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山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1:01
|本章字节:9112字
·02·
人们一直感到很奇怪,在李辰星、疯熊、胡俊光以及其他人相继遭到毒手以后,阮晋生为什么一直按兵不动?他在等什么?
他必须等待时机成熟。
他对几个最亲密的朋友说:“不敢出击是怯懦,而盲目出击则是更大的怯懦。真正的勇士,是在敌人即将出拳的那一瞬间,击出更凶狠有力的一拳,只一击就将敌置于死地。”
他已预感到边亚军、陈成将要对自己下手了。
时机,即将成熟。
就在这时,阮晋生自己的家里出了事。
那天夜里,阮平津已经睡下了。阮晋生从外面回来以后,突然勃然大怒,闯进阮平津的卧室,揪着她的头发把她拖至客厅里。
她只穿了内衣内裤,惊恐和寒冷使她浑身颤抖,难以自持。她双腿一软,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阮晋生抬起腿,一脚踢在阮平津的脸上。她惨叫一声,仰面摔倒在地上。阮晋生再要踢时,阮平津一下抱住了他的腿:“哥,我没错,别打我呀!”
“你说,那个王八蛋,他是谁?”阮晋生脸色铁青,怒不可遏,“说,你们,在一起都干过什么?”
他把一封信摔在阮平津的脸上。这封信是阮晋生回家时在门外捡到的。在这封署名为“知名不具”的信中,用淫秽下流的词语露骨地表达了对阮平津迫不及待的欲望。信笺上污迹斑斑,不堪入目。
“说,他是谁?”
阮平津低着头,沉默不语。
“阮平津,你说,这条狗,他是谁?”
阮平津仍然低着头,不说话。
“贱货!”阮晋生挥起一拳,重重地打在阮平津的头上。紧接着,他狂怒地扑过去,抓着头发把阮平津从地上提起来,玩命地撕扯、踢打,打她的头和脸,踢她的腿、刚刚隆起的胸部,还有,她的下部……
最后,他命令妹妹脱光衣服,赤裸着身子在客厅里跪下,整整跪了一夜。
当年,父亲惩罚偷偷溜出去跳舞的母亲,就是这样做的。那一次,父亲把阮晋生从熟睡中叫醒,把他带到客厅里,指着赤裸身子、瑟瑟发抖的母亲对他说:“晋生,你记住,在我们阮家,男人必须成为英雄;女人,绝不能成为贱货!”
小小年纪的阮晋生庄重地向父亲发誓:“妈妈再出去跳舞,我就杀了她!”
阮平津知道信是谁写的。
她不能说。说了,阮晋生会杀了那个人。
每次到食堂打饭时,那个人都会从灶间探出那张满布痘瘢的脸来,痴迷地死盯着她看。那目光中饱含着汁液四溅的欲望,表露出恨不能把她当众生吞活剥的疯狂,这常常使她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她竭力躲避,但是那张布满痘瘢的脸和那个急不可耐的目光却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即使躲在自己家里,阮平津也毫无安全感。那个人就像一只急火攻心的猴子,焦躁而又顽强地在她家楼下打转。几乎每次开窗户时,都能看见那双肆无忌惮的、痴迷的眼睛。
阮平津害怕,却无人可诉。
一天晚上,在大院的操场上看露天电影。阮平津隐约感到有人在身后轻轻地碰撞自己,同时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一股腥热男人气喷吐到自己的脖颈上。她惊恐地回过身去,差点儿碰到那张布满痘瘢的脸。她惶急地闪身躲避,但是来不及了,喷射而来的液体溅到了她的手上……
当天夜里,她发了高烧,三天三夜昏迷不醒。在迷乱中,她拼命喊叫哥哥的名字,要哥哥快点救她。在狂喊中,她发着狠地抓挠自己左手的手背,另一只手挖得鲜血淋漓,几无完肤。
三天三夜,阮晋生一直守护在阮平津的床前,喂水、喂药、用湿毛巾给她擦体降温。当阮平津惊厥抽搐时,他狠狠地扇她的脸,抱着她拼命地摇,哭着喊醒她。
妈妈的一个同事曾偷偷来看过他们一次,给了他们一点儿钱。那女人看到兄妹俩的惨况时,哭得差点昏过去。
三天后,阮平津的烧退了,清醒过来。人瘦得像一只被压瘪的灯笼,只剩下青灰色的皮肤裹着支棱八架的骨头。
阮晋生又开始逼问她:“是谁?他对你干了什么?”
阮平津无力地闭上眼,什么也不肯说。
阮晋生厌恶地离开了妹妹的病床。那一刻,他恨透了阮平津,甚至恨所有的女人。
女人是什么?他想,是肮脏、轻浮、固执和罪恶。
曾有一个朋友郑重地告诫阮晋生:“你对平津的态度是极端偏执的,甚至已经带有病态的宗教情绪,发展下去,将酿成惨剧。”
“你指的是苦修和禁欲主义吗?”阮晋生问。
“不,是处女膜崇拜。这是中世纪等级社会中流行的贵族病,或者说,是由于等级观念所形成的一种性恐惧心理。它在本质上是自我剃度、恶性自抑后产生的性疯狂。”
阮晋生冷笑:“请教病因,我为什么会患这种病?”
“因为王朝的没落。”朋友莫测高深地说。
朋友劝阮晋生积极与女孩子们交往,谈恋爱,或者干脆不那么严肃地和哪个女人睡一觉。滥交是堕落,但它毕竟胜过性压抑一千倍。前者只是社会道德的脱轨,后者却是在遏制人性,扭曲灵魂。
“女人,脏!”阮晋生鄙夷地说。
但是朋友们还是给他介绍了一个女朋友。那是西郊各大院中最漂亮、最无拘束的一个女孩,她的名字叫付芳。
因匿名求爱信而遭到野蛮殴打的第二天,阮平津把自己锁在卧室里,整整哭了一天。
傍晚,阮晋生回了家。饭桌上,摆着一锅新熬的米粥、一碟咸菜和几个馒头。这是阮平津为他准备的晚饭。
阮平津仍然把自己锁在卧室里。他推门,没有推开,只听见从屋里隐隐传来几声哭泣。
阮晋生突然对妹妹产生了几分歉疚和怜悯。他叹了一口气,走出家门。他走到商店,想给妹妹买点儿吃的,但是兜里的钱不够。现在他们兄妹每月只有三十元钱的生活费,仅够维持一日三餐的伙食。
斟酌再三,他后来买了两角钱的糖块、两角钱的肉末和一瓶廉价果酒。回到家,他剁了一棵白菜,笨拙地包了百十个饺子。饺子煮好以后,他去叫阮平津。
“平津,出来吃饭吧!我给你买了糖,给你包了饺子,你最爱吃的猪肉白菜馅饺子。”
阮平津走出卧室,哇地一声号啕大哭起来。
吃饭的时候,阮晋生说:“明天,我们要杀死边亚军。”
“边亚军?他是谁?为什么要杀死他?”
“他,一条下贱的狗!这条狗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啃啮月亮、亵渎神明。”
“谁是月亮?”
“我们。这条狗正在玷污我们的血液和灵魂。它野蛮地撕碎男人的尊严,下流地舔食女孩们的贞洁,使我们蒙羞受辱。”
“我们又是什么人?”阮平津不解地问。
阮晋生沉思着说:“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个社会,只有极少数人是它的真正精华和灵魂。这些人具有天赋的领导才能和领导权力;同时,他们又本能地具有不断革命的欲望和为民族献身的高尚精神。因而,他们是社会各等级中的最优秀者,是社会的希望、中坚和精英。我们,就是这样一批人。”
“哥哥,你知道我平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我知道。你胸无大志,只想当一个儿科医生。也好,虽然平庸,但不乏善良。”
“不。我最大的愿望,是离开你们这些‘最优秀者和精英’,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阮平津,你,低贱!”
“阮晋生,你,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