇到美智子后,他就深深被美智子青春、泼辣的气息所吸引,攻读博士研究生的两年多时间,他总是找各种借口往山田家跑,千方百计取悦美智子。可是,大正横在面前不说,美智子也时不时流露出漠视乃至鄙夷的神态,心里的自卑常常折磨着阿凡。现在,又冒出个清田,那天美智子对清田的那股亲热劲,不独大正心里憋了一肚子气,阿凡也嫉恨得牙痒。阿凡甚至痛恨自己怎么没有机会也救一次美智子于水火之中呢。
虽然生气,但从另一角度,阿凡对今天大正的失态又感到窃喜,他隐隐约约感到了什么。“鼓足勇气,机会还是有的。”他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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