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曾经的落魄

作者:逍遥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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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古代·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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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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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21180字

第二十五章曾经的落魄


我飞掠的身体在逐渐流失的血液中慢下脚步,轻功的使用让我的气息变得飞快,也让我的血流得更快。抬头望望远方我住所的所在,脚下不受控制地一软。


手撑着地面,我呼呼哧哧地喘着气,看着地面上一滴一滴的血在渐渐会聚,再次伸手,犹豫着要不要点上穴道。


点了,血流得慢,但是我也无法使用功力;不点,也许在昏倒前,我还有机会回到住所。


镜池这一刀,真的够狠。


我苦笑,扶着墙,慢慢地站了起来。


一双手,从我背后伸来,抄在我的腋下,把我抱入怀里。


熟悉的气息,我把所有的重量都放在了他的身上,靠在他的肩头,无奈地低语:“流波,你又没听我的话。”


他看看我胸前的伤,内气顺着我的肩头缓缓地输入:“听你的话,就等着你明天暴尸街头。”


晴蓝的眼,隐隐透着怒意,眼瞳深处闪着火星:“主子您如果真的很想死的话,记得第一个告诉流波,我不介意让您死个痛快,比起那个男人,我绝对会捅得比较准。”


我长舒了口气,微笑地倒在他的怀里:“那杀我之前能让我死在你的青衫之下吗,也算是风流冢了。”


“你这样的身子,还能风流?”他难得接我的嘴,莫不是看准了我现在身体虚好欺负?


他手上不停,将我打横抱起。


身体刚离地,我抱着他的脖子:“流波,你想带我回去?”


“再不回去你的伤就真的扛不住了。”他声音紧绷。


我靠在他的肩窝,喘息着:“流波,我现在不能回去,你听我说……”


我断断续续地说着,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在我喘息的片刻间摇了摇头:“不行!”


我抓着他的手:“你放心,我现在死不了的,按我说的去办,我要用最小的损失换来最大的利益,难道你想我回去以后再来一次这样的事?”


他依旧不同意地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丢你一个人在这。”


我拉下他的颈项,狠狠地吻上他的唇,在他错愕的瞬间重重地抹过他唇中的甜美,然后推开他,抛出一记媚眼:“有你的吻,我会一直坚持下去的。”


他捂着唇,定定地看了我眼,转身飞掠而去。


我轻咳着,却是抿着嘴苦笑。


上一次被人偷袭差点葬身水底,因为沄逸。


这一次自己送上门让人捅了刀,因为镜池。


下一次,不知道会是哪个男人,好像流波已经预定了。看来我这一辈子,是和男人们脱不了干系,连死都那么香艳。


不知道被子衿看到了我这样,会不会又是一边安抚照顾着我,一边黑沉着脸,恨恨地透着咬我一口的意思。


真的对不住他了,只怕又要惹他难过了。


静静地等待中,不停地有脚步声轻快地点在砖瓦上。黑色的衣衫,明晃晃的大刀,几条人影落在我的面前,恭敬地对我一抱拳,我微微点了点头,看见最前面的一人正是流波。


他弯腰抱起我,转身欲走。


我摇着头,用力地喘息着:“不,不行,我要在这里看着,不能有一点差错!”


他的拳头紧了紧,面色凝重,就在我几乎以为那一拳要揍上我脸的时候,他忽然换了方向,对着几人晃出刀光。


刀光剑影中,地面上被划出无数痕迹,墙上,树梢,到处都是被凌虐过的印记。


人影跳动着,与他叮叮当当地交手,清脆的声音在黑暗中传出很远很远……


“来人啊,有人行刺云梦使者!”


“救命啊,有刺客……”


“逍遥王爷遇刺……”


流波急切的嗓音,粗重的喘息,抱着我辗转腾挪,我看看地上我滴落的血迹,一摊摊的,确实有些瘆人。


远处的脚步嘈杂凌乱,砸在青石板上沉闷而厚重,急促地朝我的方向奔来。就在一排整齐的铠甲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时,黑衣人对望一眼,纵上屋顶。其中一人飞快地对着远远而来的城卫射出一排弩箭,成功地阻止了他们的脚步,所有黑色的人影眨眼间消失在大家的视线外。


我看着眼前触目惊心的场景,靠着流波的肩头:“麻烦你了,告诉子衿不要太担心。”


放下了所有的担忧,沉重的倦意涌上我的心头。身体好软好软,没有一丝力气,眼前很黑很黑,唯一记得的,是流波身上的汗味。


依然很诱人……


云梦国堂堂的逍遥王爷,这一次调停中身份最尊贵的女人,在夜归的途中,被数十名黑衣人行刺,身中数刀危在旦夕。


这个消息尽管在九音严密的封锁下,还是像长了翅膀一般飞了出去。现在整座京师之城如同密封的铁桶一样,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每一个人进出的人都被严严实实地检查,但是那几个行刺的人,却如同人间蒸发了般,半点踪迹也找不着。


而我这个当事人,由于九音办事不利和伤势严重,一直在半伤半气中卧床不起。身为我未来王夫的子衿,更是严词拒绝任何人的探望,除了御医,所有人都不准进入。


又一名替我换好药的御医哆哆嗦嗦地拎着她的药箱子,蹒跚着脚步走出门,一边摇头,一边不断地叹息。


我的伤是真的,失血过多也是真的,唯一不真实的,是我能控制自己的气息,让脉象变得更加时有时无,气若游丝。


我的地位身份,胸前深深的刀口,让每一位换药的御医都战战兢兢,生怕不小心我就断了气。换完药就火烧屁股般的跑了,切脉也切不出所以然,只知道我快死了,就是没死也是个半死,只要别在他们出诊时死就行!


看着人走出房门,我微微睁开眼,眼神溜向子衿,坏坏地一挤眼。


他阴沉着脸,轻柔地扶着我坐起,仔细地调整枕头放在我的身后,拿起身边的药碗,轻轻吹着,送到我的唇边。


我别开脸,讨好般的对他笑着:“子衿,你都三天没和我说过一句话了,连笑脸都没有一个,别这样嘛。”


他黑色的眼瞳看着我,然后直接起身,把药碗放到了流波的手中:“点她的穴,把药灌下去。”


而流波,就像被他传染了一样,脸色都是一样的黑沉沉。他接过药碗,居然阴森森地笑了,我在他出手前,猛地摇着手:“我自己来,自己来。”


一下用力过猛,疼痛让我呼吸一窒,皱起了眉。


那个背着手在床边不看我的青绿色人影立即坐了下来,流波的手也扣上了手腕,丝丝缕缕地输送着真气。


我苦笑着,一只手拉着一个人:“对不起,我真的不想让你们担心,被刺伤我没有算到,但是这个机会实在太好。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虽然有点伤,可我不会真的让自己走到死亡的边缘,你们是我的责任,我不会抛下你们的。”


子衿的脸色没有半分好转的迹象,不着痕迹地从我掌中抽出手:“这两天,九音三位王爷全部来探视过。尤其是大王爷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派人送了不少千年人参灵芝雪莲来。”


我轻轻一哼:“和她说我继续昏迷着,不见。”


流波用同样平静的声音说着话,如同汇报般不带一丝感情:“您受伤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云梦京师。皇上震怒,已经着风将军帅五万人马来接您回去。”


五万人马接我一个人?难怪三位王爷吓成那样。


来的是风若希?我再次古怪地笑出声。


不过我这个表情落在别人眼中,显然更勾起了心底的怒火。他们两个人对看一眼,同时不说话地向外走去,甩也不甩我这个身受重伤的可怜人。


“别……”我刚说出一个字,剧痛再次让我惨白了脸,“走……”


我挣扎着想下地,手指刚刚掀起被子的一角,身体刚动,子衿已经一叹,快步走回我的床边,坐在我的身后,缓缓地圈抱上我。而流波熟悉的内息,也再一次慢慢流淌在我的身体里。


他们,还是心疼我的。


难得的,我柔弱地乖乖伏在子衿的怀抱里,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流波。他坐在我的身边,舒缓着我的筋脉,不需要说话,三个人的世界安静而平和。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我的发丝披散在子衿的胸前,整个人蜷缩着,发现自己居然也有这么弱质纤纤,娇小玲珑的时候。


子衿的手点上我的额头,抚摸着我的发:“你要是能一直这样乖就好了。”


“打断手脚,废了武功丢在床上,就可以了。”这冷酷的话,出自一直不懂声色的流波之口。


小子,你狠,真狠!


等我好了,看我怎么折腾你!


身后的子衿低低地笑着,我温柔的爱人总算回归了,我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


突然发现,这几日,我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计谋是否有疏漏,不是自己伤势是否恶化,而是子衿和流波阴沉的脸。


我一手牵着子衿,一手拉着流波,亲不到人,亲亲小手也是甜蜜的。


而他们,嘴巴坏的,冷着脸的,独独没有拒绝我的亲吻。


就在我沉醉在久违的温柔中时,门上再次被轻叩:“逍遥王爷,沧水华将军来探望您。”


华倾风……


我笑着点头,凑上他们的耳朵:“好戏开演了,请她进来!”


门被推开,华倾风和镜池出现在门边。看到我的样子,华倾风快步而来,几步走到我的床前,看到的是我挣扎着抬了抬手,却只能抱歉强笑的苍白面孔。


“华将军,请恕楚烨不能起身之罪。”我虚弱地躺着,身边是低头无言的子衿和流波。


华倾风一把握上我的手,紧张的神色溢于言表:“怎么会这样?”


我知道,她是在试探我的伤,索性任她抓着,无力地笑了笑,极度牵强中带了些了然:“怪我自己大意,如此情形之下还随意走动。本以为蟊贼不敢在京师重地闹出大乱子,却没想到人家对我的命是志在必得,那么多人痛下杀手,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


这一步棋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镜池。


他,静静地站在华倾风的身后,依旧的白纱覆面,依旧的紫衫飘飘,昨夜的疯狂昨夜的恨,仿佛都是我的一场梦。


“王爷。”他轻轻地出声,将手中抱着的盒子递到子衿的手中,温文有礼,“这是我家将军给您送来的药,对收敛伤口有奇效,千金难求。我们将军的一片心意,还请您一定收下。”


子衿的眼神从他的脸上掠过,落在我的脸上,又漫不经心地挪开。正常得没有半点值得怀疑的地方,但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怪怪的?


从镜池的手中接过药匣,顺手放在一边,看也不看:“谢过将军和公子。”客套的声音,疏离的语气,连笑脸都懒得奉献一枚,恰恰好地被华倾风看得清清楚楚。


“是什么人偷袭您?”华倾风神色一凛,“王爷难道没有看出一点线索?”


我冷冷地看着她:“将军,你我虽神交,却毕竟各为其主。很多事楚烨不方便说,您也不要问了,此事我想定然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子衿站起身:“将军,您是王爷醒后见的第一位探视者,连大王爷,二王爷和五王爷都没有机会踏足这里,而我们王爷身子尚虚,您还是请回吧。”


流波更是语带讥讽:“我们王爷千金之躯,不论这场事情背后的主使是谁,皇上都不会轻易放过。不管是哪一个国家,哪一个人,我们云梦绝不轻易放过。”


华倾风愣住了。也许在她的思想里,我所有人都不见,单单见她,与她的关系是特别的,却完全没料到一进门就是如此不客气的招呼,让她多少有些下不来台。


“将军。”我低低地喊了她一声,“不知道是不是上官楚烨太好欺负,还是我云梦不被人看在眼中。等我国接替的使者到达之后,我倒要好好地循着线索,讨回属于我的公道。今日见将军,也是劳烦将军带一句话给贵上,只要我留下这条命,他日必然亲自索回这羞辱,还希望你我情分不会有兵戎相见的那一天!”


她没有想到,我突然如此的不客气,而流波轻哼中眼神里的敌意,更是明明白白,通通透透。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再是好脾气,听到我这样的挑衅,只怕也要不舒服了,更何况是她这样的火暴脾气,“王爷话中有话,莫不是认为这一次的事件与倾风有关?”


我轻轻一哼,随即剧烈地咳嗽着,捂着胸口艰难地喘息着:“上官楚烨虽然久未上战场,当年却还有些见识,对我出手的人有武器有功力,我纵然看不到他们的脸,难道还认不得他们的武器吗?”


她先是呆了呆,看看我:“您说袭击您的人拿着的是沧水的武器?”


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将军,我不想说此事与您有关,却注定与沧水脱不了干系,我想你我之间再有私交下去,对大家都不好。楚烨的公道,自然会向沧水之君讨。”


“王爷!”她皱着眉头,“倾风敢向您保证,倾风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也绝对没有派人对您下过黑手。”


我半眯着眼,掩藏着眼神中的锋芒,看着她身后的镜池。


他垂着头,事不关己般连看都不曾看我一眼。看不出忧虑,也找不到其他的情绪,那美丽的躯壳下,灵魂早已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呵呵,将军曾说过要让楚烨收到人生第一个败仗,如今楚烨已经收到了,您也看到我的狼狈了。至于是不是您派的人,或者是不是沧水的人,我想那些武器就是最好的证据了,将军请回吧,非常时期以后还是不要来了。”


逐客令一下,华倾风的脸犹如死了老娘一般难看。我相信,她要在看过那批行刺过我的武器后,一定比死了全家还难看。


既然那些官兵收拾了现场,也定然保留了刺客遗留下来的兵器,华倾风与南宫舞飞关系非同一般,她一定有机会看到那批兵刃,那么下面……


丢了武器,被人暗中打了一巴掌,不知道谁打的。


如今丢了的武器现身,却是在行刺我之后。又是一次栽赃,同样又被狠狠地抽了一巴掌,同样不知道谁打的。


她灰溜溜地走了,黑着一张脸,身后跟着心思不明的镜池。子衿没送,流波更是动都没动。


“你是要嫁祸给御风?”


子衿扶住我,小心地解开我的衣衫,探查着我的伤势,在确认伤口没有绽开之后,脸色终于轻松了下来。


低头看看自己胸前狰狞的伤口,血痂刚刚结上,黑黑的伤处如蜈蚣蜿蜒爬着,我笑着看着他一点点地敷上药,小心的给我裹上伤口:“我有吗?我可是字字针对华倾风和沧水啊。”


子衿温柔的手,摸在身上犹如春风拂过,由头顶到脚指头都透着一股舒服的气:“明明不是沧水干的,你又伤成这样半死不活。华倾风只会想到这是御风的黑手,新仇旧恨,只怕她不会这么容易咽下这口气。”


“华倾风肯,她那个皇帝老女人会肯吗?”我哈哈一笑,抱上他的腰,手肘却不经意地磕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是镜池送来的那个药匣,匣身上还有淡淡的香气,薰衣草的香气。


手指摩挲着匣身,耳边是子衿调侃的笑语:“昨夜伤你的人是他吧?这才是你的新仇旧恨吧?”


流波已经斜斜地丢了个眼神过来,出卖我的人不是他。


子衿抱着我,让我舒服地靠着,不经意的声音让我无言以对:“我见过那幅画,你忘记了吗?在王府修缮的时候,你宝贝得不得了的画。虽然我不曾看过他的脸,但是那袭紫衣,还有衣衫上的玫瑰图是骗不了人的。”


是吗?我以为我隐藏得很好,原来他早已看在了眼中,甚至比我更早地发现平湖就是镜池。


脸上,有些掩饰不住的落寞:“子衿,他没有错,当年是我对不起他。别说一刀,十刀八刀也是应该的。当年的我,仗着身份尊贵,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我不懂得什么是尊重,不懂得什么是珍惜,根本不曾听过他的心思。直到一无所有,才发现自己也不过是天底下的一介蝼蚁。”我长长地透了口气,“其实我更应该感谢曾经的落魄。这三年,让我真正知道如何珍惜,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不会再辜负他。”


子衿搂着我的手紧了紧,唇贴上我的耳朵:“那我该感谢,老天让我在这个时候遇到你。”


我回吻着他,终是忍不住地感慨:“可是错了,却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我的伤口能好,他的呢?”


眼神突然瞥到流波,他正若有所思地低着头,表情也不再那么冷峻,握着我渡气的手,也不自觉地握了握。


“他会不会把昨天的一切出卖给华倾风?”子衿抬起脸,“如果他说了,你这个庞大的计划可就彻底没戏了。”


我摇摇头,笃定地说了声:“不会。”


手指打开那个药匣,清香扑鼻的绿色药瓶下,压着一张被折的小小的纸。


“王爷计谋与吾无关,只望王爷千秋高寿,万勿死于他人之手—南玉镜池。”


子衿轻轻念着,浅笑摇头,对上我无奈的脸:“还真是恨不能吃你的肉,喝你的血,连命都不能给别人夺了。”


我叹着气:“子衿,如果我对你始乱终弃,你会不会想办法找遍天下杀手寻我的麻烦?”


他看着我的眼,微笑如清风明月,眼神中霍霍闪着光:“不会,因为你都不要我了,我自然只有忘记你才能让自己过得更好,无爱才无恨。对付你,漠然疏离才更让你痛苦。”


无爱亦无恨,无爱亦无恨……


我咀嚼着那几个字,看到流波依然思索的面容,反手握着他的大掌,在他抬首间抛了个眼神:“如果我对你始乱终弃,你会不会找遍天下杀手杀我?”


他的唇,往两侧拉伸出一道弧度的线,微微地上翘。这自负的笑容,瞬间迷得我神魂颠倒,仿佛看到无数灿烂的阳光在他身后开放。


“始乱终弃?”他低低念着,眼神如钩,在傲然的笑意中慢悠悠地甩出几个字,“就你也想乱我?”


哭!


我抱着子衿的胳膊,小小的自尊心顿时被打击得扁扁的。死小子,不就是没吃到他嘛,给姑娘我装高贵。


“就是要杀你,我自己就够了。”


某人的眼睛,盯在我胸前的伤口,坏坏的表情分明在嘲笑我此刻的狼狈……